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榴绽朱门第34部分阅读

    ”赵氏声气平和的笑道,苏氏捏起枝赤金累丝百花簪道:“我进门那会儿姜家什么情形,这会儿咱们家什么情形,没那么银子,非要撑这个脸,前儿我想吃个燕窝,程嬷嬷竟说没有……”

    “二嫂别把簪子捏坏了。”姜艳莹不客气的说道:“二嫂是来闹事的?二嫂若觉得哪儿过了,去跟太婆和五嫂说去,这送多少聘礼,花多少银子,都是太婆和五嫂吩咐下的,我和大嫂不过照吩咐行事,五嫂说了,若谁有什么话,只管寻她去说。”

    “那燕窝的事,是老太太吩咐下来的,如今咱们姜家不比从前,这燕窝冰糖的,咱们府上吃不起,就是老太太现在吃的那些,也是五嫂和大姑奶奶孝敬的,二妹可怪不到程嬷嬷头上。”赵氏放下手里的册子,看着苏氏不咸不淡的解释道,苏氏紧捏着帕子,闷了一肚子邪火却无从发起,重重的甩了下帕子,转身出去了。

    看着她走远了,赵氏重重叹了口气,姜艳莹拉了拉她道:“大嫂别理她,等二哥回来我跟二哥说说,她从前虽说小气尖酸些,好歹还顾点脸,如今连脸也不要了。”

    “唉,”赵氏又叹了口气,转头看着姜艳莹低声道:“前儿和你五嫂说话,听她那意思,老太太想等过了年就分家,要是分了家,她怎么样,离我也远了,你……”赵氏停了停:“五嫂这一阵子正忙着帮你寻合适的亲事,你不能再耽误了,也就半年一年,你也出嫁了,也不用管她,就是睛姐儿……”

    “大嫂别担心,睛姐姐那脾气,也不是任人欺负的,她这么进门,七哥必定极敬重她,也不怕。”姜艳莹想了想笑道,赵氏抬手揉了揉眉间笑起来:“也是。”

    九月底,姜奉德等人风尘仆仆赶回了京城,姜彦明和大姑爷孙民华、五姑爷魏延书、六姑爷何德庆,带着墨哥儿和才哥儿,直迎出几十里外。

    程老太太无论如何在屋里坐不住,扶着赵氏望眼欲穿的等在二门口。

    姜奉德等人进门见了程老太太,直哭的伏在地上站不起来,众人劝进去,程老太太拉着众人,一个个细细看了又看,姜奉德哭的双眼通红,忙解释道:“忠勇伯一向照顾有加,儿子们没受过半分委屈,就是母亲……苦了母亲和媳妇们。”

    “好……都好……”程老太太一个个看过去,想起惨死的三儿子和长孙姜彦宏、姜彦庆夫妻,还有病死的姜彦承和大儿媳妇,只觉得悲从心来,却不愿意再提起这个让大家一同伤心,到嘴的话又忍回去,只是眼泪无论如何止不住。

    一翻悲喜交加,众人稳下来心,姜奉德打量着众人问道:“贤哥儿他们呢?怎么不见吴氏?”

    “吴氏母亲病了,她带着两个孩子回去住着去了。”程老太太含糊道,苏氏扫了眼脸色有点不对的姜彦志接道:“刚给大伯娘守了半年孝,听说是她们家老太太病了,从那回去,忙的连封信也没空递,真是不容易!”

    姜彦志的脸色一下子变了,苏氏看的痛快无比,赵氏皱了皱眉头,想了想却没开口,姜艳莹扫了苏氏一眼,也没说话,姜艳湖拉了拉张口想替吴氏解释的姜艳树,转头看着姜彦志道:“你也别放心上,前儿打发了个婆子过来,说是蕊姐儿病了,等姐儿病好了就回来。”

    “她还回来干什么?母亲的孝她都不守,姜家没她这样的媳妇儿!把贤哥儿和蕊姐儿接回来……”姜彦志气的脸色发白,

    “行了,她也不容易,”程老太太叹了口气,看着姜彦志劝道:“她是为了孩子,行了,也快到家了,等她回来再说吧。”姜彦书过去拍了拍姜彦志的肩膀,低声宽解道:“等回来再说吧。”

    李丹若暗暗叹了口气,示意着赵氏,先招呼众人回去洗漱换衣,准备婆子就在程老太太院子调开桌椅,准备接风洗尘。

    夜幕已垂落,姜府门房挑起灯笼挂上,又虚掩上门退了进去,胡昆躲在胡同转角,伸长脖子看着姜府大门,想去又不敢,回去也不敢,今天姜家大老爷等人到家,听说除了自己,几个女婿一个没落都去了,大清早已经挨了父亲一顿棍子,说是今天不给岳父磕了头就别回去了,唉!胡昆长长的叹了口气,咬紧牙挪出半个脚尖,再挪出半年脚尖,一寸寸往姜府门口挪过去。

