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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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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官度轻轻抚过他的头发。

    〃我的路,就是我自己的。我想我无法忍受那种隐姓埋名,无所事事,一辈子担心追杀的生活。杜亦南……他的生命中也不该有我。他是前途无量的警察,应该娶妻生子,安稳升职,怎么能和我这种男人牵扯在一起……我可以不在乎,他却不能。所以,打开始我就当成个梦,从未想过表露……何况,〃凤飞顿了顿,平静的语声中带出一丝高傲,〃那种施舍来的爱,我怎屑于要……现在,你放心了么?〃

    放心?官度淡淡一笑。他根本没怀疑过。凤飞如果想叛变,有的是更好的法子。然而听了凤飞的话,他心中仍闪过一瞬间后怕。凤飞自觉对杜亦南无情,却仍在不知不觉中为他着想,这岂是仇敌应有之态。

    要是杜亦南能凤飞说出这番话来,只怕他已见不到现在的凤飞。

    可惜杜亦南并不知道,凤飞也不知道。

    〃我不会动阿然。〃

    他没有提杜亦南。凤飞也没有再问。两人心里都极清楚,不管原因为何,官度已将这人列入了猎杀名单之中。这次,就连凤飞也无法求情。

    官度将胡乱裹着被褥的凤飞抱得更紧了些,低头贴在他的耳边,轻笑道:〃你现在状态不稳定,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呆着。说吧,到明天早上为止,你想要激狂的做a,还是静静地在我怀里睡个饱。〃

    同一时刻,阿然从醉意中微微清醒,发现面前站了几个彪形大汉。

    酒吧后巷潮湿y冷,光线昏暗,虽是对面咫尺,也看不清来人的面目。

    〃你们是?〃

    阿然本能地觉出危险,直接向后退去。

    才退了一步,手臂便被人从后扭住,用力之大,几乎要将肩关节撕脱。

    酒意完全消退,阿然痛得哼了一声,还未来得及说话,头发已被揪起,一拳狠狠地打到脸上。紧着是身后数下混杂不清的脚踢。

    〃行了,他还有用,先带回去。〃为首的男人制止住同伴,冷冷道,〃弄坏了,刑堂又要不高兴。〃

    迷糊中听见这几个字,阿然全身都象结了冰。他已经猜出了他们是谁。

    就算白痴也知道,落在他们手里,下场比死还惨。

    哥……阿然习惯性地想起一个身影,随即更大的痛苦攥紧了他的心。

    哥和小茵……最亲近的两个人,他们已经彼此喜欢,相拥而眠了……

    那就这样吧……

    放弃所有挣扎,阿然麻木地任凭几只手粗暴地拖拽往巷口的货车。

    月色一黯。象是乌云遮挡了天空,狭窄的小巷突然陷入了黑暗。

    只不过一瞬。

    光亮再起时,阿然完全怔住了,就在面前,看到了以为只有电视上才会演的一幕。

    一道身影正自月轮间飞掠而过。宽大风衣展开有如深色鸟翼,钢索的银光细碎地闪烁,枪口横在胸前,吐出不易觉察的幽微火舌。

    毫无预兆,更来不及反抗,随着火舌,身边的人一个个无声无息倒了下去。

    阿然不知所措地立在当地,呆呆地看着那道身影掠来,再停落在前方,收起钩索,旁若无人地弯下腰翻看昏迷的猎物,口中还似乎喃喃地说着什么麻醉剂用多了,真浪费之类的话。

    奇特的人,奇特的行事。

    震惊过后,阿然心中不肯定地浮现出一个名字,却还是不敢相信。那个人出了名的独来独往,我行我素,在黑道上的级别又与自己相差有如天地,有什么理由会出现在这里,并出手救了自己?

    正胡乱猜测时,男人已直起身,一双格外明亮锐利的眸子向阿然看了过来:〃跟我走。〃

    低沉的嗓音象有慑服人心的力量,阿然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一路飞车飙过不知多少街角,快天亮的时候,两人终于进到海边一间不起眼的公寓中。

    屋中设施齐全,却积了薄薄的灰尘,看得出长久无人居住。阿然一边遵照男子的吩咐收拾打扫,一边迟疑地开口:

    〃请问你是……〃

    〃我叫郎寒。〃男子在布制沙发上坐了下来,象是知道阿然心中的疑问,爽快地回答,〃救你,是因为受人所托。〃

    果然是他。那个城市猎人,郎寒。

    虽有心理准备,阿然还是吓了一跳。正不知要不要再问下去,郎寒已从怀中掏出一只扁形银质酒瓶,舒舒服服喝了口,拔了个手机。

    〃喂,死小j吗,是我,你要我找的人已经在这里了。〃

    阿然不自在地竖起耳朵,却听不清话筒那边的声音。只有郎寒讨价还价的语声还在继续。

    〃……用掉我七支新型l-ieng号麻醉弹,三枚气味消除剂,几公升汽油,当然,他在这里的食宿也要算在你帐上……不行,至少要翻一倍……〃

    阿然忽然发现这个叫郎寒的男人说到钱时双眼特别闪亮,笑容也越发灿烂。

    又是一阵细节的纠缠。或许是对方步步退让,郎寒终于满意地结束讨论,看向阿然:

    〃过来,听个电话。〃

    会是谁的……阿然直觉地后退一步,摇了摇头:〃我不要听。〃

    〃你还真是麻烦啊。〃郎寒皱起眉,手一扬,掌间已多了把枪,〃需要我说第二遍吗?〃

    用枪说话永远比别的都更有效。阿然虽不觉得郎寒当真会开枪,但条件反s地,还是僵硬着走了过去,接过手机。

    那边的声音如此熟悉。冷静,清晰,仿佛永远深思熟虑。

    〃阿然吗?我要你听好两件事。一,我和小茵没有什么。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二,你的处境很危险,不知有多少人在抓你领赏。我托郎寒照顾你,你暂时就跟着他。〃

    就这几句话吗?简单的,好象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只要轻描淡写几句话,一切都可回到原样。

    你以为是这样吗?

    阿然的眼前迅速模糊,再也控制不住,第一次对着兄长吼了起来:

    〃你还要骗我!我亲眼看到你压着她,这也叫没什么?是我自己笨,我信错了人,居然将她带去见你!〃

    电话那侧静了一静。

    〃你误会了。〃

    〃你尽管说吧,反正你是名牌大律师,黑的都能说成白的,可我再也不信了,一个字也不信!〃

    〃阿然,有件事,以前我一直没告诉你,怕你不能接受。现在我想,还是直说的好。我的性向和别人不同。我对女人没兴趣,我喜欢的是男人。还有,小茵也不是真正喜欢我,她只是为了报仇。你完全可以放心。〃

    不会,这不是真的,做律师的什么谎都会编得出来。阿然极力告诉自己,心中却开始松动。

    〃小茵……小茵在哪里?我要见她!〃

    〃我不知道,你也不能出去找她。〃凤飞的回答迅速而明确。

    〃你骗我!我恨你!〃

    阿然狂吼一声,用力地摔出手机,却被郎寒一伸手接到,满脸不爽。

    〃小子,你搞清楚,这是谁的东西。〃

    对着手机那头又补了一句:〃死小j,你也听到了,他摔我的手机,这笔损失费也记在你帐上!〃

    阿然脑中一片混乱,完全不注意郎寒说了些什么,只是抱头抵在墙上,翻来覆去地想,真的吗?会是真的吗?

    直到郎寒用力踢了他一脚,他才茫然地抬起头来,看向对方。

    〃他说他只喜欢男人,你信吗?〃

    〃那只死小j?他本来就只喜欢男人啊,有什么好奇怪的。〃

    〃不奇怪吗?〃阿然瞪着郎寒,还是没法反应过来。

    〃奇怪吗?你喜欢输钱,他喜欢男人,每个人兴趣都有不同,有什么大惊小怪的?〃郎寒又踹了阿然一脚,将他直踹到水盆边,示意他继续干活,自己重新坐回沙发,懒洋洋地喝酒,〃这只死小j虽然小气了一点,性格也有够别扭,不过他说话算话,敢作敢当,比大多数男人都更象个男人,不对,是更象个人。这世上很多人在我看来,根本就只能算垃圾,死小j就不一样。〃

    阿然愣愣地看着郎寒。

    郞寒嘲讽地看着他,笑了笑:〃他一直在免费接我扔过去的案子。还不许我说出去。我开始怕他不尽心,就威胁他说,输一场就是一刀,他答应了。结果有次他输了,我还没想到,他自己先给了自己一刀,说是不赖我债。小子,换了你,你能做到?〃

    哥哥居然有这样的事,从来都没听他提起过……阿然呆住了,蓦然发现,自己对哥哥的了解,几乎是零。

    凤飞挂断电话,也有些发怔。

    还是被迫说出了自己的秘密。虽然并不在乎别人会怎样看待这种性向,可阿然却是自己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他会怎么想?

