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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在上,我在下第23部分阅读

    他只能远远地看着那份不属于他的美丽,默默地等待。

    东夏风俗,老皇帝去世后,所有妻妾都归新皇。

    父皇年事已高。

    他知道,这个日子等不了太久。

    未料,柳惜音却嫌弃地错开了他倾慕的视线,看向嘉兴关方向,用细小却能让风听清的声音,对侍女害羞而欢快地说:“伊诺皇子真是天下最了不起的英雄好汉呢!”

    大皇子的心猛地往下一坠。

    96出征送行

    覆巢之下无完卵。

    嘉兴关破后,祈王封地就成了东夏最好的粮库。

    曾经历过蛮金动乱的提心吊胆,嘉兴关被破的消息传来,人人自危。

    皇上看着那张他自个儿都分不出的假圣旨,黄鼠狼面具差点脱落,脾气爆得快喷火了。包括太子、宰相、将军在内的文武百官,日夜商议如何应对。夏玉瑾也不好闲着,他在宫里做孝孙代表,用各种好听话安慰受惊过度卧病在床的太后,并借着自己在市井里的三道九流的人脉和平易近人的威信,带着达官显贵家的纨绔们亲自巡街,到处玩乐,用无数手段抑制谣言,夸耀大秦国的军队战力,将东夏矮化成不堪一击的小人,粉饰太平,为大家增添信心。

    平民百姓对可以带来很多笑料的南平郡王多半是喜欢的。看他身为大秦皇族,国破后第一个被灭九族的对象都不怕,还能吃喝玩乐,谈笑风生,胆子也壮了不少,无数真真假假的传言中夹杂着得边境真实战况情报,就变得没那么可怕了。

    夏玉瑾天天泡在外面,几乎没空归家。

    李大师已死,必须有人为假圣旨的事情负全部责任。擅自入京导致边关失守的柳将军首当其冲,依法被判死罪,关入天牢,受了几天苦楚。但人人都知他是被j人蒙蔽,其情可悯,再加上他驻守嘉兴关多年,带兵经验丰富,是最熟悉东夏情况的将军,所以被百官联名力保,皇上顺水推舟,封他为征北大将军,率二十万大军出征,将功赎罪。

    随军出行的还有上京军营的诸多将军军师和参将等,其中包括以骁勇著称的秋老虎和懂东夏语言风俗的胡青。战况危急,一刻也不能耽误,柳将军点齐部队,筹备军需,立即开拔。临行前,将士们告别亲友,秋老虎和胡青两个单身汉无处可去,就找上了叶昭。

    叶昭在家中设宴招呼,对他们叮嘱了许多注意事项。

    秋老虎喝了两杯酒后,握着一双女儿的手,不停叹息。

    秋华大大咧咧,不予置否:“东夏虽强,还能强过当年的蛮金?蛮金蛮子也是出名的悍勇,爹你武艺高强,哪次大战不砍下十个二十个脑袋?!那时我们才十万人马,就把他们五十万大军打得落花流水,东夏蛮子那么点人,还能一个顶五个蛮金蛮子不成?”

    秋水眼眶微红,安慰父亲:“柳将军统帅也是有方的,你别乱喝酒,再误了军情,没人护你。女儿给你准备了全套棉袄,穿在盔甲里面,别凉着。你膝盖受过伤,畏寒,行军的时候要注意。”

    “乖女儿,贤惠了,会给爹做东西了,”秋老虎感动地接过,看完细密整齐的针脚和上面绣着的绣房标记,勃然大怒:“不孝的臭丫头,将军说郡王府的妾室个个温柔能干,还道你在将军府里跟着妾室好好学习,总算有了点女人模样,会做衣裤了!结果还是在外头买的!你老子荷包里多得是银子,还用得着你们买吗?白活十六年,沾不得针拿不起线,谁家爷们娶了都要倒霉,怪不得被上京太太们当笑话,官媒见了就掉头跑,丢尽你们老子的脸!”

    秋华硬着脖子还嘴:“谁稀罕嫁人了?!看不起我们家的男人要来做什么?手无缚鸡之力,就知道动嘴皮子,造谣生事,咱们将军那么好,什么错都没犯被解甲,都是给这群祸国殃民的下流种子害的!”

