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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7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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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救人,他必须先做一件事:

    踢人!

    救人先得踢人!

    ──他是谁呢?

    他飞身掠出。

    他一手抄住飞扔中的戟。

    他接戟的手势非常巧妙:戟身十分沉重,加上一扔之力,何等强劲!但他先用脚,往戟身处一点一捺,待铜戟飞掷之势消弭,然后一扭腰,伸手就抄住了戟。

    之后,他用戟尖,往地上一点。

    这一点之力,把他原本正要落下之势,凭空撑高。

    高得恰好迎上那飞扑而至的骑士,不凑不巧,正好在他的肚皮下掠过。

    他就凌空朝天踢出一脚。

    这一脚,踢向骑士的肚子。

    那骑士功夫、应变也着实不弱:他只是没料到会突然冒出来那么一个轻功绝妙的汉子!

    他要避已迟!

    在半空,不着力,他只好强行一扭身形,那一脚,踢不中他肚子,只踢在他p股上!

    “呼”的一声,别看他这一脚似浑不着力,但却足以把那个穿着沉重胄甲的骑士,他那偌大的身躯,藉势直踢飞过围墙,掉到蔡卞府里去了,只听哗啦啦一声连响,不知还撞倒了什么东西,压倒了什么事物。

    这汉子一招(不,一脚)得手(不,得脚),巧妙的借脚尖蹴中p股之力,身形一折,正落在奔马上,一束缰绳,那马儿前蹄一竖,往上一跃,正好跨过仇烈香和无情的头上,不让他俩践踏于马蹄之下。

    这汉子先接戟,再踢人,跟着才夺马,一气呵成,身手利落,连那在中庭的猥琐中年人,看了也不禁喝了一声彩:

    “好!”

    那落拓汉子在马上躬了躬身子,表示回礼,形貌依然潦倒,但形象潇洒,好像刚才表演了那么一下子,才挽回了些刚才他给关七一招就扔落在土坑里的狼狈印象。

    这时候,剩下的剑手和刀客,依然目光凶残,围拢着无情和仇烈香。

    这一战迄今,二十名黑衣人伤亡枕藉,红衣杀手也所剩无几,紫衣刺客更一个不剩,四名胄甲骑士全军覆没,只剩一个生死不知。

    那落拓汉子策马冲了十几步,绕了个圈子,这才放得住烈马的冲势,向这些仍不肯撤走的杀手叱道:

    “你们再不罢手,是不是要全部死光了才甘心!?”

    那猥琐的中年汉子道:“你是什么人?我们要杀的是盛崖余,这儿关你啥事!?”

    那落拓汉子笑道:“你们要杀的是崖少捕头,当然就关我事。”

    那猥琐y亵的中年人诡笑道:“看你的身手,莫非你就是──”

    那沧桑的汉子解下腰畔葫芦,拍拍尘沙,拔开葫塞,咕噜噜的喝了几口酒,在月下仰天哈哈道:“我当然就是世叔麾下最不像样、最晚入门也最近才入门的子弟,我姓崔,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我是诗人,多于捕快;我是酒徒,多于侠士。──大师兄,你可安好,略商在此拜见了!”

    少年无情 … 第七章 画眉不成画个心

    “果然是你。”无情道:“我见你摔下来叉开一对腿丫子向着天空,就认得这一双长腿,又听到吟那一句‘但愿人长久’之声,就猜到…………真的是你。”

    仇烈香有点愕然:“你师兄?”

    无情答:“不,我师弟。”

    仇烈香奇道:“他怎么长相比你老那么多?”

    无情道:“我们入自在门,以先后论班,不以年龄论序。”

    那个飞腿落拓青年汉子,正是诸葛先生新收的弟子崔略商,他这时已悟得“追命腿法”,加上他的江湖经验,一上手已办成了十几件案子,其中还破了几件大案,名噪一时。他虽然失恋成了专家,失意成了专业,但在侦破、追缉上,却连立大功,名头也愈来愈高,一时也算意气风发,好不得意。

    他的意兴算是飞越的。

    但心情却是沉落的。

    他的爱已埋葬在那山坡上、小坟里,千千万万摇摇曳曳的小白花丛里,向他招着小手呼唤。

    当时,他因入门未久,而入京较迟,见无情也不过二三次,多遣外办案。诸葛先生就因他人生经验丰足,常派他解决江湖风波纠纷。由于自在门是以入门论班,不以年岁分序,故无情虽比追命年幼多了,但仍份属无情的师弟,排行还在铁手之后。

    追命听仇烈香这般说法,便把头摇得拔浪鼓也似的,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老?我老?我才不老?我只不过比大师兄大几个月而已!”

