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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云遮,陌上霜第12部分阅读

    入宫的,可偏偏还是回来了。她舍不得承轩,又岂会舍得腹中的孩子他竟这般地看她。

    他似有感应似的,转头只看了她一眼,旋又低头吩咐道:“把参汤喝了。”

    那些个参汤有股异味,她素来不喝的。半晌,他抬了头,沉声道:“快喝了,难道让我说第二遍不成。”

    她轻咬着唇,不甘不愿地拿起了盅碗,捏着鼻子,仰头猛灌。

    可才入喉,那股异味就已经从胃中反了上来。她捂着嘴连连打嗝,站着的墨兰早已经端了铜盆上来,她一低头,俯首便是呕吐连连,搜肠刮 肚,似要将胆汁都呕出来才肯停歇。

    有双厚实的手搀扶着她的腰腹,又轻摸着她的背。她捂着胸口,挣扎着从榻上起来,冷冷地甩开了他的手。

    他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语气里有不为人知的宠溺:“好了,以后不喝这劳什子的参汤了。”

    殿内因置了炭炉和火盆,空气暖得犹如春日。她的脸不知因呕吐还是因为热的缘故,红扑扑的倒像是抹了胭脂,灼灼的亮人眼。

    他朝她伸出手去。她别过了头,扶着腰向他行了一礼,却不开口言语。 他却懂得她的意思:“皇上,臣妾要歇息了。恭送皇上回宫。”

    他僵着一张脸,默然不语。她又明摆着在赶他走!她又行了一礼,意思大约是:“臣妾身子不便,难以侍奉皇上。请皇上移驾其他姐姐的宫殿 。”

    她姿容清冷地扶着腰站着,静如冬日深潭,咫尺深寒。

    她就这般地厌恶他,是吧。自两人将那层纸捅破后,她就再也不愿和他 说话了。

    他站了起来,袖子一摆,大声唤道:“石全一。”石全一在门口远远地 应声:“奴才在。”

    “摆驾,去绛云宫。”这总如她的意了吧,他僵着一张脸走了出去。

    她站在榻边,看着他甩了袖子,大步而去。半晌,才怔怔转身。

    墨兰在国寂低低地叹了口气:“小姐,这又是何苦呢?圣上到底是圣上啊!”她幽幽转身,不掩饰自己的哀伤。他伤她伤得那般的深,至今忆 起,都有种不能自己的痛。叫她如何能原谅他啊!

    她进宫只是为了承轩和阮家而已。这便是她在这深宫里头的唯一意义。其他的一切包括他,对她这个已经死过一次的人来说,早已无半点意义 了。

    他逼她用膳后的第二天,便将墨兰和墨竹安排了过来。墨兰和墨竹到那时才知道,凝妃娘娘真的是自己的小姐阮无双。两人又是哭又是笑又是 悲又是喜的,几日后方才平静下来。

    可她终究还是不放心承轩那头,便让墨竹还是继续服侍承轩。墨竹和墨兰自然也舍不得相依为命长大的小主子,如此安排,心下也甚喜。

    自他那日去绛云宫,一连数日,再未驾临凤仪殿。凤仪殿的侍女私下里自是议论纷纷,隐约知道她们的主子惹皇上生气了。

    “据说圣上这几日,不是去绛云宫就是去兰林宫。”有人叹了口气:“ 唉,这到底是怎么了?明明是咱们的主子怀了龙胎,怎么现在反倒像失 宠了似的!”

    有人声音低了点:“可听石公公手下的人说,圣上还是很关心咱们主子的,天天过问饮食起居”“那怎么也不过来瞧瞧咱们主子啊?”

    “我觉得这事情也怪。你们入宫晚,有些事情自是不知的。咱们主子入宫以前,圣上并不怎么喜女色。当年后宫的四位娘娘,圣上都很冷落的 ,甚至”那侍女的声音低了下去:“甚至还听闻说皇上有后来咱 们主子得了宠幸后,圣上可宠得紧,天天宿在这凤仪殿”

    “唉,再怎么奇怪,可皇上究竟不驾临了啊!唉我瞧娘娘这段时间这补那补的,好像没什么作用,光大个肚子,那脸比进宫的时候还清瘦几 分”

    阮无双从墨兰那里接过了汤汁,忍住恶心,一饮而尽。又饮了捧上的蜜水漱口。片刻,侍女在门口禀道:“娘娘,太子求见。”

