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部分

    到医院,我直接让医生作孕检。洪一同怕遇到熟人,灰溜溜躲在一边。他个子太高,站在哪里都引人注目。后来就蹲在地上,双手捂着脸,就像小偷在派出所受罚一样。以前与阿毛有过怀孕经历,我反倒坦然,就是在乎也没办法了。检查结果不大工夫就出来,医生说,没错,有喜了,回去好好注意。

    洪一同仍蹲在墙角发呆,我连喊几声洪一同他都没听见。我在他屁股上踢一脚,他才像蝎子蜇了般站起来。我说,好,中标了。洪一同啊了一声,脸变得惨白。望着洪一同变色的脸,我忽然间从心里小看这个男人,白长了一个大个子,就这点能耐还敢玩女人。洪一同哆嗦着说,你准备怎么办。我说什么怎么办。洪一同用下巴指指我的肚子,孩子。我说,怀上就生呗,我正想要个孩子呢。洪一同说,不行,一定要打掉,我们没有结婚,以后怎么见人。我没理他,掉头走了。洪一同像个跟屁虫跟在我身后,一路无话。

    这天晚上,半夜溜到我宿舍的洪一同首次失去了男人雄风。我把那个长虫般的东西在手里抖了抖,怎么就成了这样子。洪一同转过身去,呼哧呼哧地抽泣。我想他可能是怕我粘住他。我拍拍他宽厚的脊背,洪一同,拿出点男人的样子来吧,不会让你负责,我一定要给孩子找个爸。

    洪一同总在翻身,我也没睡好。令我犯难的是,我肚里这个孩子,到底是沈飞的,还是洪一同的。

    三十八、奉子成婚

    怀着我未来的小宝宝,同时怀着不知是喜还是忧的心情,我坐上回城的长途客车。

    车上坐的多是扁担沟镇附近的农民,有年龄大的,也有年轻的。很巧,坐在我身边的是一孕妇,已经显肚子了。他丈夫与她隔着过道坐。她听说我是扁担沟中学的老师,话就多起来。她说,她说她也在扁担沟中学念过书,28岁了,现在怀的是第三胎,前面两个都是女孩,但愿能生个男娃娃出来。这次进城,就是想到医院超一下(做b超),如果是男的,就留下,是女娃,做掉算了。我说,医院就是能够检查出来,也不会告诉你婴儿性别的。女人凑我耳边说,找到个熟人,说给人家塞点钱就行。她又说,老师有娃娃没。我说,就快有了。女人笑道,那就好,生个男娃。我说,男女都一样。女人诧异地看我一眼,哦了一声,城里人不讲究。

    两旁的庄稼地和丈把高的杨树迅速从车边闪过。昨晚没睡好,有点迷湖。我在回忆哪段时间受孕的可能性大一些,沈飞和洪一同的种子在我体内谁的发芽机率最高。但这些已无从记起,就如同在沙漠上,你从来没有作过标记,返回头来再找标记,哪里能够找得到。在我没有弄清肚里宝宝的父亲究竟是谁之前,军功章啊,有沈飞的一半,也有洪一同的一半。我忽然记起人们讲的“郭春海”的笑话,如果我的孩子生出来,那该叫什么名字呢?他们的姓里都有三点水,显然用不得。我想了半天,觉得只有叫管冲最合适。管是我的姓,冲左边的两点水,代表他们每人都有一点贡献,更重要的是,这个名字男女都可用。我被我的奇妙构想逗乐,闭着眼睛噗哧笑出声。旁边的女人说,老师做梦了。

    我和以前一样,直接回到沈飞那里。沈飞没在家,我躺在床上随手拿本书瞎看,能看到书上有字,至于写的什么内容,全然不知。

    楼道传来脚步声,掏钥匙,开门。沈飞回来了。沈飞把讲义一扔,跑过来抱我,撒娇说,老婆,我想吃奶。真的把我上衣掀起,含住奶头嘬得吱吱有声,弄得我心里痒痒的。每次我从乡下回来,沈飞与我见面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要我。大我10岁的他,浑身充满激情,没有叫过乏,没有喊过累,他强壮的身体、不断变换的花样,带给我的是海浪般的快感,一波连一波,此波未平,下波又起。他常常问我,老婆,到了没。我说,无所谓到不到,一直到着呢。沈飞说,我老婆真厉害。今天,我拍拍他肩膀,嘱咐他慢点,轻点。沈飞果然比往日温柔许多。

