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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部分

是在这个地方喝的茶,她正坐在肖海子的位置上。想到肖海子她心里说不出是悔恨还是难过。

    “你这失魂落魄的样子,要上那儿去?”苗书玉问道。

    “我准备到象山去。”林霏说。

    “你家不是在城里吗?”

    “我住不下去了。”

    “你的军官呢?没到部队去?”苗书玉突然想起林霏曾说过要到部队去,于是就问道。

    “他到一个海岛上训练去了,时间三个月,他说训练一结束就给我来信,可现在已三个半月了,还没他的消息。”林霏神情略显忧悒地说。

    “我的担心应验了!”苗书玉接过话来,为自己以前有先见之明而得意,“你上当了,现在的人都变坏了,军人里面也有坏蛋。”

    “军队是执行特殊任务的,也许有其他变故暂时不能回来。”林霏不同意苗书玉的说法。

    “又没打仗,和平时期会几个月不知音信?”苗书玉分辨说。“你想想,哪有那么巧?工厂不破产,你不提到部队去,他不说执行任务,你一提到部队去,他就要执行任务,而且三个月,这么长,就是打台湾也该打下来了。”

    苗书玉说得那么在理,林霏无言以对,她双手握着玻璃杯,只顾低头噙着吸管吸茶。但她不相信肖海子会变心。

    “你以后打算怎么办?”苗书玉见林霏不说话,就不再提肖海子的事。

    “如果真是那样,就自己找工作呗。”林霏略显轻松地答道。

    “找工作?”苗书玉故作惊讶地重问了一次。

    “不行?”林霏抬起头来看着苗书玉。

    “你有亲戚在城里当官吗?比如县委书记、县长,或者在重要部门上的局长、行长、主任也行。”苗书玉说。

    “我有这些关系,我还会到丝厂去工作?我还会失业?”林霏说。

    “那你有熟人是大老板?”

    林霏摇了摇头。

    “难!”苗书玉停了一下,吸了一口茶接着说,“桑州县城就这么大一点,这几年失业工人、下岗工人这么多,不要说找工作,你就是擦皮鞋也没有地方摆摊儿。”

    “这么难?”林霏知道找事做很难,但不相信会这么难。

    “不信,你就试试,为了一份工作,我的p股现在还是青的。”

    “为啥?”林霏疑惑地看着苗书玉。

    “哎!说来话长。”苗书玉叹了一口气。“工厂破产后,我来城里瞎撞了一个多月,总算找到一个活儿做,在明月酒店为一家外地厂商推销酒。”

    “这活儿好啊。”林霏说。

    “好个p!” 苗书玉继续说道。“一次县民政局的几个领导陪同省民政厅来的一个处长吃饭。我去向他们推销酒。县上的人说我的酒低档了。那位处长五十来岁一双眼睛怪怪的看着我,看了我的脸,又看我的胸脯,从头看到脚,看得我不好意思了,就指定要喝我的酒,并要我给他们陪酒。”

    “谁叫你长那么漂亮?你不漂亮,那个处长才不会喝你的酒呢!”林霏接过话来说。

    “你别打岔。”苗书玉吸了一口茶,“这些人一上桌子就说荤段子,一个一段,哈哈大笑。我低着头给他们倒酒,装聋子。开始是他们相互敬酒,后来就要我去给那位处长敬酒。县民政局的一个副局长编了几句话在我耳边给我讲了,要我敬酒的时候说,我根本就没懂起他那话的意思,就端起酒杯一老一实地给那个处长说:‘激动的心,颤抖的手,我给领导来敬酒,领导在上我在下,领导说搞几下就搞几下。’我话一出口,满屋子哈哈大笑。他们一笑,我马上就明白是什么意思了,脸红得发烧,但我只能装着不懂,只认为是搞酒,不是搞其它,只要你愿意喝,多喝几瓶我多赚几个钱,你怎么想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关。下面这些人一边拍巴掌笑一边叫‘再搞一下’、‘再搞一下’。大家这样一喊,我站在处长身边也老老实实地央求处长‘再搞一下!’,一连央求了五次,他就喝了五杯酒。后来他还主动要求和我‘再搞一下’,他把一个‘搞’字说得意味深长,眼睛还给我来电问我‘是不是要搞多久(酒)就搞多久(酒)?’我生气了,骂他是畜牲!结果他怎么说?你想都想不到。”

    “他怎么说?”林霏睁大眼睛盯着苗苗。

    “他哈哈笑了,说:‘对对对!我是畜牲,我还是野狗!’我想起刚才他们说的荤段子:‘二十岁男人哈巴狗,三十岁男人看家狗,四十岁男人野狗,五十岁男人疯狗,六十岁的男人老狗。七十岁男人死狗。’一想那意思我气得不得了,真是恬不知耻!我一杯酒就泼到他脸上,推开门就一趟跑了”。

    “那你得到工钱没有?”林霏问。

    “工钱得到的,因为那天中午他们喝了四瓶酒,结账时厂商给了我四十元钱,比上班要强得多。”苗书玉端起杯子吸了一口水,略有所思的说道,“事后一想,又有些后悔,人家有钱,你要挣钱维持生活,说一说,笑一笑,逢场作戏也没有啥。”

    “你还在做没有呢?”

