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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先爱上谁?第1部分阅读

得他们差点原地跳起。

    “呃……徐、徐副理。”面面相觑,就不知她刚才是否听到了什么。

    “五楼的饮水机坏掉了,不介意我来这边使用吧?”好整以暇。

    “不不,请。”赶紧摇手,大方让出位置。

    她淡漠地走近机器,按钮将自己手中的杯子注满热水,里头的茉莉茶包缓缓沁出芬芳。

    “谢谢。”在两双眼睛战兢地注视下,她优雅转身,临步出前,回头道:“对了,如果你们下次再低级地评论女性员工的身材,我就会上禀部门经理,投诉你们性马蚤扰。”没有理会他们是不知所措地错愕,还是满脸胀红地羞怒,她伸手拉门,迳自离去。

    高跟鞋的声响有节奏地回响著,在楼梯间,她从大片落地窗看见自己的倒影。

    女同事们羡慕的精致五官,代表野性的波浪大卷发,合身套装显露匀称三围,窄裙下一双没有多余赘肉的长腿。

    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有吗?

    台北市近郊有个叫“猫空”的地方,蜿蜒的山路遍林泡茶品茗的招牌,各式茶馆绵延其中,和市立动物园、阳明山、淡水、九份和深坑,并列冗忙的台北人闲暇放松的塞车好去处,就算不是假日,平常夜晚也常是宾朋盈门。

    而不想跑那么远人挤人,外加塞个数小时还找不到停车位火大败兴,希望能悠哉享受这种好友的烹茗乐趣,行!

    在市中心众多西式红茶店和咖啡店饱和爆炸的繁华街头,就是有那么一家中式茶坊存在著——是给人泡茶的茶坊,不是只销售茶叶的茶行。

    仿中国古代的装演,红砖墙、石板地;能工巧匠的雕花木门,门上有门栓门环子,底下则有高到小腿部的门槛。据说那金属狮头的门环子就是这家店的电铃,邮差给挂号信都得先拉起敲敲。

    以木条榫接的窗棂则更别具慧思,书卷形的窗框,由外看来赏心文雅,由内看去则沉淀思灵;远瞧没有古怪,近睇则能发现木条上有梅兰竹菊四君子的精致浮雕图纹。

    里头的桌椅和柜台则不另装饰,一方面便于客人,一方面这种对比反呈一种安详的朴实。

    门上的匾额,龙飞凤舞的草书写著“茶”字,就代表著这间店的名字。

    虽是在匆匆追赶的时间里,但经过的人,都会忍不住驻足,将视线转移到这在现代化丛林里突兀的一处。若不是最里面有台夏天必定会用到的冷气,上门的客人真要怀疑自己掉进时光裂缝,历经扭曲旅途,行至诡异过往。

    听闻这儿所有设计都出自老板本人,至于如何实体构成,则是他极少现身的三教九流朋友帮忙赞助。

    一个身材姣好的女人,将排气量的小绵羊摩托车十分技巧性地塞进褊窄的停车位,能在极有限空间里硬是挤出一个摆放车辆的狭隙,没有天天训练,大概无法做得那么完美。

    女人有双诱人垂涎的美腿,摘下那实在不太搭套装、高跟鞋的黑色全罩丑安全帽,一头大波浪卷发流泻而出,介于清秀和艳丽之间的容貌,更增添了她致命的魅惑吸引力。

    只可惜,那冰山美人的气质,明显拒容外来者接近,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从车箱里拿出公事包,她抱著一些资料和文件进入茶坊,膝上十五公分的窄裙加之足上那三寸高跟鞋,让她走路姿态婀娜,掠夺不少男性口中的唾沫。

