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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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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从未在他面前做过这身打扮,快五十岁、快绝经了,却要穿成这样,来弥补她逝去的青春!原来在她眼里,他敖世政脱去了敖家光环,就不值钱了!

    望那背影一眼,他掉头就走。

    等回到家,他安静的收拾屋子,给乌龟换水,不把情绪表现在脸上,就好像真的刚出院一般。而买完菜回来的韩湘雅,也换去了那一套红裙,穿着一套不知从哪弄来的旧衣服,进门就道:“世政,我今天手气不错,赢了几百块,所以马上买了甲鱼来给你补补,你看。”

    世政望着那网兜里的甲鱼,又见她一脸温润的笑,突然觉得湘雅其实也是关心他的。

    岂料韩湘雅接下来却把网兜往他面前一扔,撒娇道:“世政,我的手疼,这甲鱼就麻烦你杀了。等杀好,把菜准备好,你叫我,我下来炒菜!”

    满面含春笑着,拎起身侧的那几个纸袋,转身就往楼上走。一上楼,就嘭的关上卧室门。

    敖世政看着那甲鱼,再看一眼乱糟糟的屋子,坐到椅子上回想如雪说的话。如雪都病成那样了,湘雅这个做母亲的却越活越年轻,越过越滋润,一点愧疚感也没有。

    他浓眉一沉,也跟着上楼。

    而这个时候,韩湘雅又在讲电话,声音不再刻意压着,时而高亢时而低哑,身子在房里走来走去,“云姿,你告诉我,你到底得的是什么病?为什么排卵期会出血?”

    “我为什么这么关心你?!”对方说了句什么,她为之一愣,下意识将这句话重复了一遍,而后快速说道:“因为我也有你这么个一般大的女儿,当时看到生病的你,我就想起我女儿了……对,我女儿是如雪。”

    “有人告诉我,你才是我亲生母亲,是真的吗?”电话里传来云姿落寞的声音,夹杂轰隆隆的飞机起飞声。

    “云姿,你现在在哪?是在法国机场吗?”韩湘雅的心弦被女儿的话拨的乱颤不已,她的女儿还是知道这个秘密了,想与她相认!她又何尝不想呢,她天天盼着云姿认她,喊她‘妈’!“傻孩子,你不想让我做你的亲生妈妈吗?我虽然是你的亲生妈妈,但你依旧是裴家的大小姐,身份尊贵,锦衣玉食!”

    “你和那老乞丐合伙骗我,慕妈妈,我对你很失望!”云姿啪的挂了电话。

    “傻孩子,我真的是你的亲生母亲呀。”韩湘雅望着被挂掉的电话,为女儿的反应欲哭无泪,“我这样做,无非也是想让你过上好的生活,不要像妈妈这样受一辈子的苦。”

    门外,敖世政将刚刚打开的房门轻轻带上,一脸苍白的转身下楼。这个在他身边生活了几十年的女人,到底还有什么秘密瞒着他?!

    076 口红印

    第二天,敖世政约了颜夏冰见面,地址选在夕照鼓楼的一家古色古香茶楼里,靠着窗。

    “弟妹,坐。”他穿了一套正式的中山装,衣冠楚楚、相貌堂堂,脸上却染着沧桑风霜,集落寞与忧愁于一身。

    颜夏冰对敖家的事多少有些耳闻,摘下鼻梁上的眼镜端坐在对面,微笑着喝了一口刚沏上来的铁观音,赞了声味道不错。自从先生过世,她便很少与敖大哥见面,这次敖大哥单独约她见面,定是有什么事要说。

    她喝了一口茶,将杯盖盖上,笑着问候了一声敖世政的腿伤。

    敖世政老脸羞愧,说了声没多大碍,心里却鬼使神差的骤然觉得如雪喝茶的动作确实跟颜夏冰很相似。那是一种说不出口的感觉,能意会,却无法言传。

    于是他多看了坐在对面的颜夏冰一眼,沉声问道:“云姿那孩子最近还好吗?心脏病的康复情况如何?”

    颜夏冰眼中有忧色飞快闪过,轻叹了一声,说道:“不瞒大哥,这孩子其实过的并不太好,毕竟那么多年的感情,不是说放手就能放手的。上次在岱山岛遭遇劫匪,她的名声和品牌形象一落千丈,fenis法国总部那边立即取消了她的品牌代言,把她在国内的海报全撤掉了,封杀了她。她现在回了法国,一来向菲尼女士说说情,二来散散心。大哥,敖宸他们小夫妻俩现在过的还好吗?”

