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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翻御史大夫第59部分阅读

    「战争?」虞璇玑敏锐地说。

    「还不到战争,大约是养兵、养马、买武器。」李千里起身,拿了文具过来,亲手磨墨:「但是以萧锜的个性,我觉得他宁愿花大钱买通内侍也不会想真的动刀,一定是有谁怂恿他这样做的。」

    「他的幕官吗?」虞璇玑搔搔头,见他把文具放在她面前,便顺手拿起笔来……

    「我猜是温杞。」李千里的声音轻若耳语,虞璇玑手中的笔却一颤,滴下一滴墨:「宣歙并不弱,而且萧锜一攻宣歙,朝廷肯定要出手,如此,淮西就可以以协助的名义,借道淮南。」

    「你是说……假途伐虢?」

    「没有杜君卿,淮西也许可以与淮南一拼。」

    虞璇玑摇头,放下笔:「我觉得你想太多了。」

    「妳写信告诉那位博士,就说以我之见,萧锜是个草包,就是真的打起来也打不赢宣歙与淮南联军,但是要注意淮西的动向,我怀疑淮西在搞鬼。」李千里说,虞璇玑应了一声,叉着手,约莫六次就援笔写了。李千里接过来一看,点点头,又说:「妳再写一封信,是给老师的,把今日的事情禀告一遍,顺便问候师母好。」

    「你怎么不自己写?」

    「妳也应该要与老师建立一些情谊吧?」李千里说,虞璇玑明白他的意思,这次想得比较久,用端正的楷书写了。李千里看过,虞璇玑便将信折好,写好信封,在这个空档中,李千里突然问:「妳说那位博士跟妳说过一句重要的话,是什么?」

    「桃李不言……」虞璇玑闻言含笑,抬起头来:「下自成蹊。」

    李千里深深点头。

    而两天之后,博士回信来,虞璇玑沉着脸来到书房,李千里问:「怎么了?」

    「半个月前,淮西发丧,吴少阳死了。」

    李千里的表情,显示他毫不惊讶。

    王叔闻

    淮西的消息传入朝廷,同时,派去传达消息的人,也肩负着要求朝廷授予吴元济节钺的责任。第一批遣入朝廷的人是温杞的学生,本以为此事应该可以得到永贞皇帝的允许而顺利解决,却没料到完全见不到永贞皇帝,就连王丕也只是敷衍他们,并没有肯定的答案。

    消息传回淮西,急不可耐的吴元济大发雷霆:「朝廷在搞什么?我爷升天做仙,这淮西节钺就该授予我才是!婆婆妈妈拖泥带水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嫌钱少吗?」

    温杞将学生的来信细读了一遍,轻轻地说:「恐怕不是,陛下病倒,我想我们是找错人了。」

    「什么意思?」吴元济也不是笨蛋,连忙问:「还有别人?」

    温杞又将信展开,手指点着信纸:「我们与陛下向来是通过王丕,他这人虽然贪财,却很讲信用,钱到事成。但是仲卿信中说,王丕只见了他一面,给的财货,只取一部份,显然是暗示这事恐怕做不成……我想,陛下身边出现了另一个人,他说的话,才是铁定的。」

    「那个人是谁?」吴元济跟着问。

    「还不知道。」温杞摇头,收起信,拱手说:「下官想亲去西京,恳请大帅

    俯允。」

    吴元济自然没有不允的理,连声说:「好好好,你去你去。」

    温杞便交代了镇内诸事,隔日乘船北上,一路来到西京。在春明门内的胡麻店下榻后,与早已等在那里的学生问明原因,稍稍整理了思绪,又去求见王丕,得到的消息却是王丕已有多日不回家。温杞留下名刺后,又再去找了其他的东宫官,却发现他们并没有随着新君登基而被提拔到朝廷去。

    「张兄,我以为你应当能够进入门下省啊?」温杞说,看着对面坐着的太子中允:「太子登基,东宫官理应对应进入朝廷。中允应当是门下侍郎或者给事中,却为何还在东宫?」

    「温掌书有所不知,神皇不准陛下动中书令,三省六部的侍郎以上要职,中书令又不准吏部任意调动。也不只我们,本来应该在今年冬选把东都那批人都调回来,但是中书令又说这是六十年来第一次内禅,唯恐影响东边的局势,拒绝把东都的人调回来。眼下朝廷里,就只杜相公跟韦学士是中书令允许可以进入宰相班子里的新人。」

