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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翻御史大夫第64部分阅读

    千里来到萧锜的珍宝库房,只见那一色连绵不绝的库房往前延伸,随便砸开一个锁头,里面叠着一堆堆交错的银铤。

    李千里拿起一个,足足有五十两重,这个库房中,起码也有千两之多。转头对浙西众将说:「你们老实说,浙西百姓到底在这几年间过得如何?」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是那张中丞说:「很不好,税赋重,劳役也多,虽然有地、种的却不够缴税,有许多人索性不种地,都跑到盐场茶场里做工,虽然挣得多,但是身子都累坏了,死了不少人。」

    「富甲东南,威盛海内,王侯莫及、公卿难敌。孰知一寸金银,一寸民脂,一升珠玉,一升民膏……」李千里低声背诵,放回银铤,回首望着远处富丽堂皇直追东都的大堂:「五年前,魏监察写这篇弹状的时候,我只以为不过措词而已,今日看来,萧锜就是死一万次都不够还。」

    「大帅,这些东西……」宣帅小心地问。

    「巴四。」李千里喊了一声,巴四郎应了:「你跟虞监察领着淮南、宣州各一位参军,与库房的管理人会同,一起清查这些东西。」

    虞璇玑应承,却见浙西诸将似乎有些惋惜之色,又听李千里说:「虞监察,妳写封奏疏上与神皇陛下,意思大约如下:萧锜祸害浙西,说来是御史台失职,我自当一肩担承,况且此番平浙西,胜在浙西诸将忠君爱国,淮南宣歙护卫有功,妳阻止直攻浙西,也有赞翼之劳,我实无尺寸之功,当让淮南节度使一职,已示负责。浙西百姓深受萧锜之祸,请求将此处财货用于地方、并停浙西一年贡赋,妳记清楚了吗?」

    「大帅,这万万不可啊!」在场众人连声劝阻,唯独巴四郎饶有兴味地看着李千里,虞璇玑有些错愕地傻在当场。

    「我意已决,万难更改。」李千里沉声说,镇住众人:「你们各自约束兵马,不要伤害百姓,去吧!」

    众人诺诺而退,巴四郎却看着李千里,笑嘻嘻地说:「阿千,该夸奖你很清楚自己的斤两吗?」

    「巴四!你说这是什么混帐话?」虞璇玑有些恼怒,瞪着巴四郎说。

    「璇玑,不可以这样说话。」李千里伸手挡住她,直直地看着巴四郎:「你冒着身分暴露的危险摆平此事,我该期待你终于想担起一点责任了吗?」

    「没这回事,只是觉得好玩而已。」巴四郎依然含笑,只是似乎少了一点什么,他的笑容变得有点特别:「而且浙西的事情有点太简单了,不够刺激。」

    「是吗?我们终于找到可以处理复杂事情的人了?」李千里挑眉说。

    「我感觉事情好像已经引起我的兴趣了。」巴四郎摸着下巴,像是在梳理毛皮的老虎,虞璇玑似乎能看到他森森的白牙:「先告诉你,如果不够有趣,我是会翻墙跑走的唷?」

    李千里终于一笑,没有说话,但是让虞璇玑瞪大眼睛的是,他拱手深深地向巴四郎一揖、平手,随后再深揖。

    巴四郎却完全不庄重,向虞璇玑眨了眨眼。

    乌台梅

    作者有话要说:拍翻已经连载了70万字了,真的非常非常感谢大家!!!!

    我真的没想到拍翻会长得这么长我本来只是想写个十万字啊!!!!!(呐喊)

    就在连载将满100回(今天才发现这件事)的同时,拍翻第一部也要告一个段落了。由于我自己的硕论实在是不能再拖下去,而拍翻不管是简体的连载或者繁体的出-版计画也都有时效性,如果一路写到原本预定的结局,肯定还是要再至少半年的,但是如果继续这样两头忙活,我实在很怕拍翻会烂尾而且也很怕自己冲动下手滑把阿千给杀了之类的

    同时,在银鱼卷的写作过程中,我发现我对于官场另一种层次的掌握度还有相当的不足,对于地方行政的运作也很生疏,要说的东西太多、处理得却不够细致,深深感觉到对不起各位读者(顿首百拜)。我想,我大概又到了另一个需要突破的阶段,如果只是继续地连载,而不停下来思考的话,恐怕等我n年之后真的会非常地扼腕,而且也很对不起一路以来支持我的朋友们。