    她一喜,墨兰忙掀了帘子出去,果然见墨竹跟在承轩身后,端然而来。承轩走上前来,一把抱住了她:“娘亲,你是我娘亲吗?”她忽地一颤 ,手中的玉碗便“啪”的一声清脆之响,跌碎在了汉白玉砖之上。

    承轩抱着她一直不肯放:“你一定是我娘亲,一定是。只有娘亲才会对承轩这么好……”

    墨竹跪在地上,一边偷偷抹泪珠子,一边道:“小姐,您罚奴婢吧,奴婢已经将您是太子亲生母亲的事实告诉太子了。奴婢情不自禁,一不小心 说漏了嘴…”

    小太子自小姐有了身孕后,就好似有了小心思一般。今日又扯着她的袖 ,带着一丝惶恐和几丝不确定地问她:“墨竹,姨娘有了小弟弟或者 小妹妹,是不是就不喜欢我了?是不是以后就不疼我了?“这问题小太子老是会问,墨竹早已经见怪不怪了。墨竹被他缠得紧,正 巧手上亦忙乎着在解他的盘扣,要给他换衣服,不知怎么的就说漏了嘴 :“怎么会呢?太子也是小姐的亲生骨肉啊!以后怎么会只疼…”

    虽然意识到了不对,但要捂嘴已经来不及了。小太子虽然年幼,但绝对 是什么简单角色,后来给他缠得没法子,只好说:“奴婢带您去见娘 娘,让她与你亲自说来。”

    阮无双眼前一片朦胧,取过那做完的小锦袍,替他试穿,大小正是合适 。她想笑,可泪却扑扑地直掉。

    承轩摸着袍子,喜道:“娘亲,这是给我的吗?她摸着承轩的头发,含着泪,点了点头,笑道:”娘已经很多年没有给我们承轩做衣服了。“ 这一刻,她觉得甚幸,幸而自己进宫了。

    承轩一把抱住了她,哽咽着:“娘亲…娘亲…”她紧紧地将孩子抱在怀里。当年他被侍女们抱走的时候,也是这般地唤她娘亲。可好像才 不过一眨眼,他已经这般大了…

    承轩忽然从她怀里抬头,脱口道:“父皇……”

    她缓缓转身,只见他又如同往常般无声无息地出现了。总是那般的猝不及防。他这几日似乎过得并不好,神色间憔悴落寞。

    就这样,他又每日过来。好似两人之间什么也末发生过一般。她的腹部日益渐隆,睡在床上连翻身亦困难。

    可就算她几乎将整张床都占据了去,他却也无半点介意。这样的场景,有时总让她有些不有所以的恍惚。

    那年还是新婚,他亦是如此,就算她大着肚子,每次翻身都会交他弄得不得安宁,可他却一直伴着她,直到生产。

    如此一日一日的,春光已近,百花璀璨。转眼,春光已老,夏阳炙盛。

    这日午后,她又如往日般嗜睡,阖了眼,沉沉睡去。虽然这凤仪殿里早用了冰,但她还是觉得闷热难受。朦胧醒来,唤道:“墨兰,热…”

    墨兰的步子极轻,走到榻前轻轻停下,开始摇扇。如此才好些,她蹭了蹭白玉枕,冰凉如水,倦意又再度袭来。

    这一觉倒是睡得甚好,醒来已经是傍晚光景了。大约是扇久了,那侍女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她闭着眼,懒懒地摆了摆手道:“不用侍候了, 退下去休息吧。”

    那人没有动,依旧有一下没一下的。窗外蝉声尖越,似线般的一声接一声传来,更显得殿内寂静。

    她忽地觉得有异,睁开了眼睛。竟是他坐在榻边,徐徐地在摇扇。她如此的突然睁眼,倒将百里皓哲吓了一跳:“怎么了?”

    她又阖了眼。百里皓哲含笑着道:“都这会子了,起来用些点心吧。” 她默然不语,继续睡。

    半晌,只听他吩咐道:“来人,将东西呈上来。”有内侍轻手轻脚地入内。

    皇帝大约心情甚好,笑着用扇子点了点她的手臂道:“礼部呈上来最新的玉石翡翠首饰,你且瞧瞧。”

