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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不得·画瓷第4部分阅读

 齐安先压低嗓子反问了一声:“侍寝?”

    我瞪他一眼,表示被猜中了心思龙颜不悦。

    齐安垂着头道:“恐怕丽妃不方便,皇上,不如宣其他妃嫔。”

    其他妃嫔,我抚着额头想了好久,想不起几个面熟的人来。

    难得有兴致要翻一回牌子,只恨畅春园里没有备上绿头签。后宫偌大,我却只记住了一后、一妃、二嫔,剩下的实在陌生,于是宣了吉嫔。

    不知何时停了雨,薄云依稀遮住微亮的弦月。

    我头一回留意吉嫔身上有股幽香,原来她腕上挂着一串檀木佛珠。磨得光滑了,不像新的。我微微喘着气,捉起她的手问:“哪儿来的?”

    她将脸从阴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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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处转出来,胆怯地对着我,半垂着眼睑说:“是……臣妾的阿妈留下来的。”

    吉嫔的身世说来有些复杂。夏褚两国交好的时候,曾有过一次联姻,夏国在宗亲王族中选出一名女子与褚国和亲,嫁给了褚国的一位王爷,二人生有一女,便是吉嫔的母亲——禾兴郡主。战乱之时,禾兴郡主被夏军接回了夏国,因为有一半汉人血统被族人排挤,后来嫁给一位年轻的将军,生下吉嫔后不久就去世了。

    那位将军姓甯,就是甯太妃的胞弟,早年就被摄政王调去戍边。所以吉嫔自幼跟随甯太妃在宫里长大,最后顺理成章当了我的妃嫔。母后不满意她,因为她既有汉人血统,又是甯太妃的侄女。我听母后的话,极少临幸她。

    这次要不是我吃知了连累了如嫔,恐怕也想不起她来。

    我歪着头看她,轻轻拨弄那串佛珠,问:“你还记得你阿妈的样子么?”

    “那时候太小了,不记得。”

    “这佛珠是她在中原所得吧?”

    吉嫔的目光有些闪躲,像是很怕我。心虚才会害怕吧?

    我强行捏起她的下巴,“怎么?难道有什么不可告人的?”

    吉嫔紧张地咬了咬嘴唇,裹着褥子爬起来就在矮榻上朝我下跪,“皇上恕罪。”

    “朕并不想要你跪,且说说你为何慌张。”

    “这是……褚国皇帝御赐之物。”

    我哑然失笑,将她拉到身边,“这样的实话可别再说了。”

    “臣妾知道此物贴身戴着不妥,但是阿妈去得早,只留下这个……”

    “嘘,这个秘密,朕替你保守。”我用手指将她的唇压下,看着她的模样,脑海里晃出另一张容颜。其实吉嫔长得颇有几分味道,小鼻小口,柳眉大眼,一半像汉人,一半像夏人。

    齐安又在外面催我去用膳,大概母后已经等不耐烦了。

    其实她自己先用膳就是,不必等我。不过她一定有别的事,并非请我去用膳那么简单。

    梳洗之后,我带着吉嫔一道去了。

    雨后的空气清凉潮湿,身上也有潮腻之感。我不是很想吃东西,老是惦记着那把伞。

    可是母后为我们准备了丰盛的晚膳,不仅是为我,吉嫔也有份。我以为母后看见吉嫔会不高兴,出乎我的意料,她从未这样温和地对吉嫔说过话。

    我面前都是补肾益精的膳食,母后真是考虑得太周全了,令我不好意思。

    看来只要能为我生孩子,母后才不管那个人她喜不喜欢。

    几个人和和气气吃了会,母后突然问:“皇上,前几天进园子来捉蝉的那几个孩子要如何处置?”

    我一惊,将筷子放下,“嗯?他们还被关着么?”

    “他们冒犯了皇上,自然是有罪的。”

    “不,这和他们没关系。”我忙跟母后解释,“那天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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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着蝉鸣觉得心烦,便叫人进来捉蝉了。而后听闻百姓可以炸蝉来吃,朕也想试一试,如今也安然无恙,牵连的那些人就放了罢。”

    “皇上的龙体关乎江山社稷,怎么能与平民百姓相提并论?若想不牵连旁人,皇上首先要懂得保重自己。”母后说罢,往我面前的一罐汤里瞥了两眼。

    “儿臣谨记母后教诲。”我深吸口气,低头喝汤,在母后看来,我的龙体关乎子嗣,于是这才是重中之重。

    但是我怎么能告诉她我抵触床第之欢的原因不在龙体。

    我怎么能告诉她对着女子的胴体时我会想起一些可怕的事,然后胆怯退缩了。

    这桩心事除了丽妃,再没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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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枯荷听雨声。