    “没做了!”

    “为什么呢?”

    “后来我遇到了一伙杂痞,他们把我灌醉了,关在雅间里不准我出去,摸我的p股,掐我的大腿,我大吼大叫,还是酒店老板把我救出来的。我醉了三天,现在我的腿上、p股上还有一团团乌紫的疙瘩……”苗苗说不下去了,她的眼里闪着泪花。

    “后来呢?”林霏关切地问道。

    “后来我去一个社区服务公司登记搞家政服务。等了三天才等到一个事做,给别人搞家庭保洁。太气人了!这家人有洗衣机不准我用,要我用手搓洗;有拖把不准我用,要我趴到地上用帕子去慢慢地擦。累了一整天,该给工钱了,女主人把屋子里里外外检查一番,找出一条裤衩出来说没洗。我心里很不是滋味,那是洗衣服的时候我给扔出去的,那上面有很多粘糊糊的脏东西,十分恶心。我说‘你那些脏东西都要别人洗,不怕人笑话?’那女人一下就发火了,给了我一顿臭骂。她说‘哪里脏了?不脏谁叫你洗?有什么可笑?谁不搞那些事?你还不是要搞啊?不洗就别想得工钱!’白受了一顿气,我只好硬着头皮去给她洗了。”

    “这也太欺负人了!”林霏也忿忿地说。

    “还有更气人的。”苗书玉继续不慌不忙地说,“过了几天,又接到一个通知去护理一个住院的老头。老头瘦瘦的看去有八十来岁了,他斜靠在病床上,盖着被子,右手打着点滴。一会儿,他说要屙n,我把床下的一个男用溺器递给他,他不接,他说他的左手麻木不能动弹。我就把溺器拿到被褥下面放到他两腿间,他说还是不行,他放不进去,要屙到床上。我明白他的意思,他要我帮他把那东西放进溺器的圆嘴里,我一个姑娘家,怎么好做这些事嘛!我不理采他。他就在床上不停地哼:‘哎哟!胀死我啰!哎哟……’我听不下去了,想到护理他是我的责任,我就在心里把他看成我的爷爷,帮就帮一下也没啥。我就一手拿溺器,一手去捉他那东西,手一伸进去把我吓了一大跳……”

    “出啥事了?”林霏惊讶地问道。

    “七八十岁的人,都病得要死了,那东西儿还像根面筒直直地立着。”

    林霏捧腹笑了,她说:“你想想你有多漂亮啊,要死的八十岁老头都动心了!”

    “看你,一点都不正经,不仅不同情我,反而还笑我。”苗书玉生气地说。

    “好了,我不笑了。后来呢?”

    “我跑了,就再也没有回去。”

    “这就是你不对了。你把它当作一个器官,看作与鼻子、耳朵是一样的不就行了,用不着大惊小怪,好好一个差事放弃了可惜。”

    “反正我不愿干,既下贱又累还挣不到钱。”

    “那现在你在做什么呢?”

    “我去了野鹅湖,在山庄娱乐城里陪唱歌、跳舞……”苗书玉低下眼睫说。

    林霏知道野鹅湖是城边一个人工湖,湖边有一个休闲山庄。

    “当三陪小姐?”林霏打断苗苗的话。

    “你不要说得那么难听。”苗苗说,“岂止是三陪!陪唱歌、陪跳舞、陪吃饭、陪聊天……什么都陪,就不陪睡觉。这是我与三陪小姐本质的区别。”

    “如果有先生要动手动脚呢?”林霏有点为她担心。

    “那怕什么?摸一摸一百多,看一看加一半,只要给钱!”苗苗说得十分坦率。“一个女人,尤其像我们这样的女人,除了长得漂亮外别无所长,如果太传统、太顾脸面、要生存下去是很难的。”

    “如果有人要强迫你呢?”林霏简直想不到几个月时间,她的同室好友完全变了。

    “敢!”苗书玉从靴腰里抽出一个什么东西来。林霏只听“咔嗒”一响,眼前一亮,本能地后仰了一下身子,才看清是一把闪闪发光的跳刀正对着她。

    “我服了!真服你c社会的本事!”林霏笑着说。

    “天不早了,我该回野鹅湖了。” 苗书玉从身边背包里掏出一款精致的手机,看了一下时间说。“霏霏我们一起去吧,真的不好找工作!”