    无视挂在身上的目光,她直接走向店里靠窗最能远离吵闹的座位,拿开桌面上摆放的“订位”标示,坐下,把东西全数堆在空地方,一人独占四位。

    “欢迎光临。”打工小弟听见门口的风钤声,不用抬头也知道有客人上门。捧著盘子准备招呼,却在睇见这美女客人时又转去其它桌子打理。

    嗯……总之,那是老板要招待的人,不必他鸡婆。工读生收好茶具,面带职业用微笑,进了厨房。

    这家茶店虽没有高朋满座,但也不至门可罗雀,一个人占四个位置好像有点妨碍人家做生意了。

    但徐又伶却丝毫不担心有谁会来请她移驾,从公事包里掏出工厂作业流程细看,一手则拿出pda记录著这两天该完成的事项。

    即便现在已经是晚上八点,她人不在公司,却依旧还是在工作。升了官,并没有让她能够松懈,反而更是绷紧神经。

    她管理品保部不到两个月,已经将所有员工的脸和职位记得清清楚楚,当然,还包括这个部门的作业流程和组织架构,没有一项要务遗漏。

    品保部,就是品质保证部门——“品”质要“保”证是良好的。

    他们科技公司拥有出自己的工厂,能够自行生产,所以跟只进行买卖的贸易公司相互比较,就多出了一个需要负责的部分做为这部门的副理,必须管辖工厂生产。

    基本上,工厂就是由采购买进材料,再透过人工及机器的加工,装配成最终成品。如果卖出去的货品发生不良,就要去向客户道歉、处理,并找到补救以及后续防止再犯的方法。

    易言之,要坐上这个位置,不仅需要起码的办事才干,交际手腕、应变能力缺一不可,另外,年资也是需要考虑的重要环节。

    女性角色能够在规模庞大的科技公司担当这样的职位是非常稀少的,更别提她正式进入公司才不过三年时间,底下有员工会说闲话,除了她的外貌和打扮,其来有自。

    她能有什么反应?冲过去打他们几个巴掌,歇斯底里的发飙,还是躲在被子里暗出自哭泣?

    她要做的,就是证明自己的能力,用真正的本事堵回那些莫须有的无聊传言。

    这是她所选择的职场,也是她的战场。而她这个拿了帅印的将军,从来不临阵脱逃,也不打没有把握的仗。

    冷气的微风徐徐吹来,空气里弥漫著茶香和檀香那是摆在柜台的一株檀木发出的味道,她本来说不喜欢,但是闻久了,却发现这种香味十分能够安定情绪。

    看完几份文件,半个多小时就这样不知不觉地过去。

    敲敲僵硬的肩膀,舒口气,才抬头,一盘热腾腾的宫保难丁饭就适时送了上来,上面还有她最爱的七分熟荷包蛋。

    “你今天晚了。”有著低柔话声的,是个瘦高的男人。

    男人的身高目测约在一百七十五至一百七十八之间,穿著t恤和洗白的牛仔裤,有点习惯性的驼背,额前过长的发遮住了灵魂之窗,予人某种涣散懒慢的感觉,长相更是因此被模糊化,能够让人记住的,大概就是那乾净的下巴和湿润双唇。

    任谁也想不到,这问古色古香的茶坊大老板,是个模样看起来跟时下大学生没两样的年轻人。

    其实他已经二十有七,不算老,但也称不上“少年”,只是随意的穿著让他看来比实际年龄更小上一些。

    徐又伶将桌上的杂乱大略收拾整理,接过盘子就吃起来。

    “后天要出货,工厂那边因为细故耽搁了。”结果让她加班到七点半才等到检查成品的通知。

    知晓她没有讲再多,就是表示问题已经解决,男人从不会多问什么,只是惯常地轻声道:“快九点才吃晚餐,还是不太好。”工作这么忙,身体更要爱惜。

    她拿起他倒的冷开水喝了口,哼道:“三餐都不定时的人没有资格说我。”

    男人无声地笑了,不在她用餐时多打扰,踱了开去。

    直到确定他走离她的范围,她才能够有勇气正视他的身影。

    是的,面对他,她需要勇气。

    她觉得自己就像一只看来高贵的鸭子。显露于外的沉著和不迫只是堆砌出来的可笑假象,平静的水纹下,她的心跳和狼狈,只有她自已知晓。

    而他,大概永远也不会察觉。

    她和林熙然是国中同学。

    毕业以后,一般看到同学该有怎样的态度?

    在路上碰到觉得很面熟,但是撇开目焦不打招呼?想起名字,可是假装从不认识?很尴尬地寒暄,然后发现除了“你现在在做什么?”这种愚蠢问题外,就根本没有什么好说的?

