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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部分阅读

    “等等!再让人留意一下驿馆,若成琼有什么举动,立刻告诉我一声。”无端生事,多事六月啊。

    事实证明,担忧不是多虑。午后,正在惜墨斋帮李碏整理书籍,福伯就急匆匆进来:“皇妃!成琼王子单身匹马离开驿馆了,已经出城,

    看方向正是冲着南营。”

    我顿下手中动作,略一思索:“福伯,让丰盛备马!”

    “丰盛去南营还未归府!”

    “那就随便找个人!”我有点急切。不知成琼武艺如何,也没有见过李碏真正的实力,可是成琼既然敢只身去二万人兵营挑战,除了特使

    的身份,怕也是对自己实力的自信。我知道我应该相信李碏,可是,担心却挥之不去。

    “皇妃!”福伯出言劝慰:“皇妃,成琼出城门估计已有半个时辰,他快马加鞭,估计您也已经赶不上了,不如还是在府里静候消息吧。

    我马上着人过去打探消息。”

    略一迟疑,福伯说的固然没有错,我不只赶不上,怕是去了也没有什么帮助,可是:“不,我还是想亲自去一趟。”心悬着放不下来,早

    一眼看见李碏,看见他平安无事,我才安心。

    时间分秒在颠簸中流淌,缓慢异常。平静祥和的心因为担心紧张而处在深度焦虑中,无数次掀开车帘,企盼看到那青砖砌起的围墙,却每

    每失望。

    “还有多久?”

    “回皇妃,路程刚过半,估计还有二十里的样子。”

    归心似箭应该说的就是我此刻的心境吧。

    好容易挨到南营,门口守兵居然认得我,一挺腰,齐声声:“夫人!”

    “主帅可在?”我急忙问。

    “回夫人,主帅在西二号校场!”

    我急匆匆地跳下马车,拉起裙摆,往西二号校场跑去。幸那日丰盛告诉了我不少营场的事情,否则今日还不知道路该如何走。

    校场不时传来新兵们整齐划一的口号;偶尔,还能够看到一列列整齐的队形。过转角,喘息,胸闷透不过气。抚胸,低首,透过婆娑树影,已经能看到西二号校场影影绰绰。

    悄无声息。

    我抬起身,放慢脚步,心跳如擂鼓。一步,一步。

    近千人方阵,席地而坐,空出中场六丈见方的空地。李碏持剑,成琼是三尺圆月弯刀,场中打斗正酣。

    我心一紧,掩口。不敢走近,怕李碏看见我分神,只梧桐树后悄悄探出身,半抱。

    不知道场中战况如何,不知道李碏是否占了上风?我更不谙武艺技法,但,由我浅薄的认知,成琼弯刀攻势招招凌厉,所到之处均为夺人致命的要害,非要见红方肯罢休。看着看着我的心就忍不住揪起来。明明心中害怕的紧,可是却不敢闭眼,怕错漏一眼,刀剑无情。

    伤了李碏。

    指甲不知不觉深深划进树身。

    成琼忽然大喝一声,刀光如闪电,两人骤合即分,李碏收剑,负手而立。

    我揪紧衣襟,紧张的几乎要叫出声来。

    离场中太远,看不清状况,不知道谁胜谁负是否有受伤。双眸一刻不敢离开李碏,直到看到他向成琼拱手,我的心才落下来。

    没事,李碏没事。

    脚软软的,半倚在树上,长长吐出一口气,闭眼。

    忽然笑了。兰陵啊,你担心什么啊,李碏可是大元帅啊,别说一个人,成千上万的军队他都不放在眼里,你何必瞎操心。况且还有赵睿在,有二万兵力在,该怕的是成琼才是。

    回头望了一眼李碏,两人不知在交谈什么;起身,慢慢往回走,心里感觉一阵轻松,不过脚步依旧软软无力,可能是刚才精神崩的太紧了。

    来时奔跑不觉路远,现在才发现,西二号校场与军营正门还稍有路程。一身粉装的我,好像并不适宜出现在这里,新兵们频频张首眺望,嬉笑声不绝于耳,我一低头,加快脚步。

    “站住!”一声威严的喝声。我一愣,停下脚步,回头。

    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目光精炼,偏瘦,三缕短须,着黄铜色轻甲。丰盛说过,穿此色盔甲者,应是军中级别较高的将领。

    “将军。”我低低福首,不知所为何事。

    男子一脸严肃:“大胆女子!可知这是何地?”

