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部分

    校长将我喊到他办公室,说,你与处长是老乡?我顺水推舟,是啊,他是我叔。校长说,怪不得他亲自把你送来。听说你不愿留在厅里?我说,我就爱当老师。校长说,热爱党的教育事业,好事好事。校长说,咱们学校没有音乐课,这个学期都开学了,课没法调,你先在教务处工作一段时间,随后再说。听说没音乐课可教,我的心凉了,听校长说以后再调,想着还有变通的余地,就说没事没事,我先干着。

    学校分我一间单身宿舍,这是件让我大喜过望的事。看我要搬到学校去住,我爸半认真半开玩笑地说,孩子一大,家里就留不住了。我妈说,翅膀硬了的鸟儿都会飞。我笑我爸我妈,你俩在说相声呢!我爸我妈都笑了。我妹管晓玉对我搬走最高兴,她说,这下我又可住一个人的房间了。我说,以后我就不回来了。我妹说,你嫁人后就别回来了。

    有了宿舍的另一个好处是,我可以无所顾忌地到沈飞那里过夜了。我爸我妈问起来,我说在学校住,学校的同事问起来,我说在家住,两头不着边。

    学校后勤找来粉刷工,把我的宿舍刷了一遍,我又喊来两个学生帮我将房间打扫得干干净净,连玻璃都擦得像没有玻璃似的透明。花了几十块钱,买了些小装饰,好看的窗帘,漂亮的床单什么的,我这个新家就算布置起来了。有自己的家感觉真好,那种高兴、那种满足、那种自豪,都不是一句两句话能说清楚的。

    教务处的工作使我大失所望,我每天就干些抄卡片、写通知、出简报、喊人开会等工作。我从事的工作甚至比我在歌厅唱歌还让我没有成就感。轻闲固然轻闲,舒适固然舒适,可它与我满怀革命理想,准备在新的岗位上大干一场有所建树相距甚远。我教务处的几个朋友混熟了,我对他们说,我干的这点活,初中生都能干得了,还用得着我这个大学生干?事后,有位好心眼的同事对我说,你刚踏入社会,今后说话要注意点,工作单位不是学校,也不是家里,别人绝不会把你当小孩子来看待的。你说初中生能干的了是什么意思,就是你不愿意干这个活是不是?那好,你可以离岗,愿意干这活的人多的是。经他这一点拨,我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从内心深处感激他对我这个新人的“教育”。如果放现在,能有那么舒服的活儿,我求之不得,可在那时,我真是那么积极上进,那么有追求。就像电影里放的,新入伍的战士急着打仗,老兵拍着他的肩膀:不要急,有的是仗打!

    二十一、一心想着上讲台

    学校的宿舍我只是午间住一住,从我这里到沈飞那里有15公里的路程,平时从歌厅回来就比较晚,加之回去后沈飞不老实,还要折腾半天,已经人困马乏。所以,中午这一觉对恢复体力显得至关重要。

    那天中午,我正睡得迷迷糊糊,听到轻轻叩门声时,还以为在做梦。叩门声持续了很长时间,我在床上欠着身子将门拧开,沈飞出溜进来了。我翻个身,懒洋洋地问他,你怎么来了。他躺我身边,坚壮的左臂从我头下伸过去,搂住我说,想老婆了,过来看看你。我说,不是今早才离开嘛!沈飞说,又想了,谁让你那么让人着迷呢。说着,他就解开我的上衣扣子,在我的乳上揉来揉去,一会揉揉这个,一会揉揉那个,像玩健身球一般。我噗哧笑了,成你玩具啦。沈飞抖抖我的乳房,对咱们将来的孩子来说,它是哺乳工具;对孩子他爸来说,是玩具;对孩子他妈来说,是性器具。我搡他一把,滚,下流!沈飞故作惊讶,哪里往下流,是这里吗?他的手探到我下面,那里早就湿了。沈飞说,嗯,真是流下水水了。他脱我裤子时,我配合地将身抬起,他把我裤子搭在床边椅子上,而后将他自己脱光。

