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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士第122部分阅读

    方小姐面上更红:“那肯定是了。”

    方用又道:“说起这个孙静远,其实平日间倒是一个不喜欢出风头的人,平日只随侍在皇帝身边,也不怎么同朝臣交往。因此,见过他的人却不是太多,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模样。不过,小姐你也不用担心。我听人说,孙淡马上就要来淮安了。”

    “啊,孙淡要来淮安?”方小姐低呼了一声。

    方用点点头:“听说朝廷派他来南直隶巡视本省学政,顺道主持淮安府的府试,这几日就在淮安各县检查县学,按理应该要到睢宁了。”

    “到睢宁来,到睢宁来”方小姐眼睛里忙是晶莹的光芒。

    方用微笑道:“其实,到时候,估计小姐要失望的。”

    方唯有些意外:“此话何意?”

    方用回答说:“小姐独爱那种清丽隽永的文字,我也读了不少孙静远的文字。其实,孙淡的诗词文章沉雄阔大,估计你也不会喜欢。比如他这次南下路过劳山时就写过一首劳山歌,却不是你所深爱的那种。”

    “哦,孙静远又有新作了,快念年。”方唯大为惊喜。

    方用清了清嗓子,念道:“劳山拔地九千丈,崔嵬势压齐之东。下视大海出日月,上接元气包鸿蒙。”

    “好”还没等方用念完,方小姐却大声喝起彩来:“气势逼人,非大丈夫不能为。叔公,你继续。”

    “幽岩秘洞难具状,烟雾合沓来千峰。华楼独收众山景,一一环立生姿容。上有巨峰最崱力,数载榛莽无人踪。重厓复岭行未极,涧壑窈窕来相通。”

    方小姐有是一声喝彩,眼睛里就像是要滴出水来:“谁说我不喜欢那种沉雄阔大的诗词文章,那也要别人写得出来呀就我看来,我朝文人,若做清婉诗句,倒也可堪堪入眼。可一但写诸如劳山歌这种东西,却没有孙静远那种胸怀和气度,也自然而然地流于无病呻吟。好好好,孙静远不愧一代文宗啊”

    孙淡若在此地,听到方小姐这番称赞,只怕要羞愧了。实际上,这首牢山歌也是抄袭的。抄自顾炎武的那首同名诗。那是他在路过山东时,一时心痒要去爬劳山,结果被崂山一地的知县和文人们知道了,都跑过来见面,并请孙淡赐诗一首,也好刻在那摩崖上做永世纪念。

    孙淡也是没有办法,只好将这首诗拿出来抵挡。

    顾炎武的诗自然是没话说,光这首劳山歌而言,可谓明诗的第一高峰。

    “云是老子曾过此,后有济北黄石公。至今号作神人宅,凭高结构留仙宫。吾闻东岳泰山为最大,虞帝柴望秦皇封。其东直走千余里,山形不绝连虚空。自此一山奠海右,截然世界称域中。以外岛屿不可计,纷纭出没多鱼龙。八神祠宇在其内,往往棋置生金铜。”

    方用还在缓缓地念着,反方小姐却看到他后颈的寒毛却竖了起来。

    不但是方用,就连方小姐心中也是被这磅礴的诗句压得无法呼吸,只觉得那七言长城像是整个东海都翻过来,要将一切都没顶。

    正念到这里,突然间,远方传来一道响亮的爆炸声。

    方用身体一晃,一张脸变得雪白,额头的纱布上又沁出血来:“炸了,炸了”

    方唯方小姐也意识到不好,尖叫一声:“爹爹”就要朝屋外跑去。

    方用一把拉住方小姐:“别去,别去,堤坝马上就要溃了,小姐,快逃命吧”

    “爹爹,爹爹”方唯还在尖叫,眼泪却泉水一样涌出来。

    这个时候,随着那一声爆炸声落下,有沉闷的水声轰隆声传来。越来越大,越来越响,到最后,将所有的声音都掩盖了。

    城中的百姓大概也察觉察觉到不对,千万道纷乱的声音响起:“洪水来了,洪水来了”

    “救命啊”

    “快逃啊”