    我对沈飞说,我怀孕了。沈飞眼里闪着光,真的?我说,已经两个月了。沈飞想都没想,我们结婚!就这简单的四个字,把我感动得热泪盈眶。事后我想,如果洪一同知道我怀孕后也说出这四个字,我可能就是他的了。因为他毕竟是第一个知道我怀孕消息的,可惜他临场退却了。

    我不知道该选择怎样的措辞给我妈讲怀孕的事,可不说不是办法。若论我的年龄,应当有个孩子了。那天在厨房做饭,我把这事给她说了。我妈出奇得平静,看都没看我,仍在剥葱。我妈说,你准备怎么办。我说,我要和沈飞结婚。我妈说,好吧,我和你爸还没见过他呢,让他来家一趟吧。

    在约好的日子,我带着沈飞来到我家。我爸我妈像两个称职的外交官一样,既不过分热情,也不过分冷淡。相反,沈飞倒有点紧张,我妈给他放在茶几上的茶水,他一不小心,就给碰翻。

    我妈在问了沈飞一些情况后,她将那只面对无数观众经常做歌唱动作的右手在空中划了一个弧线,提出三条基本原则。我妈毕竟不是伟人,提出的基本原则是三条。我妈说,第一,先把结婚证领了,就算结婚了;第二,双方老人得见个面,不然将来走到街上打照面还不认识;第三,你们新房得看一下,我和他妈得知道我女儿在哪里住着。沈飞不住说,行行行。算是同意我妈的三条基本原则了。

    从我家出来,天本来就热,再加上沈飞的紧张,他的衬衫都湿透了。我说,见次岳父岳母不容易吧。沈飞说,不是不容易,是太不容易了。沈飞是个怕麻烦的人,他说,我本来说咱们的事悄悄办了就行了,你妈还要看新房,那可咋办。我说,那有什么难办的,把家里收拾收拾,换几个新窗帘,看上去就和新的差不多。沈飞说,家具怎么办,现在的扔了怪可惜,买新的钱不够。我说,买油漆,刷,我来刷。沈飞说,你行呀。我说,有什么不行的,我会干的事多着呢。

    沈飞父母与我爸我妈见面后,7月中旬,我们到民政部门领了结婚证,成为法律承认的夫妻。几天后,我们在饭店订了三桌饭,双方亲戚坐在一起算是认识了。我家与沈飞家的亲戚不多,三桌没坐满。

    三十九、胎死腹中

    沈飞学校放了暑假。

    那天,沈飞回来说,正好在c市有个中国戏剧史研讨会,带着我一起出去跑一跑,就算旅行结婚。我喜欢旅游,就欢天喜地答应了。我说,我得到扁担沟中学请个假,一来让学校的人知道我嫁人了,二来让学校把课调整一下,长时间不上课总不是件好事。沈飞说行,让我快去快回。

    我在商店买了一大包杂拌糖,带上我的结婚证,就去了扁担沟中学。

    我先进了我的宿舍,多天不在,屋里全是土,还有一股霉味,忙把窗户打开透气。

    带着喜糖和我的结婚证,我去找校长请假。校长兼带学校政治课,看样子正在备课。我喊声校长,校长笑嘻嘻地站起来,说,好几天不见,管老师更漂亮啦,还是城里的水土养人哪。我说,在家里睡了吃,吃了睡,人就有精神了。我把带来的杂拌糖放在校长床上,校长忍不住瞟几眼,脸上的笑容更生动一些。校长说,管老师的身体好些了吧。我说,好多了。校长说,都是排节目把你累的,想起来真对不住你呀。我说,那是我应该做的事,我就要把它做好。校长显然有几分感动,管老师,现在像你这样的年轻人不多了。

    我和校长这里正说着呢,教导主任老仇喊声校长从外面走进来。老仇说,刚才过来看到你门开着,想着你回来了。你一离开,咱们学校就没了生气,年轻老师都跟霜打了似的。这下好,你回来了。我打开塑料袋摸出一把糖塞到老仇手里,又往校长桌上抓了一把,说,吃我的喜糖。校长和老仇几乎同时说,你结婚了。我说是,因为决定得仓促,没来得及告诉你们。我把结婚证掏出来,递给校长。校长很认真地看了一会,仿佛在判断是不是伪造的,而后再归还给我。校长说,一切从简好。老仇说,一切从简就是好,就是好,城里人现在都这样。不像咱们这里,大小人结婚都得通知你,通知了就得随份子,去年我随份子的钱就花了十几块。我想起老仇为三块钱的事和治保主任争执,不由笑了。