    经沈飞这一挑逗,我睡意全无,甚而有几分想要的意思,我想我自己咋这么淫荡呢,什么时候给,什么时候要,没有止境。沈飞运动员般的体格没的说,他与我在一起,无论何时,都是雄赳赳,气昂昂,只等待奔赴战场。不能不承认沈飞有极高的性技巧,与他在床上,他能将你飘上天空,也能将你打入地狱。上天空是为了俯视地狱之低,而下地狱又是为了鸟瞰天空之高,上上下下,轻重缓急,他带给你的全是享受。他一旦将一个女人征服,这个女人就像吸了海洛因,为他痴狂,为他着迷,此次未完,又期待下次。沈飞对我说,做什么都有技巧,都有高低差别之分。教书有教书的技巧,做手工艺品有做手工艺品的技巧,修理汽车有修理汽车的技巧,对于做爱来说,能没技巧吗?然而,因为这种事大多是在暗里做,人们很少去探讨它,有人认为这是人的本能,根本不需要研究,不需要探讨,其实错矣。如果多些研究,多些探讨,男女之间的性生活会更和谐。我不能不服气沈飞的那套“高论”,但我偏偏又要打击他的积极性,我说,要研究你跟别人研究去,别老在我面前卖弄你的理论,你是教中国戏剧史还是教中国性发展史?沈飞说,将来倒是可以给学校建议一下,开一门中国性发展史,我在课堂上教学生如何做爱。我说你敢,抡起拳头打他!

    和教务处同事混熟了,我把好运来歌舞厅的赠票送给他们,让他们有工夫到那里听听歌,跳跳舞。一张票虽然只有两元钱,但对学校老师来说,谁舍得花钱买票,拿到我送给他们的票,一个个欢天喜地的,连声说谢谢。当天晚上,我们教务处的人齐聚歌舞厅,我算是参加工作后第一次在同事面前露脸,那天晚上的歌唱得尤其好。一位同事见别人点歌,他也将服务生叫过去,说点首歌让管晓静唱,服务生说,点首歌十块钱。我那位同事愣了下,说点我们自己人唱歌还要钱呀,服务生说,这是歌舞厅规定。周围人都看着我那位同事,他又是个好面子的人,一摸口袋,只有五块钱,又凑了两个人,才凑够十块钱,算是把歌点上了。

    第二天上班后,同事都说,管晓静你歌唱得太棒了,电视上那些人不一定比你唱的好。我谦虚了几句,说人家那是一流的,我算什么。我说,昨晚点我唱歌是谁掏的钱。那位女同事一听就乐,别提了,她指了那个男同事一下,昨晚可把人丢大了,三个人才湊了十块钱。男同事愤愤不平地说,晓静是我们的人,点自己人唱歌还出钱,这是何道理。我掏出一张十块钱的票子塞到男同事手里,说麻烦你把钱还给大家。男同事像钱烫了手似地说,这哪成这哪成,但脸色分明没有刚才那么难看了。我说,我来学校一段时间了,这段大家都很关照我,今天下午我请大家吃饭,希望赏光。大家异口同声地说,都是自己人,破费什么。但没过十分钟,我在走廊里听到他们纷纷给家人打电话,说今晚不回家吃饭了,有人请。在他们看来,有人请吃饭,那是件很有面子的事。

    自从我请同事吃饭后,与大家的革命感情进一步加深,同事们跟我在一起话都多了,不时还向我透露些学校的内部消息。不记得是几天后了,教务处长把我喊过去,说,你是不是真的想教课。我说我的理想就是当老师,当然想教了。教务处长说,现在倒是有个茬口,教语文的古老师要调到别的学校去,但带的语文课得有人来接,现在还有几个老师闲着,过几天准备搞次试讲,谁得分高,谁就上讲台。我先把这个消息透露给你,你要保密,先悄悄做点准备。

    二十四、闲人的爱情

    下乡支教的事已经板上钉钉,手头的事该了结一下。我给乐队队长打电话,告诉他在歌舞厅唱歌的事可能进行不下去了。乐队队长用急迫的口气说,咋回事,是不是唱出名了,嫌给的钱少?我说你想到哪儿去了,我们谁跟谁呀,是学校要派我去乡下支教。乐队队长说什么是支教,我说一句话说不清,晚上见面再谈,不过今天晚上就是最后一次演出了。