    方用急得直跺脚:“小姐,都什么时候了,这水已经下来了,还怎么去找老爷?快快快,收拾一下,咱们逃。”

    方小姐还是不肯罢休,手死死地抓住门框:“叔公放手,我要去找爹爹。”

    方用急火攻心,头一歪,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方唯急忙扶起方用:“叔公,你怎么了?”眼泪不住落到方用脸上。

    方用突然醒过来,虚弱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小姐别闹了,快快收拾好东西,我们先逃出去,等以后再找机会同老爷回合。”

    方唯这才冷静下来,点点头,一咬牙:“好,我这就去准备。”说完,就匆匆地跑回里屋去了。

    这个时候,水声和外面的呼救声更响,“北门城墙垮了,快往南面走”

    方用只觉得时间是如此的漫长,急得在屋中转来转去。

    须臾,方小姐已经换上了一身儒生的袍服,手中提和一个包裹跑了出来:“叔公,我们要去哪里?”她身上的儒袍是父亲的,外面已经起了大水,也不知道会乱成什么样子。她本是一个弱质女流,又偏偏生得花容月貌,若就这么贸然跑出去,也不知道会遇到什么事情。

    因此,她还是换了一身男装,又胡乱收拾一些细软,这才跑了出来。

    方用张开嘴,刚要回话,一声“轰隆”一到黄黄的浊流将院子的围墙冲开。两米高的浪头瞬间扑进屋中。

    方唯只觉得眼前一黑,什么也看不见了。只感觉到那道凶猛的力量托起自己朝后面撞去。

    也不知道撞中了什么,她只觉得背心疼不可忍,几乎晕厥过去。想张嘴大叫,可嘴巴一张,却有一道冰冷的河水灌将进来。

    刚努力将头从水中探将出来,眼前一亮,清新的控制灌进口鼻,她这才清醒过来。低头一看,却原来刚才在慌乱之中,她正好抱住一根大木梁,给水流卷了出来。

    回过头,大水已经没过了屋顶,整个睢宁城已经被洪水吞没了。

    方小姐浑身都湿透了,冷得不住颤。却见,湍急的洪水在眼前奔流不息,水面上漂浮着大量的杂物,还有不是灾民在水中奋力游着。

    “叔公,叔公”方唯发现方用不见了,急得连声大叫。

    可叫了几声,却没听到有人回答。

    难道七叔公也遇难了?

    又想起此刻生死不知的方知县,方小姐心中一疼,忍不住大声哭泣起来:“爹爹,爹爹,七叔公,你们在哪里啊?”

    正哭得厉害,突然间,身前的黄水中伸出一只手来,狠狠地抓在木梁上。因为用力过大,木梁一滚,方小姐差点落到水中,禁不住大声尖叫起来。

    “是我,是我。”那只手的主人从水中探出头来,却不只方用,又是谁。

    方唯大为惊喜,忍不住有哽咽起来:“叔公,我以为你已经……”

    “没事,还死不了。”方用头上的纱布里有血不断涌出,在月光下依旧红得耀眼:“不过……看样子我也支持不了多久了。”方用觉得自己的身体软得厉害,好几次都忍不住要闭上眼睛。

    “叔公,你可要坚持下去呀,你若走了,我怎么办?”方小姐哭得更大声起来。

    方用脸色发青,显然是支撑不下去了。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他刚才被水冲了很长一段距离,身上也不知道撞中了多少硬物,体内又热又疼,肯定是受了极重的内伤。若换成其他人,早就死在水中了。可他放心不下方小姐,硬生生地支撑到了现在。

    见方唯哭泣,方用一声大喝:“别哭了,我有话对你说。”

    方小姐一呆,安静下来。

    方用一边喘息,一边吐血:“小姐,我现在所说的每一句话你可都要听好了。看情形,老爷那边也是凶多吉少。这次黄河溃堤不是天灾,是。刚才我因为怕老爷担心,有一句话没说。”

    方唯眼中含泪:“叔公你说吧。”

    方用:“先前在堤坝上的时候,那个姓甘的使倒的歹人我以前见过一面,认识他。”

    方小姐大惊:“他是谁?”

