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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节

    第十六节

    刚过霜降,又下了一场秋雨,寒冷来的早,还没渗到地下的雨水结成薄冰 刘屯的社员歇过一个雨休,又在大食堂填饱肚子,都扛着铁锹跟随马向前到八十垅子去翻地。

    社员们翻了两袋烟的功夫,相邻的校田地里聚集了黄岭小学的全体师生,学生们并不忙着翻地,而是以班为单位,在地里插红旗。

    刘占山从背后捅了下马向前,笑着说:“老嘿同志,嘿也好,你看学校那边多气派!到处红旗招展,一片热烈场面,真痛快,干活也有劲儿。”马向前正低着头干活,听刘占山一说,他斜过头向校田地里看一眼,又继续挖地,边挖边说:“嘿、嘿也好,把地翻好才是能耐,咱不整那些花架子。”刘占山又捅了下马向前,对他说:“快看、快看,搞比赛了,真好看。”马向前放下手中的活,抬头向对面望去,学校那边组成了多个方阵,展开了激动人心的劳动竞赛,不但班级和班级比,还有学生组和教师组的比赛。不一会儿,学校那边向刘屯发出挑战,童声齐喊:“向刘屯小队学习,向刘屯社员致敬!共同开展竞赛好不好?你们敢不敢和我们比一比?”

    学校那边热火朝天,刘屯这边显得沉闷。马向前把羊羔子叫到身边,指示他:“把咱们的红旗也整出来。”羊羔子答应一声,把放在树边的红旗全都抱过来。马向前说:“嘿、嘿也好,咱们也有红旗,全都插在地里。”羊羔子招呼孙胜才和刘仓等年轻人把红旗排开,对着校田地全部插上。刘屯这边和学校那边都是红旗飘扬,劳动热情无比高涨。

    学校那边喊起了劳动号子,老师领头,一群孩子同稚嫩的童声应和:“大跃进哪,就是好啊!大深翻哪,产量高啊!全体师生,加油干哪!超过刘屯,争第一啊!”

    马向前不会编词儿,他让羊羔子领头回应,羊羔子喊:“学校那边哪,别臭美啊!”社员们跟着喊了一句,喊完觉得这个号子不雅。羊羔子再喊:“刘屯就是哪,比你强啊!”这次,没有一个人跟着喊。马向前白了羊羔子一眼,数落他:“编他妈的什么破词儿,听起来还不如放屁,给刘屯丢脸。”

    马向前想让刘强编个词儿,用来压压对方的声势,见刘强翻地累得满头是汗,说了声:“嘿、嘿也好,比号子没有用,有力气用在正地方,咱们看谁翻的深。”他让人们重新排开,成一字型摆好阵势,每人两条垅,从北往南翻。马向前第一个拿了垅,刘强第二,接下来下是刘仓。羊羔子和孙胜才排在男社员的最后,他俩的后面是妇女。马向前一锹接一锹地往前翻,擦汗时直起腰往四周看了看,惊奇地发现羊羔子和孙胜才抢到最前面。他有些纳闷儿:“这两个小子平常干活总是拉后,今天又是动手最晚,他们怎么翻得这么快呢?一定有问题。”马向前到垅上查看,不光羊羔子、孙胜才翻得浅,连本分老实、干活认真的王显富也没翻深,他们只是活动一下地表土,有些干草还露在外面。王显有和孬老爷的腰上还系着袋子,发现玉米就往腰里揣。“老连长”看着一铺子玉米秸不动锹,还用锹头指指点点,嘴里说着什么。

    马向前把锹举过头顶,站在翻地的人们后面大声喊:“嘿、嘿也好,都回来重翻。翻得这样浅,顶狗屁,明年还想打粮不?”社员们退回来,只有“老连长”没有动,王显富也围了过去。

    马向前走到“老连长”跟前,用锹指着他问:“嘿、嘿也好,咋地,我说话不算了?”

