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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君过后尽开颜-第15部分

    商机,乡民们卖东西也比从前卖得好。

    “所谓‘清净无为、与民休息’就是这个意思吧!”周阿荧感叹,“若推此处而广之,天下治世也就不远了。”

    “让所有地方都实行?这不可能!”我困惑道,“一个国家是不能这样运作的啊。政府存在的意义,应该是让民众过得更好。如果全国民众都自己过活了,那还要政府干什么?政府――政府是应该多做一些事情的!”

    周阿荧的眼神像炉子里的火光,温文明亮着:“大人还想做的事,是什么呢?”

    “我?”我诧异,“我没什么事了啊。”也许内心深处隐隐觉得,是有些事没做完,但那应该跟我无关了。那是别人的责任。

    “总是这样,对别人想也不会想的事,做得这样理所当然;而对于唾手可得的事,却想也不去想。这算是什么主公啊。”他感叹。

    “什么意思?”我问。

    “别人想也不会想的事,指的是把手下的胥吏都解散。唾手可得的事,指的是天下。”他道,“我曾经做过一个梦,天对我说,我的才能是理顺世间之经纬,我将用它辅佐一位人君,赢取谁都没有梦想过的天下。这个宿命听起来太沉重,我为了逃避它,已经躲很久了。但是,草堆后一双眼睛向我微笑时,我忽然现,命运也许永远无法逃避,天涯海角,只能与之相遇。”

    我目瞪口呆,手里如果拿着个玻璃杯子,一定会像任何电视剧中的好用桥段一样,掉到地上摔得粉粉碎:“你疯了?”

    “北方动荡。各省之间有隙可击。夜观天野,诸宿闪烁;荧惑有芒角、横天衢;银光贯紫微;流星大如一升器,光芒圆和,出须女,入天市南垣灭。必有英雄出世。主公宜早图之,以应天命。”

    “你、你在劝我造反?!”我瞪圆眼睛,赶紧看看窗外,没人偷听吧?“――你不想活了?”

    “今上在北方被围时,听说是有一支神秘力量袭击北虏后方,今上才能趁机反败为胜。我猜那支力量,是目前最活跃的一支义军。主公必须利用他们,否则,不足以与北虏、朝廷相抗衡。”这就是全部回答。

    “我不可能去抢季――当今皇上的天下!”我低声咆哮。

    “那您愿意死吗?”他耸耸肩。

    “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也许不久的几天后您就会知道了。在这之前,忘了我说过的话吧。我知道您不会向官府告我造反的,是不是?”他嘻皮笑脸。

    “呃……嗯。但是,如果你敢再说那种话――”

    “我娘子和您那位姑娘好像来了。”他完全不在乎我的警告,侧耳听着外面的细微声响,道。

    下章:红鞋

    第六十八章 红鞋

    水玉她们是拿鞋子来的。上次在水边遇见的小姑娘,叫绮君,我已还她一双草鞋,可是看她生活情况,实在困苦可怜,便打算让水玉给她再做双绣花鞋――一个女孩子,在整个青春期里,怎么可以连一双漂亮点的鞋子都没有?

    我记得我十来岁时曾在橱窗里见到一双凉鞋,雪白带子,镶着粉红钻的小蝴蝶,鞋跟是个水晶酒杯。后来想想,设计是有点恶趣味的。但是当时我爱它,真的爱,可是没有钱买。这种热爱和饥渴折磨我整个青春。

    所以,如果我有能力送给其他女孩子一双漂亮鞋子,我很愿意。就好像关照了从前的自己。

    水玉是标准的古代好女孩子,会纳鞋底、也会做鞋面子,只是针线有点慢,据说一个单鞋面子就曾绣了整整半年,犹未完工,因此央了谢娘帮忙。两个女人说说笑笑、有商有量的把活做完了,端着来找我。

    这双鞋子,桃红底子,用娇艳颜色绣出许多花鸟来,很精致,我见了都喜欢得不得了,想着绮君一定开心,立刻就出去找她。然而周阿荧的那篇疯话,到底压在我心上,让我脚步沉重了许多。

