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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云遮,陌上霜第11部分阅读

漫过耳中:“百里皓哲,以前的事情你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听……”

    以往所有他与她的一切都只是在做戏而已。既然他如愿登上大位,这几年下来早已经大权在握了,早已用不着阮家了,又何必继续在这里惺惺 作态呢!

    无论他现在再多说什么,对她来说已经没有半点意义了。只因她再也不会信他了。因为不能信,也不敢信!

    她缓缓地一笑,一字一字地陈述残酷的事实:“你想要找的那个阮无双已经死了,她已经死了……”当年那个为他动情的阮无双早已经死在昭 阳殿的熊熊大火之中了。往事不能回头,岁月无法倒流。她身子虽还是 那具身子,单那时那景那情,却永不会再有了。

    那日,木姑姑拉着心死如灰的她到昭阳殿后温泉池的假山群中,告诉她当年先帝大修后宫的时候,为防他日不测,在昭阳殿温泉池后面留了一 条密道,可直通京城西山中,因先帝和太后连番离去,当世之中只有她 一人知晓而已。

    可她浑浑噩噩的,一直处于茫然状态。木姑姑提了灯笼,将机关打开, 一把将她推入了迷倒,她跌撞在密道的石头上,阵阵痛意才使他有些模 糊意识,抓着木姑姑枯瘦的手,颤颤地道:“木姑姑,你——你——随 我一起去。”

    木姑姑摇了摇头,消瘦见骨的脸上神色坚决,目光中有种认命的泰然: “皇后娘娘,奴婢的大限已到了,奴婢要跟随太后娘娘而去了……”望 着她,又道:“这是奴婢造的孽,就由奴婢去受这果,这是木清的报应 !因果报应啊。只是奴婢对不起皇后娘娘,连累皇后娘娘了。”

    说罢,跪了下来朝她磕头:“皇后娘娘,您千万要保重。您还有小太子 ,还有软甲,只要出了这皇宫,年还可以再世为人。”

    再世为人!再世为人!

    他如此对她……她再世为人,有何意义?

    她提着灯笼,一个人跌跌撞撞地在密道里穿梭,四周是无边无际的黑, 无穷无尽的冷。

    她不晓得自己走了多久,几乎以为自己都撑不下去了……醒来的时候却 是在西山的一个尼姑庵里。主持师太说,是清净师妹在山上采草药的时 候将自己救回来的。当时的自己浑身湿透,还染了风寒,一直高烧不退 ,这已经是清净师妹将她背回来的第八日了。

    由于高烧,她忘却了前尘往事,甚至连自己姓甚名谁也不知道,主持师 太怜她孤苦,便收留她住在了庵堂。

    庵小人少,只有十来个人而已,因在半山上,想来自给自足,世事不通 。等她身体好些,便开始跟着清净师妹,帮她晒药收药,做些打杂的轻 活。

    一晃眼就是半年的时间,跟清净师妹熟络了后,某日不知怎么说起她失 忆之事,清净师妹才开玩笑似的跟她说:“我想你以前肯定是个出身富 贵的人。”

    她问她为何会这么说。清净师妹笑嘻嘻地说:“你看你十根手指,根根 如青葱,哪里有半点劳作的痕迹。再说了,当时我将你背回来,你身上 穿的绸缎衣服,一看就知道是价格不菲的。”

    说着说着,就望着她叹气:“小晚,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可以恢复记忆? ”因她被捡来的时候是傍晚时分,白雾似烟笼在山腰。所以清净师妹就 帮她取了个名字叫小晚。唤着唤着,连她自己也习惯了。

    她淡淡一笑,并非是她不想恢复记忆,可是每次只要她可以回想从前,便会有头疼欲裂之感,连心都会像被什么东西揪着一样,好疼好疼。

    或许以前的日子过的并不好吧,所以老天想让他忘记。

    又过了数月,她梦中渐渐初夏了一些片段,开始一个府邸,水榭歌台,飞檐翘角……如此的多日反复,某一晚的梦里,她甚至看见了府邸的牌 匾:宰相府。

    可是又总觉得隐隐中还是以往了很多是奇怪,她几乎矛盾辗转,禀明了主持师太,最后决定休书一封,请清净师妹送去,不到半日,便有两人 飞奔而至。初见她的时候,如见鬼魅般惊异,又仿佛某件珍宝失而复得 般地狂喜。