    仇烈香“哈”地笑了一声:“大几个月?究竟大了几个月呀?”

    追命嗫嚅道:“就那么……那么个一百几十个月而已呀!”

    “哦,一百几十个月。”仇烈香这下是明白了,“你们既然是师兄弟,那么你躲在屋檐里偷听我们讲话、偷看这儿的事作啥呀!”

    追命心里叫了一声:惭愧!口里却道:“非也非也。我不是在偷听、偷看,而是大石公一早安排下来,他算准蔡卞不下令进攻一点堂则已,一攻击必极为凌厉;不派人狙袭大师兄则已,一发动必用调虎离山之计。所以,让萧寒僧兄弟和二师哥与他们虚与委蛇。果尔,他们引走萧兄弟和铁二师兄,我则按照布署,留在屋檐上接应大师兄。只不过,没想到……”

    仇烈香掩咀笑道:“你给那个狂人一揪就揪了下来了,还跌了个饿狗吃那个……那个……”

    追命也觉赧然:“吃屎就吃屎。这狂人好生厉害,他真有意杀我,我决活不了。”

    仇烈香也没想到他那么诚实,楞了一楞,问他:“那么,我刚才跟你师兄说的话,你都听到了。”

    追命想想,才说:“该听到的,我都听到了。不该听到的,我都假装听不到。该看到的,我都看到了。不该看到的,我都装作看不到。”

    仇烈香嗔叱道:“你──!”

    随后又噘唇儿说:“反正,我们也没什么话让你听去,有什么事让你看去的!”

    追命居然涎着笑脸说:“是呀是呀──”

    仇烈香不知怎的,一听他那么顺着她的话就光火:“反正,本姑娘一不高兴,就连你也一并杀了。”

    追命在马上似乎微微吃了一惊。

    那马也长嘶一声,往后退了一步。

    那匹骏马,似对追命策缰,很是听话驯服。

    追命伸了伸舌头,说:“姑娘你的杀性好大哦。”

    仇烈香冷笑道:“死了那么多的人,杀性还会小得了么!”

    追命在马上,居高临下,看看仇烈香,又看看盛崖余,忽然兴至来潮的说:“我看到你们,就想起我的一首诗。”

    无情唉了一声。

    仇烈香马上警觉起来,“怎么了?”

    无情慢慢且谨慎的,用手扳正了轮椅,“看来,三师弟又要吟诗了。”

    仇烈香双手轻拍于胸前:“吟诗?我喜欢。”

    “你喜欢就好。”那追命当真在月下、马上、立即吟诵起诗来:

    “落花剑影茅店小,

    小雪初晴假如真。

    静香飞过重楼梦,

    画眉不成画个心。”

    仇烈香听了,眉心一蹙,本要赞上几句,忽尔满怀心事,有点幽怨。

    无情轻咳了一声:“这首诗…………”

    追命兴致勃勃地道:“怎么,作的好吧?”

    无情慢慢扶坐到轮椅上:“这诗……好像是洛阳温晚温大人写的吧?怎么又变成老弟您的……大作了?”

    “这这……”追命讪讪然道:“我可没硬说是我写的呀,我只是说,我想起了一首诗……便是这首,温晚温嵩阳的大作了,这不算雷同吧,所以也没有抄袭。”

    只听一阵掌声。

    不,是两阵。

    两种掌声都不同,但都很响亮。

    一个是用手掌,刮自己的脸。

    也就是说,这所谓掌声,是打自己的耳刮子,严格而言,也不能算是掌声,而是刮耳光的声响吧?

    另一个更奇特。

    他的确是拍掌。

    只不过他不是用两只手。

    而是用一只手掌。

    ──不是说一个手掌拍不响吗?

    不是,至少在这人的手上不是。

    他是用四只手指在掌心上,就发出了拍掌的声音。

    甚至比两只手互拍更响亮。

    来的是两个人。

    两个白衣人。

    一老。

    一少。

    老人很累,很疲乏,很苍老,也很悲凉、辛酸,在他脸上,完全可以观察得到他在生命历程里忍怒含忿、屈辱求存的痕迹。

    另一人,是个少年。

    他甚至看去,比无情年纪还小。

    样子很清,皮肤很白,修眉灵目,还有点腼腆,甚至有点含羞答答。

    他好像还不敢抬头看人。

    那神态猥秽的中年汉子,见了他们两人,就退开一边,不再说什么。

    他的神态,好像是表示:既然这两人来了,他已不必说话了,或者,已轮不到他说话了,又或,他说啥也没有用了。

    然而这两人却似没有恶意。

    毫无敌意:

    只是拍掌。

    ──用极特殊方式拍掌。

    而已。

    少年无情 … 第八章 虎行鹤立

    追命在马上又欠了欠身,表示谢意。

    “你们来了。”他说,“有失远迎。”

    老的冷笑道:“你认得我们?”