    “回将军,南营校场。”

    “既知是军营,还敢乱闯!来人,带回去,严加审问!”

    第2卷  第3章 军法如山

    我急忙开口:“将军息怒,小女子并无恶意,只是,只是入营探望亲人。”

    将军脸一板:“军营岂是儿戏,哪容得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无帅令者私闯军营,军法处置!”

    军法处置?我有点懵了。头脑一阵发热,想解释:“将军~~~~~”话却咽在口中。我该怎么解释?说我是李碏妻吗?说我是六皇妃吗?李碏治军一向以注重军纪著称,我要开口为自己开脱,不是给李碏添麻烦、让他为难吗?我无通报、无帅令,确属私闯。再看一眼边上因我而起的混乱阵型,愈加愧疚。

    是我错了。太心急,也不懂,忽视了这里是军营。不知者,亦有罪,我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将军,小女子不懂军规,私闯军营确实有错,甘愿受罚。”

    将军上下打量了我两眼:“念你初犯,可能不懂军规,杖责减半。”回头吩咐两侍卫:“来人,去查一下正门岗位谁轮值,守卫不严,一并处罚!”

    我心内着急,无心连累了他人,又不适合在此时解释。罢了,我就先受罚吧。“将军,请赐罚。”心内暗叹,当今世上,眼巴巴着急领罚像领赏般的,怕是只有我一人了。

    将军环视四周,不远处原本吵吵嚷嚷的新兵们立即噤声。他的目光落回我身上,沉声:“私闯军营者,受杖刑三十,或鞭刑一十,你可自选。”

    杖刑?鞭刑?我看了一眼四周:“就在此处?”大庭广众之下,莫不是要借此机会杀鸡儆猴,在这些新兵们面前树立军威?

    “军营内即错即罚,一向如此,你有意见?”

    我苦笑。有意见又有何用。杖刑、鞭刑,无论哪一个都是我所不能承受的。“小女子甘受鞭刑。”杖刑怕是要趴下挨打,我是一个女子,着实不雅;鞭刑虽痛,但我是李碏的妻子,要受罚,也需要站直身子,堂堂正正有尊严。

    “鞭刑虽少,但怕你一个女子受不了,你可想清楚了?”将军可能以为我是冲着数字挑选。看来,他心亦存慈念。有这样严明又有仁爱之心的将领,怪不得李碏的大军,天下闻名。

    “小女子明白。请将军赐罚,以示警戒。”我转身,挽过背后三千青丝,咬入红唇。

    全身笼罩在恐惧里,背上的肌肤隐隐发寒,我不知道要面临的疼痛有几许,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坚持。可是,兰陵,你千万不能倒下啊。为我自己,为李碏,为整个军纪。

    面对着新兵们,他们的脸上,有担忧,有紧张,有不信,有震惊,都只能默不作声的看着面前。

    “姑娘,准备好了?”背后有一个低沉的男声,声线有一点点地慌张。

    我重重的点头。

    “来了!”

    “啪”一声,鞭子划破长空;我心一提,背上却没有预料中的疼痛,刚放松,又是一声闷响,背上一阵剧痛,初时如利刃划过,随即是撕裂皮肉的火辣辣感觉,我顿觉眼前一黑,闷哼一声,踉跄一步。

    疼痛彻骨。

    咬紧发丝,仿佛这样能给予我力量,挺直背,复又站稳。

    “啪!”第二下。

    三下。四下。五下。

    痛的阵阵冷汗,如雨。第六下却迟迟没有来。

    “姑娘,十鞭减半,刑罚已满。”

    好了吗?整个人一下子从高度戒备状态放松下来,几欲站立不住。转身,牵动伤口,如熊熊烈火燎原。皱眉,勉强扯出笑容:“谢将军手下留情!”