    总之,在考虑了自己的状况后,我决定先把拍翻结束一个段落(当然不是坑,会有一个结束交代鲤鱼夫妻的未来),在我把第二部想清楚之后,再收集资料好好地把它写完。

    虽然根据我写论文总是手残的经验看来,可能不久之后就会又开始写第二部,但是我还是不希望让诸位”常存抱柱信”的朋友迟迟等不到阿千的芳踪。所以先交代了他的未来故事,觉得这个故事已经完整了的朋友,就可以放下心也。觉得还看不够的朋友,当然也可以继续敲碗了。同时,因为第二部开另一个新文章连载,也会比较节省诸位的荷包吧?

    另外,拍翻繁体版五六集将在二月一起上市,同场加映粉红小册(可能是小千的爱妻日记之类的,还不知道),想收集繁体的朋友可以等二月再一起购入。

    再次感谢大家的支持,从去年的四月初开始连载,整整一年的时间,辛苦大家了,我是个很容易造成读者阅读负担的作者(抓头),但是大家还是坚持下来了,真的很不容易、很不容易。非常感谢各位!!!!!

    浙西方定,淮西这边却悄悄地招聚兵马,在一个晚衙刚结束的夜里,温杞站在蔡州州府所在的子城前,望着怒不可遏的吴元济领着亲兵杀往子城中ㄧ处十分豪华的宅邸。

    温杞冷冷地听着宅邸中传来的尖叫与哀号,他的身子看起来有些单薄,多年在藩镇间折冲来去、披星戴月的日子,让他本来就不算强壮的身体更加瘦弱,最近更是劳心劳力,因此瘦得吓人。他看着脚下瑟瑟发抖的男子,是个仆从打扮的年轻人,突然笑了:「抖什么?我这不就放你回去了?」

    年轻人嗫嚅着嘴,也不知说了什么,温杞用小指剔了剔眉,平静地说:「你是韦尚书派来的人,他曾经做过我的主考官,一日为师也是师,我不杀他的人,但是你好像该还我些什么?留下手好呢?还是脚呢?」

    年轻人吓得浑身打颤,最后温杞才说:「也没必要吓成这样,我只要你做一件事。」

    「请……请请请说。」

    「你去看一眼陆兵马使家的样子,然后回京如实转告尚书……」温杞淡淡地说,明知那所宅邸中必是满地血污:「但是,告诉尚书,是陆兵马使杀了吴大帅,也杀了我。」

    那个年轻人吓坏了,抖着嗓说:「这这这不是……」

    「是骗了尚书没错,不过我想,你看过那个样子,应该会说得煞有其事吧?」温杞冰冷地睨了他一眼,嘴唇却带着一丝笑意:「你应该不会忘记,你在淮西还有妻儿吧?」

    年轻人瞪大眼睛,正待否认,温杞不耐烦地撇了撇嘴:「别想骗我,把他们带出来。」

    有人把一个女人押出来,她脸上稚气未脱,手上抱着一个婴儿,温杞看着那个年轻人:「去不去?」

    「我……我去……」年轻人咬着牙说。

    温杞颔首,命人将他松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在想告诉尚书,派兵攻陷淮西后再来找妻儿。我可以告诉你,我手上的人质很多,他们身上都系着期限牌,时间一到,就是一刀一命了。」

    「若是我去骗了尚书,你怎生得知?」年轻人看了他一眼,勉强鼓起勇气说:「若是尚书识破,又待如何?」

    「朝廷如果知道大帅出事,肯定大肆庆贺、遣使来嘉奖兵马使,这样我不就知道了吗?到那时,我就会放了他们,至于尚书识破……」温杞走了几步,似乎还在考虑处分,而后才轻笑着说:「那我除了责怪你办事不力,还能如何?」

    似乎有一种气氛漫开,年轻人垂首,无声地呜咽起来。

    ※※※

    不只是两京,淮西镇内乱,兵马使杀了吴元济一家的耳语,也在淮西以外的藩镇散播开来,其他藩镇在城下的j细,也都纷纷将此事告知自己的主子。淮南镇也是最先得知情报的藩镇之一,此事自然也很快就传到李千里耳中。