    他们站在她面前,目光里头泪水莹然,他们说她是他们的妹妹。不知道为何,她虽然不记得他们了,可是却相信他们没有骗她,因为心中涌起 的那种亲近、安全之感是骗不了人的。

    他们将她送往信州,以穆凝烟的身份一直在信州府邸深居简出。她在信州的日子过得十分的平静。

    后来因母亲生病,所以两位大哥又将她带回了京城,并嘱咐她在人前只能唤他们作表哥。连从信州开始一直贴身侍候的琉璃亦不知道此事,一 直以为她是穆家大小姐。至于真正的穆家梅子,亦有了好归宿。

    只是那个时候她还未恢复记忆,便遇到了孟冷谦。对于孟冷谦,她并非没有一点喜欢,他这般的才情容貌,家世背景,样样皆与她相配。少女 心性,向来都是如此的。

    若是一辈子未恢复记忆的话,她和孟大哥也许可以琴瑟和谐,恩爱到老 。

    那样的话,未必不是不好的。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可是……可是,她还是恢复了记忆。她忆起了他,忆起了承轩,忆起了 所有的一切……

    第九章   此时相对已无言

    凤仪殿里一片沉寂,因静到了极处,连隐隐的更漏声都听得巨无细漏, 清晰无比。

    百里皓哲如柱子般杵在了原地,不得动弹。许久之后,低低地道:“无双,以往的事情,我们都忘了,好不好?”

    穆凝烟,不,阮无双嘴角轻轻一扯,淡淡地开口,似有无边的讽刺:“ 百里皓哲,你既然如此精通医理,可否请给我配这么一味药,让我忘记 一切呢?”

    不,她怎么可以忘记。她如何能够忘记呢?

    当年她心心念念地对他,可他又是如何待她的。或许他确实有对她温柔 以待的时候,可那一点点的温柔也是假的,都只是他的做戏而已……到 如今,每每让她想起,依旧还有不能自已的痛。

    “世上又怎么会有这么一味药呢?”若是有的话,他早就配给自己了。 如此的话,她离去后,他只需一饮,便早已经解脱了。

    她侧头,带着薄薄的笑意,望着他,恨意从口中一字一字地吐露出来:“所以,你怎么会奢望我忘记呢?”当初,他狠下心对他的时候,又想 过要忘记那些仇恨吗?

    “我这一辈子也不会忘记,百里皓哲。”

    “若不是你逼我,这辈子我也不会想再见你!”

    曾经她将满颗的心系在他身上,他的喜怒哀乐牵动着她的喜怒哀乐。可那个曾经与她同床共枕,让她心念牵挂的人呢?他所有对她的一切却只 是在利用她,都只是做戏而已。为的就是要将她除去,将他们阮家除去 ……她一辈子也不想见他。他不由自已的后退了一步。虽然他一直知道她恨 他,她怪他。可是这话真的从她口里吐出来,还是比他预期的更要伤人 。

    她恨他,所以连他和她的骨肉也不要。只因那一半的血脉是他的。若是另一半的血是另外一人的话,想必她一定不会如此……他的眼光冷冷地落在她榻上的香囊上头,只剩了一个残角,她却还是留 在身边,日看夜看,珍之重之。那无边的嫉妒疯狂的啃噬着他。若不是 他一道圣旨,她早已经是别人的了。她早已经不要他了!

    他不知道为何心底如此之难受,他再也不愿意压抑了,就让那头野兽破茧而出吧。他冷笑着脱口而出:“你一辈子也不会忘记,恐怕是孟郡马 爷吧?当初若不是我下旨让你进宫,你现在早已经与他双宿双栖了,是 不是?所以你才会这般的恨我吧?你恨我,无非是恨我将你和他活活拆 散了而已!”

    据他所派的探子暗查所得,她与孟冷谦确实是有过情愫的。若不是他及时出现,恐怕她早已经是孟冷谦的妻了。

    她倒抽了一口气,猛地抬眼,隐约有说不出的惶恐。他和她之间怎么又牵扯进孟大哥了呢?

    她在害怕,害怕什么?他冷冷一笑,孟冷谦在他眼里不过是蝼蚁一只,他要他三更死,他活不到五更。他只不过随口一句,但是她的表情和反 应却深深的刺痛了他。她真的这般在乎那个姓孟的吗?