    “算了,我还是先到象山去看看再作打算。”林霏推辞道。

    “你还是想到部队去?”苗书玉问道。“我说你别去部队了,他不承认找也没用,反受其辱。当初你俩发生关系,是你情愿的,不存在谁玩弄谁的问题,现在他不干了就拉倒!”苗书玉劝告林霏说。

    “你不知道我和他的情况,我不相信他会变心,我想也许有其他原因,我去看一看,即使他变了心,我也不会赖他。”林霏解释道。

    “霏霏,即使要到部队去,也应该先挣点路费钱,我知道你身上没有钱了,如果到部队有什么变化,身上没钱怎么办?”苗书玉劝道。她的话说到了林霏的心上。

    “霏霏,你能唱会跳,又会弹一手好吉他,在那里一定比我能挣钱,你去那儿只表演节目,不陪客,我保证你清清白白地到部队去!”苗书玉继续劝道。

    林霏犹豫了。

    苗书玉由不得林霏不去,背上她的吉他,提上她的旅行包,拉着她下了茶楼,打的到野鹅湖去了。

    6。野鹅湖

    林霏在山庄娱乐城里当歌手。她在台上唱歌,台下是来山庄跳舞、寻求刺激的客人,苗书玉就在其中陪舞。

    歌厅很暗,几乎暗到没有光线,来玩乐的人很多,陪舞的坐台女子也多,肮脏龌龊的交易就在跳舞中、在舞厅两边的包厢里进行。

    苗书玉并不是像她说的那样只陪跳舞、吃饭、喝酒、不陪睡觉。开始林霏并没有注意她。有一天晚上她看到星光丝厂厂长袁无常也跳舞来了。袁无常怀里搂着的就是苗苗,两人贴得很紧。

    林霏一边唱歌一边留意着两人的举动。

    跳了几曲舞,两人就相拥着出了夜总会,坐着一辆黑色轿车向城里去了,过了两个钟点,黑色轿车又驶了回来,去了客房部。

    林霏十分生气,一晚上都没睡着觉,她想不到苗苗竟堕落到这种地步。更令她气愤的是贪官把厂搞垮了,现在又拿着我们这些姊妹的血汗钱来玩弄我们的姊妹。正应了那首民谣:“耍情人太累,包二奶太贵,玩下岗女工最实惠。“林霏心里酸酸的很不是滋味。

    第二天临近中午,苗书玉才从客房部出来。林霏把苗书玉叫到野鹅湖边的一片树林子里。

    “你昨晚和谁在一起?”林霏问。

    两人在林间草地上各人面向一方坐着。空气很紧张,全然没有了以前同伴间的那种亲热。

    “霏霏,你已经看到了,我就不瞒你了。” 过了许久苗书玉才说道。“我知道我这是堕落,出此以外有什么办法?我不像你,能歌善舞,你在那里唱一首歌,就有十元钱的报酬。可我不坐台就只能到餐饮部、客房部去洗碗、洗菜、抹桌子、擦窗子、擦地板……一天累死累活,工作十多个小时才十块钱,不够买一瓶护肤霜。” 苗书玉转过身子来,恳求地望着林霏,“霏霏,你原谅我吧,我没有骗你,以前我真的没有陪过别的过夜,这是第一次。我以前也是很看不起这种事的,我曾读过老舍先生的《骆驼祥子》,曾为小福子的卖身生涯和不幸遭遇流过泪,我痛恨那种吃人的社会,庆幸我生在新社会,长在红旗下,小福子的命运永远不会在我们身上重演,我为曾经有一份正当的工作而自豪,可是……”苗书玉眼睛红了,眼里似乎有泪光在闪耀,说不下去了。

    “难道真的就没别的路可走?非要出卖自己?你以后要恋爱、结婚生孩子,你考虑过后果吗?”林霏愤愤地责问道。

    “我想过,霏霏。”苗书玉掏出一张纸巾擦了一下眼睛说,“我已经二十四岁,过去我是有朋友的,你都知道,他在我们那个镇中学教书,现在工厂一破产,他就和我拜拜了,与刚分到他们学校的一名女教师好上了,他说教师工资微薄养不活我。现在像我这样失去工作没有文凭学历的女子,要找一个像样的工作是不可能的,只能到处流浪打工,没有稳定的单位和经济来源,去哪儿找朋友?更谈不上结婚成家。与其是这样不如趁年轻、青春尚在的时候挣点钱,有钱就可以买房子,日子就可以安定下来,那时候说不定还真的能成家了。现在这个社会笑贫不笑娼,你穷别人就瞧不起你。”

