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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3 部分

嗤”二声,倏地两张凳子一歪陡沉,梁自我对空中无情,全神贯注,一时不察,几乎跌了个仰八叉。

    但他毕竟是“太平门”的高手。他的身子一个恍忽,眼看就要跌趴在地上,但已一个鲤鱼打挺,立住桩子,还拦刀护身,双目紧盯丈外无情,这回气得个脸红耳赤。

    然后他这才发现,两只凳脚已给打断。

    ──原来无情的暗器,取的不是他,而是凳脚。

    ──如果这暗器取的是他的性命,他可有本领招架得了?

    梁自我也不知道。

    他很气。

    但已失去了信心。

    ──一个自信心太过膨胀的人,就是自大;自大的人其实最容易失去信心,因为他的自信是来自空泛的膨胀,并没有打从心里头扎根。

    他生气的挥着刀,“好,我走,但我毕竟砍下了铁手的头巾──”

    说多这里,“喀噔”两声,刀断成三截,他手里只剩下刀柄半尺来长的一截。

    所以话没说完他就走。

    ──连刀也断了,他的信心也完全随刀而断。

    ──不走还留来作甚!

    他不等何平。

    甚至也不打一声招呼。

    何平也好像事不关己的笑道:“他很生气。”

    无情缓缓、袅袅、也平平的“飘”了进楼来:“他何止自欺欺人,同时也自气气人。”

    何平道:“今晚倒是大开眼界,见识了两位捕爷的武功。”

    铁手谦道,“我哪有什么武功,连头巾都给人削下来了。”

    何平温文地笑道,“这可是铁爷不拿我当明眼人看待了,梁兄弟的那一刀就是铁爷双掌力一托时震折的,但要待在他空舞了数刀之后潜在刀里的内劲才发作出来,这种内功,连传说中也没有听过。”

    铁手温和的道,“哪里。我本来是要留他一个下台阶,但他不要,所以才折在这里。我的内力,比起少林正宗、武当柔劲,还是差上老大的一折,世叔教我的,我没学好,也没学会。”

    诸葛笑道:“你还说没学好,未学会,但内力早已胜我了。”

    何平诚挚的道,“我今晚得睹无情轻功暗器,铁手掌拳内力,就没有得幸看到诸葛先生的盖世神功。”

    诸葛先生道,“武功?我老头子了,还动什么武?谈武论侠,是你们年轻人的世界!”

    何平笑说,“但愿我能万幸目觑,以慰平生。”

    诸葛先生笑道,“世侄言重了,这儿没有武林争霸、擂台比武,夜深了,你回去吧。”

    何平搔了搔头皮,“真的没戏可瞧了吗?”

    铁手微笑向他拱手,其实是相送之意。

    “没了?”

    何平喃喃自语,样子像个天真不懂事的小孩子:

    “有吧?”

    又嘀咕道:“还有的吧?”

    就在这时,惊变遽生!

    诸葛先生已然受制!

    他发现的时候身边的伏虎罗汉已用双手扣住他背上二十三处要x,他正待闪躲、反击、挣扎,那人已大喝一声:

    “临兵斗者皆阵裂于前!”

    这雷似的一响,像地底喷着熔岩,天隙击下一道惊电,一道凄厉无比的杀气,把诸葛先生当堂震住。

    也怔住了。

    少年追命 … 第三章 自凄凄人

    急变骤生。

    大变倏然来。

    连铁手和无情都给镇住了。

    那“罗汉”也跟一般人一样,只有十只手指,但他以十只手指却一口气扣死了诸葛先生背部二十二处要害!

    那个“伏虎罗汉”竟是活的人!

    ──他既是活的,只怕就得有人死!

    因为这人的武功要比梁自我高。

    出手比何平更毒。

    他的年纪也比他俩都大。

    诸葛先生两道法令向下弯,很用力的感觉也是很痛楚的表情。

    他在痛苦时仍予人有力的感觉。

    他长吸一口气,想开声,那枯瘦精悍的罗汉一发力,全身格格作响,像每一根骨骼,都要自肌r里自行裂肤而出,亲自为主人执行决杀令一般。

    他脸上有一种奇诡的笑容。

    极之诡异,十分凄厉。

    铁手不敢上前。

    无情没有上前。

    ──因为诸葛先生已落在这人的手里。

    楼里本来书卷味很重,可是,现在突然统统消失。

    只剩下了杀气。

    连月色都不再柔和了。

    月色凄厉。

    诸葛先生又长吸了一口气。

    他怄偻着身子,吸气如长鲸。

    那罗汉的神色更是凄厉。

    诸葛先生再吸了一口气,像他胸臆里有三十二朵肺一齐狂索空气一般。

    然后,他已可以说话了:

    “你……是……雷……损……?”