    绮君自幼丧母,其后丧父,跟着舅舅一起生活。她舅舅倒有些墨水,接些抄书、写碑的事儿来做,但大约生意不太好罢,生活只是勉强苦苦维持。难得这小女孩子倔强,没有什么垂头丧气的样子,只管麻利干活,但艰苦的日子到底给她的性情里掺了砂子,她不太爱说话,唇角每每扬起时,嘲讽比微笑更多。

    我在她身上实在看见了太多的自己。

    叩动粗糙的篱笆门时,绮君正在后面挑水浇园,人小,用的还是大木桶,只好挑半桶水,晃晃荡荡的拎上来,我很怕她被桶子反拉下去,忙上前帮忙。她不肯,将桶子挪到后面,亮开嗓门向屋里叫:“舅舅,亭长来啦!”

    我听到一阵痰喉咙的声音回应。

    上次来,我没有见到绮君舅舅,只听说是被山下盖新房人家请去写字了。我原想,这样辛苦奔波的写字先生,气质想必清秀,一听这把老痰滚滚的声音,倒是一怔。

    “舅舅前儿回来就病了,呆在家里养着。亭长进屋坐?”绮君招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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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点头,拉起她的手,想牵她一起进门。绮君扭怩着要把手抽回去:“有汗……臭的。”

    真的,她手心汗淋淋,似一只小泥鳅。

    “没有关系。”我实在心疼她,握住了不放,就一起进门。跨进门槛,又是一怔。

    这是一排三间的屋子,檐下挂着几串红辣椒、苞米棒子,还有几个大蒜,挨挨挤挤的甚是好看,正进门的一间是厅堂兼杂货间,右边朝西的一小间是绮君睡的地方、也兼着杂货间;左边朝东的一间我没进去过,听说是绮君舅舅的房间,当时落着把大锁,此刻,我就见个脑袋从里房的门缝里探出来,胡子半黑不白的,脑袋形状介于方和圆之间,像是石头缝里的黑鱼,似乎憨头憨脑、然而滚溜溜小眼睛里又透着点儿狡黠和胆怯的、向外张望。我的目光与他相遇,他明显的把脑袋向后一缩,像有点慌乱,随后紧忙的一边扣紧外衣纽子、一边钻出门来、一边向我寒喧靠罪:“这孩子真不懂事。草民这般模样、衣冠不整,又是这样简陋的地方,怎敢请大人进来,污了大人的玉足呢?”说着,早把那门关得严严实实了,不让人看见房间里的情形。

    我可能往那扇门多看了两眼,绮君舅舅一局促了,先是想站到旁边引开我的目光,后来又端着肩膀把门挡住,指着长板凳请我:“坐,咳,咳咳,长官,坐!”

    绮君嘴角又嘲讽的扬了扬,但是没说什么。她舅舅在担心什么呢?我想,算了。英语中有句古谚,每户人家的柜子里都有个骷髅。谁能没秘密呢?她舅舅房子里有什么秘密,真正同我无关。

    我在凳子上坐下,绮君给我端来黑乎乎的大叶子茶。绮君舅舅一边咳嗽,一边陪我说话,说的都是奉承话,我觉得难受,谈不上两句,起身告辞了,劝他好好养病。绮君送我出门。我们两个脱离他舅舅的视线之外,不约而同的松口气,我笑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给她:“给你的。”

    说不清为什么,我想她可能不愿意在舅舅面前接受这份礼物。

    “什么?”绮君抬头看我,碧青小眉头打着结。

    “打开。”我笑笑。

    她打开,那双桃红的绣鞋露出来,她像看见什么超级古怪的东西,大大吸进一口气,手臂僵着不动。有那么一会儿,我还以为她被吓着了。然后她慢慢把手掌放下去一点,看着它们,再抬头看我:“我?”

    “你。”我点头,捉弄她,“除非你不想要?”