    那内侍捧着的金盘里呈着几套的玉镯、玉钗、玉簪、玉钏之物,白的莹白,绿的碧绿,一眼瞧去,水润之极,隐隐淡色的液体在流动。

    她只望了一眼,又别过了头。大约习惯了,他不以为意,亲自从金盘里取了一支牡丹簪子,插在她微松的发髻中,端详了半晌,甚是满意 。

    递了镜子与她,她瞧也不瞧,手一推,拨开了镜子,他还是不以为意,翻手握住了她的纤手。她挣扎着想抽出,他却越发握得紧,只笑吟 吟地道:“睡了一下午了,这会子好起了。”她懒懒地侧着,一动未动 。

    红日满窗,光影透过窗户而来。窗下置了黄梨木的高几,上面的瓷瓶中摆着一捧白玉兰,绿肥白瘦,想起馥郁悠远。

    有内侍蹑手蹑足地向前,朝龙椅后头侍候的是石全一低语了数声。 石全一惊,忙躬身在百里皓哲耳边轻声禀道:“皇上……启禀皇上…… 凝妃娘娘方才腹部疼痛,凤仪殿已经传了太医和产婆……”

    百里皓哲“腾”地从龙椅上站了起来,不顾朝上的众臣,瞪目道:“什么?”忙朝内侍挥手道:“宣他们退朝吧。说罢,步履匆匆第朝后 殿下而去。

    司礼内侍已经高声宣道:“退朝!”众朝臣行了礼后,纷纷议论:“皇上退朝这般急促,莫非后宫有大事?”

    礼部大臣摸着灰白的胡子,朝阮无浪、阮无涛所在的方位望了一眼,淡笑道:“这后宫就数位嫔妃,会有什么大事啊?估摸着是阮家那凝 妃娘娘要为皇家添龙添凤了!”

    这皇帝恩宠凝妃亦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众大臣亦都清楚。此时听礼部大人一说,都觉得有理。

    穆凝烟脸色苍白地躺在床榻之上,双手紧紧地抓着身下的被褥。百里皓哲怜惜地俯了下去。握住了她的手:“无双,有我陪你……我会一 直陪你的……”

    她的目光怔怔地转向了他,似有一抹很淡的柔光微闪。可痛楚又一次来袭,她猛地皱眉狠狠地咬着自己唇的。

    百里皓哲把手掌放于她唇畔,凑到她耳边低低地道:“无双,我们一起疼,好不好?”

    她咬着唇,别过了头去……她不要他。无论他怎么样,威胁也好,宠爱也好,她总归是什么都 不要他。

    那痛似乎越来越厉害,她涔涔的汗意湿了头发,粘腻地贴在鬓侧, 整个人冷汗淋漓,像是从水中捞起来一般。

    日光一点一点地西移,霞光一村一寸地暗了下去。可孩子却半点没有想出来的意思。

    他端了参汤,一口一口地哺到她口中,可还是没有多大用处,她的目光越来越涣散,叫声也越来越低。

    若是有法子,都让他来承受吧。只要她在,只要她在,他做什么都愿意。

    他摇着她:“无双,你醒来……你快给我醒来……”

    “你说,你要什么,只要你平安,我什么都答应你。君无戏言!我真的什么都答应你!”就算她要出宫,他……他也依她吧!只要她 平平安安地在这世上!

    她睫毛似乎微微动了动。可许久却什么反应也没有。

    他忽然身子冰冷了下去,她恨他,不要他,所以这次真的要带着他的孩 子一起离去吗?不,不,他绝不允许。

    “阮无双,你就这般恨我吗?”

    “可是我告诉你,你若是敢抛下我,你敢带着孩子离开我的话,我定不 放过你们阮家!我的手段你是知道的,我必定让你父兄求生不得求死不 能!”这世间,他只在乎她一人而已。若她都不要他了,他当真什么都 做得出来。

    她猛地睁眼,迷离地瞧着他,张嘴,狠狠地咬住了他的手……

    第十一章 此情无计可消除

    一年后。

    宫人捧了各色珍肴,鱼贯而入。因为是二皇子百里承律周岁,宫内大肆 庆祝。今日朝堂之上,皇帝更是以二皇子的名义大赦天下。

    百里皓哲取过了酒杯,含笑凝视着她,目光温柔如水:“这酒是特制的 百花蜜,闻着花香清幽,喝起来还有青梅之味,且不会醉人。你尝尝, 若是欢喜,就让人常年泡制。”

    阮无双接过,浅尝了一块,果真有些许的青梅口味,清而甜,不像酒, 倒是果露一般。

    她执着玉杯的手腻白如雪,这般望去,竟与玉色无异。

    有内侍过来轻声禀报:“皇上,焰火已经就绪。”百里皓哲这才回神, 道:“燃吧。”说罢,转头瞧着她道:“礼部说这次的焰火制作工艺与 往日不同,须得好好瞧瞧。”