    秋水扁扁嘴,扭着身子道:“才几天功夫就会做衣服?你当你女儿是神仙啊?你买的衣服是你的,我买的衣服是我的,虽然不是亲手做,也是孝心,爱穿不穿拉倒。”

    秋老虎给呛得说不出话来,指着两个女儿,冲叶昭嚷嚷:“将军,你要做主啊。”

    叶昭重重地咳了声,为难道:“老虎,我现在已不是你们将军了,将军这词万万不要乱叫,要是落入有心人耳里不好。”

    秋老虎听见这话,顿时红了眼:“那群小兔崽子爱说什么随他,他们的良心给狗吃了,老子的良心还在!陪将军打那么多年战,你可没拿女人身份说过话,我们吃肉你吃肉,我们啃树皮你也啃树皮。打仗带头冲锋在前线,武功是最好的,砍的脑袋是最多的,功劳是最大的,还救过俺老虎的命,在我心里,只有你是大将军,旁人配不上!”

    “你喝多了。”胡青拦住他的发言,“既是尊重将军,就别给她添麻烦。”

    秋老虎想起往事,提起袖子抹把眼泪:“老子不服!就是不服!”

    “你的个性太鲁莽了,出征后,务必事事听从军师言,不要冲动形式,”对着老部下,叶昭虽感动,却重重拍桌,板着脸训斥,“活了三四十岁,女儿那么大,当官的人,还当自己是山里的土匪吗?事情道理狐狸不是都和你说过吗?朝廷有朝廷的考量,许多东西不是想怎么来就怎么来的。”

    秋老虎应下,依旧不服,但不敢惹叶昭的脾气。

    胡青逗弄他:“来,叫声郡王妃听听。”

    秋老虎抽了他后脑勺一下子:“滚!这丢人显眼的怎么叫得出口!”

    丢人现眼的郡王妃坐在旁边,表情木然,过阵子,她从身边取来个精致的小布包,打开,拿出双锦袜,丢给秋老虎:“做事别冲动。”

    秋华秋水见状,大惊失色,上前要抢。

    可惜老爹的速度更快,力气更大,拿着锦袜就窜去旁边细看。

    材料是上乘的,厚度是超群的,一只袜子肥,一只袜子窄。一只袜子针脚宽宽松松,一只袜子针脚挤成一团,一只袜子破了个洞,一只袜子多了个角,款式之惊骇,实在难以言喻。

    叶昭安慰老部下:“比我出嫁前绣的玩意要好多了。”

    那团丝线绕成一堆,狗屁不如的玩意,纵使是嫂子做足了心理准备,看见后还是差点晕过去,后来放去嫁妆箱底做纪念,还用锦囊缝死,木盒密封,唯恐被发现,贻笑天下。导致夏玉瑾在她嫁妆箱子里看见这盒子,一直以为是什么厉害的暗器毒药,猜了好久……

    秋华脸红:“是妹妹说要做的,我就说做不了别勉强嘛。”

    秋水别扭:“谁知道针线那么难啊……”

    秋华:“本来想着袜子穿里面,还能凑合。”

    秋水:“结果姐姐做的那只太小了,穿不上。”

    秋老虎感动得老泪纵横,举着不能穿的锦袜,扑去叶昭面前:“这俩闺女终于有女人样了,将军,待我走后,你千万要帮忙给她们寻婆家啊。”

    胡青拉长声音:“郡王妃——”

    没人理他。

    叶昭为难:“我也是粗人,玉瑾虽有郡王名头,在朝中却是说不上话的人。认识的那群家伙是纨绔。品格好的读书人实在不好找,真不能降低要求在军营里挑挑?”

    秋老虎看着俩嫁不出的混蛋女儿,摸摸手里暖和的锦袜,脸上那个沮丧,没法提。

    叶昭安慰:“回去我让萱儿好好教她们女红针线,好歹做个样子出来。”

    胡青坏笑着问:“可要献计?”

    秋老虎赶紧凑过去。

    胡青说:“郡王在皇上面前虽说不上话,可在太后面前说得上啊。只要挑中的人家门第不太高,让郡王妃去求郡王,让郡王去求太后,下道懿旨指婚,挑两个女婿有什么难?郡王妃不就是这样进门的吗?婚后如果相公不服,慢慢收拾服帖就好。”

    叶昭捧着酒,差点喷了。

    “高!军师果然高!”秋老虎大喜过望,对胡青赞不绝口。

    秋华秋水脸都青了。

    97七战七胜

    嘉兴关军队损耗大半,二十万大军多数还是由边境驻军调拨,上京军营也调出了一万人,押着粮草,在夹道送别的呼儿唤爹哭声中,浩浩荡荡开往北面,和大军汇合。叶昭携夏玉瑾站在小山坡上眺望远行的军队,眉色里忧心忡忡。

    夏玉瑾拍拍她肩膀:“区区东夏,何足挂齿。”

    叶昭忧心不减:“领军的是伊诺。”

    夏玉瑾想起那头大狗熊,不屑道:“我媳妇的手下败将,何足挂齿。”

    叶昭苦笑:“领军作战,不是靠将领武功高强定输赢的,过去东夏人打战只凭勇字当头,甚少玩弄阴谋圈套。可伊诺皇子却擅长行军布阵,指挥冲锋,是难得的将领,而且他胆量过人,隐忍善谋,绝非池中物。当年蛮金和东夏结盟,东夏并不想蛮金攻下大秦,出兵不出力,隔岸观火,只希望双方耗损实力,想坐收渔翁之利。如今蛮金被破,大秦元气大伤,东夏等待已久的局势也到了……”

    夏玉瑾忐忑不安:“柳将军此去能赢吗?”