    她迅速把鞋子紧紧抱在臂弯里:“不,我要!”眼里漫起水气,“谢谢大人。”

    “没什么,这都是小事。”我被她的反应感动了,并没经过大脑思索,便弯腰对她道,“小姑娘,你现在处的地方只是整个世界的很小一个角落。有一天,你会去到更高更远,那时,如果你有能力照顾其他小姑娘,你也会愿意这样做。”

    绮君没有说话,眸子像一双湿漉漉的黑石子。我有点担心自己胡言乱语,把她搞迷糊了,可是她看了我一会儿后,低下头道:“嗯。”

    虔诚似领到小红花的幼儿园孩子。

    下章:当年

    第六十九章 当年

    那天晚上我听见有琴声,泠泠若山风漱松。我推水玉:“你听见吗,是有音乐?”水玉侧耳片刻,脸色一变:“真有。”

    “怎么了?”我看她脸色有点奇怪。

    “从前……也听到过这样的琴声,您叫我不要多问。”她小声道。

    “从前是什么时候?”我来了兴致。

    “就是大人……呃,还在闺中的时候……不知哪天开始,你听到琴声,就会悄悄溜出去,有时是回来之后听到琴声。您都叫我别过问……”

    “这么奇怪?我一般会去多久啊?”我挠头问。

    “有时一两个更次,有时快整宿……”

    “这么久?我去干嘛的啊?”我随口问,然后猛然想到――“天啊,该不会是去幽会?”

    水玉掩住口:“水玉没这么说!而且――而且总觉得小姐――不,大人,不像做了这种事情……”

    小姐、大人的,还真是拗口。我苦笑:“反正不管是什么事,就是说这个人已经找上门来了是吗?那我去见见他吧。”

    “那……要不要水玉陪您去?”水玉担心的望着我。

    我犹豫一下。当初“程昭然”不让水玉跟随,也许有什么特殊的考虑,我萧规曹随算数,不用改规矩:“我自己去吧。”想了想,笑笑,“如果有什么事,我会开口叫救命的,你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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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琴声是从山顶的宝塔中传来。宝塔,古语又称浮屠,当年读书时我很不能原谅古人为什么要给那么多东西取那么多的别名,浮屠之于宝塔、铁马之于风铃,而且还要写在古文里,语文科目居然还要考它,背得我满面凄凉、人比麻花瘦。

    今夜见那建筑物,矗立在半明半昧的月光中,松涛阵阵、古琴幽幽,每一层高啄的飞檐下,都挂了铸铁的铃铛,在夜风中微微晃动,我又觉得:果然要“浮屠”、“铁马”这样的古名才称它。风铃之类,都嫌太轻浮。

    足下还有数十步泥阶,我听到琴音中有人开口唱:“痴心怎了?记得当年初相遇,阳光正好,着个春衫小,眼前脂粉顿如草,遂叫我,缚手对画牢。”

    声音很熟。

    我高兴的叫出来:“是你啊?”

    宝塔的最下面一层,点着长明灯,壁上画着怪模怪样的佛经图画,好像是八部众中的龙王成佛。有人穿着白衣,在那里抚琴而歌,正是允松楼里,喝了酒没有带钱,曾说“他日有缘再见,当偿君此曲。”的男人。

    他微笑着收回双手,按在双膝上:“你来了?”

    说话的声音,也果然是曾替我解围、隐身在暗中对我说话的人。

    “叫我拔剑、帮我打败了陈大勇他们;后来又在韩茂庄外跟我说有人来了,这个声音是你吧?”我道,“你说你叫向予?为什么那两次都不露面给我看呢?”

    “因为想观察一下你。因为好玩。”

    “啊?这有什么好玩的……”我挠挠头,总觉得不对劲,一句话脱口而出,“你该不会真是‘我’的旧情人?”

    向予蓦然大笑,指着他自己:“给你引见一下:我,向予,江湖人称向先生。是你的――师父。”

    “师父?”我茫然。

    “对,”他笑容可掬,“快来见过为师。”

    “你说是就是了啊?”我对这个忽然间蹿出来的、这么年青的“师父”,保持极度怀疑。

    他点头叹:“不然你以为你一身武艺从何而来?元城的小姐大人,难道真的家传武艺?开玩笑。”

    “哦,那……那你是程昭然的师父,就等于是我的师父。你好。”我很礼貌的对他点头。

    “随便你啦,”他摊摊手,“你知道我对别人的选择一直是很宽容的,尤其是女孩子。”

    “等、等一下。你以为我做了什么选择?”我狐疑之心越来越浓。

    “你要救未婚夫,结果未婚夫死了;你要当良臣,结果被皇帝欺负了。你心理承受不住打击,所以自尽;自尽不成,所以给自己找一个逃避的办法,假设自己是另一个人。”他耸肩,“还能有什么解释,你以为?”