    晚上演唱结束后,乐队队长问我到底出了啥问题,我说没出问题,就是到乡下支教,到贫困农村当老师。他问需要多长时间,我说我也不清楚,可能在半年左右。乐队队长叹口气,你这一走,我再到哪里找这么好的歌手去呢!我说别那么悲观,比我唱歌好的歌手多的是,让女中音帮你再找一个。话刚说到这里,听到背后有人喊,回头一看,是我高中同学冯秋玲。当年读高中时,阿毛追我,我拿不定主意,征求冯秋玲意见,她把阿毛夸得天上没有地上缺,还说阿毛追不上你如何灰心丧气,如果你不救他他就完了等等。我说你受了阿毛什么贿,替他这般说好话。她说那倒不是,只是看着阿毛可怜,觉得你们蛮般配,就来做这样的好事。几年不见,冯秋玲比以前更成熟了。我说,冯秋玲你的日子过的不错呀,还有闲情泡歌厅。冯秋玲拍马屁说,哪里是闲情呀,还不是听人说你在这里唱红了,我就连着来了两次,看你到底有多红。我说有多红,她说都快红得发紫了。我说你现在在哪里上班,冯秋玲说了个公司的名字,我说这个公司怪耳熟的,冯秋玲说,阿毛从部队回来也在那个公司上班。我岔开话头,过的挺好吧,结婚了没有,冯秋玲说,快了,到时候请你吃喜酒。我说你找我有事没?她将我拽到一边说,晓静,你的个人问题怎么样了。我笑了,问这干什么,又想办好事当红娘?冯秋玲撩了下头发,那倒不是,就想问问你,关心你嘛!我说上班时间不长,没心思想那事,还没定下来。冯秋玲说,听人讲,你和你们学校老师恋爱,把握大不大?我说,什么把握大不大,都没有坐下来细谈,看发展,看两个人的感觉吧,现在不好说。冯秋玲说,如果是这样,我倒想给你说件事。阿毛托我找你,说你如果还喜欢他,他还想找你,他忘不了你,阿毛他爸他妈都希望你能再回去,不管你和别的人发生过什么事,他们都不计较。我拍拍冯秋玲的肩膀,那是不可能的事,我就是这辈子不嫁人,也不会找阿毛的。冯秋玲眯缝着眼看我,那么坚决?我说嗯。冯秋玲说,那好,我给阿毛回个话,让他死了这条心。说声回头见,冯秋玲走了。

    等我回家的沈飞见冯秋玲走后才来到我面前,你们两个叽叽咕咕地说什么?我说原来的高中同学,叙叙旧。沈飞说,不像,我看她神神秘秘的,好像说什么不好的事。我说,你就省省心吧,看看你疑神疑鬼的,哪有大学老师的风度与胸怀。沈飞说,好家伙,你还教育上我了。

    第二天,我回家把要去支教的事说了。我妈说,女孩子家,到乡下让人怪不放心的。我爸说,都多大的人了,还孩子孩子的,那你把晓静老抱你怀里。我你这一说,我妈的声音马上就提高了,老管,她就是我孩子怎么了,晓静就是长到八十岁,还是我孩子,我还得操他的心。我爸连忙点上一支烟,随声附和,对对,你说的太对了。我爸就这么怕我妈。

    吃饭时,我爸说,听说你最近跟你们原来的一个老师搞对象?我说谁说的,我爸说别管谁说的,到底有没有这回事吧!我说搞对象倒没有,就是走的近一些,我觉得那人挺好的。我爸说,听说他可是离过婚的人,我说好像是。我妈将筷子往桌上一摔,晓静,这种人你都能看进眼里,太没出息了吧。我把丑话说在前面,你如果找他,我不同意,你不能把他往家里带。在咱们家属院里,好多人都问你女儿找对象没有,我都没法回答人家,一个黄花大闺女嫁给个离婚的人,你不怕人戳脊梁骨我还怕呢!我在心里说,大闺女的确是,黄花真谈不上。

    支教临行前那晚上,还没到九点钟,沈飞就催我快点洗潄,上床睡觉。我说急什么,天天要,还有够没够了。沈飞说,要你是爱你,没够。我说,还大学教授呢,不要脸。沈飞说,我就是不要脸了,三下两下脱掉我衣服,将我抱进浴室,他要给我洗澡。这是我头一次让男人给我洗澡,和阿毛那么多年,在床上他可以任意处置我,但洗澡时绝不让他看的。阿毛曾多次提出与我共浴,都被我严辞拒绝。沈飞说,晓静你别动,让我给你洗得干干净净,乡下洗澡不方便。我像个乖孩子那样,沈飞让我抬左胳膊我就抬左胳膊,让抬右胳膊就抬右胳膊,他把我浑身涂满浴液,那滑腻腻的感觉,那香喷喷的味道给我无限遐想。他给我搓乳房时,我的乳头立刻变硬了,我的乳晕处隆起像米粒一样的小疙瘩。给我洗下面时,他修长的中指在我的皱褶里轻轻地划来划去,划得我血脉贲张,简直就要晕过去了。沈飞这时也激动得难以自抑,那个令我着迷的东西翘成冲天炮。他命令我,转过身去,在浴镜里,我看到了满脸通红、双眼迷离的我。