    温杞心中一惊,这些时日他忙着在南边活动,无暇顾及朝廷,却没想到李贞一等人还是当权派:「难道陛下没有其他自己的人?不可能吧?」

    「有倒是有的,只是不是原本的东宫官,所以我想你应该不认识。」

    「都有些谁?」温杞连忙问,太子中允说了柳刘等人的名字,温杞皱眉:「这些人都是从哪里出来的?」

    中允看了看旁边,压低声音;「你听过东宫有两位王待诏吗?」

    「听说过。」

    「这两位一内一外,王丕比较显眼,太子也很信任他。但是王叔闻不一样,他不常与东宫官有联系,却不知何时笼络了一票外官,尤其是韩泰、柳子元跟刘梦得三个,柳刘二人是李千里提拔的御史,那韩泰虽然不如他们锋芒外显,听说也是个足智多谋的人物。」

    温杞将此事暗记在心,辞了太子中允出来,便遣两个小卒去探查那王叔闻的动静,听闻他一早就出门入宫,特别等在他家门附近暗暗查看。却见一个神态凝重的绯袍官员走出来,后面另一个青衫女官也提着东西出来,两人翻身骑上驴子,并无一语。

    「那个女官是他什么人?」温杞问。

    「是陛下许配给他的妻子,是个女进士。还有一个老一点的,是元配,那个晚一点会出来操持家务。」小卒轻声说。

    望着那一绯一青的身影,温杞心中想起另一对官员。他们一入宣州,他就派人去监视动静,听说常见他们同进同出、处置诸事……

    「她看起来怎么样……我问虞璇玑。」温杞问。

    「看起来约莫三十出头,吃得不错,脸胖呼呼的。」

    温杞微微苦笑,想起她小时候的模样:「我问的是她的心情。」

    「心情?小人没有与她说过话,不知道,但是看她与那李千里说话,两个人看起来都很开心的样子。」……

    「掌书?」小卒问。

    温杞从回忆中惊醒,王叔闻夫妻已经走了很远,他默默地拿出名刺与礼品,登门造访。

    等到王叔闻下直回家,看到温杞的名刺后,陷入沉思。对于温杞的来意,他已了然于心,只是要不要会一会这位淮西谋主,他还有点迟疑。

    女科第二届进士、东宫谭主簿走进来,冷淡地看了一眼:「怎么了?这是谁的名刺?」

    「一个藩镇幕官。」

    「认识的?」谭主簿随口问,迳自在书箱里找书,王叔闻说不认识,她便说:「是来找你撞木钟的吧?」

    王叔闻应了一声,谭主簿拿了书,起身撢一撢膝上灰尘,一面往外走,一面说:「我劝你别学王丕,他的名声都臭到秘书省了。」

    「我若是学他,不是今天这样。」王叔闻淡淡地说。

    谭主簿出门,回头说:「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也不想知道。不管往后旁人说你是贼臣还是贤臣,我也不在意,但是我不能忍受旁人说我嫁的是个脏官、贪官,俯仰无愧、笑骂由人也就是了。」

    王叔闻苦笑,看着小他近二十岁的平妻回到她自己的小院,他知道谭主簿根本看不起他,她对他的期待建立在她的名声上,因为她是进士出身的宦门女子,这与结发四十余年、还大他两岁的老妻是完全不同的。

    正想着,元配进来,她已经华发盈头,却还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张罗饭食,她擦着手、略带不安地说:「三郎,今天送来的礼物……」

    「明天我会派人送回去。」王叔闻说,但是他敏锐地看见了夫人一闪而过的失望与强作的赞同,低头一看礼单,里面大多是文具,还有就是几疋锦缎……他再看向她身上洗得泛白的上襦,心中便明白了,搔搔头说:「牛昭容赏了我几疋官绫,说是特别要与妳做衣裳,今天离开翰林院时走得匆忙,过两天我一定带回来。」