    「温杞也死了?」

    「是的。」淮南留后点头说。

    李千里眉头深锁,又问:「可靠吗?」

    「这是我们埋在淮西多年的卧底,绝对可靠。」淮南留后说,向李千里膝行几步:「大帅,不趁机吃下淮西,更待何时?」

    李千里心绪有些纷乱,一时间也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不是还有那个陆兵马使吗?」

    「淮西比他资深的人也不是没有,他杀了主子,底下人趁乱闹起来,也就是一团乱了。」淮南留后说了一通。

    李千里倒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只是在听到那兵马使名字时,觉得有点耳熟:「他与从前淮西的陆判官是什么关系?」

    淮南留后一愣,详问了名字后才说:「是父子。」

    李千里的眼睛缓缓眨了一下,追问:「所以这个人跟温杞不是同路的了?」

    「很显然不是,不是连温杞也杀了吗?」

    李千里沉吟片刻,依然不为所动:「等待朝廷的说法吧!不要轻举妄动。」

    「大帅!机不可失啊!」淮南留后急急地说,语气也不自觉地加重了:「大帅到底在迟疑什么?」

    李千里抬起眼,森冷地扫了他一眼,不容质疑地说:「我了解温杞比你深,他不是这么容易就可以杀死的男人。」

    「大帅!这可是千真万确的消息啊!」淮南留后不死心地说。

    李千里望着他,沉沉地说:「对我而言,从淮西出来的,就没有什么是千真万确,除非我看见温杞死在我眼前,否则就是头颅,我都怀疑是假的。」

    但是不是每个人都跟李千里一样对淮西存疑,淮南守边的镇将们早已蠢蠢欲动,连带宣武、武宁诸军也都磨拳擦掌,想进攻淮西,纷纷到处筹粮调兵。

    由陕虢观察使处,将这个消息传到两京,永贞皇帝大喜过望,一叠连声下令要进剿淮西,柳刘等人,也奉命写好贺表进献。二王与韩泰等人,则意欲借此一役夺取神策军。

    然而,韦尚书派出的密探,也已经回到西京,他确切地告诉韦尚书,温杞与吴元济已死。但是韦尚书只是点点头,命他退下,随后来到李贞一家中,商议此事。

    「我想淮西的消息可能是真的,细节上都符合,兵马使与温杞不合已久,杀他也是可信的。」韦尚书说。

    李贞一坐在韦夫人灵前,垂首说:「所以你想让秋霜尽快进攻淮西?」

    「如果他不领军,上面恐怕就要派神策军出去了,神策军如果打下淮西,要再撼动今上,可就难了。」

    李贞一耷拉着眼皮,像是在打盹,半晌才说:「你说你信你那个密探,是因为他说的消息都符合?」

    「是。」

    「他的态度呢?」李贞一问,声音像是在做梦一样飘渺:「温杞刚从西京逃出去、浙西刚攻下、淮西刚递了请立的文书后,就乱了?有河朔三镇跟淄青撑腰、又等他爷死去很久才发丧的吴元济,会这么容易就被杀了?我总觉得从大势上看,不可能。」

    韦尚书却不赞成,笑着说:「他伪造这个消息,图什么?大家此时都想攻他,这不是腹背受敌吗?」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李贞一幽幽地说,并没有点破这一层,淡淡地说:「只是不管怎样,淮西都是要打的,这样也好,他们一定想用神策军,那就让他们去,我该做的都做的,就只是在等着他们动呢!」

    果然,隔日就以替吴少阳哀悼为由,辍朝数日,除了翰林学士,所有臣子都见不到皇帝。通往两仪殿的门关起,李贞一站在政事堂上往后看,目光凌厉。

    当日,韩泰与右神策军大将军以商议行营诸事、观看新阵式为由,传书给右军行营的所有将领,命他们到西边的奉天行营聚集。韩泰与大将军并辔而出,心中想着王叔闻在他临行前的话:「七郎,成败在此一役,陛下将所有的一切押在你身上,望你忠于国事,必要时,要狠下心肠。」