    挪到离姜府几十步远,胡昆停下步子,咳了几声清清喉咙,又理了理衣服,深吸了几口气,正准备一鼓作气冲到门口,却见侧门打开,一片光亮涌出,孙民华骑着马跟在一辆车旁边,从侧门里出来,胡昆吓得几步窜回巷子角落处,紧贴着巷子隐在黑暗中,那车里肯定是那个泼妇,千万不能让她看见,她看见了,指定就是一顿棍子。

    第一二七章可怜人

    眼看着姜艳湖的车子走远了,胡昆才缩着脖子从黑暗中闪出来,却袖着手,远看着姜府门口发呆,眼看夜色越来越深,唉!

    胡昆头靠着巷子墙,正唉声叹气苦恼无奈间,何德庆甩着袖子、带着个小厮从姜府边门出来,胡昆盯着何德庆,脑子转了下,又转了下,盯着何德庆进了巷子,闪身从黑暗中出来,上前陪笑拱手道:“何兄。”

    何德庆吓了一跳,往后错了半步瞪着胡昆,胡昆干笑两声,上前半步揖了半揖,三言两句介绍了自己:“……何兄若不嫌弃,咱们寻处酒店,再叫上两个美貌小姐儿,好好说说话儿,如何?”何德庆一听美貌小姐儿几个字,眼睛就亮了,忙一迭连声的答应了,和胡昆两人,亲亲热热的寻酒店寻欢去了。

    姜家内宅,姜奉德等人已经回去歇下,上房程老太太屋里,程老太太疲惫伤感的歪在榻上,李丹若和赵氏一站一坐,姜艳丰鬓发散乱坐在地上,脸上带着鲜红的五个指印,正低一声高一声的哭个不停。

    李丹若看了赵氏一眼,上前冲程老太太低声道:“七姐儿一时失仪,我和大嫂先带她回去教导教导,您别难过。”程老太太呆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点了下头,看着李丹若道:“都怪我,从前想着她父母哥哥都没了,一个姑娘家可怜……谁知道这是害了她,一个姑娘家,连脸都不要了,你教导教导她吧,这是你替我描补这错,别的我也不敢求了,只求她……”程老太太哽了下才接着说道:“我也没什么求的,你带她下去教导吧。”

    “嗯,我知道分寸,太婆放心。”李丹若柔声答道,程老太太无力的挥了挥手,李丹若站起来,看了眼赵氏,迟疑了下才道:“大嫂,您也累了一天了,先回去歇着吧,我送七姐儿回去就行。”

    “嗯,”赵氏看也不看姜艳丰一眼,站起来郑重的冲李丹若福了福,又和程老太太告了退,转身出去了。

    李丹若和程老太太曲膝告了退,转身冲姜艳丰抬了抬下巴道:“架上七娘子,跟我回去。”姜艳丰怒目瞪着李丹若正在叫喊,李丹若看着她抢先道:“太婆累了,七姐儿可不能再吵了。”说着,冲婆子抬手示意,两个婆子上前架起姜艳丰,顺手用帕子塞到她嘴里堵的严严实实抬了出去。

    李丹若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姜艳丰在两个婆子手里用尽全力猛烈的扭动,两个婆子抬着她出了正屋门,看了李丹若一眼,得了许可,干脆扯下腰间的丝绦,将姜艳丰直接捆成一只棕子,两人抬着,一路快步往姜艳丰院子回去。

    进了院子,两个婆子将姜艳丰扔到屋里地上,李丹若在上首椅子上坐了,看着被一脸泪痕弄的花着一张脸的姜艳丰道:“你若是能安安静静说话了,那咱们就说说话,若还一股子邪火冲着,就先静静心,我明儿再来寻你说话。”

    姜艳丰哪受过这样的捆绑之罪,目光狠毒的看着李丹若,只恨不能咬她一口,李丹若见她不言语,示意婆子抽出她嘴里的帕子,姜艳丰张嘴正要骂,李丹若悠然道:“你若不肯好好说话,就再堵回去。”

    姜艳丰到嘴的恶骂硬生生咽了回去,只狠狠的盯着李丹若,李丹若看着她,慢声细语道:“你刚才说的对,你没有父母了,三个哥哥去了两个,没人理你,更没人把你放心上,没人操心你的事,这话说的太对了,要是你父母在,我怎么敢这么捆你?”