    她又问道。

    敖世政摇摇头:“这两个孩子都太倔了,心走不到一起去。弟妹,云姿的父亲有心脏病吗?云姿自打出世,有没有什么异样之处?”

    “异样之处?”颜夏冰皱了皱洁白的额头,不明白敖大哥为什么会有此一问,道:“大哥是指哪方面?这孩子除了有先天性瓣膜病,长的不像我以外,一切都好。她乃乃把她当宝贝疼着,说长的像她逝去的爷爷,鼻子嘴巴都像。”

    “一切都好吗?”敖世政不好再往深处问,喃喃自语了一句,心思在百转千回,脑中同时又突然有什么东西飞快闪过,却又快得抓不住,让他唏嘘不已。他端起茶杯喝茶,掩饰自己的失神,便又道:“弟妹,当年给云姿接生的那位妇产科医生还在医院吗?这些年,她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

    颜夏冰静静看着他,总感觉他今天有些怪异,似有什么问题要问,却又问不出口,只有不断旁击侧敲,打破他一贯的铁汉冷面,心里干着急。

    这么多年的世交,她还是有些了解敖大哥的,脸上冷心里热,什么都闷在心里,就像现在这样。她搁下茶杯,轻轻笑道:“大哥,当年那位给云姿接生的姚医生已经退休了,现在在各地旅游,安享晚年。不过医院有她的电话和多年来的临床治疗记录,如果要找,也是找得到的。不过大哥,你要问的问题是不是跟云姿有关?这孩子最近一段时间有些怪异,可是跟敖宸有关?她又给敖宸夫妻添麻烦了?”

    敖世政抬起头,整齐的双眉不自觉皱了起来,越皱越深:“她跟敖宸之间的事,只能说有缘无分,怪不得谁,也不能说她给敖宸添麻烦。他们做不成夫妻,还可以做朋友,没必要老死不相往来,弟妹你要多开解她。我身为伯父,也希望她找到一个适合她的丈夫,孩子们都过的好,不要像我这样……”

    说到此处,他落寞起来,顿了顿,不再说下去,而后站起身:“弟妹,我想起有些事得急着去办,先走一步了。”

    他颔了颔首,推开椅子,转身大步朝楼下走。

    而后等走出茶楼,他直奔家族医院,进了院长办公室,查看当年那位妇产科医生的临床治病记录。他一边翻,一边回想当年的情景。

    他记得二十五年前,淑贞泼了湘雅一脸的硫酸,又毒打她的肚子,使得她提前生产。当时他急得手足无措,想也没想就将湘雅抱来了家族医院,给她秘密准备了一间单人房。而也正是在那一天,裴家弟妹产下云姿,只先湘雅一步进入产房。

    当年,这件事他是要求院方保密的,因为不想引起一些不必要的负面新闻和麻烦,也因为当时他和湘雅根本什么事也没有,不想以讹传讹。

    而老院长也确实为他保密了,没有给湘雅登记,指定了特定的护士照顾湘雅,提供极度隐秘的特殊病房给湘雅住,连一丝风都没有透出去。

    “敖老,为什么这么急着找姚医生?是不是敖宸少爷出了什么事?”人到暮年的老院长关切问道,并说道:“二十几年前的事,跟那褪色的水墨画似的,模模糊糊,都记得不大清了。不过我倒是记得,有一年你抱了一个大肚子女人到医院来,说要给她治脸,脸还来不及治,就要生了。当时医院安排不过来,只得让刚给裴夫人接生完的姚医生给她接生,好在母子平安,喜得千金……”

    “千金?”敖世政从卷宗上抬头,狐疑看着老院长:“姚医生二十五年前的临床记录上为什么没有记载我送来的那个女子的生产情况?只有裴家的,而且裴家弟妹的生产记录有更改?”

    “喔。”老院长朝他手指的地方看了一眼,悠闲喝了口茶,笑道:“敖兄,你不记得你当时要求保密吗?既然你嘱咐了,我又怎么敢把这些东西让姚医生记载在她的工作手册里。当年我按照你的旨意,让接生完的姚医生免去记载,只记了裴少夫人的生产记录,按正常程序办事。”

    “那为什么第一栏写的胎儿早产,第二栏突然转为瓣膜微弱?”