    “老连长”把目光从玉米秸上移向马向前,用和缓的口气说:“你看扔了这么多粮食,该多可惜,这些粮,在灾荒年可以救一个人的性命。”

    马向前用锹挑开玉米秸,里面露出一堆饱满的玉米棒子,他骂了声:“嘿他妈的,这么多粮食扔在地里,这是哪个王八犊子收的?”“老连长”说:“你骂也没用,现在该想办法把地里的粮食收净。”马向前没了主意,吞吞吐吐地说:“这事不好办,不翻地吧,不行,上级下达的指示,我可不敢对抗。这么多粮食扔在地里,也真可惜。我小时候,不知挖了多少耗子洞,也就是为了那一把豆子,现在让我挖坑把粮食埋了,嘿、嘿也好,真舍不得。”“老连长”说:“我看这样办比较妥当,咱们先把苞米收回队里,然后再深翻。”

    让“老连长”这么一说,马向前活了心,但是,还拿不定主意。他做为一个打头的,只能按队长的指示领人干活,要想改变,必须征得队长吴有金的同意。

    “老连长”见马向前迟迟不做决定,他说:“向前你自己算一算,我队除去交给上边的粮,还剩多少?我们队有多少人要吃饭?我可以这样说,吴有金肯定认识到这一点。明白点儿说,我们大食堂的粮食肯定接不上下年。指望上边往回拨粮,自古都是难办的事,连包公都挠头。地里还有这么多粮食,还要把它糟蹋掉,眼睁睁地等着挨饿吗?”

    “老连长”的话打动了马向前,他嘟囔着:“我从小吃不饱饭,最怕的就是挨饿。”说完,把铁锹往地上一插,大声招呼社员:“嘿、嘿也好,不翻地了,把粮食捡回去。”

    社员们听说捡粮,积极性都很高,一天功夫,就在地里堆了几马车粮食。马向前回到队里,让马向勇套车把粮食拉回来,马向勇白了他一眼,没有动弹。他把捡粮的事向吴有金做了汇报,吴有金感到很惊讶,连着追问:“谁让你改变深翻工作的?完不成任务怎么办?谁向上级交待?”马向前把大眼睛瞪得溜圆,憨声憨气地说:“我不管什么任务不任务,糟蹋粮食我心疼。今年上缴的粮食多,你敢保证明年不挨饿?”

    吴有金气呼呼地问:“你怎么知道要挨饿?有大食堂在,天天吃大饼子,哪天饿你了?”

    马向前说:“好多人都那么说,老连长、王显富他们都要求先把粮食捡完再翻地。”马向前说到这,马向勇一瘸一拐地晃过来,看着他俩说:“我说向前不按吴大叔的指示去做呢,原来有人发坏,让向前和队里作对。我看主张捡粮的不单是老连长和王显富,刘占山也说不定白话了什么。还有刘强,那小子总装积极,跟着向前屁股转,他装枪向前就放。”

    马向前用大眼皮撩了撩马向勇,转身离开,回过头说:“嘿也不是傻子,没事整事。刘强只是干活,从不瞎说什么,刘大白话他才不管挨饿不挨饿呢。”

    吴有金见马向前想离开,立刻大声喊:“回来!我还有话说。一会儿我让马向勇把收集的玉米棒子拉回来,捡粮的事就算拉倒,明天不许这样干。必须完成深翻任务,还要夜战、早战,把今天欠的补回来!”吴有金看到很多社员都往这边聚,他挥挥手说:“上级又有新的指示,大修水利。到时候我们的地都用水灌,产量还要高。我昨天去大队开的会,兰书记让我回来宣传,我宣不好也传不利索,就当赶鸭子上架。修了水利,就不怕天旱了,也不怕涝,还有自来水。什么叫自来水,就是清水自己流进家。新嗑也有了,叫做水在楼上流,吃穿不用愁。要想有这些,我们必须听党的话,听上级的话,照领导的指示办事,领导指到哪,我们就干到哪,不能耍滑,不能走样儿!现在,大山窝水库要加人,县里也要修水库,公社也要修,大队也得整一个。兰书记指示,各小队也要行动起来,修不了水库,也得挖个大水泡子。劳动力马上就紧张了,咱们要抓紧时间,完不成深翻任务,大食堂不开饭!”