    一只手从凤飞肩后伸出,轻轻地拿走手机,顺势将凤飞又揽回怀抱。官度轻笑:

    〃那个叫你死小j的家伙,是谁啊?〃

    〃一个朋友。托他做点私事。〃凤飞的回答相当简洁,摆明了不愿多说。

    官度也没有再追问。只是低下头,含笑咬住了凤飞的颈项。

    对于跑路两个字,阿然并不陌生。他年纪虽轻,被人追杀躲债的经验却可谓丰富,比较而言,这次藏身的地方安静整齐,不知要胜过以往那些垃圾屋多少倍。

    但他还是睡不好。十来天里,阿然眼睛盯着电视,脑中反反复复想的却是那几件事。什么是真,什么是假。无论怀疑谁,心中都是一阵刺痛。

    郎寒送他来之后就走了。走时还将门反锁上,毫不客气地命令他哪里也不许去。反正屋内泡面还有几箱,水电均足,不用担心不出门会饿死。开头几天还没什么,越到后来阿然就越无法忍耐。

    死一般的孤寂,快将人疯的疑虑。

    在不大的屋里转了第八十圈后,阿然终于从床架上拆下一根铁条。

    官度面上仍挂着一贯的笑。但这并不代表他心情很好。这些天中,警方接连包抄了哈氏几个地下工厂,赌馆酒吧也被迫关闭掉许多。虽然事先官度已安排各堂口暂停交易,隐匿证物,但来不及转移和无法转移的,损失还是相当惨重。

    死对头方洪那边,也趁此机会大肆抢占哈氏地盘,官度掂量了一下局势,索性下令暂时撤出。一时间风雨飘摇,哈氏上下人心惶惶,道上更是谣言满天,落井下石趁火打劫,做什么的都有。

    官度身处旋涡中心,已忙得几周没好好睡过觉,直到此刻被哈氏总部召回,才稍稍在车内合了下眼。

    似乎好几天没见到凤飞了。也不知他最近怎样,事情办的顺不顺手。想起上次分手前凤飞在床上的辗转低泣,官度唇边掠起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他还是不喜欢抱男人。但挑逗凤飞,看着他的冷淡自持在身下逐渐打破,换成迷乱哀求,这又是另一回事。

    也许今晚可以去他那里。在尽早结束会议之后。

    轻轻敲开门,走入会议室后,官度才诧异地发现,偌大的房间中,只坐了两个人。

    岳父哈楚天。还有一个衣着入时,笑容娇美的女子,却是自己的老婆哈玉珠。

    〃度儿,坐这里来。〃

    哈楚天年近七旬,头发已全部花白,身材仍算得上高大,面庞不怒而威,当年出生入死,叱咤风云的气势隐约可见。然而此时招呼爱婿的声音却是慈爱有加的。

    官度笑了笑,果然走过去,在最近的一张沙发上坐下。哈玉珠随即倚到他身边,两条手臂娇柔地挂在他的肩上。

    〃老公,你好多天没回家了。〃

    〃这不是忙嘛。〃官度温柔地拍拍妻子的手臂,〃我可是连睡觉都没空了。不信你问爸。〃

    哈楚天笑吟吟地看着爱女爱婿的亲昵,甚是欣慰。

    〃这几天是辛苦你了。不过今天开始就不用那么忙,你也能回去多陪陪玉珠,免得她老在我面前怪我不好。〃

    官度一怔。

    〃您的意思是?〃

    〃我们已经跟方洪谈判过了。他答应停战。〃

    哈楚天说得轻描淡写,官度心中却隐约升起不好的预感。他不信方洪竟肯在占优势时罢手。

    〃条件是?〃

    〃他们不就为了红毛被杀嘛,把凤飞交出去,给他们报了仇,现有的地盘归他们,两家停火,也就是了。〃哈楚天笑容和蔼,眼神却极冷峻,紧盯着官度,〃度儿,你是聪明人,应该明白。让出的地盘以后还能再抢回来,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避开这阵风头。〃

    官度沉默片刻,也笑了起来:〃爸,果然姜还是老的辣,我光记得打打杀杀,哪想到您不动声色就将这事摆平了。您放心,谁要敢反对,先得问过我的枪。〃

    〃你明白就好。〃哈楚天放下心,缓缓靠在沙发上,〃凤飞呢,确实是个人才,死了也有点可惜。不过人才可以再找,眼前还是要以稳固大局为重。另外,就这样直接交出去,未免要给道上兄弟笑话,回头放个话,就说凤飞与警方勾结,是卧底,面子上也周到些。〃