    「哎,我穿不惯……」夫人低下头,看看自己粗大的指节:「也不配……」

    王叔闻摇头,堵住了她后面的话:「别这么说,妳辛苦了几十年,别说做几件好衣裳,就是穿上诰命服色也是配得的。」

    夫人抬头看了他一眼,喜悦的神情毫无掩饰,却只是低低地说:「嗳。」

    「今天煮了什么?我闻到酱肘子的味道了。」王叔闻说。

    「你前几天说想吃酱肘子,刚好今天去的早,见肘子便宜,就买了几只炖给你和阿娘补一补。你收拾收拾,就要开饭了。」

    王叔闻应了一声,夫人便去了,他坐在书房中,品着这一座小宅中的人情冷暖,也深深地感觉到这个国家、朝廷的不平。这一辈子,他从很小就努力成为棋艺神童,但是他很快就发现,他最大的出路,也不过是在宦门中教授棋艺,也很快就发现那些名为学生、实是雇主的官宦子弟大多在才智上远逊于他……

    看着温杞的名刺,王叔闻其实早已知道此人的出身与他自己有很高的相似度,但是温杞走的是寻常平民学子往上攀的那条路,而后就与自己出身的社会完全决裂、再不回望。

    但是王叔闻不一样,他并不怨恨自己的出身,事实上,看着一年到头辛苦耕种以供应他学习棋艺的父母、看着替人打扫以求能够借灯共织的妻子,他完全没有任何怨恨。

    「如果有怨,恐怕该是怨大梁吧?」王叔闻在心中无声地说,将温杞的名刺放在礼物上面,不打算去见这个不可能认同他这番道理的幕官,而把心思投向了那个与他出身有如云泥、集万千优点于一身的人……

    一想到永贞皇帝明明无法说话、却还是拼命抖着嘴嘱咐他的表情,王叔闻就觉得一阵气馁,大好的情势,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

    ※※※

    淮西的幕僚在西京奔走,其他藩镇也有人在为继承的事情钻营。而他们比淮西更嚣张,撞木钟的对象竟然是中书令本人。

    李贞一看着对面那位西川副帅滔滔不绝地说着西川多么物产丰饶、多会治理百姓、多会打仗守边、绝对可以把前阵子收归朝廷的东川也治理好……云云。其实很想提醒他一句『你们上一次打胜仗是什么时候?』不过还是没有说出口,原因在于西川的现任节度使韦大帅虽然与韦夫人十分疏远、但是却是李贞一从前的上司……

    韦尚书在旁边杀鸡抹脖子似地不停使眼色,但是李贞一不为所动,依然微笑,俗话『打狗看主人』,虽然这只狗真的很不识相……李贞一想像前面这个身穿蜀锦袍、套着锦半臂、头上戴着织锦浑脱帽,全身上下没有一块三吋大的地方是纯色的西川副帅变成狗头的样子,微笑的表情变得更为和蔼。

    「……所以说,大帅希望把东川也划给我们管,保管给朝廷比现在赋税更多一倍的贡赋。」西川副帅终于说完。

    李贞一回过神来,缓缓地说:「嗯,这事你们好像在奏疏上说过了?」

    「是。」

    「那为什么来找我?」

    「啊?」西川副帅瞠目结舌,于是又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最后才说:「所以说,大帅希望……」

    「我知道你们希望把东川划过去,我的意思是,那这样你们上奏疏就可以了,为什么要找我?」李贞一和蔼地微笑。

    「这……」西川副帅想了半天,才知道李贞一的意思:「我们想请中书相公在宰相会议上赞同此案。」

    李贞一心中早有答案,只是淡淡地说:「嗯……若是此案有益民生,我自然会同意,只是现在空口无凭,你们若是提出来的条件跟现在不同,我也不会同意。当务之急,应该是你们提出奏疏,让这个案子能够进入宰相会议,那我才有发言的余地不是?」

    「如果能上宰相会议,中书相公会同意吗?」西川副帅直捅捅地问。

    李贞一笑了,稍稍一理胡须:「那要看你们提了什么。」

    西川副帅愣着脸想了想,不悦地说:「中书相公,你在耍我吗?我说了这么多,你一句实话也不说!这是什么意思?」

    「年轻人,我句句都是实话,其中的道理,你要自己悟啊!」李贞一慈祥和蔼地笑着,一脸意味深长的表情,送走了满脸疑惑却明显在琢磨他话语的西川副帅。

    韦尚书看着西川副帅离开中书令厅,嗤笑一声:「西川怎么出了这么个土包子?」

    「我估计不只是淮西老吴死了,恐怕韦大帅不是升天就是命悬一线,这个上不了台盘的副帅才会急着来西京讨节钺、讨地盘。」李贞一淡淡地说,刚才那种假作的慈蔼褪去:「不过也好,我正担心韦大帅若是硬朗,还得有几年功夫,如此一来,西川可以收了。」