    天气一天比一天冷,土地开始结冻。为了赶时间,吴有金做出规定,除老弱病残者外,其他人要不分昼夜,吃完大饼子就要下地,晚饭送到地里吃。

    不知吴有金怎样安排的,把孬老爷和老弱病残放在一起。孬老爷白天到队里干活,晚上也没偷闲,在自家的后院搞深翻。他在吃着大饼子,乐呵呵地说:“老吴说吃咱就吃,小肚子吃的得嘚嘞嘚嘞的。老吴说深翻咱就翻,把地翻得稀暄稀暄的。”其实,孬老爷并不是真翻地,而是挖地窖。他每天下地,腰上都系着袋子,然后捡满玉米,晚上埋在地窖里。刘仓去了大山窝水库工地,孬老爷让方梅学他的样子做。方梅不同意,她说自己是女人,又显了怀,不能成天系个袋子。孬老爷半睁着眼睛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到挨饿那天,啥都晚了。”方梅不爱听这些话,小声顶撞他:“成天讲挨饿,快磨破嘴皮子了,都是挨饿吓得。现在是啥年代?就要迈进**,又有大食堂,还能挨饿?”孬老爷听了这些话,长长地叹了口气,仍然低着头,仍然不停地往家捡玉米。

    往家捡玉米的不止孬老爷一个人,年岁大的几乎都学着孬老爷的样子做,一些成份好的妇女还到场院搂队里没收拾干净的瘪高粱。足不出户的瞎爬子着了急,把羊羔子叫到跟前说:“孩子,妈怕大食堂长不了,咱们也做些准备吧!”尽管瞎爬子三番五次地和羊羔子说,羊羔子总是不行动,家里仍然一粒粮食也没有。

    冬天来临,瞎爬子为羊羔子掂对棉衣,她虽然眼睛不好,两只手很灵巧,只是家里没有棉花没有布,拿不出东西做新的,只好把自己出嫁的红棉袄拆了,摸瞎给羊羔子改成棉裤。又用单衣改成棉袄,衣服不合身,羊羔子总算能过冬。瞎爬子缝着棉衣问儿子:“你多大了?”羊羔子不知道自己的确切年龄,回答说:“大概十五六吧。”瞎爬子纠正:“你今年十六,虚岁该十七了。”说着流下泪,哭着念叨:“我十六岁嫁给你爸爸,你爸爸走了十六年了,他一定想咱娘俩,也该回来了!你到南岗子接接,说不定碰到你爸爸。”

    羊羔子说:“妈,你说我爸到春天才会回来的,现在是大冬天,别寻思他。他自己在外面享福,早把咱俩忘了,说不定还兴许……”羊羔子要说的话很难听,怕母亲伤心,他咽了回去。

    瞎爬子泪流满面,对儿子说:“不要这样说,你爸爸准会回来的,他出走也是没办法,不是要扔掉咱娘俩。那年月兵荒马乱,天天抓丁,男人们都到外面混饭吃。他走时,我送他到小南河,我们在大柳树下坐了很久,他告诉我,只要大柳树发了芽,就一定回来。我想,他不会忘了家,不会忘了那棵大柳树。”

    这些年,羊羔子也在思念没有见过面的父亲,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认定父亲是不会回来了,只有母亲不能放弃,还在痴心等待。

    羊羔子在没有父亲的家庭中生活成长,受到一些人的歧视,马荣和老黑又经常欺负他,渐渐地,他对村里人产生一种戒备和敌视心理,淡漠了人与人之间的善意和亲情,学得刁钻和顽皮。但是,他对母亲非常孝敬,主动挑起生活的重担。自从母亲瞎了以后,去大食堂有困难,羊羔子想尽办法也得把大饼子带回家。可这次,他说出让母亲伤心的话:“到南岗子有啥看的?乱坟让刘强领着小青年儿给平了,旧道也很少有人走,那棵大柳树又遭了雷劈,只有那个不知名的淹死鬼躺在那,坟头秃秃的,连个上坟的都没有,黄皮子在坟里做了窝,谁还愿意从那过?”