    方用:“是甘必达,南河河道漕运衙门的坐堂太监,黄锦黄公公手下的红人。以前我去河道衙门公干的时候,远远见过他一面。”说到这里,他停了一下,急道:“睢宁河防工程有大问题,这个甘公公和王恕在里面吃了黑钱,被御使给告了。为了掩藏罪证,他们索性将堤坝给炸了。只要一炸,这堤被水冲走,就查无实证。”

    这句话当真是石破天惊,惊得方小姐说不出话来。良久她才悲愤地叫了一声:“丧心病狂,丧心病狂”

    方用悲哀地摇了摇头“甘必达可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当初他来南河的时候,为了整顿运河上的秩序,大开杀戒,漕帮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死在他手里。如今,为了自保,只怕老爷也坏在他手中了。”

    “爹爹。”方小姐又哭起来。

    方用:“别哭,别哭,听我说。你应该马上去淮安找孙淡,如今,王恕和甘必狼狈为j,要想扳倒他们,就只有去找孙静远,也只有他才有这个能力。”

    “王恕,甘必达”方唯几乎将牙齿都咬碎了。

    刚说完这句话,突然间,一跟大原木凶猛地顺着水流撞来。

    方用大叫一声:“小姐,小心啊”手上一用力,就将方唯和她趴着的那根木梁推开。

    只见,那根大原木正好撞到方用的背心。

    可怜那方用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就被整根原木压进水中,再也看不见人影。

    “叔公,叔公”方唯大声地叫喊着。可回答她的却是一片轰隆的水声,眼前全是汹涌的洪流。

    她什么也做不了,只得死死地趴在木梁上,随着水流漫无目的地飘着。

    转眼,她就飘出城外。

    回头看去,整个睢宁已成泽国,只南门的城楼子堪堪露出一线屋脊。在月光下,那屋脊上也趴满了蚂蚁一样的人影子。

    水冷得厉害,冻进了骨髓里去了。

    方小姐刚开始的时候,还大声地哭喊着,可到后来,她嗓子也哑了,一张口,却将一口浓浓的血吐了出来。

    然后就是遏制不住的咳嗽,咳得仿佛要将心肺都吐将出来。

    她心中一凉,知道自己的痨病又复发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又飘了多远。刚开始的时候,她还冷得不住发颤,可到后来,身体已经彻底麻木,什么感觉也没有。

    “看样子,今天是要死在这里了。这黄泉路上如此拥挤,还能找到爹爹和叔公吗?”方唯心中一真冰凉,眼睛一黑,就往水中落去。

    也不知道飘了多久,身体好象撞到了什么东西,方唯猛地清醒过来。

    这个时候,头上有人在惊叫:“东家,好象还活着,水中那个读书人刚才动了动。”

    有一个老人的声音响起:“可看确实。”

    “看得真真的。”

    那个东家:“救他上来吧,哎,估计是睢宁的士子。这场大水下来,睢宁的读书种子可算是一扫而空了,也不知道有几人活着。”

    一只竹篙伸了过来:“读书相公,抓紧了。”

    第五卷 五荤伐性 第四百四十五章 如期举行

    大河卫。

    夏言面前,那军官冷笑:“不客气又能怎么样,别以为我们是普通驻军。老实告诉你,我们将军乃是冯镇,而冯将军乃是孙淡孙大人的家人。休说你一个小小的六品河道,就算是南河总督王大人来了,也得客客气气的。”

    夏言听到这话,顿时气顶了心。明朝重文轻武,就算是一个四五品的高级军官,见了七品知县,也得规规矩矩的,大气不敢出一口。像眼前这种狂妄跋扈的军官,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也没有预料到会是这样。

    夏言一声咆哮:“大胆子,休说你们将军是孙淡的家人,就算是杨阁老的门生又能如何。孙淡急公好义,为人谦和,手底下怎么尽出你这等狂徒?以后若见了孙淡,还真要好生羞他一羞。”水情紧急,百姓或为鱼鳌,如今是救得一人算是一人。夏言这个总理河道什么有传闻是孙淡在皇帝面前举荐的,可公是公,私人感情是私人感情,切不可因私废公。

    他这一声咆哮响亮异常,远远地传将开去。

    那个军官面色一变,就要拂袖而去。

    正在这个时候,一声长笑传来:“公谨,因为如此恼怒啊”