    “为什么?”老院子苦思冥想片刻,搜索出当年模模糊糊、零零落落的片段,又笑着解释道:“一般情况下,初生儿的健康状况很难拿捏,医生接生完胎儿后,确定其呼吸哭声健康会先入保温箱,再慢慢观察。当年裴少夫人确实是早产,不足月,所以院方将孩子放入无菌保温箱,指定护士照看,记录胎儿情况。当时敖兄你送来的那个女子,她的孩子也是早产,胎位不是很正,且听姚医生说,那孩子刚从母体出来时,哭声不够响亮,略带嘶哑,可能是营养不够,所以便将那孩子也入了无菌保温箱观察。但到最后,那孩子健康出院了,裴家千金却被检查出患有先天性瓣膜病,出世没几天差点夭折……”

    “老尤,带我去婴儿室看看。”敖世政的脸早已绷成一块铁板,忙出声打断老院长,径自打开门往外走。湘雅在电话里说云姿是她的亲生女儿,可不是说着玩的!

    等走到四面墙壁全是透明,由四块样式美观、线条流畅的防弹玻璃隔离成一个空间的新生儿室前,敖世政止步驻足了。他抬头望了望四周的隐形摄像头一眼,再望一望新生儿室的电脑自控玻璃门,紧蹙一双灰眉。

    进入新生儿室,医生和护士都是刷智能卡的,有身份识别,家长只能站在玻璃外看保温箱里的孩子。而且这里是他们两个世家的私人医院,一般很少接受外人的进入,除非是他们两家的朋友或熟识。

    “二十五年前,这里不是这样的,没有摄像头,没有智能卡身份识别,只是一间平凡不能再平凡的房间,半堵玻璃墙,一扇门,就是空间大一点,其实敖兄你当年也来看过的。”老院长在旁边轻轻解释。

    “嗯。”敖世政点点头。他当然记得,敖宸出世的时候,他站在玻璃墙外乐得合不拢嘴,差点没把下巴磕掉。不过他只来过一次,也没有往那方面想,记忆有些淡。

    “以当年的设施,如果值班护士怠忽职守,或出去拿个文件,外人都是有可能进入新生儿室的?”

    “有这个可能!”老院长颔首,老脸上笑得像弥勒佛,眼中飘过一抹狐疑,“不过这里是裴敖两家的私人医院,外人都不得进来这里,谁会做这种事呢?敖兄,你别庸人自扰,这里的工作人员不会做这种事的。”

    “二十五年前,照看裴家大千金的护士现在去哪了?”敖世政又问道。

    “这个我不大清楚,敖兄你去查查人事科,这几十年的人事变动有些大。”老院长一边说一边看手表,拍拍敖世政宽厚的肩膀,“老尤现在不能陪你了,要去开会喽,一会一起吃顿晚饭,喝一些老白干,啊。”

    笑着说完,拍拍p股走人。

    等他离去,敖世政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心事重重望着墙角的那盆室内盆景。裴家世兄的骨灰早已撒在海里了,没有留下一件可以做亲子鉴定的遗物,即使他现在拉如雪去做鉴定,也没法证明她到底是不是裴家的女儿。

    而且这样一来,必定会弄得裴敖两家翻天覆地,人人不得安宁。

    还有湘雅,越来越陌生……

    不过他还是决定去一趟人事科和鉴定科,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以安人心。

    只是等走到人事科要求调出人事记录,工作人员却告诉他——二十五年前负责在新生儿室值班的护士有十个,平均每天有两个护士值班,而在那天值班的护士是两个外地人,在医院做不到一年就回家乡去了,至今已断去联系。

    于是,他不得不要了两人的身份证号码,来到鉴定科,征询亲子鉴定的方法。医师告诉他——一是dna鉴定,取父子头发或血y、皮下组织,二是比对y染色体,对比与叔叔、大伯y染色体的相似度。

    “父亲已经不在,父系家族的男性也没有,怎么办?”

    “敖少爷,您要做鉴定的朋友是男性还是女性?”穿大白褂的医师换种问法。

    敖世政一怔,道:“女性,父亲已去世,母亲还健在。”

    医师坐在皮椅上,微微一笑:“那我建议母女去做亲子鉴定,这是唯一的办法,而且比较准确。”亲子鉴定无非就是遗产继承权纠纷,抚养权纠纷等等。

    “真的可以吗?”敖世政黯淡的眸底陡然一亮,下意识站起身。如果可以母女鉴定,那最好不过了。

    “嗯,先去司法鉴定机构签署鉴定书,再取母女血y或口腔表皮,即可。敖老爷,我送您出去。”医师礼貌的为他开门,亲自送他出门。

    敖世政走出去,感觉胸口似乎轻松了一些,又似乎沉重了一些,复杂得让他难受。他就那么怔怔站在走廊上,望着来来往往的病人、医生和护士,捂住胸口动也不动。

    如果如雪真是裴家的孩子,让她认祖归宗,母女相认,也算是对她的一点补偿。但,无辜的云姿怎么办?这个孩子他是看着她长大的,没什么心机,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假若让她突然从云端掉到泥泞,她该如何去面对?