    我念这句诗的时候,如嫔在水榭中写字。

    池中的荷花衰败了一多半,雨点稀稀疏疏落下来,荷塘里一副凄清的样子。

    这一年秋试已经结束了,中选的考生中一半汉人,一半夏人。朝中旧臣专横跋扈,排挤汉族官员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只怕在明年的会试中会出岔子。我可不想白忙一场,于是时常召见翰林院的学士来商讨。

    望着水榭外头的雨景,又惦记要出宫去还伞,只是一直忙碌至今不得空。曾命人去送过两封信,谎称我出关了,年末回京。丝绦给我回的信中规中矩,客套。

    我还是很欢喜的,看着她的字迹,心情都莫名地好。

    如嫔将抄好的诗给我看,“皇上,臣妾总是写不好‘笑’字。”

    我接过来看,字是写得不错了,难为她日日勤学苦练,不过字的意思她未必都明白。那个‘笑’的确有些别扭,我歪头看看她,“如嫔笑靥如花,怎么写不好笑字呢?”

    “皇上取笑了。”她倚在我身旁,随手翻着书本小声嘀咕,“方才夹在诗集中的红纸签怎么没了?”

    那红纸签是丝绦给我的信,读完诗就夹在里头,不想那书被如嫔拿了出来。好在她没看仔细,我趁机拿走了。

    “什么红纸签?”我故作茫然。

    “罢了,或许是臣妾记错了,本想问问皇上那上面写的什么字儿。”

    我偷着高兴,这是属于我和丝绦的秘密,怎么能轻易让别人知道呢?等雨小了些,我命人去召丽妃和吉嫔,领着一行人去看望皇后。

    还有两个月孩子就出世了,宫里的老嬷嬷说皇后的肚子是圆的,指定生个小公主。这话传到母后耳朵里,母后便狠狠禁了一回谣言,叫那些老嬷嬷受了罚。

    我平日里也时常来看她,不过每回都带着几位妃嫔,这样显得我的妃嫔们都宽厚有礼,母后也不好埋怨我什么。

    其实,我是不愿意和她独处,浑身都不自在。

    德阳宫里的草木不像别处那么繁盛,毕竟是我的正宫,担心藏刺客,于是把花园都端了,只剩红墙黄瓦青砖地,还有气派的白玉栏杆。

    皇后的装束比从前简略多了,大腹便便行动迟缓。或许是因为脸庞有些浮肿,看起来更丰润,少了一股刻薄之气。

    我坐到皇后身边去,丽妃她们请过安也依次坐下了。宫女上了茶来,聊了没几句,吉嫔突然脸色煞白,捂着嘴离了席。我还以为那茶水有什么问题,叫如嫔去瞧瞧吉嫔,又宣了御医来。

    吉嫔看上去晕晕沉沉的,仍然不太舒服的样子。御医请脉之后方跟我道喜:“恭喜皇上、恭喜吉嫔娘娘,这是喜脉啊!”

    母后闻讯赶来,笑逐颜开地拉住吉嫔的手要给她封赏。太医院、敬事房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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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派了人过来伺候。这下,皇后的寝宫热闹了。可惜皇后的脸色不大好看。

    吉嫔也算是有福气的人,只在畅春园那一次就怀上了龙胎。我衷心为她高兴,自己心里却并没有多少喜悦。瞥一眼站在皇后身边的丽妃,觉得有点对不起她。

    我亲自送吉嫔回了寝殿,又折回昭阳宫。

    丽妃照样窝在榻上绣花,双膝上盖着一条薄衾。

    我问她绣什么,她温柔地望着我,答:“给吉嫔绣个如意锦囊。”

    “你真善良。”我伸臂环住她的腰,低头问,“看见她们有孩子,你心里会不会难过么?”

    “她为皇上开枝散叶,臣妾高兴还来不及。”

    我反而难过起来,抚着她的下巴,小声说:“其实,朕身边可信之人只有你,你若能生个小皇子,朕会封他为王,赐千里封地。待朕驾鹤而去,你也有依靠。”

    “若皇上不在了,臣妾怎能独活于世?”丽妃一边用针尖挑着线头一边说出了这句话。

    好似不经意从嘴里流出来的,好似别的妃嫔也会说这样的话,我却分明听见她语气中的深切与辛酸。谁我都可以不信,偏偏信她,只因她是拿真心待我的。

    瓦蓝的天,偏偏遮了一两片阴云。我借口去翰林院微服巡视,因天气阴冷带上了那柄油纸伞,堂而皇之地出宫了。支开各路人马,带着齐安往琉璃厂奔去。

    奇?新瑞瓷器,大门敞开,一院子人都在忙碌。

    书?我刚进去便有人问是哪家来提货,我忙说是来找人的。

    网?那人说:“芳姨和姑娘都出门去了,二位不如在厅里稍等。”