    太液池边“砰”的一声响,一朵巨大的花盛开在黑幕般的天空之中,点点碎金,粼粼耀眼,绚丽万分。接着数声“砰”“砰”之声响起,无数 朵急速腾空,瞬间璀璨的花,红的,黄的,粉的,紫的,多姿多彩,真 真让人目眩神迷。

    百里皓哲凝望着阮无双,心里无限满足。

    她还在,这般活生生地在他身边。就算她这辈子再也不愿意与他说话, 他……他也觉得心满意足,心甘如怡了。

    他执着她的手,端坐在九龙案后,与她一起目睹这一场盛放。

    忽地,阮无双只觉得眸中寒光一闪,身边侍候着倒酒的内侍竟从盘子下抽出一把匕首,持着匕首纵身朝他飞扑而来。因事出突然,加上众 人都被流金碎影的焰火引去了注意,竟无一人留心这里的动静。

    她脱口而出:“小心……”她猛地转身拥着他,想替他受了这一击。电光石火间,一股大力从他而来,她猛地被他推开了……而他……而他……握着匕首,目光却深深底望着她,缓缓地仰面朝后倒去。

    天空中依旧闪烁着七彩的华光。但更多的焰花像无数无望的星辰般下坠,瞬间散尽,落下一地冰冷的尘埃。

    四周陷入了一片混乱嘈杂。石全一的声音如破了公鸭嗓子,沙哑尖细:“快,快救驾……快……快抓刺客……快,快保护皇上……皇上受 伤了,快,快传太医……”

    他胸口的血泉涌而出。她爬了过去,手忙脚乱地想用手去捂住,不,不会的……他的血不停地涌出来,她用力用力地堵着,捂着……可她什么也捂 不住,什么也堵不住,那血依旧汩汩而出……不要再流出来了,不要再 流了……眼前似乎笼着一团雾气,什么都朦胧了起来……泪水终于是滚落了 下来。紧接着,决提般地越落越凶,眼前一片模糊……他的手缓缓神了过来,按住了她的手:“无双,你不是很恨我吗? 我死了,不是更好?”他的血,温热地在两人的手间弥漫。

    她瞪着眼睛,怔怔地凝望着他。他疯了不成,这种时候还讲这种话 !

    可他居然笑了,亦凝望着她,那般用力,那般的仔细。惨白如纸的脸上,笑意盈盈,皆是欢畅宽慰。语气虚弱,渐说渐低,犹如喃喃自语 :“可是无双,你跟我说话了,你为我哭了……你为我哭了……你舍不 得我死的……是不是?”他竟然笑得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那般的喜悦 快活。

    她的泪如断了线的珍珠,成串成串地落了下来……这个傻子,怎么这般傻。他若撒手而去,她当真就什么都称心如意了吗?

    他依旧昏迷着,脸色如纸苍白,连唇亦无一丝的血色。她接过墨竹手里的参汤,饮了一口,俯下身去,哺到他口中。然后又饮了一口…… 如此重复,整整半个时辰,总算是将参汤喂完了。

    墨竹将白玉盅递给了后边的侍女,扶着阮无双坐了下来:“小姐,您先休息一下。太医说了,皇上这一时半会儿的还不会醒转过来的,您 也要当心自个儿的身子……”

    正劝慰间,有一娇声从帘外接了墨竹的话:“是啊,凝妃姐姐。你先回宫好好休息吧,皇上这里由妹妹们来受着吧。”

    侍女拢开帘子,柳妃等人一身素装,朝她检衽为礼:“凝妃姐姐。 ”

    阮无双凝望着他惨白的脸,怔怔不语。他未醒,她如何能够安然入睡。现在这个时候,她真的不想再应付任何人了。这世间除了他,现在 再无重要的了。

    她轻蹩了眉头,谈谈地道:“石总管……”石全一在帘外应声。阮 无双道:“送三位娘娘回宫!”

    柳岚杵着不动,宫袖如流云一摆,闲闲一笑道:“凝妃姐姐,你是皇上的妃子,我们几个亦是皇上的妃子。今日皇上有难,你可以关切, 为何妹妹们不可?我是不走。我倒要看看,今日你怎么将我赶走。”

    颜妃连连点头附和道:“是啊!凝妃姐姐,你不是皇后,跟我们一样,不过是皇上的妃子儿子。为何你能留下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