    无论是哪种,都是残忍的。

    他轻轻叹息一声,移动脚步往前走。

    就在这时,走廊转角处突然冲出来一个女子身影,跨着单肩包、短裤、短筒黑皮靴,斗篷式长毛衣,怀抱课本急急跑着,路也不看,一把撞开他,直接往前面跑。

    她也不道歉,跑到鉴定办公室大门口,火烧眉毛的敲了两下,推门而入。

    “医生,我想问问怀孕一个多月,可不可以做亲子鉴定?”在关上大门前,她急促的第一句话从门里飘出来,恰恰传到敖世政耳朵里。

    敖世政走回来,是因为撞他的这个女孩是妍奚,他的小侄女。他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事急得她好似天快塌下来了,竟抱着课本,逃课来医院,却没想到听到了这句话。

    这孩子怀孕了?

    他的心又是一颤,等在门口。

    而妍奚没在门里待上两分钟就跑出来了,一打开门看到是他,小脸一红,喊了声伯父。她给敖伯母介绍男朋友的事,一定让伯父知道了,觉得她多事!

    “你怀孕了?”敖世政将她扶稳,老脸板着,异常严肃。

    “当然没有!”妍奚连忙摆手,急得快跳了起来,一双大眼睛却在闪烁其词,“是我一个朋友,不知道怀了谁的孩子,让我帮忙来问问!伯父,您可别告诉我妈,不然没什么事都给整出什么事来了!我赶时间上课,先拜拜了!”

    她抱着课本,跨着包,再次落荒而逃,一来一去犹如火箭头,似乎真的赶时间。

    “这些孩子!”敖世政低叹一声,慢妍奚一步出了医院。

    如雪坐在桌前给律师起稿委托书的时候,内心突然有丝大逆不道的感觉划过。她要冒天下之大不韪,起诉自己的亲妈,让她坐牢,三年或五年,而后等在法庭上见面,母子感情完全破裂。

    她也不明白为什么要在这孤身一人的时候,还要将自己的母亲送上法庭,断绝母子关系。也许,是因为累了。

    停下打字的手,她站起身,不知是第多少次站到那冬阳艳艳的落地窗前,汲取阳光的温度。敖宸去摩纳哥一周了,没有打来一个电话,也没来一个简讯,跟那次陪裴云姿去法国一样。

    而她,依旧是睡、睡、睡,睡醒了,坐在电脑前写日记,为孩子拍dv,坐在窗前学各种折纸,学手影,有小兔、老狼、老鹰、山羊、大象、狗狗,以后可以用来逗宝宝,也可以自己玩。

    她的手指纤长,很适合放在阳光底下,做老鹰展翅,双翅缓缓的扇动,飞上云霄。每次这样坐在窗前,微微仰着面做手影时,她都有种满足感。因为肚子里的小宝贝好像在动,给她回应,告诉她它在看着妈咪的手,在为妈咪的手艺欢呼。

    每到这个时候,她都舍不得停下。

    “滴答!”寂静的大厅,阳光洒满每个角落,她身后的电脑上,sn谈话窗口突然闪动起来。

    她回首看了一眼,抚抚微微隆起的肚皮:“宝贝,好像是ny叔叔来了哦,妈咪先去跟他说说话。”

    “礼物送到了吗?”坐到电脑前,对话窗里只有这么一句话,简洁有力。

    “嗯!”她飞快打了个字过去。

    这个网友是在半个多月前加在sn上的,ny,海军的意思。他的头像是一艘泊在深海中的白色舰艇,非常气势。不过虽然加了他半个多月,但他们只聊过一次,就是他让她买模型舰艇和潜艇送到埃弗森商业大楼的那次。

    “对方收到礼物的反应?”片刻,他遒劲有力的字体跳跃过来。

    “没有!”他要求送到总经理办公室,她便快递过去了,当然看不到对方的反应。不过听安安说那个部门的总经理是个谢顶的中年色狼。

    “没有?”他反问一句,立即打来一排字:“你没有亲自送过去?确定送到了他手里?”

    她有些心虚,打过去:“我确定对方已签收,这里有签收凭据。不过据我的员工说,对方在收到礼物后,没过一会就将礼物扔进了垃圾桶。”

    而这句发过去后,他沉默,没有回音。

    几分钟后,在她以为他已离线时,他突然又打字过来:“最近为何不更新微博了?”

    她的微博?

    上面只上传了一些她的设计作品和用数码相机拍下的风景,以及一些日志,没想到这个男人会注意到。

    她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