    我于是握着伞穿过院子,径自进了厅。也没人招呼我们,看样子各个都在忙活,连抬头的时间都没有。也不知等了多久,我的腿脚麻痹了,于是站起来走了两圈,去到上回学做胚的木屋里。

    台子上摆了一长溜的瓷板画,画旁边都空着尚未题字。我猜这是特地留给我的,于是自己磨墨,信手写字。

    落款皆为贺睿之,对自己取的名字越看越满意。

    等芳姨和丝绦回来,我已经写完了。

    丝绦见着我的一瞬间眼里有一抹别样的光华,然后仍然神色平淡地走过来,看我写的字。

    芳姨啧啧称道:“公子还真是我们的财神爷,这画卖出去不值钱,可有了这字就不一样了。上回那幅画,叫一个当官的买去了,当珍宝似的。”

    我心里一惊,笔尖滴了墨在瓷板上,赶紧用衣袖用力擦几下。不会是哪个当官的认出了我的笔迹吧?我尽量不露声色,笑道:“今后,还是别卖给当官的吧,不想与官家打交道。”

    “有钱赚为何不赚?”

    丝绦推了推芳姨,朝我比划了一下,意思是听我的。

    我尴尬地将笔搁下,“不是我不愿意赚钱,而是赚官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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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钱容易惹麻烦。”

    芳姨狐疑地打量我,倒是也没说什么了,跟丝绦交代了几句便出去忙别的事。

    “对了,我是专程来还伞的。”我从桌角将伞拿起来,郑重地交到丝绦手里,又卸下了严肃的表情,呵呵笑着说,“顺便学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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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玲珑彩-10

    她又为我系上围布,那样熟悉的感觉,仿佛我与她相识多年。

    我们还是面对面坐着,中间隔着一方简陋的小台子。她拾起半干的碗胚,用锋利的小尖刀在胚上雕出米粒大小的孔。

    她的发髻梳得很整齐,衣裳料子是三色缎,裹在她身上玲珑多彩。每回她要出门去才穿着夏人的衣服,平日里都穿汉服。无论她穿什么都好看,如她手下那些缤纷琳琅的瓷器,每一样都好看。

    她的手法很娴熟,刀尖在胚上一转,小孔就出来了。令我想起捉蝉的少年,举着竹竿粘蝉的时候也是这么轻而易举。就这么无声地教了我一会,她递给我一只碗胚和一柄小尖刀。

    碗上划了淡淡的线条,标示出哪些地方是需要镂空的,我一手托着碗,一手捏着刀子有些紧张,怕一不小心整只碗就废了。

    丝绦瞟了我一眼,如轻烟掠过。然后她放下自己手里的活,挪到我右边来,手把手教我雕出了第一个孔。我完全没有用力,任凭她捏住我的手指控制刀子的方向和力度。她手心里有汗,湿润、光滑。

    又想起第一次她在我手心里写字,那时候我就觉得她胆子大,不像寻常女子那般拘谨小心、避讳良多。但又不免觉得失落,她仅当我是普通人而已,不会在我面前手足无措。我多想看她脸红或者窘迫的样子。

    就一直这样矛盾,甚至不敢问她是否许了人家、有没有意中人。

    如果她已经喜欢别人了,我该怎么办呢?

    越想越忧愁,她还在认真地教我,而我的心思完全不在那上面。由着手里的刀子在胚上划动,痴痴望着她的侧脸说:“我喜欢你怎么办?”

    她手下的刀子失控,重重划下去,恰好划破我的尾指。一声轻呼从她口中发出,极度嘶哑,像苍老得连咀嚼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发出这样悲戚的声音。

    她匆忙地掏出手绢为我包扎止血。

    我没觉得痛,愕然瞪着她。

    她似乎也怔了一下,握住我的手,缓缓抬起头来,那对朦胧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忐忑。

    “你可以出声?”我惊喜地笑了,“为什么不说话?”