    叶昭抿唇,久久不语。

    东夏军帐,军纪森严,正中的虎皮毡子上,伊诺皇子穿着兽面狼纹金甲,披着黑貂皮大氅,正认真阅读看前方探子送来的密信。在他的正前方,坐着七八个将领和参将,正屏声静气,静静等待着,寒冷的空气中只有重重呼吸声。

    “哈哈哈——”伊诺皇子忽然爆发出雷霆般的笑声。

    他的叔叔察尔托次将军急忙上前,担心地问:“大秦派出的是叶家的娘们还是柳家那老不死?”

    伊诺皇子弹弹手中密信,不屑道:“大秦的皇帝刚罢免叶昭,哪里有脸启用她?如今嘉兴关大部分将领都战死,熟悉边关战事的只剩柳天拓一人,不派他还能派谁?”

    察尔托次摇头:“柳天拓老当益壮,也是有两下子的。”

    他身边德木图部族年轻小将图巴,和他部族在争草场时有些旧怨,挤挤眼,耻笑道:“听说察尔托次将军前几年和柳天拓交手,肩膀上被射了一箭,至今看了人家还要跑呢。”

    “混账!”察尔托次大怒,拔刀而起,“老子领军作战的时候你这小羊羔还在吃奶呢!”

    “狼再小也是狼,羊再老也是羊,什么时候老羊羔子敢和小狼叫嚣?”图巴毫不在乎,手按腰刀,笑嘻嘻地看着他。

    “住嘴!少为陈谷子旧芝麻的破事再闹,等打下大秦,要多少地喂羊都有,何苦斤斤计较,要比高低就用杀敌比!”伊诺皇子制止了这两个互相不对盘的部下,“朝廷派出柳天拓领兵,对我们是大大的好事。”

    察尔托次重重横了图巴一眼,将刀收鞘,冲伊诺问:“柳天拓不是脓包,何来好处?”

    伊诺皇子道:“柳天拓强在防守,以前镇守边关,不求有功只求无过,处事冷静,分析周全。如今我们用假圣旨狠狠摆了他一道,嘉兴关破,他是罪魁祸首。为了向皇上交代,向天下人交代,这场战,他不但要赢,还要赢得漂漂亮亮,要泼天的功劳。输不起的人,其心必乱。跟随他的马将军和胡将军资质平庸,惟命是从,不足为惧。倒是副将秋老虎比较难缠,他武艺高强,勇猛过人,所幸土匪出身,性格急躁……”

    出使大秦,席间拉着大秦的官员将领们喝酒聊天,时不时提起陈年旧事,忍受他们的嘲笑,也非没有收获,至少留守在上京的主要将领们的性格都给他摸清,人无弱点,对症下药便是。

    他就像捕狐的猎人,花费许多精力,设下圈套。

    静静等,不能急,敌人会按着计划踏入陷阱。

    天佑东夏。

    柳将军与东夏交战西川,七天七战七胜,退敌三百里,缴获战利品无数。

    捷报传回,上京上下欢呼一片。

    皇上祭天祭得更勤快了,太后木鱼都多敲了几百下。

    酒楼茶肆,说书先生将柳将军的事迹编成戏文故事,说得口沫横飞,估计再说上半个月,就能将东夏那群蛮子送回老家。读书人三三两两,个个喜上眉梢,喝着茶,听着故事,议论纷纷。

    “东夏蛮子窝囊,连柳将军的小指头都比不过。”

    “还用说?!柳大将军老当益壮,老将出马,一个顶三!”

    “听说他可以开强弓,一箭射双雕。”

    “秋将军也不错啊,上次我半夜在街上见到他,那脸凶相,长得和钟馗没两样,差点把我的魂儿给活活吓出来。”

    “长得像钟馗才好,上阵收东夏恶鬼!听说他以前是土匪头子,一天不杀人一天吃不下饭,打起仗来一个顶三,了不起的大英雄。”

    “听说郡王爷入宫求太后旨意,要在明年春闱结束后,给秋将军的两个闺女指婚?秋将军的闺女长啥样?”