    公谨是夏言的字,听这声音很熟,夏言转头却原来是孙淡和三个官员走外面走了进来。那三个官员分别是淮安知府和山阳、桃源两县的知县。

    夏言见是孙淡,也不客气,怒道:“静远你来得正好,大河卫的千户是你的门人,我来借点船使使,可却不想,堂堂孙淡谦谦君子,门下众人却如此狂妄。”

    还没等孙淡说话,淮安知府便道:“夏大人来得晚了,这大河卫的船只都已经被我淮安府借去赈灾了。”

    夏言不觉有些惊喜:“静远,真有这事?”

    孙淡苦笑:“公谨你可是错怪我了,大河卫不是不借船给你,实在是船已经借出去了。”

    淮安知府又接着说:“夏大人你还真是错怪了孙大人了,睢宁那边刚一决堤,孙大人就将我们请了过来,说是愿意将大河卫的船和士卒都借给淮安府救助百姓。他本人还掏了一千两银子出来购买粮食。”

    夏言更是吃惊:“连士兵都借出去了,静远,擅自调动军队,将来若朝廷追究下来可如何是好?”

    孙淡心中暗道:我孙淡可是钦差,手中有王命旗牌,可便宜调动地方军队,只不过,我这次乃是奉了密令,自然不方便对人讲。

    但孙淡表面上还是装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道:“灾情如火,与百姓的性命比起来,孙淡个人的得失又算得了什么。陛下那里,孙淡自然会去解释,也愿意承担相应的责任。”

    夏言和淮安知府等人心中敬佩,都一揖到地,再不说什么。而那付林,更是激动得双目含泪。

    孙淡忙将众人一一扶起,对夏言道:“公谨,你是总理河道。据我所知道,你们河漕衙门可不缺船只和人手啊。”

    淮安知府也连声道:“是啊,夏大人,我等正说要去寻你,找你借船借人呢。”

    夏言苦笑:“王恕王大人去不在,夏言可调不动衙门里的一个人一条船。”

    “这个王恕,如此空前水灾,他还有心思游山玩水,我当上折子弹劾他。”淮安知府怒得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是啊,这个j贼”众人也都骂个不停。

    孙淡道:“大家也不用激动,如今,最要紧的时候救灾。王恕不在,就不用找他。在座各位都是淮安地方大员,今天难得大家都到齐了,干脆做个分工。”

    大家也都点头,皆说孙大人说得对。

    孙淡看着淮安知府,说:“知府大人是地方官,无论是组织人员船只救人,还是准备粮食赈济灾民,都得由你出头。”

    知府颔首:“是,这本是我的职责,我这就去班。”

    孙淡又对夏言说:“夏大人,你是河道的,睢宁溃出的决口需要堵塞,洪水需要分洪泄洪,这是你们河道的责任,就落实在你头上了。”

    夏言回答:“此乃我的本分,我这就去做。可惜,王大人还没回来。实在不行,我去寻他,守在他身边督办。我就不信,他王恕敢置之不理”

    起来,孙淡只是一个七品官,在众人中品级最低。可他身份特殊,大家听命行事也不觉得有任何不妥。

    孙淡安排完毕,站起身来:“就这样,我立即赶去南京找南直隶总督,让他拿些钱粮送来淮安。”

    “静远等等,南京那边你去一封信就可以了,不必亲自过去。这里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你呢。”夏言却拦住孙淡。

    孙淡有些奇怪:“各位各司其职,还有什么比去南京筹粮筹钱更要紧的事情呢?”

    夏言正色道:“静远错了,睢宁大水,南京那边很快就会知道,也肯定会有所行动,你只需写一封信过去即可。如今,淮安这边人心混乱,首要之务是安定人心。”

    “对对对,这人心若乱了,无论是抗灾还是赈灾都谈不上。”众人也都连连说是。

    孙淡也觉得夏言说得有理,问:“夏大人的意思是?”

    夏言道:“如今正值各县童试之期,科举乃是国家轮才大典,即便情况再糟,也不能废弃。如今,静远来淮南主持府试,要想安定人心,莫若如期举行考试。百姓一看如此情形,人心自然安定。”

    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