    〃是。〃官度恭敬应了一声,又小心问道,〃几时交人?要不要我多调些人手过来?〃

    〃不用。〃哈楚天挥了挥手,〃我已经让明丰他们去办了,你辛苦了这么多天,也该好好歇歇。玉珠啊,你现在可别再说我尽让官度干活,不给他放假了。〃

    〃是,谢谢爸。〃哈玉珠眉开眼笑,用力地搂住官度,〃老公,我们回家吧。〃

    官度微笑着在妻子脸上亲了一亲:〃你看你,爸都没说让我们走呢。真没礼貌。〃

    哈楚天大笑:〃行了,你们快走吧,再不走,我这屋子就要被玉珠拆掉了。〃

    加了防盗锁的门比想象中更难橇,即使在里面也是一样。阿然费了几个时辰才将链条弄松。喝水的时候他有些懊丧,早知这样,不如先橇窗户,那些栅栏或许只是表面上看起来坚固。

    拿起铁条走近门边,正准备对付最后一片链页,喀嚓一声轻响,房门被人毫无预兆地猛然推开。

    好痛……

    郎寒冷眼看着这个后脑勺撞在墙上,犹在头昏眼花的家伙,想起刚听来的消息,忍不住一脚踹了过去:

    〃你想干什么?还嫌麻烦不够多?〃

    阿然原本自知理亏,被这么一踢,火气反而激上来,昂起头:

    〃我又不是你的犯人,想出去逛逛不行吗?〃

    〃行,为什么不行。〃郎寒反而笑了,一把推开阿然,走进内屋,〃如果你这么想死,我很高兴成全你。〃

    阿然呆了呆,房门正大开着,他却没了想出去的心。试探地向里走了几步,看到卧室的床前,郎寒正毫无顾忌地脱掉外套,解开衬衣钮扣。

    郎寒的身材很好,肩宽腿长,肌r结实流畅,配上灵活的动作,冷冰冰的面色,风华正茂劲酷四溢,堪比时装杂志封面的男模。阿然却吓了一跳,向后退了退:

    〃你……你在干什么?〃

    知道这人在怕什么,郎寒讽刺地瞥了他一眼:

    〃没见过男人换衣服?别搞得跟个受虐的娘们一样,我就算再欲求不满,也不会想上你这种货色。〃

    郎寒的话很不好听,阿然还是悄悄松了口气。他原先也不是这么过敏的人,知道了凤飞的性向后才有些心惊胆战。郎寒的身手太好,若他真想要怎么样,自己可绝对反抗不过。

    正胡思乱想间,郎寒已迅速换好了衣服,正在系紧靴带,阿然咦了一声,认出这套衣物正是那天他救自己时所穿,柔软贴身,很藏了点古怪的……夜行衣?

    猎人要出动了?

    〃你要去哪里?〃

    只是随口好奇一问,阿然并不以为自己能得到回答,郎寒却冷冷地告诉了他:

    〃去救你哥。〃

    〃哥?他怎么了?!〃阿然惊跳起来,虽然他心中对凤飞仍有怨恨疑虑,却从未想过他出事,〃我哥不是有哈氏罩着么?他那么小心,怎会有事?〃

    〃作为谈和的条件,以及你杀了那个人的赔偿,哈氏将你哥送给了方洪。〃郎寒瞧了一眼天色,〃据说是官度的老婆哈玉珠极力主张。我得到消息已经晚了,你哥现在大概已交到了他们手中。〃

    阿然下意识地跟着看向窗外,檐边夕阳如血,正薄薄地铺在错落的高楼大厦上,仿似一出来不及收场的悲剧背景。

    凤飞淡漠的面容,清冷的话语蓦然一一涌上心头,阿然不知不觉咬紧了唇。

    迷迷糊糊睁开眼,凤飞竭力挥开脑中沉重的嗡嗡声,好一会儿才发现自己手脚都被绑着,扔在地上。炽亮到刺眼的灯光正悬在头顶,周围晃动着隐隐绰绰的黑影,不时发出嘈杂的语声,却听不清到底在说些什么。

    脑中却清清楚楚地浮现出昏迷之前,哈玉珠嫣然微笑的脸庞。下午时分,哈楚天命人召凤飞面谈,进屋后,却不见哈楚天,只有哈玉珠正轻描淡写地品着咖啡。凤飞心生警惕,正要开口,手臂突然被数人从身后抓住,同时肘间一痛,一支不知装了什么药的针已迅速扎了进去。纷乱归于平静,一切都完成后,哈玉珠才缓缓地抬起头来,眼波流盼,轻轻一笑,一记火辣的耳光甩到凤飞面颊上:

    〃别以为我不敢动你。度是我的,不管男人还是女人,谁也别想来抢。〃

    凤飞神智已开始昏沉,面对这个绮年花貌的女子,却还能平静而苦涩地扯出一笑:

    〃愿我们互相宽恕。〃

    为所有的错误,偏离,欲望,和野心。

    凤飞知道哈玉珠现在还听不懂。但总有一天,也许就在不久之后,她就会明白。那时候凤飞也许已经死了,但是他替官度做过的那些事暂时还会存在,还会发挥作用,直到颠覆那天来临。请求宽恕,不是为了曾跟她的丈夫上过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