    他们相识超过十五年,中间断断续续地联络著,他总是自由地出现在她身边,随心所欲不受拘束;而她则谨守被动一方的不成文规则,不论他来或走,都扮演著无所谓的角色,同样的台词和剧情,她做的反覆烂熟,毫无破绽。

    直到两年前他开了茶坊,她才有了浮荡流云总算愿意落地停步的踏实感。

    真好笑。

    他们又不是情侣或者夫妻,充其量只能说是“老友”,这种浪漫情怀的感触对他们俩而言,是不是太过多余?

    她无暇思虑再多。

    从小她就独立由自主,立定目标,她的早熟源自两个都是当教师的父母教导和自己长女的排行,最重要的还是她与生俱来的个性。

    听说这样的女人有个名号,叫作“女强人”,而女强人又和“男人远之”划上等号。

    男人?她喜欢小孩,所以她的人生规画中还是有结婚生子,却独缺恋爱或男人这样梦幻的名词。

    或许是被她遗忘,或许其实她认为结婚生子跟谁都行。

    她有独立的经济条件,不需要男人作依靠,就算最终是变成离婚收场,她也早有备用之方案。

    不是一切都这么顺畅吗?

    她拥有令人妒羡的美貌和才能,在众竞争者挤破头的赫赫有名的科技公司取得高薪高位,这样理想中的生活,她还有什么不满?只要在变成高龄产妇前找个看得顺眼的家伙把自己嫁了,她就可以开始计画生小孩。

    只是,在某天,她突然发现,自已老是浪费珍贵的时间在等待。

    等那个人横挂书包散漫地现身在她的校门前,等那个人背著大背包在她家楼下的电话亭打电话,等那个人会在她生日的时候给她一个惊喜……等那个人发现她看著他的眼光掺杂了她最赤裸的心意。

    等那个人亲口告诉她,他爱上她。

    十五年过去了,她不知道自己究竟等到了什么。

    他,是她规画好的人生中唯一的意外。

    而她,手中握有帅印的常胜将军,面对那个脾气温和的男人,却懦弱胆小得不敢背水而战。

    第二章

    运动会最令人难忘的是哪个项目?

    没错,就是大队接力。

    不论你跑得快或慢,不论你在不在乎那面旗帜或奖牌,任何人都有机会被抓去凑数,在艳阳下穿著短裤露出大小腿粉墨登场。美其名是养成群育、争光荣耀,实际上也可以说成,我看某某班不顺眼很久,绝对在众人面前把他们给干掉。

    一出老套的挥洒汗水阳光校园剧,每年都在暗潮汹涌中热烈展开,就算再想置身事外,也可能会因为走廊上别班同学的一个取笑或瞪眼而大效爱班之心,奔回自己教室誓师起义,披挂出征。

    由于场地和时间都有限制,各班指派体育股长和班长居中协调错开互相的练习,一开始礼尚往来而后进阶为咆哮嘶吼,达成协议的同时更加深彼此的新仇旧恨。青春操场上演群魔乱舞,各班斯巴达训练和密技纷纷出笼,就算练到中暑外加吐也要假装懒散纳凉根本没这回事,往来间尔虞我诈,呛声中烽火连连,枯燥的上课生活增添无限诡异,关起门窗研究超级绝招,势必在武林大会……是运动会当天,拼个你死我活,血流成河。

    “好了,这是我们班一百公尺短跑的速度纪录,从里面挑出男女生十五个,总共三十位同学,然后开始排棒次。”徐又伶站在讲台上,早已把座号和秒数抄写在黑板上给大家参考。

    体育股长去找体育老师,准备下午要借的接力棒和码表,所以排棒次这差事,暂时落到她头上。

    她希望能在这一节自习课就把事情搞定。国中二年级,该著重的应该是老师发的讲义和课本里面的内容,至于这种会浪费体力而且对成绩毫无帮助的体育盛事,她只看作是学校强制视定执行的公务,能够冷眼旁观最好。

    “班长,你会当啦啦队帮我们加油吗?”班上头号皮蛋举手大声问道,他的嗜好是吸引美少女注意。

    “三八啊你,”文不对题的捣乱行为被正义之声攻击。

    “好啊好啊!班长要穿短裙哦!”最好露出胸部。另几个春风少年马上趁机起哄。

    “少耍白好不好?”废纸团轰炸发言者的后脑勺。

    很快地,底下闹成一片东倒西歪。

    “不要吵!”夏季的燠热加上同学们的嘻嘻哈哈,令本来就不是很愿意膛浑水的徐又伶逐渐变得不耐。班长威严不容挑战,她快速道:“这一节课要排好棒次,不然没有时间了!”她也不想为了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虚耗光阴,宁愿翻开参考书多做习题。