    “呸!”姜艳丰狠狠的啐了一口,李丹若轻轻笑了声,接着道:“那又怎么样?你又能怎么样?你看,你敢放肆,大姐姐就敢甩你耳光子,打得你一个脸上五条指印,你又能怎么样?是啊,我也罢,大姐姐也罢,给你说了几个上不得台面的烂亲事,你不肯作践自己,我们就不管你了,你说的对,我又不是你亲爹亲娘,不管你了,你又能如何?”

    李丹若愉快的笑起来,笑了好一会儿,才接着说道:“你要作践自己,反正作践的是你自己,这随你,不过,姜家可由不得你抹黑,今天这一场,大姐姐给过你一个耳光子,我就不赏你手板子了,不过,你如今这个样子,在家里住着不合适,明天我让人送你去城外苦荷庵,好好住着清清心,若这心静不下来,你就在苦荷庵终老吧。”

    姜艳丰脸色变的死灰,恨意透出恐惧叫道:“你敢?!”

    李丹若站起来,掸了掸衣襟吩咐道:“你们两个留下,看着收拾几件衣服,旁的都不用,苦荷庵是清修的地方,明天一早,城门一开就送七娘子过去。”姜艳丰的尖叫声刚出喉咙,旁边的婆子箭步上前,利落的用帕子又塞住了姜艳丰的嘴,李丹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道:“怎么又忘了?你是个孤儿,没人疼没人爱,你既然给自己这么定下了,放心,大家都会成全你。”

    姜艳丰看着李丹若,只恨的眼里仿佛要滴出血来,李丹若暗暗叹了口气,转身出去了。

    她以为,她是可怜人,所有人都必须担待她的可怜,可除了父母,谁会无条件的爱你、担待你呢?

    李丹若发落了姜艳丰,带着股说不出的低落,出到二门口,见姜彦明正背着手,仰头赏着半轮残月,听到脚步声,忙转过头,见李丹若过来,紧走几步迎过去,扶着她的手上了车,自己也随后上去。

    车子出了姜府大门,姜彦明才揽着李丹若低声问道:“七妹妹怎么样了?”

    “一直闹,我让人明天送她到苦荷庵住一阵子去。”李丹若叹了口气低声道,姜彦明搂了搂她,低头在她额上吻了下道:“这一阵子委屈你了,家里脱了罪,大伯父他们也回来了,谁知道……是非反倒多出来。”

    “这也是人之常情。”李丹若沉默半晌,往姜彦明怀里靠了靠道:“从前生死关头,能活着就不错了,哪有功夫想别的事,如今……能想的东西就多了,所谓共贫贱易,共富贵难,大伯爷他们有什么打算?”这个话题让李丹若伤感,也不愿多说,干脆转了话题问道,姜彦明手臂下落,从腰间圈住李丹若,下巴轻轻枕在她肩颈处道:“大伯父和二伯父都不想再出仕为官,大伯父竟流露出几分出家的意思来,二伯父要在家照顾二伯娘,二哥他们原本就没做过什么官,怎么安置倒没多想,就是七弟,想下场考一考,看能不能搏个正经功名出来。”

    李丹若靠在姜彦明怀里,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昨天娘娘和我提起过这事,说听说二爷、三爷学问都好,想赐个进士出身给他们,若能赏个进士出身,虽说跟正经考出来比差了些,可总比恩荫官强出不少,他们到哪个衙门好,你想好了没有?”

    “嗯,若是这样,明天我再和七弟说说,听听他的意思,是自己考,还是领这个恩赏的进士,至于衙门,前儿大伯父……李使相寻到我,说听忠勇伯说,三哥在永州帮着打理军需极是井井有条,想要他到枢密院统理军需,至于二哥,户部正好有个主事的缺,我已经和吏部的老曹打过招呼了,先留一留。”姜彦明握住李丹若的手轻轻揉着低声道。

    李丹若‘嗯’了一声,轻轻舒了口气,姜彦明沉默了片刻又接着道:“二哥今天酒多了,出来就痛哭失声,当年……”姜彦明意味复杂的叹了口气:“当年大哥往敬亲王府走动,二哥和我说过好几回,商量着是不是要劝劝大哥,后来……你也知道,那时候,大家心思都多,二哥怕大哥想多了,我也想的多,也劝二哥别多事,谁知道,后头竟招来那样的祸事。”

    “这不能怪你们。”李丹若搂着姜彦明的胳膊宽解道,姜彦明头抵着她的头点了下:“我知道,可这心里……二哥难过,我也难过,七妹妹今天这么一闹,二哥心里难过的很,幸亏八弟好好的,要不然,二房这一支就要断了。”

    “怎么会?还有敏哥儿呢。”