    追命道:“任氏双雄,神惊鬼恐,鹤立虎行,祸隙凶终。”

    老的目光闪动。他平时满脸皱纹,错综交杂,但一旦说话、遇敌时,忽然就像一头老狐狸、一只凶r横生的白额虎一般。

    “你果然认得我们。”他说,眯着眼,眼里似乎横着两支针。

    “你是任劳。”追命笑嘻嘻的说,“他是任怨。”

    无情接道:“你们是少保府两位最高强的护院,高强得连相爷府也要争取你们过去为他们效命──听说你们害的人比见的人还多吧?”

    “他也真的认识我们。”这次是任怨在说话。“最近,大概就是他稽查我们的人吧?”

    他仍是羞答答的,说话也细细声的,样子也十分纯真。

    追命似兴致大发,高声吟道:“鹤──立──霜──田──竹──叶──三────”

    仇烈香用手捂住了耳朵。

    追命却一点也不以为忤,继续吟诵:“──虎──行──雪──地──梅──花──五────”

    这次到任劳、任怨都掩起了耳朵。

    两人都苦着脸,互觑了一眼。

    “看来,他是真的知晓咱家的来历。”

    “听来,他吟诗真的很难听。”

    “不是很难听。”仇烈香答腔道,“是我不会欣赏,听了耳朵很痛,胸口有点闷。”

    无情微微笑道:“可是,老三一向都是喜欢吟诗。”

    “你们不喜欢,但世上总有人喜欢我诵诗的。没关系。”追命呵呵笑道:“我还喜欢喝酒。诗与酒,就是我的命。”

    无情小小声的说了一句:“酒倒真是,诗是充的。”

    追命没听清楚,问:“你说什么?”

    无情忙答:“没什么。”

    仇烈香人在无情身边,倒是听得一清二楚了,嗤的一声笑了出来。

    现在到任怨问他们:“你们知道我们为啥拍掌吗?”

    追命不加思索就答:“那是因为你们太佩服我的轻功,也太欣赏我们了。”

    任怨淡淡定定的道:“你轻功是高,但最高明的是你们三个,居然在这时候互相介绍认识,还闲话家常,甚至还有心情吟诗作对──这才是了不起,这才是让我们鼓掌的地方。”

    追命侧着头看了看他,忍不住好奇的问:“你年纪那么轻,但目光却似老鹰隼那么锐利,心思像老狐狸那么狡诈。”

    任怨像给看得有点不好意思,“我也知道,不该一语点破:你们其实在拖时间,让你的大师兄和这位仇姑娘多点时间恢复元气,你们毕竟杀伤了不少人了……或者正在偷偷的装好暗器。”

    任劳忿然道:“你们原来在这儿鬼扯,为的是要回一口气!”

    追命啧啧地道:“那是我们知道你才是这杀手集团的两大主力啊──要争取回气,那是对你们的重视,你们应该觉得高兴才是。”

    仇烈香轻咳一声,道:“我澄清一句。”

    任怨侧视着她,目光很澄澈,静若处子,脸目姣好,但谁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你说。”

    他以为她要解说并不是蓄意在回气。

    ──女孩子总是脸薄。

    他最喜欢脸薄的女子:

    ──因为那样的女子凌辱起来这才够意思!

    但仇烈香只是说:“我姓唐,不姓仇,你记住了。”

    她原来是澄清这个。

    任劳却冲着追命说:“你对我们倒是很熟悉?”

    追命斜睨着他:“‘夏侯’这杀手集团,早已非常著名,你们作过六十几起大案,动辄灭门百千人,血腥遍地,哀鸿遍野,我们的确早已闻名已久。”

    任怨痨气的道:“大概,诸葛老儿也派你去侦缉我们吧?”

    追命点点头道:“可是,你们一旦给收揽入‘少保府’里,就是官府里的人了,没有上令圣旨,或直接犯案在我们手里,还真的有些不好动。”

    仇烈香忍不住问:“‘夏侯’是什么?刚才他们出手前,不是嚷嚷着这两个字吗?”