    “无论怎样说这是不光彩的。再穷也应该穷得志气,穷得尊严。”林霏心里有一种悲涼的感觉,她不知道该如何劝阻她。

    “哈哈!哈哈!”苗书玉笑了,嘲弄地说,“霏霏!什么志气、尊严,在金钱面前都成了婊子。虽然我用自己的身体挣钱不体面、不光彩。但是,金大元与田万春相勾结,把我们厂几千万的积累来个乾坤大挪移,东挪西挪就挪到自己包包里去了,难道就体面光彩?在工厂被前任掏空了的情况下,袁无常还要举债修建办公大楼,改修出厂公路,他与建筑商勾结,好好的一个工厂就这样被他们搞垮了,难道就体面光彩?再看看桑州县这一摊官儿,手中有权力批官帽、批土地、批贷款、发包工程、变卖国有资产等等等等,官商勾结,中饱私囊的难道就体面光彩?与他们比起来我要干净十倍百倍!”

    “你既然知道他们拿着我们的血汗钱,可他们现在又来玩弄我们,想到这些你心里不难受吗?”林霏觉得苗书玉强辞夺理,便生气地质问道。

    “知道又怎么样?谁人又能把他们咋样?”苗书玉也提高了声音,“他们不是照样在当官吗?工厂破产了,袁无常虽说没当官了,人家有钱,摇身一变又成了房地产开发商,只能说他们命好,有本事!”

    “难道你铁了心要这样下去?”林霏劝不转过去的好友,口气就缓和了下来。

    “不存在铁心不铁心,走一步看一步,我也是有选择的,不是和谁人都这样,也不能把自己看得那么不值钱,那么下贱,我与那些坐台小姐是有区别的。即使犯贱也要有点档次。不会像小福子那样。”苗书玉低了头有点悲戚地说:“想想也没啥,他有需要,我有需求,我也没妨碍着谁。什么名誉、贞c啊,女人自尊自重自强自立啊,那是养尊处优的人居高临下对在贫困愁苦中挣扎的女人们喊的,听着很受鼓舞,很受振奋,但一接触到贫穷和饥饿的现实就变得毫无意义。记得有一次我从厂里回家去耍星期,邻居有一个女孩,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就在家里闲着,与几个街娃儿一起鬼混,父母骂她打她,当时我也劝她,叫她如何自尊自重自强,因为那时我每个月能领上几百元钱的工资,觉得星光丝厂不错,汽笛响了我上班,汽笛再响我下班,虽然工厂地处偏僻,我也只是一个工人,还是觉得很体面的,可是现在这一切都没有了,现在我才觉得当初教训那个女孩是多么可笑。”说着说着,她就伏在草地上呜呜地哭起来,“霏霏,我知道你是好心,是为我好,是我自己不争气,没本事,没能力,我不这样做又怎么办?他给了那么多钱,谁能和钱过不去呢?我经受不住诱惑,我虽然丧失了尊严,丧失了女人最宝贵的贞c,但是值得……”一会儿她又抬起头来坚决地说道,“二十几岁的女人,家没家,工作没工作,有什么办法?有谁会来拯救我吗?老天爷啊!你在哪里?”她握着两个拳头,咬着牙齿,最后几句话几乎是喊叫出来的。

    林霏原想劝劝她慎重,人生没有后悔药吃,这一步迈出去,就是一辈子的痛苦,将来后悔就晚了。见她执意如此,自己又没有办法使她摆脱困境,也就没话可说了。

    下午林霏去总务台给弟弟打了一个电话,寻问肖海子有没有信或电话。

    听到姐姐的声音,弟弟很兴奋,急问她在哪里;林霏只告诉了她很好,不要为她担心;弟弟告诉她,一点也没肖海子的消息。

    她不忍看自己的朋友在这里堕落,第二天就离开了野鹅湖。

    7。象山的冬天

    冬天的象山,树叶落光了,地里庄稼收获后,麦苗儿、豆芽儿才从地里钻出不久,那点可怜的绿色,还不足以掩盖那顺着山势绵延铺展的层层梯田。因而象山的冬天萧瑟而又肃杀。

    林霏背着吉他,提着旅行包走进了肖海子家的院子。院子已经很久没有打扫了,落满了竹叶。阶沿上也摆满了农具家什没人收捡,侧边的杂屋门关着,j、鹅、羊儿在屋子里叫。

    林霏很纳闷,肖母上哪儿去了?

    这时从肖母住的屋子里传出一连串哮喘咳嗽声。

    林霏放下行李,吱嘎一声推开堂屋的双扇大门,光亮透了进去 。林霏从堂屋右侧的耳门进到肖母住的屋子里。

    “谁——吭、吭吭、吭吭吭……”肖母睡在床上,听到有人开门走进屋子来就问了一声。

    “我!林霏!”林霏本想叫一声妈,但话到嘴边又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