    “秋将军的闺女啊,听说长得像爹。”

    “活生生的钟馗嫁女?不知哪个倒霉蛋会被看上。”

    “兄台,你玉树临风,一表人才,应该向郡王爷学习。”

    “贤弟,你潘安再世,宋玉转生,更应该向郡王爷学习啊。”

    “兄台,你先请。”

    “贤弟,万万别谦让,还是你先吧……”

    包厢上,跳下两个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少女,一个穿青一个穿绿,一个带金一个带玉,梳着整齐的双髻,穿大家闺秀最流行的百褶裙,左手持绣花针,右手持五色丝线,红着眼眶,很有默契地同时出手,七八根丝线在半空中穿梭,缠着住两个乱说话的秀才脖子,狠狠一勒,痛得他们想叫娘,一人一脚踢去一个屁股上,凌空踹出酒楼,还扬扬绣花针,高声威胁:“再乱说话就缝了你们的嘴。”

    包厢内,传来阵阵鼓掌声和威严喝声:“回来!”

    两姐妹心不甘情不愿地回去,继续端正坐好,拿着绣棚,摆出贤良淑德的模样来。

    “太后怎么说的?你们爹走前怎么说的?萱儿姐姐怎么教的?”叶昭狠狠瞪了夏玉瑾一眼,拍拍桌子,“你也是!别忘了前几天的警告,再胡闹小心被皇上禁足!”

    夏玉瑾赶紧将拍掌叫好的手收回,喝茶听戏,嘀咕道:“为何当年皇祖母没逼你学会礼仪,绣出个合格品才赐婚,苦得孙子……”

    秋华嘀咕:“柿子要挑软的捏。”

    秋水也幽怨:“认了吧,谁让我们没将军功劳高。”

    “错,”夏玉瑾否决了她们的话,仇大苦深地交代,“是你们小姑娘家脸皮薄,做事没有她心狠手辣,各种流氓无耻,不择手段,不要脸!”

    叶昭想了想:“嗯。”

    秋华秋水呆呆地看向她。

    叶昭继续敲桌子,喝道:“你们学不来的,坐端正点,手别停,继续绣!”

    98怨声载道

    捷报声下。

    西川战场,中军大帐。

    胡青听完追击计划后,曾劝:“东夏蛮子好战,岂会轻易言败?如今七战七胜,东夏一碰即走,出工不出力,擒杀的敌人数目却不多,恐防有诈。”

    秋老虎还记得出发前叶昭的吩咐,在旁边点头:“有理,有理。”

    狄副将却不服:“东夏军队是由部族联合而成,其中里察尔托次将军与图巴将军素有旧怨,双方部落的将领三番四次争吵闹架,几乎在军中动起手来,如今我们正面的敌军是察尔托次的部族,图巴的部队抱了看笑话的心,不想救援,正是乘胜追击的好机会,岂能白白错过?”

    秋老虎眼巴巴地看着旁边严肃的胡青,点头点得更厉害了:“有理,有理。”

    胡青坚持:“伊诺皇子素有智谋,怕是有陷阱在等着。”

    狄副将也坚持:“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最终,柳将军决定分兵一股,由秋将军与狄副将率领,试探追击。

    东夏军内讧似乎很厉害,军队尚未进去,自家已经闹起架来,简直是溃散,不但拼命逃窜,连粮食都不要了,大秦军再次大胜。秋将军一鼓作气,率军再追,追至落凤山脚,发现东夏军正在装备绊马陷阱,见大军突袭而至,赶紧逃跑。

    秋老虎拿着个绊马索,兴冲冲地回报主帅:“陷阱破了!死东夏蛮子,就这点小伎俩,也敢拿出来丢人现眼!”

    胡青劝阻:“说不定只是个幌子。”

    “呸!文人就是怕死!上次你是这样说的,我们可中了埋伏?!没用的家伙!吓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狄副将杀得兴起,不屑地扫了眼弱质彬彬的胡青,向主帅请战,“落凤山一条直路进,数条小路出,只要我们集兵一路,敌军不可能在每条小路分兵来拦住我们,只要打过落凤山,就收复西川,回到江北了,咱们擒了那叛乱犯上的祈王,押解回京,是大功一件!”

    柳将军多年英名,被假圣旨毁于一旦。听见擒抓祈王的功劳,心头有些意动,他站起身,左右走了两步,冒险的心理战胜了理智,他不顾胡青的反对,传令:“全军追击!”

    胡青无奈接命。

    就连秋老虎也拍着他肩膀,坏笑道:“兄弟,咱知你多疑,可这回多疑过头了吧?那戏文上会傻乎乎被空城骗了的将军就是你这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