    那“罗汉”诡异凄厉的道:“是。”

    他大概还想说下去。

    但他只说了一个字,便不说了。

    ──为什么?

    诸葛先生又吸了一口气。

    他一吸气,身子不是膨胀,而是更瘦了。

    “没想到,“江南霹雳堂”的人还是来了,而且派的还是东京主脉的“六分半堂”的总堂主;”诸葛叹道,“你的暗算术比‘下三滥’和‘太平门’都更高明。”

    他又再吸气。

    雷损已一句话都答不出来。

    只见他的十根指头在诸葛背胁之际狂舞乱颤,时缓时速。

    诸葛又吸气的时候,整个人都瘪了下去。

    雷损的脸色更诡秘。

    神色更是凄怆。

    “你的‘快慢九字诀法’”,以凄厉伤人,但一旦凄伤不了人,就得伤己;”诸葛道,“你扣的是我的死x,但我的功力一向都聚在死x上发动最强厉的反击。”

    然后他又吸了一口气,胡子份外的银,头发分明的白,脸色也是。

    接着他审慎的道:“得收手时且收手。”

    雷损这时说话了:“拿起容易,放下难。”

    话一说完,他突然放了手。

    十指像着了魔似的弹动如拨急弦。

    他凄然苦笑道:“但当放手时得放手!”

    话一说完,他以右手拔刀。

    刀一拔出,无情眼里,刀光如月,皓如银雪。

    铁手所见,刀如铁,凄厉砭骨。

    何平却看到一把弯曲的刀,像一条灰色而光滑的大虫。

    三人都以为他要挺刀再战。

    雷损眼也不霎,信手挥刀,刀光一闪,切下了自己的尾、食指、无名指。

    三指断。

    刀光灭。

    诸葛已挺起了身子,动容道:“好刀!”

    雷损以右手点x止血。

    诸葛意犹未尽,赞道:“好刀法!”

    雷损掏出金创药敷伤处。

    诸葛叹道,“这应是‘不应’宝刀。”

    雷损闭上了眼,运气调息。

    铁手、无情、何平仍震愕莫已,一时未能回复过来。

    诸葛抚髯,在等雷损:“你的指法也极好,可惜是按在我的死x上。”

    “我没料到你已把要害全练成了反击力最强的所在;”雷损这时徐徐的睁开了眼,在这段的片刻间,他当机立断,放手、断指、止血、敷药、且已运气调息,“没办法,就算我收手得快,但你的内力已然回攻,渗入了我三指指尖第一节,我若不马上切断,就会一节骨骼撞碎另一节,直至全身无一骨头不碎为止。”

    诸葛满口俱是称赞之色,“壮士断腕,高手断指,意思都是一样,反应却都不凡。”

    雷损苦笑道:“我还是留着条命来杀你的好。”

    然后他凄然的道,“不过今晚是杀不到的了。自凄凄人,好个诸葛,多蒙不杀,后会有期。”

    话一说完,他一顿足,冲天而起,撞破屋瓦而去。

    铁手和无情过去搀扶诸葛先生。

    诸葛笑摇手。

    然后他慈和的笑问何平:“你不走?还想再暗算一次?”

    何平忙摇首,又摇手,“不了,我要看的都已经看到了──除非是尊主‘何必有我’亲自出手,不然,我看谁也杀不了先生的了。”

    他向诸葛一揖,再向二人拱手。

    然后他下楼。

    一步一步的下楼。

    一步步的离去。

    一步也不轻浮。

    待他远去后,诸葛第一句才说:“这年轻人日后是极可怕的对手……”

    然后他一捂胸、一张口、哇地吐出了一口金血。

    金色的血。

    少年追命 … 第四章 自妻妻人

    诸葛先生毕竟是人。

    他着了雷损的暗算,但他已把周身死x要害练成气聚最强的所在,反折了雷损三根手指。

    ──只是,雷损的“快慢九字诀法”,确也非同小可。

    诸葛先生的经脉也受了冲击。

    受了伤。

    ──不知伤得重否?

    这是铁手一路快马、离京三百里时仍思忖着、挂虑着的事。

    “世叔便由你来照顾了;”临行临别,铁手对无情诚挚无比的道,“蔡京派了这么多高手来杀世叔,都不好对付,你要当心才是。”

    无情道:“你的任务,我也听世叔说了。据悉惊怖大将军派唐仇和燕赵杀凤姑和长孙光明,‘四大凶徒’更是没有一个好惹的。你记住了:赵好小气,唐仇狠毒,燕赵狂妄,屠晚凄厉,如果以一对一,尚可一战,但你要对付他们四人,得联合冷四和崔三的力量,或可不败,但也难以取胜──除非他们四人先自乱阵脚。不过四大凶徒,有的只凶不恶,不一定都要铲除。”

    “听着了,”无情虽比铁手年轻许多,但铁手对这位“小大师兄”一向都是心悦诚服不已,“你有没有锦囊或是蜡丸赠我,以解我在遇危时之困?”