    “你死了那条心 吧,这辈子你是出不了这个宫的,而孟冷谦……”

    她惊慌失措的起了身,朝他怒目而视:“你……你想做什么?”这跟孟大哥还有孟府没有任何关系。可这普天之下,就他最大,他只需一句话 ,整个孟府恐怕就完了。

    “百里皓皙,这是我与你之间的事情,跟孟大哥无关……”

    她到现在还口口声声的在他面前称孟冷谦为孟大哥。好个郎有情妹有意啊!他的心一点点的冰冷了下去。她就这般在乎那个人吗?

    她的确是这般在乎这个人的,只是她一直装作不知道而已。她甚至和那个人已有婚约了。进宫前不顾名节与他私下相见。赏菊宴上,她总是盈 盈注目,暗里垂泪。那个孟冷谦后来居然喝的酩酊大醉,失态的在圣颜 面前打翻酒杯……而他呢,他却一直在自欺欺人,装作不知道。

    他负手而立,嘴角挂着残忍的笑意。她却浑身发颤了起来。如坠在冰窖之中,愣愣的往后退了一步:“百里皓皙,你想做什么?”

    他站着,只是笑,冷冷的笑,张狂的笑,到最后笑声低了下来,喃喃自语:“我想做什么?我想做什么?”

    是夜。一道圣旨而下,孟郡马爷当即入狱。安定王与孟尚书在承乾殿外跪了一夜为其求情。

    承乾殿内,石圈惴惴不安的禀告:“皇上,凝妃娘娘这一日多来,滴水未沾……”皇帝这两日的脸色暗沉之极,他服侍了这么多年,亦是少见 得很。

    百里皓皙“啪”的将手里的折子狠狠地摔了出去,站起身,猛地一挥衣袖:“摆驾!去凤仪殿!”

    她蜷缩着身子,侧靠在锦榻里,脸色苍白憔悴。对他的到来似乎根本无动于衷,连眼睛也没有眨一下。

    他怒极反笑,长眸微眯:“你当真要为了那个孟冷谦不吃不喝?”她还是纹丝不动,唯一的反应是恹恹地闭上了眼眸。他怒到了极处,喝道: “好,我马上命人传旨下去,杀了那人。”

    她终是抬头,眼底一片漠然死寂。一张素颜,不着一点脂粉,连樱唇亦只有淡淡灰灰的一点粉色,似那大雨过后的青荷,嫣然垂首。

    但在他眼里,她这般模样,心头一颤,涌起爱怜无边,偏偏里头又夹了无数的恨恼。他心里一抽,那火竟然慢慢熄了下去。

    取了扔在塌边的白裘,想轻盖在她身上。她往角落里微微一缩,白裘顿时滑落了下来。他手僵在了半空中。脸色一沉道:“你恼恨我都可以, 但腹中的孩儿……孩儿是无辜的。”她怀着身孕,怎么可以如此不吃不 喝,就算她受得住,肚子里的孩子呢?

    他怔了好一会儿,才问道:“他对于你就这般重要,比腹中骨肉还重要?”她没有回答,厌恶地侧过头。

    他望着她冷冷凝凝的表情,心里冰凉一片。她恨他,连遮掩也不想遮掩。连腹中骨肉也三番四次的不要……她怎么会变得如此铁石心肠?

    她所有的表情和动作多说明了一切,不是回答胜似回答。

    心像被人一圈一圈的勒了起来,血肉模糊,连疼痛都麻木了。他错综复杂地盯着她,仿佛隐忍,仿佛痛苦,又仿佛凄楚。深吸了一口气,方淡 淡的道:“阮无双,我想提醒你一点……”

    “孩子在你腹中,你不想把他生下来,就算我派千百个人日夜守着你, 你也有法子让他生不下来的。只是我想明白地告诉你一点,这孩子若是 有个三长两短,你们整个阮家包括永寿永安两位长公主,就等着给他陪 葬吧……还有那个孟骏马爷,我定将诛他九族!”

    阮无双身子猛地一颤,涣散的目光中有光注入一般,瞬间回神,狠狠地盯着他:“你……你……”他居然这般卑鄙,连整个阮家还有两个表姐 ……亦或许他早就想将他们连根拔去了,只是还不到时机。

    只见他目光如寒冰,那般的阴森不可测:“阮无双,你知道的,我不是吓唬你的!对不对?”