    我对校长说,我这次来,就是想给领导请一个月假,我爱人准备和我旅行结婚。校长说,没问题,结婚是人生大事,我们坚决支持,老仇你说是不是。老仇说,就按校长指示办,坚决支持,别说一个月,两个月都行,那时候就和农忙假接上了,你和你爱人多在一起段时间。校长说,那就把音乐课停了,哦,不停也得停了,安排别的课。老仇说,校长别操心了,这事我安排。

    洪一同像只猎犬一样,我一回来他就闻到味儿。我从校长那里出来,前脚进宿舍,他后脚就赶到。他在看到放在桌上红色的结婚证时,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他把我抱在怀里,管晓静,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为什么不等我。我使劲推他,不要这样,我已经是别人的老婆了。洪一同发疯似地说,我才不管你是谁的老婆。他喘着粗气脱我上衣,拽我裤子。我在他胳膊上狠狠咬了一口,洪一同住手了,吃惊地望着我。他一定在想,这就是那个曾经柔情似水的女人?

    愣怔片刻,洪一同扭头走了。

    一年后,洪一同趁到省城出差,到我们学校找我。那时天已傍晚,我看到站在电线杆子下的他,满脸憔悴,一身不合时宜的装束。我的心波澜起伏,这就是我曾经爱过的人,这就是曾经给我带来激情的人,我怀疑我在扁担沟那段时间神经是否有问题。洪一同呆呆看着我,双眼冒着像狼看到猎物似的光芒。我们都离开了昨天,那段情已经彻底死去,我早就不爱他了。我实在不想与他独处。与洪一同在一起他肯定会做出不理智的事来。我将洪一同带到一幢楼前,我说,你在这里等会,我去办点事。我从另一个门离开学校。洪一同就在那里傻等了一夜。第二天,我到学校上班,有人告诉我,昨天晚上有个男人在楼下喊你一夜,可能是喝醉酒了。我没接话茬。我知道我那招够损的,但当时是我唯一能想出的最好办法。从那以后,我再没见过洪一同,只是听人说他调离扁担沟中学,究竟调到什么地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我和沈飞先到c市。所谓的研讨会,实际上就是给忙碌了一年的老师们提供一次旅游机会。沈飞在那里的活动很快就结束了。我们乘船到三峡,而后又去了g市。到g市的第二天,我下面开始出血。沈飞带我到医院检查,检查结果让我大吃一惊,我肚里的胎儿听不到胎心,是个死胎,必须尽快做手术。沈飞有个死党叫朱心农,在s市当老板,他给朱心农打个电话,讲了我们在g市的情况。朱心农说,要做手术就到s市做,他说他在那里一个职工医院有朋友。我和沈飞马不停蹄赶到s市,朱心农的朋友发挥了重要作用,我在最短的时间内进了手术室。

    躺在医院病床上,我禁不住泪流满面,我可怜的孩子,他(她)还未成人形就离开了我。沈飞心里也很难过,他一再安慰我。他越安慰,我越想哭。哭过之后,心里却有种说不出的轻松。我想,万一这个孩子生下来,是沈飞的,当然没的说,如果越长越像洪一同,那麻烦就大了,与其将这个定时炸弹留到以后,还不如现在解决来得痛快。

    沈飞还有个死党叫吴正南,在s市一家公司当副总。他听说我做手术,提着水果来医院看我。吴正南说,这是个小手术,不算啥,年轻人嘛,很快又会有的。吴正南注视我的目光热烈火辣,几年后,我们之间发生了一场水到渠成的故事。

    沈飞送吴正南走时,吴正南在门外对沈飞说,你小子真有福气,在哪里找了这么纯情漂亮的媳妇。

    两个男人会心地哈哈笑了。

    四十、不甜蜜的蜜月

    这个蜜月真是糟透了,遇到的突然事件,让人很难开心。

    离开医院后,朱心农让我和沈飞不要急于到处转,到他们家再休养几日。

    沈飞与朱心农是大学同学。在大学期间,二人焦不离孟,孟不离焦,遂结为死党。沈飞有的话可以不对我说,但必须让朱心农知道。朱心农从开始就觉得当老师没出息,毅然辞职下海做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