    通往奉天的路上是一片往上爬升的路,沿途可以见到层层梯田还有山腰上一个个的窑洞,依稀看见窑洞门上悬着几只风乾的山鸡、猪肉等物,韩泰想着当年荦山之乱、陉原兵变,皇帝们都曾经逃来此地,以此为基地反攻西京……他的手微微发抖,这场夺权的会议是他策划的,抓住了所有行营的将领后,全部换成自己的亲信,然后杀掉左军所有的内侍……他平时并不特别信佛信道,此次还是让妻子去求了个符咒放在甲胄内。

    「天若有灵,庇佑吾皇、庇佑大梁……」他口中喃喃地祈祷着。

    ※※※

    韩泰的策划相当隐密,右军行营的诸将以为是右军即将出征,所以纷纷整装要赶往奉天。

    刘珍量等人本来也没有察觉,只是在左军例行操练的时候,隔壁的右军却像是放大假似的一群一群在禁苑里烤火炙肉,香得让左军根本无心操练,一个个往右军那边靠。

    左军的小校一边忙着把人赶回去,一边吼了右军一声:「喂!右边的!你们家没个大人了吗?不操练龟缩在这里像他娘的什么话!」

    右军哈哈大笑,啃着鸡腿猪骨说:「爷娘不在家还练个屁?」

    刘珍量例行地来巡视,看右军那一副散漫的样子很不满意,问了小校后,有些诧异:「都不在?谁不在?」

    「标下去问明白。」小校说,奔去问明后,跑回来说:「中尉,从大将军、行军司马到行营将领都不在。」

    刘珍量矍然开目,急问:「去哪里了?」

    「不知道,听说是往西边去了。」

    刘珍量脊背上一麻,起身走了几步定一定心,随即说:「叫二十个人来,分别到右军的行营里看看他们大将在不在,要是在,就说是我问的,其他人都去哪里了?务必问明了!」

    小校衔命而去,刘珍量召集左军的兵马,命他们各归其位,没有他的命令不许擅自移动。随后来到右军那边,叫他们的低阶军官聚集起来:「大家辛苦了,左军今日真是混帐至极,我非把这帮混帐羔子整直了不可,这两天右军可以放假,一切防务由左军担承。」

    「刘中尉,这……」右军有人迟疑。

    「我这就给你们开个手札,若是你们大将军回来责怪,都是我一人的错。」刘珍量说,随即命人拿来纸笔,亲自写了个证明,交付右军:「都去歇着吧!」

    右军千恩万谢地去了,刘珍量随即跨上马,直入内侍省中。

    内侍省里仍然忙着各自的政务,刘珍量却命小内侍召集所有人,约莫一刻钟内,就连第五守亮也都来了。刘珍量沉着脸,扫了众人一眼:「某有一事,要当着众位兄弟,问第五中尉一声。」

    第五守亮不明就里,便说:「怎么了?有事就说吧?」

    「右军的将领与大将军、韩司马都不知去了何处,第五中尉可知道?」

    「一派胡言,怎么会呢?」第五守亮下意识地驳斥。

    刘珍量怒目而视,咄咄逼人:「不信的话,中尉可以派人去营中看看,听说各个行营的将领也都不见了,第五中尉,右军这是要做什么?」

    众人的目光集中到第五守亮身上,他莫名其妙:「这事我根本不知道,我没有叫他们去什么地方啊?」

    「那就是大将军跟韩司马的主意了?」刘珍量说。

    众人无声地抽了口气,第五守亮错愕地瞪大眼睛:「刘中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神皇陛下不允神策军任意移动,但是不可能将大将禁足,他们抽走了大将,这是什么意思?第五中尉不可能猜不出来吧?」刘珍量说。

    玄武门!众人同时在心中低声说,但是这个字眼是禁忌,他们只是抿紧嘴,看向两位中尉。

    「刘中尉,多谢你通知我,此事我会再调查。」第五守亮定下心,淡淡地说,随后便径自回厅内去,右军的内侍也随之而去。

    刘珍量望着他的背影,随后带着左军的人回厅:「我已经下令左军接管右军的防务,没有多少时间了,要干,就干个大的!」

    「中尉,不行。」有一个中年内侍说,他说:「我们需要第五中尉的支持,这就放下手边的事,拉他一起到窦宅去吧!只有内侍省团结一致,才可能吃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