    她咬紧了嘴唇,摇头,突然丢开我的手转身跑了出去。

    我追到院子里,看见许多工人都盯着我,还以为我欺负了他们老板娘吧。我低头看自己手上的绢帕,沾了稍许血迹,这时候才觉得尾指上的伤口火辣辣的疼。丝绦不知躲去了哪里,我只好找到芳姨,把方才的情形说了一遍。

    芳姨搁下手里的活,叹道:“我们姑娘曾被一场大火困住了,嗓子就是那会被烟给熏的。从那以后极少开口说话。她觉得自己的声音很难听,姑娘要面子,躲你也不奇怪。”

    “可是她去哪儿了?我找遍了也没找着。”

    “公子,我看你还是先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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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吧,下回来就尽量别提这茬儿了。”芳姨瞟来瞟去的眼神已经出卖了丝绦,我瞧见一抬大箱子后面露出来的衣角。

    我想了想,说:“眼看要入冬了,我要出关去办货,这两月或许不能来,不过会遣人来送信的。我并不在意丝绦姑娘的声音如何,我喜欢她,她能不能开口说话我都喜欢。”

    芳姨愣愣看着我,好一会才干笑道:“公子说话真直接。”

    我也是鼓起勇气才说出来的,想说给她听,叫她知道我心里就是这么想的。不想猜来猜去,不想瞻前顾后,直接说出来了,反倒一身轻松。

    “我先告辞了。”我拱手朝芳姨别过,也算是和丝绦别过。

    巷子里的落叶又铺满了一地,踩上去喀嚓响,很动听。

    我无意识地回首观望,那扇门后面探出半个脑袋,见我回了头又飞快地缩了进去。我忍不住笑了,冲她挥挥手,尽管她整个人都躲起来了,不过我相信她能从缝隙里看见我。于是昂首挺胸,留给她一个潇洒万分的背影。

    回宫之后,齐安才看清楚我手上的绢布上有血,慌慌张张地要去宣太医。我阻止他,担心太医又会忠心耿耿地禀告母后,于是叫丽妃拿了些备用的药来将伤口糊上。

    齐安还是不放心,不知从哪儿找了个略懂医道的小太监来给我包扎。本来伤在小指上看不出来,这样一包反而明显了。

    丽妃问:“皇上是怎么伤着的?”

    “呃……玩小刀,不小心划着了。”

    “皇上太大意了,流了这么多血。”丽妃拾起那条带血的丝绢,微怔。但是什么也没说就把它给了玉粟,叫她拿去洗干净。

    显然那丝绢不是宫中妃嫔所有,宫里的丝绢都绣了字,这一方绢上却只绣了几朵青花。丽妃一眼就能分辨出来,只是不愿意说吧。

    我笑言:“哪里有很多血,伤口不大,只流了几滴而已。”

    丽妃叮嘱:“皇上记住这两日伤口不能沾水。”

    “嗯,记住了。别让母后知道。”最后这句话我随口说的,却很重要。丽妃也明白最不能叫母后知道的不是我受了伤,而是那条丝绢。

    入冬的第一个月,皇后临盆,诞下一位小皇子。他与我一样都在冬天出生,不知将来会不会像我一样冷漠。我还不敢抱他,他太柔软了,模样还瞧不出来,似乎跟察德的小郡主长的差不多。可能孩子都长的差不多吧。

    母后开心极了,还说要宫里斋戒百日,为小皇子积福。可是不久后便是万寿节,再接着是除夕、上元灯节,斋戒似乎不太妥当。

    吉嫔的肚子大了,坐在母后身边望着襁褓里的小婴儿入迷了。

    我在床帏里头陪着皇后,她生产之后一直很虚弱,胃口也不太好。不过我亲手喂她吃东西她还是能吃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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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并没有感激我,还说,寻常的夫妻就应该是这样子的。

    我笑了笑,如果她嫁给寻常人,会比现在幸福。谁叫她偏偏想当皇后呢。

    “皇上可曾为我们的孩儿取名了?”皇后漫不经心问。

    “朕得仔细想想。”我作沉思状,嘟喃着,“之前想了个名字叫玲珑,如今不能用了。”

    “为何不能用了?”皇后鼓着腮帮子瞪我。她不识汉字,自然不知道玲珑的含义,念起来倒是挺顺口的。我原以为是个小公主,才取了玲珑,现在是小皇子,也要叫玲珑么?倒也没什么不可以。

    “皇后喜欢的话,那就用吧。”我气定神闲地点头。

    但愿她能一直喜欢这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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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1、孔雀蓝-1

    玲珑刚满月的时候,母后就想劝我立他为太子。

    我以为立储不能如此轻率,连话都还不会说,怎么能确信他有资格当一国之君。或许母后不是这样认为的,像我这般无能之人,不也坐上了皇帝的位子。只要有呼延家的势力在,这个孩子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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