    追命乐于解说:“‘夏侯’是他们原来组织的创始人,他原名叫夏侯四十一,jy掳掠,可谓无恶不作,手上收买了不少死士、杀手,后因作恶多端,终殁于元师叔之手。”(详见“说英雄·谁是英雄”故事之“惊艳一枪”)

    仇烈香蹙起了秀眉:“我听说过夏侯四十一这个人,以及他的劣行,这些人都是他的徒弟吗?”

    “不。”追命道,“不完全是。夏侯四十一丧命后,这个杀手集团为另一个武林败类所纵控,就是三鞭道人。三鞭跟夏侯臭味相投,原是生死之交。夏侯死,三鞭悲。三鞭为纪念夏侯,就把这杀手集团定名为‘夏侯’。之后,他们连犯数十起大案,血洗五大派,歼灭七大门,他们的人手也折损不少。可是,三鞭道人总把杀手人手,分层论班,定在四十一人,用以纪念这个生前跟他一样荒y无行的、狼狈为j的老友!”

    任怨听了,只淡淡的道:“看来,你知道的也真不少。”

    追命叹道:“实不相瞒,我现今接办的,也正是你们的案件。也正好,你们杀到这儿来,犯在我们手里。”

    任怨一笑道:“现在,谁犯在谁的手里,到底尚未得悉呢!”

    仇烈香有点感慨的说,“这么个大j大坏、六亲不认、无恶不作的人,也有他的知音好友!”

    追命淡淡一笑道:“臭坑出臭草,在所多有。乌龟王八,都是一窝蛋。这‘夏侯’集团,杀手也有给人杀的时候,人也换了一批又一批,但仍是保留四十一人这数字,不过,换作三鞭道人来调训而已。说来,只有任虎行,既从未给淘汰下来,也从未失过手,可是,这位任鹤立,却年少有为,一下子就给擢升到这样崇高的地位,这两位才是真正‘夏侯’集团的主力战士。”

    任怨微微一笑。

    “说对了。”

    他说。

    “但也有料错的。”

    他补充。

    “如你所说,‘夏侯’的确是这样子的集团,可是我们还不是最高强的,最高强的当然是──”

    任劳知机的接道:“我们的师父:三鞭道长。”

    “所以,我们会让你们趁机磨菇回气,其实也只是各怀心思而已。”任怨也一样好整以暇的说,“我们也在拖延时间,让师父他老人家及时赶了过来收拾你们……”

    “他显然是遇到了一些障碍,”任怨充满真诚、纯情的说,“不过,我们这一耽搁,他老人家显然已把强敌解决了──”

    最后,他再加上一句:

    “他老人家已经来了。”

    少年无情 … 第五十五集 可怜白发生

    第一章 我爱她

    第二章 燃烧的佛陀

    第三章 一点堂保卫战

    第四章 千手观音遗落人间的一只手

    第五章 怕怕

    第六章 因怕深情伤人情

    第七章 秘笈也有盗版本

    第八章 唯恐多情故无情

    第九章 太在乎就是太易受伤

    少年无情 … 第一章 我爱她

    三鞭道人来了。

    至少,是快来了。

    可是无情,还有追命,马上感觉到有一个人来了。

    这个人还没有到,香味,忽然变了。

    变淡了。

    血腥味忽然也变了。

    变浓了。

    香味,当然一向是来自仇烈香的身上。

    不知怎的,这女子所在处,就像是一蓬蓝色的勿忘我一起盛开,总是幽香好闻,好像在向人细诉:这就是我,这就是我的气味,你不要忘记,你不许忘记,你不可以忘记。

    可是,现在香味忽然变了。

    不知变淡,还是变厉了。

    本来院子里此刻正洋溢着血腥味,现在忽然变浓了,相形之下,香味自然就消淡了些。

    不过,这也不完全是血的腥味,因为是血味少,而腥味较多。

    那是一种很奇特的腥味。

    那就像两头异兽,不同种类、形状,但却一样穷凶极恶,而相交配时所发出来的异味:那其实像膻味多于腥味。

    就是那种味道。

    仇烈香蹙起了眉。

    这女子除了眼睛很俏丽之外,笑容更俏更丽,但她的眉毛,尖秀得像两把倔强坚清的黑刀,刀口就向着云鬓。可是,现在,她的眉头,就几乎对着眉心打了个结。

    郁结。

    难舒。

    就像两把小刀的刀锷后端的环口,相互扭在一起,我见犹怜。

    追命发现这女子皱了秀眉,忽然,也瞥见无情也皱起了剑眉,陡升起了一种感觉:

    这两人皱眉的时候怎么那么相似呀!

    他发现了这一点,也因而想起了一个人:

    一个倩影。

    ──一个梦回率萦的女子。

    一个让他失之我命得之我无此之幸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