    “夫人!”远处忽然有人失声惊呼,是刚才门口两个守卫。

    真的把他们带来了吗?要罚他们吗?

    两人跑到我身边,一脸不可置信,看到我面前的将军:“石将军!”

    “你二人玩忽职守,当值期间居然让人擅闯军营!按军法,各杖三十!领罚去吧。”

    “将军!”我急忙开口:“擅闯军营是我不对,与他们无关,望将军明鉴!”

    “轮值警戒严查军营出入是他们职责所在!责无旁贷!”

    “我~~~”我抿唇,犹豫:“他们并无过错,进门之时,我是以府令相压。”从怀中掏出六皇府令,阳光下,闪出夺目光辉。

    我不想用的,可是,不能连累无辜。属于我的刑罚已经领了,李碏啊,这样,应该不会给你添麻烦吧。

    石将军一愣:“你是元帅府人?”

    “回将军!这是元帅夫人!”一守卫下跪禀报。

    石将军脸上阴晴不定,一拱手:“夫人,请恕在下无礼!”态度不卑不亢。

    我昂首,努力忍住背上传来的阵阵痛楚,微笑:“不以规矩,不成方圆。军队乃国之所附所倚,若没有严明军纪,何以服众,何来凝聚力和战斗力。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兰陵有错在先,石将军只是依法办事,何有无礼之说?石将军铁面无情又兼仁爱之心,军中有你,乃我百姓之福、国之大幸。”

    “夫人深明大义,石某敬佩!稍后必当向元帅负荆请罪!”

    “兰陵!”

    有点熟悉又有点陌生的声音,一回头,是一袭白衣的赵睿。这好像是他第一次直呼我名。

    “赵副帅!”怎么愈发热闹了,我的脸有丝苍白,冷汗顺着脸颊滑落。我只想赶快离开,我不知道还能支撑多久啊。

    赵睿的脸上带着少有的慌张,解下长袍,披在我身:“怎么回事?”

    我虚弱的摇摇头,感觉一阵眩晕。

    “禀副帅!是石某冒犯了夫人!”石将军开口。

    “无关……”看见赵睿,心放松下来,昏昏欲睡。

    “速请元帅!”赵睿低喝一声,如孩童般,俯身抱住我双腿,将我抱起,确保不触碰到我背上的伤口。

    最后一眼,看到新兵们自发重排成整齐的方阵,井然有序。

    陷入短暂的沉睡。

    感觉自己掉进一个火炉,背上被烈火炙烤,惶惶然无处可避;忽然间,一股清凉的感觉袭来,一下子就将那种灼烧的痛楚赶走了。呻吟一声,缓缓睁开眼,发现自己趴在一张营铺上。

    “你醒了?”刻意冷漠的声音。

    初时的恍然在听到他声音后散去,我闭上眼,放松:“赵副帅。”

    “何不早点说出你的身份,多受这无谓的皮肉之苦。”他虽责怪,但我知道是出自关心。

    “若今日由我兰陵开了先河,那这南营,怕也成不了兵家重地了。今日是我,明日还可能是其他府上的人来。既然有军纪在,我就应该遵守,不能率先破了戒,以后让夫君大人为难。”

    赵睿不说话。好一会儿,才又开口:“你无端来营地做什么。”

    说不放心李碏吗?有点羞于启齿。可是想到三姐婚宴日他对我的帮助,又觉得不该对他有所隐瞒。“今日回纥成琼王子来皇府向夫君大人挑战,我不放心,跟过来一看。是不是很傻?”我轻笑,有点自嘲,确实是自讨苦吃。

    背上忽然一疼,我倒吸一口凉气。

    “对不起!”他慌忙说。他是在帮我涂药吗?疼得都有点麻木了,都没发觉,我急忙支起身:“我自己来!”拉扯到伤口,又是一阵噬心噬骨的疼。我不禁低吟一声。

    “别动!”他按住我的肩膀:“当心扯裂伤口!”

    原来,我重又趴好,侧头。

    “就算要逞强,也要看自己能不能承受。”他语气含着,可惜?疼惜?“鞭刑听起来比杖刑少,实则不然,要难捱得多,一个普通士兵,男人大丈夫也未必受得了。你怎么这么糊涂?”