    看著同学们叽叽喳喳拿不定主意,她果决提议选出班上公认跑得最快的两男两女,徵求他们同意作为男女生第一棒和最后一棒,接著中间则填入跑速中上的名字,然后依照大家意见夹杂几个有爆发力的快腿埋伏,准备来个出其不意。

    反覆讨论修改直到众人都满意为止,用原子笔拟好出兵名单,她浏览比对,检查是否有错,准备等一下拿给体育股长。

    学校方面,由于校风开朗的校长秉持“大家一起来参与”的原则,体育组衡量过各班状况,男女生各十五棒是最佳调整;他们全班四十个人,大队接力加上其他参加各种田径比赛的同学,共有三十六个人要在运动会当天出场交战,被摒除的几个不是有气喘身体不好,就是纪录实在差得离谱……其中,短跑测速又以林熙然破二十秒堂堂倒数垫底。

    一百公尺,他一个男生跑二十秒三七?!

    比她这个故意放慢速度的人还慢!他是蜗牛还是乌龟转世?

    小学生都跑得比他快!

    不觉抬头搜寻他的踪迹,竟看到他趴在桌上睡觉睡得天昏地暗,看来根本就没醒过。

    真没用!即便是她对班际竞赛不感兴趣,心里却仍忍不住嫌弃这种没有任何长才的无能软脚虾。

    摇摇头,她在候补选手的第一个空格写入他的名字,下面是另外几个同学,在隔了数栏后,将自己放于最后。

    她连名字也不想和他有所接触。

    “班长!快站起来啊,”

    “班长!接力棒在那里,快捡起来跑啊!”

    “班长加油!”

    “班长——”。

    徐又伶耳边充斥著嘈杂的加油声和叫喊,她发现自己的视线很低,低到像是一只蚂蚁或蟑螂那种在地上爬的角度。

    又是一个人跑过她的身旁,急促的脚步声从砖红色跑道震撼进她的胸口,刺眼的阳光让她看不清前头的景物,只感到晕眩。

    她是怎么了?

    对了,早上的时候,有两个女生告诉她,说她们生理期来了,腹痛无法激烈跑步,因体育股长是男孩子,她们不好意思开口,只好来求助她。她很快地从候补名单里挑选两人接替。

    接著一整个早上的竞赛,因为她没有参加任何项目,所以负责杂务。

    订便当、买饮料,提醒选手该出场的时间……运动会,虽然她认为是学校强迫予学生的例行公事,不过反正就这么一天。

    到了闭幕前的大队接力,又有人因为之前赛程扭伤脚,所以不能出场。

    想再去找替补,却发现剩下的同学都不在座位上头。广播一遍又一遍响起,大赛就要开始,怎么办?怎么办?

    在同学的要求下,她只能硬著头皮上。她被排在第十三棒,他们说不是很重要的位置,但她从没练习过,根本没有所谓默契,该怎么跑?要如何跑?她表面镇静,恶补其他人的解说,心里的不安却根本难以压制。

    棒次很快地轮到她,她绑著蓝色头巾,站在跑道上等著同样是蓝色头巾的队友交棒给她。

    助跑,接棒,冲刺,银灰色的棒子握在颤抖的掌心里,那感觉几乎让她脚软,她只是追著跑在前方的背影,深怕自己让那距离扩大,更恐后面会有人冲越过她。

    下腹部隐隐作痛著,她双手冰凉,嘴唇泛白。

    快到了!快到了!跑半圈而已!看到地上的白线,就表示下一棒在前面等她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入助跑区的二十公尺范围,只是在看到前方站著等待的接棒人时呆了下,就这么一瞬间的分神,她跌倒了。

    膝盖上传来阵阵疼痛,腹部更有如尖针扎入,她四肢因过于紧张而极度僵硬,望著滚向水沟盖的接力棒,闪光刺痛她的眸。

    她跑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