    沈飞不由分说从后面挤进了我的身体。

    那晚,沈飞似乎回到了篮球场上,在篮球场上,他从来没有当过板凳队员,总是生龙活虎地打完全场,在我肉体上,他亦如此。

    二十五、支教故事(1)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是1997年的3月8日早晨,我们学校派了辆工具车送我去扁担沟中学支教。

    从省城出发,到扁担沟中学的路程约在200公里左右,听送我的司机说,扁担沟是个镇,从那个镇子到县城同样是200公里左右。距省城200公里,我想那里的条件应该差不了,问司机,司机说他上次送周老师时只在那里短暂停留了一下,校园还看得过去,别的就不太清楚了。好在司机已经去过一次扁担沟中学,轻车熟路,不用打听,就把车开进校园里。

    学校好像正在开学生大会,所有学生都坐在地上,讲话人可能是校长,面前放张桌子,因为坐在车里,听不清他讲什么。汽车的声响显然比校长的讲话有吸引力,所有学生几乎都回过头来看车。有个瘦高个快步跑到我们车前,我们司机急忙踩刹车把车停住了。后来我才知道这个瘦高个是学校的教导主任,姓仇,在普通话里,这个姓要发“球”的音,因他年龄较大,学校老师就叫他老球。这个发音实在难听,容易让人产生不好的联想,于是就读字的本音,称之老“稠”。老仇到我们车前后,挤出个笑容问我们找谁,我下了车,把学校开的介绍信从包里摸出来递给他。老仇马上变得热情起来,啊,管老师呀,早就听说你要来的,总算来了,你等会,我给校长说声去。

    老仇噔噔噔碎步跑到台上讲话人面前,把我的介绍信拿给校长,还在校长耳边不住地说什么。校长频频点头,不时用眼瞄一下站在远处的我。和校长咬完耳朵,老仇又噔噔噔跑到我跟前,校长说了,正好开大会,把你介绍给全校师生。我说不用了吧!老仇急得快要拉我手了,想到我是个女的,马上又把手缩回去,校长说了的,你就别客气,快点快点!没办法,我只好跟着老仇往校长跟前走。

    校长清清嗓子说,今天大会结束之前,我要向大家隆重介绍一个人,她就是新由上级派到我们学校支教的副校长管、管什么,校长低头看了下介绍信才说,啊,管晓静老师,我们对她的到来表示热烈欢迎。所有师生全都拼命鼓掌,这时候,学生堆里站出一男生,高举拳头喊道:热烈欢迎管老师!所有的人跟他喊一遍。再喊:热烈欢迎管校长!所有人再喊一遍。我问旁边的老仇,弄得像文化大革命似的,怎么还喊口号?老仇笑说,咱这里兴这,咱这里兴这。虽然我还挂名当个副校长,除过那天全校会上校长讲了声之外,后来,无一人称我管校长,都喊我管老师。扁担沟中学副校长这一职务,是我参加工作以来履历表中填写的最高职务,至今未能超越。

    校长宣布散会,学生们哗全围到车跟前来了,他们好奇地摸摸这里,摸摸那里,我们司机在一旁高声喝止,别摸别摸,别把漆皮摸掉了。老仇喊了声,大家都帮管老师搬下东西,上百名男生女生就像要把我们工具车吃掉似的,呼啦一下拥上来,一个铺盖卷就有十多个学生抢着抬,抢到东西的,高兴得咧着嘴,没抢到东西的,满脸沮丧。我一只高跟鞋被学生抢得从包里掉出来,一男生马上抱在怀里,说我就搬这个,我就搬这个。老仇领着他们朝一个房间走去,那就是我将在这里开始新生活的地方。望着这些朴实的衣衫不整的孩子,我心里很不是滋味。

    我们学校司机不肯在扁担沟中学吃饭,说不大工夫就回去了,匆匆打道回府。我这个挂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