    无情笑了。

    他笑的时候很好看。

    像化蝶飞去,翩翩笑意。

    像涟漪在水里开花漾去,水花。

    像啄啐同时的小j,破蛋而出。

    像冷血。

    ──冷血的笑意也如岩石上的开花,不过无情更凄美些,似云破月现,冷血却似云散日出。

    “我没有锦囊、蜡丸、千年参,你也没有秘笈、要诀、藏宝图,世叔有未卜先知的本领,我没有。我也研究术数,只作为统计推算,自有理趣,可借此多了解些天地宇宙间的运行流转,但却不想预知自己前程路。如果有命,一早天定,我先知道了又有何用?走一条早已熟知的一木一石的路,又有何兴趣可言?如果我能改变命运,那就没有命运这回事了,我又何必要信?如果我知道我一辈子就只能坐在轿子里、轮椅上,也许我一早便放弃不练轻功了。”

    “大师兄言重了。对了,忘了恭喜师兄,原来已练成绝世轻功‘流风所及’,可以凌空飞渡了!”

    “我还没练成哩!我只是看《唐人传奇》中,有描写抛绳飞空、凭空去来的轻功提纵术,便下苦功研究寻索其理,加上世叔的引导,便发现了一些窍妙:例如人在水里,出力挣扎,便会下沉,若任由水势,则尚能略浮,其实在空中,只要神舍意守,加上我少了别人一双腿的缺点可以转化为优势,倒是练就一些纯粹是吓唬人的轻功,正如唐人和昆仑奴以绳技掩人耳目,说穿了不值一哂,待冷、崔二位师弟回来时,才一并说予你们当笑话听。说来,我的轻功要真正与追命老三相比,还得差上一截呢!”

    “所以我才不跟老三比跑得快!”

    铁手笑道,他一直都觉得大师兄很苦,很孤独,很悒悒不乐,他便常逗他开心;因为有这种心意,他常常忘了自己年纪其实要比师兄长,老是找无情说笑。

    “我没有锦囊妙计,就算有,也不敢模仿世叔的作法。要是真正尊敬一个人,便可以跟他学习,但不要模仿他,他辛辛苦苦,一手创立的事物,给人一抄就抄袭掉了,多不公平!从来只听过模仿人的人最后失去了自己,没听说过模仿人的人终于成了天才。”无情跟这“二师弟”也特别谈得来,因为他有一切他没有的“东西”:他有雄浑的内力,他有宽阔的肩背,他有方正的俊脸,他有宽宏的气量,他有温厚的胸襟,他有宽广的阅历……但无情觉得自己都没有这些,“我只有一句口诀,是世叔要我转达给你听的,他说,你如果遇难时,就不妨拿‘去夏正好轻衫笑”这一句诗来好好寻思。”

    他微笑又道:“他老人家说:有你受用的了。”

    铁手喃喃地重覆了几次:

    “去夏正好轻衫笑。”

    却不懂是什么意思,只好反覆咀嚼、沉吟。

    无情见他这般神情,便说:“也许时机未到,所以一时参不透。”

    铁手问,“世叔他老人家可好些了?”“他仍在养伤,不能送你了。”无情也忽想起一事,正色道,“对了,我忘了告诉你,‘青花会’老会主‘嫁拳娶掌’杜怒福,此人自创苦修的一种神功,就叫做‘自妻妻人’,很是厉害。”

    “自妻妻人?哈!”

    “唔?”

    “我只想到梁自我。”

    “不,他那只是自欺欺人。但“自妻妻人”大法却不可不觑,他看来伤己,其实是伤人;貌似攻己,实是攻人。”

    “这倒是一门怪武功。”

    “世上有的是先把自己人害得一穷二绝,把自家人杀得一清二光,把自己所作恶事推得一干二净,然后才再来重事建设、施舍、恩照。对这些人而言,自由和权利,绝对是他赐予才算;谁敢自行争取,他就杀谁。”无情寒脸厉色的道,“我比不上世叔,他人情豁达;我也不如你,你为人温厚。对我而言,平生只服有才有为者;对于有钱人,我看不起,他们算啥?赚几个钱就当神拜,铜臭毕竟不是花香,为富无道,有钱无识,我当他们是一堆堆的垃圾!对于有权人,我瞧不上,他们是什么东西?只会抓着权力不放,也不怕人鞭尸三百!有权无知,掌权不仁,我当他们是一只只王八!像世叔他,只要活得很有力气,无钱无权,只要天地良心,自在逍遥,便连老都不怕!谁杀世叔,我就杀他!就算是蔡京,我也血债血偿,必要时,我就算是吞掉一颗太阳,又恁地?当然,做人太凄厉只会气坏自己,我也不能带整个世间跟我前进,但一个人太软弱,太没骨气,那就苟活不如痛快死!”