    韦尚书点点头,又问:「听说王叔闻求见你?」

    「是,我邀他到你那外宅去会面,你没意见吧?」李贞一拉过一份卷轴,看了几眼,笔走龙蛇,浑然不顾韦尚书一脸吞了苍蝇的表情:「喔,就是今天,你先回去准备准备吧!」

    韦尚书面罩寒霜,抵死不从:「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帮你约催花巷的关七娘,这场算我的,但是你不准带他到我家!」

    「哎呀,骗你的,我早就订了鸣珂曲的慧娘。」李贞一根本没看韦尚书一眼,兀自说:「你一起来。」

    「我干么要见他!别脏了我的眼。」

    「你不来,那我就带他去你家,反正很近。」李贞一好像在聊天气那样,毫无质疑却又平淡地说:「看你想怎样,我都可以。」

    「什么都可以?」韦尚书像是被踩到尾巴的老猫,恨恨地说:「我去!但是我要在屏风后面,你去见他。」

    「随你。」李贞一说。

    午后,舅婿、或者说是翁婿二人来到鸣珂曲,韦尚书还没进曲就一拐马头往慧娘的后门去,不想正面碰上王叔闻。李贞一也由着他去,只是刚在门口下车,就想称赞韦尚书真有先见之明,原来王叔闻早已等在门内。

    「国老。」王叔闻拱手作揖。

    「王学士。」李贞一含笑还礼。

    鱼慧娘见这两人之间气氛有些诡异,眼波一转,下阶来挽了李贞一:「栖云公,你有多久不登我的门了?」

    「有七八年了,怎么样?我老得认不出来了吧?妳倒还是一样娇艳,家里都好?妳那些女娃都好?」、「都好,国老看着也很精神呢!」

    鱼慧娘一手扶着李贞一的腰、另一手托着李贞一的手腕,李贞一握着她的手,拇指轻轻在她手心一搔,鱼慧娘咯咯地笑了,凑在李贞一耳边说了些什么,王叔闻莫名其妙,只听李贞一一如在朝廷时那样斯文稳重地笑着说:「夫人管不着了,我倒有心,却是无力了。」

    「国老这话说了多久了?有二十年了吧?」鱼慧娘轻笑。

    「所以妳知道我这二十年为什么都不敢反抗夫人了。」 李贞一一边与王叔闻相让上堂,一边说:「韦奉正没来吧?」

    鱼慧娘感觉手心被捏了一下,便说:「不见韦尚书呀,他也好久没来了,难道是嫌弃我招待不周?」

    「他比我好命,外事对他千依百顺的,又会烧菜,把他那嘴养得比上皇还刁,连尚食局都被他嫌得没一处好,不是妳的问题,过些日子,把他派去南方,看他还刁不刁。」李贞一随意地说,王叔闻并不搭话,随他入堂,宴已齐备,都只是些清淡易嚼的食物,两人执壶把盏饮了三杯,李贞一说:「陛下的身体好些了吗?」

    「已经可以识人。」、「真是万幸哪!」

    两人说着言不及义的话,其实谁都知道永贞皇帝恐怕是好不了了,所以才会有今日的面谈,王叔闻严肃地说:「陛下前些日子说起立储的事,又担心公主年少,想先择婿再立储。」

    李贞一敷衍了几句,便点着案上的菜:「来来来,吃饭、吃饭。」

    「在下奉命来见中书相公,为的是商讨储位之事,相公却几番推托,是何意思?」王叔闻非常直接地质问,脸上并不恼怒,只是有种奇怪的坚持。

    李贞一有些讶异,还是笑着说:「有什么事,先吃完饭再慢慢说。」

    「陛下的期望很简单,不过是想就公主的婚事与储位与中书相公协调一番,储位早定,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