    “嗯,你说的是,还有敏哥儿呢,还有大嫂。”半晌,姜彦明才伤感的低声道,一路上,两人都没再说话,车子进了府门,姜彦明握着李丹若的手一边往正院回去,一边低声道:“七妹妹的事……”

    “先让她在苦荷庵住着吧,她这个样子,油盐不进,等八郎回来,让他去劝劝看看,若他也劝不进去,”李丹若停了停,冷漠的低声道:“那就让她在庵里终老吧。”姜彦明低着头,只叹了口气。

    姜奉德等人回到京城隔天午后,吴氏的车子到了南熏门外,吴氏掀着帘子看着外面,一直到进了城,也没看到来迎接的婆子或小厮,昨天已经打发人到府里说了今天进城,吴氏心里浮起丝说不出情绪,这是老太太的意思,还是大嫂瞒下了?如今家里是她当家理事,自己回来,也没打算夺她的权……

    吴氏的车子进了二门,下了车,二门里除了几个陌生的婆子,一个迎上来的人也没有,吴氏正皱着眉头,却看到三爷姜彦志一脸寒霜的大步过来。

    第一二八章添彩

    吴氏的脸一下子就白了,他怎么先到了?吴氏陪笑刚曲下膝,姜彦志伸手拉过两个孩子,看着跟在身后的丫寰婆子吩咐道:“带哥儿姐儿给老太太见礼去。”一边说,一边将吓的脸色发白的贤哥儿和蕊姐儿推进月亮门,转头看着吴氏,伸手从怀里掏了张扔过去道:“不守母孝,不奉长辈,我姜家没你这样的恶妇,这是休书,从此你我就是陌路!”

    姜彦志扔了休书,看也不看吴氏,只吩咐吓的屏声静气的众婆子道:“赶她出去!”说完,转身扬长而去,吴氏身子一软,就瘫在了地上,从吴家跟过来的婆子丫寰急上前拖的拖,掐人中的掐人中,吴氏脸白的没半分血色,呆站了片刻,缓缓跪在地上,垂着头一声不吭。

    赵氏半路接了贤哥儿和蕊姐儿,贤哥儿已经懂事了,用力拉着赵氏哀求道:“大伯娘,我母亲还在外面,求您……让她进来。”

    “咱们先去见太婆婆,”赵氏温言道:“得先去见了太婆婆。”贤哥儿咬着嘴唇点了点头,反过来拉着赵氏,急急忙忙往正院奔去。

    二门内不远,苏氏隐在一棵石榴树后,满脸笑容、幸灾乐祸的看着直直的跪在二门里的吴氏,看了好半天,满足的叹了口气,甩着帕子进去了。

    正院上房,贤哥儿拉着蕊姐儿跪在程老太太面前,哭得泪人儿一般,程老太太心疼的看着两个孩子,忙示意姜艳树道:“快把孩子拉起来,唉,去叫三郎,叫三郎来,我跟他说,来,乖孩子,到太婆婆这里来。”

    姜艳树急忙上前去拉贤哥儿,姜艳莹也忙跟上去拉起蕊姐儿,不大会儿,去传话的婆子回来,曲膝回道:“回老太太话,三爷说了,吴三奶奶犯了七出之条,他已经休了,让老太太不用再理会吴氏。”

    贤哥儿吓的眼泪直流,程老太太忙安慰道:“别哭别哭,有太婆婆呢。”说着,程老太太抬头吩咐赵氏道:“你去一趟,看吴氏走了没有,若没走,就请她进来一趟吧。”赵氏答应一声,忙往二门过去。

    赵氏引着吴氏进了上房,贤哥儿正要扑过去,一眼看到姜艳树冲他悄悄摆手,忙拉着蕊姐儿坐在榻上,没敢多动。

    吴氏进来,跪下只管磕头不已,程老太太松开贤哥儿的手,示意姜艳树带两人下去,姜艳莹等人也忙跟着悄悄退了下去,只赵氏垂手侍立在程老太太榻前。

    “唉!”程老太太长长叹了口气,看着吴氏道:“当初你母亲刚走不过半年,你还服着孝,说要回去,我也不好说什么,姜家败了,六郎死在路上,你母亲死在路上,谁知道下一个走的是谁?我不敢留你,你走了,我也没指着你还能回来,也没敢指望姜家这冤还有洗雪的一天,那时候……”

    程老太太停了一会儿,才接着说道:“我是想留下贤哥儿和蕊姐儿的,可母子连心,你怎么舍得?我怕你疑心我是借这个拿捏你,不让你走,这会儿。”程老太太看着伏在地上、两个肩膀抽动着哭个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