    她知道他不是骗她的。一直以来他就恨死阮家的认了,他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她别过头,一直不再言语。百里皓皙知道自己的威胁起了作用,嘴角微扯,心底深处苦涩一片,他如今除了可以用她在乎的东西威胁她之外, 还能有其他什么办法呢?这样也好,至少她可以永远留在他身边,可以 平平安安的将孩子产下来。

    百里皓皙甩袖吩咐道:“上膳!”

    侍女们鱼贯而入,在帘外一一摆上了晚膳。百里皓皙伸出了手,握着她纤细的手腕,将她扯了起来,凑到她耳边,低语道:“你可以试试看不 吃的?”

    阮无双一动不动的看着他,两丸黑水晶般的眸子中似有无穷恨意。她深吸了一口气:“我吃。但是,百里皓皙,我有一个条件。”

    他转头望着她,示意她说下去。她咬着唇,半晌才道:“你放了孟大哥 ,将他流放也罢,革职也罢,以后……以后不许再找他麻烦了!”他与 她之间的事情,与孟大哥并无半点关系,当初孟家的帮忙,如今反倒给 他们惹了无穷之麻烦。

    孟大哥,孟大哥,她处处为他考虑,如今还替他考虑如此周全。

    内殿里头本就有地龙,又燃了炭炉和熏炉。他匆匆而来,只除下了披在外头的貂裘,本微微觉得热,隐有汗意。

    可站在那里,前一刻才觉得极暖的,此时却好似凉意从四面八方而来, 直直逼入他心底。她当真就这般在乎那个孟冷谦。

    转身猛然掀开了帘子,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吧。这里不用伺候了!” 然后徐徐地坐了下来。将一盅燕窝摆到她面前的位置:“吃下去。”

    她抬眼望去,只见他面无表情,喜怒莫测。他大约是不耐烦了:“到底是吃还是不吃?”她低声地道:“你答应放过孟大哥了吗?”

    他半天不回答,脸上如结了寒冰。她唯有拿起银匙吃起来。可喉咙处好像有什么堵了似的,什么也咽不下去。她还是一口一口地往嘴里送。

    他就这般坐着,望着她一口一口将盅里的燕窝粥喝尽。拣了一个三鲜鸭包给她:“这个也吃了!”

    她一怔,凝望着碟子里精致的三鲜鸭包,几乎无法动筷。自她入宫以来,他处处试探,连饮食业不放过。知道她喜欢原先府邸梁丙的菜,居 然将人弄了过来。可她为了不让他起疑心,平素连碰也不敢碰。

    许多年前,他这般地给她夹过三鲜鸭包,兴致甚浓地看她一点点的吃完一恍然,居然这么久了。这中间发生了这么多这么多的事情, 他和她居然还如此坐着,真真是恍然若梦。

    不过,当年的两人就未曾交心,如今如今更是到了如此境地。

    “吃下去。就算你不吃,腹中的孩儿也要吃。你给我记住了,若是你饿着了他,我自然要你们阮家好看。”

    她苦涩的扯了扯嘴角,他自然是为了他得子嗣而已。

    或许她该认输了吧。能保得阮家全家上下平安,能天天与承轩见面,这已经足够了。这便是她当初进宫的目的。她又如何能祈求更多呢!

    若不是他识破,她这辈子也不会承认自己是无双的。或许是夹了恨,亦夹了怨。她就是不想让他知道。

    他让她进膳就进膳,他让她喝药酒喝药。她如同一个傀儡,他要她如何,她便如何。只是,这辈子,她再不会与他说半句话了。

    冬天日短,总是转眼便已经天黑下来。侍女们早早掌了灯,此刻殿内灯火通明。

    她拥着白裘,静听着窗外寒风呼啸,穿过林穿过树,隐隐传来瑟瑟之声。殿内四角各燃了四只大金鼎的炭炉,榻前又置了熏盆,熏得整个殿 内温暖入春。

    而他坐在锦榻的另一侧,手里还执了一本折子,眉目低垂,甚为专注 。

    如此的情形,仿若回到当年两人的新婚光景。

    那一刻,她心里涌起了万般的苦涩。那时候虽不算如胶似漆,倒也相敬如宾。如今忆起,竟有种错觉。原来他和她,也曾有过那般旖旎光 景

    她原本可以不入?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