    我哑口无言的看着他。

    他说得有道理。对大部分人来说,还能有什么其他解释呢?也不必多费唇舌了。我苦笑。

    “培养一个徒弟不容易,我想了很久,是放任你自然呢、还是重新与你相见,不过幸而你的武艺没有丢、性性也没有大变――”

    “等、等一下,这段时间,你一直在暗中观察我?”我毛骨悚然,几乎要喊出:变态!

    “不,”他似乎颇为遗憾:“因为某些事比较忙,我只呆了很短的一段时间,所以你的很多丰功伟绩我都错过了。不过幸好,就已知的你的表现来说,仍然不愧向某人的徒弟。我只要再点拨你一二……”

    “什么武功我可全忘了哈!”我警告他,“紧急情况下好像会打出一些厉害的动作,可是平常只有这样――”手掌往空气中劈一劈,给他看,“你看,什么都没有。”

    “还是这么性急。”他啧啧摇头,“为师会没办法吗?过来过来,附耳过来。”

    “干嘛?”我附耳过去。他对我说了几句话,好像是武侠小说中的口诀。“这是――?”我满脑子空白。

    “运气口诀。”他自负的感慨,“向某人不传自秘啊,居然传了你两遍。”

    我哭笑不得:“传我有什么用?我又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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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传了你就会了。”他不由分说到我背后,双掌贴在我身上,我又感觉到那种清凉的气流。

    “喂,等等,这是真气吗?”我问。

    “不要有杂念,背诵我的口诀。”他道,声音严肃。

    我只好念:“天根兰抵,心窍冰如;阴阳互转,手足承基……”都不晓得是啥意思,怎么想都狗屁不通。可那股清凉气流在全身流转,不觉间竟像合了这几句话里的什么路径似的,我周身越来越轻捷、轻捷得像是没有了似的。我再没有身体的意识、甚至没有了意念,只是轻飘飘的浮在什么境界里,一派畅快。

    耳边有幽幽的哭声传来,我一跤跌下去,觉得自己是个很小的小孩子,仍然感觉不到自己身体的存在,只是脑袋很晕。有个什么人坐在我的身边,手按在我肩上,手指清凉,低声道:“阿季,你不会死。”

    “哥,救我……”我听见自己嘴唇里传出微弱的声音。

    “是,我保证你,只要我不死,你就不死。如果不能成佛,我就成魔。我会把自己的命分给你。”坚定无疑的回答。

    我猛然张开眼睛,眼前还是柳阳山的月色。我一时不知今夕何夕。

    向予盘膝坐在我对面,专心调息,脸色好像有点白。我睁开眼时,他也睁开了眼。

    “出了什么事?”我怔怔问。

    “你身体里已经有一个人的内息,非常古怪,差点伤到了我。”他道,“你没有走火入魔吧?”

    “我?很好啊,为什么这么问。”我说,一边抬起手指,拭去眼角的泪水。

    我的眼睛刚刚看到了什么?以至于落下泪来。

    “阿季……”我记得梦中的人这样叫。季禳排行为季。这是他的记忆吗?他的真气,把他的记忆碎片也送给了我?我不太明白,这超过我学到的一切科学知识范畴。

    “真的没事?你的脸色肯定比我还难看!”向予伸出一只手要碰我。

    “不,没事。”我下意识的后退一步,躲开他。

    如果那个生病的小孩确实是季禳。坐在旁边的人,就是厉祥。我不知道他们兄弟间生了什么,使得那么慈祥的兄长成为一个变态的皇帝、而小弟弟弑兄篡位。我只是……只是,每当又想起厉祥这个变态时,就不想见任何人、也不要被任何人触碰。我只要一个人呆着,不然可能又会吐出来。

    那个人随时能激起我最强烈的反胃感。

    “是谁给了你真气?……不想说的话,算了。我们先从练飞刀找找感觉――”

    “下次吧。”我举步往外走。

    “什么?!喂,你有没有搞清楚?我是你师父!师父愿意教你,你竟然――”

    “还有很多公事要回去忙啦。”我懒懒的挥挥手,“睡吧,明天还有好多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