    瞎爬子抓了一把泪,接着又抹了一把,拉过儿子的手,摸着说:“儿子,你是说你爸没指望了?妈得心受不了啊!你爸爸说过的,只要活着,就不会扔了咱娘俩。他走时,你已经六个月了,显了怀,他不会忘掉这些的。”

    母亲这样痴心地思念父亲,用期盼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羊羔子心里有些不平,他把对父亲的思念变成怨恨,心里想:“你既然生下我,为啥不能养我们,让我们娘俩活受罪!这样的人早死早好,不值得牵挂。”他对母亲说:“妈,你不要再想他了,依我看,他十有**不在人世。”

    瞎爬子不住地摇头:“不会的,不会的,他的身体非常强壮,不会有什么事。今冬不回,春天准会回来,只要燕子来了,你就会看到父亲。他走时嘱咐我,如果生了儿子就叫羊羔子吧,好养活,大名等他回来给你起。你爸爸该回来了,你也该有个响亮的名字。”

    羊羔子突然问:“妈,你说我爸能不能投奔军队?”

    瞎爬子说:“你爸生来胆小,只能做些小生意,不会去当兵打仗。”

    羊羔子对母亲说:“妈,你应该知道,他出走的那个年代,当不当兵,不是自己说了算。抓他去,他就得去,不去就得挨枪子儿。”

    瞎爬子说:“这种事也是有的。”说完她又摇摇头:“不会的,我昨晚还梦见你爸爸呢,他正在往家走。”

    羊羔子听说过,解放前都是抓兵。最先是小日本,以后是中央军,如果父亲被他们抓去,那可惹上大麻烦,死在战场上,就是炮灰,羊羔子起码是个反属,再到队里吃大饼子就不那样仗义,更不能给母亲往家拿。羊羔子想到这,感到心往下坠。就在下坠的心快要落到脚掌里的时候,羊羔子用手拍了一下脑门儿,让思路在脑子里转了个大弯儿,然后高兴地拍一下大腿,下坠的心又升到肚子里。他自言自语:“我咋这样笨呢?明摆着的事情都想不到,让老娘苦苦等待这么多年。”

    他把嘴凑到母亲的耳边,小声说:“妈,我说了你别着急,也别生气,我爸真的死了。”

    瞎爬子立刻躲开他,用手拄着炕沿说:“孩子,你虽然没见过你爸,可也不能这样无情无义,他终归是你的生身父亲。他出去也是为了这个家,我们不能忘了他,他一定会回来的。”

    羊羔子悄声问母亲:“妈,你知道王显富的弟弟吗?”

    瞎爬子说:“知道啊,不是死了吗?打四平时牺牲的,咋地了?”

    羊羔子又问:“王显富的弟弟是咋当的兵?”

    “家里穷呗,为了二斗粮就充了丁。”瞎爬子有些疑惑:“你问这个干啥?”

    羊羔子继续问:“他当的是不是国民党军?”

    瞎爬子说:“我也说不清,反正不是**就是国民党军。”

    羊羔子又往下追问:“不是八路军吧?”

    瞎爬子不耐烦:“唉,净问这些没用的,那时八路军还没打过来呢。”

    羊羔子显得很神秘,声音变得很小,但是低沉有力:“王显富兄弟俩可了不得了!以前那么老实的人,现在不一样,连马文也得让他三分。你说啥原因?他俩的弟弟是烈士,人家是烈属,听说还要发钱给他们,大家老羡慕了。”

    瞎爬子又抹了一把泪。

    提到王显富的弟弟,又使她联想起自己的丈夫,他们都是从刘屯这块土地上走出去的,又都是过了小南河继续往南走,王显富的弟弟转到四平就走到终点。噩耗传来,瞎爬子也跟着掉了很多泪。她不是为王显富的弟弟哭,而是更加思念自己的丈夫,更加为他担心。她曾经梦到过,丈夫回来了,可是过不了小南河,丈夫在南岸招手,她在北岸哭,直到急醒了,她才发现炕头儿上满是泪水。她继续哭,眼睛瞎了,泪不见少。

    现在,瞎爬子不愿听王显富弟弟的事,她指责儿子:“别说那些痛心的话,人都没了,钱有啥用?”