    他说到这里,情绪稍微平伏,但脸色依然煞白发寒,只见他苦笑道:

    “也许这是一个无父无母断腿人的偏见吧:但就算是偏见我也要当苍穹中的烟花,而不只是一只‘嘭’一声就完了的炮仗。”

    他用手搭着铁手的肩膀,涩声道,“所以我羡慕你,你温厚;我向往老三,他潇洒;我喜欢老四,他坚定。我……我不能。”

    铁手明白。

    无情很少说这么多的话。

    大师兄很少这样说话。

    他外表冷傲,但内心激情。

    (冷血外观剽悍,但心却热情。)

    所以他激动。

    (冷四弟也常冲动。)

    因而才在他临行前说出这一番话。

    (──老大和老四多相似但又多不同啊!)

    ──自己,还有三师弟、四师弟都奉令出京,对付凌惊怖,就只有大师兄,因一双脚行动不便,只有留守东京。

    (难怪大师哥内心激荡了。)

    “大师兄,谢谢你的教诲;”铁手诚挚的道,“如果没有你在世叔的身侧,我们师兄弟中谁都不放心离京。”

    “刘芬是富人,他已享受大半辈子了,我不会为了他去夺金梅瓶;至于对付蔡京这种人,我觉得最好的方法是以牙还牙,以杀止杀──所以,就算我这双腿子便当,世叔也不会让我去办这事儿的。”无情仿佛悟出了铁手此际心中所思,点点头,道,“志士不忘在沟壑,勇士不忘丧其元。程婴杵臼,鞠躬尽瘁,无怨无悔,各尽其力。人生在世,能及锋而用,便可以无憾了。”

    他拿出一朵花,给铁手:

    “这是世叔交给你的,”他的目光触及了花,充满了柔和,比美丽女人的双眸还显出更多离愁,“必要时,它也许可以换得一口金梅瓶。”

    铁手觉得这花儿似曾相识。

    “这是拈花罗汉手上的花,”无情笑道,“原就在你的旧楼上。”

    “说起旧楼,我真惭愧。”铁手赦然道,“连雷损这样的敌人潜了进去我都不知道,还连累世叔受了伤……”

    “世叔却很开心,他伤了雷损三指;”无情道,“他说:要是这时候伤不了雷总堂主,日后恐怕就伤不了他了。”

    “好一个世叔!”

    “好一个雷损!”

    “好一口瓶子!”

    “好一朵花!”

    “这朵花;”无情温柔的看着那朵在铁手指间的花,“叫做‘梦幻空花’。”

    在铁手日夜兼程,去京五百里的路上,还想起了他和无情的对话。

    少年追命 … 第五章 自栖栖人

    赶了七百里路的铁手,在未到“七分半楼”的三个要寨上,遇上了三个人,然后在泪眼山脚下,遇见了一个人。

    前句看似不通,其实是说得通的。

    赶了七百里路的铁手,没理由只遇上三个人。但事实上,这七百里路途上,只有三个人是令识多闻博的铁手暗自惊心,为之骇疑的。

    既然是前句说是遇上三个人,后面又说遇上一个人,难道前面三个不是人,或最后那个是鬼不成?其实是:前面三个是男的,后面一个是女的,同样使铁手怵目惊疑。

    “七分半楼”前三个要镇是:

    苦泪乡

    大车店

    越色镇

    “七分半楼”就建在“泪眼山”上。在脚下老远,就看到山顶斜悬着一道飞瀑、两口池潭,远远看去,像一对带泪的眼。更远处的火山,喷发浓烟稠雾。

    泪眼山脚下有一处久久饭店。

    明白了这些就很容易明白铁手遇上的事。

    和他遇上的人。

    午时三刻二十七分三十一瞬十五刹(“分”,“瞬”、“刹”皆为诸葛先生特别推算出来的“琐碎时间”,认为如此才更精确的把握时间,尤其是当诸葛排命盘演天文之时,同年同月同日甚至同时同刻生的人的确太多,难以将术数推算准确,故再分计出分瞬刹来'一刹间约有一弹指的六十份之一,一瞬即一弹指,一分则有六十弹指。'四大名捕则沿用了这种计时方式)。

    铁手策马路经苦泪乡。

    离苦泪乡约两里三碑之处,他看到一间屋子。

    一栋会走的房子。

    房子在走。

    一点也不错。

    会走的房子。

    房子自己当然不会走。

    偌大的房子会走,是因为人在拉动。

    拉房子的人,就像长江三峡的纤夫一样。

    但“纤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