    羊羔子不以为然,仍然对母亲说:“你说我爸爸能不能在战场上牺牲?说不定有一天我家也送来大红纸,到那时,就没人小看咱娘俩了。”

    听了儿子的话,瞎爬子感到很震惊,憋了半天儿才说话:“孩子,你不要再往妈心上撒盐了,你爸爸不会死的,总有一天会回来。”

    搁往常,羊羔子会顺着母亲说,尽可能安慰她。现在急着当烈属,羊羔子表达出真实意愿:“我看还是死了好,千万别活着!”

    羊羔子这句话,气得瞎爬子险些背过气,他哆嗦着爬起身,用手去抓儿子。羊羔子赶忙向母亲赔不是:“妈,你不要生气,我也希望有个爸爸,可我都这么大了,哪一天能见到他呀!”他见母亲坐回炕里,便向母亲说了自己的看法:“妈你想一想,如果我爸爸还活在国内,这么多年,他也该回来看一看啊!如果不在国内,那就是跑了,能去哪?不是台湾就是美国,那都是我们的敌人。现在的形势我也看出来了,只能是越来越紧。今天斗地主富农,明天斗反革命坏分子,我听说外队又斗起了反属。反属就是国民党反动派的家人。”羊羔子见母亲只流泪不吭声,他拉了母亲的手,低声劝慰:“妈,你不要伤心,我相信我爸绝不会跟敌人走的,他准是牺牲了,只是立功的奖状没有送到咱家。”

    瞎爬子伤心地哭出声:“你爸他能立什么功啊!他胆儿小,连蚂蚁都不敢踩,不会去打仗的。你爸不会死,再到春天,就会回来。”

    羊羔子听腻了这些话,对母亲说:“看人不能把人看死,总得有变化,王显富的弟弟同样老实,最后和敌人拼了命,我想我爸爸也会和敌人拼命。”

    瞎爬子突然停了哭声,大声数落儿子:“别老盼你爸死,当什么烈士,如果他当了国民党中央军,被八路军打死,那算什么?”

    羊羔子愣了一下,然后非常自信地说:“不会的,绝对不会,如果那样,早有人找上咱家了。王显富的弟弟原来参加了敌人的部队,后来当了烈士,我爸爸也不会例外。”他非常肯定的告诉母亲:“放心吧,咱这个烈属只是早晚的事。到那时,咱家就有吃有穿,马荣也不敢欺负我。”

    确认自己是烈属后,又开始琢磨给自己起个好听又时髦的名字。既然老爸成了革命烈士,就没用机会再回来,名字只有自己起。羊羔子开动脑筋,为合适的名字苦苦寻求。

    刘屯的刘氏家族中,已经分成几个支。羊羔子这一辈儿的人泛晓字。想到这,羊羔子晃着脑袋说:“晓字是啥东西,简直是臭狗屎!刘晓明泛晓,那是反革命,我羊羔子是烈属,不沾那个边。”羊羔子想起名叫刘烈,但他父亲的名字也是两个字,按刘屯的风俗行不通。他怨恨这种落后的世俗,同时又得名刘宏志,刚叫出口,遭到“老连长”的反对,说是他爷爷的名字,气得羊羔子想把刘姓也改掉,没找到合适的姓氏后觉得还是姓刘好。评书上说过,古代姓刘的人家出了很多英雄,还有人当了皇帝。现在姓刘的大干部也不少,有的人坐到了中央,虽然不设三宫六院,也没有七十二偏妃,权利可不小,不但吴有金、兰正不敢比,听说县长见了也得下马相迎。何况当烈士的父亲也姓刘,如果改为别的姓,不但血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