    背上有点凉嗖嗖的感觉,像风拂过肌肤的感觉,我想到什么,脸一红,伸手想抚摸后背,却一下子被他抓在手里:“别动!”

    手包在他温润而有力的掌中,彼此一愣,随即分开。

    “我只为你剪开伤口衣衫,不要担心。”

    第二次受伤,第二次让他看见衣衫不整。想推辞,又自嘲:受伤的后背定是血迹斑斑,狰狞丑陋,怕只会让人看着恶心,而不会有丝毫的美感了。医者父母心,他不过将我看作一个受伤需要护理的病患,我该感了吧。该说的在那一日都已经说了,该做的,不该做的,也已经做了。只望李翛那日只是酒后失态,清醒后能好好思考,不至于将三人围困。

    可是,我呢,我自己为什么心内还是乱糟糟的?

    兰陵啊,不要再糊涂了。

    短暂的沉默,气氛有一点尴尬。我不想让思维持续在刚才的问题,便随便扯开话题:“新兵二万,就需要你们主副帅都亲临吗?”

    “带兵各有下面将领,李碏只是尽责监督,且最后统筹兵法阵型磨合;我要从二万新兵中挑选一队轻骑兵,所以费点功夫。”

    嗯,赵睿手下可是有一厢轻骑兵的,看样子,还是兵中精英呢。

    “好了。”他轻舒一口气:“以后不管碰到何种情况,都要记得,要爱惜自己。”

    我微笑:“知道了。今日,是我数次见你中,你说话最多的一次。”

    他不做声,我以为他生气了,回首,却看见他微红了脸,有一丝窘。

    “药你带回去。早晚各换一次,伤口未愈合之前,不得碰水。”

    这是常识呢,我当然懂。可是也明白,他的啰嗦不过代表了关心。

    “绿风?听晴川说这药很珍贵,上次用你一瓶我已经很不好意思,怎可以再要你这么多……”一个小锦盒,估计有半盒了。

    “给你就用!”他又恢复了惜字如金的作风。

    我重又回头,低头趴好,心内有股暖流:“谢谢你又救我一次。”

    “我宁愿没有下一次。”他沉声说。

    “真希望,真希望,有一日,我也能为你做点什么,还了你这份情。”会有这样的机会吗?

    “兰陵!”一声略带焦急的低呼,一个人影如风进。

    我下意识的撑起身,痛楚让我微微牵起嘴角:“夫君大人!”

    他没事!真的一点没事!不自禁的微笑。

    赵睿微皱眉,默默退开身。二人四目交接,对望一眼。

    “怕她疼,先给她上了药;你马上帮她包扎一下。”赵睿淡淡交代,随即跨出门外。

    李碏蹲下身,与我平视,眸子里闪烁着某种情绪:“痛吗?”

    觉得有点委屈,忽然很想依靠,看着他,泪水氤氲:“上了药,好多了。”

    他轻轻抚摸我的头发,有丝无奈,有丝痛楚,有丝宠爱:“傻瓜。”

    我睫毛微闪,滴下一滴泪。他小心的用手指擦干。

    “你怎么会来这里?”他小心翼翼的问我:“为什么不告诉我?”

    “上午成琼来府里找你,我看他来者不善,怕他对你不利,所以,所以也没顾虑周全,就跟着他跑来了。”

    “你担心我?”

    我轻轻的点头,有点不好意思:“可是,好像给你添麻烦了。”画蛇添足,平添是非。

    他轻轻用额头抵着我的头,叹息。

    我不由又微微悬起了心,难道,真的有麻烦吗?“夫君?”

    “嗯?”他低着头,依然闷声。

    “你生我气了?对不起,是我做事过于冲动,考虑不周。”心下懊恼。

    他用手捧起我的脸,凝视:“我是生气,气你不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下次,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要以保护自己为第一,不要只为我考虑。”

    第2卷  第4章 夜归

    说的话和赵睿,如出一辙。看着他认真的神色,似乎碰触到一丝丝,他深藏于胸的从不外露的,情意?为着这项算是意外的感知,心悄悄的,微微一动,背上的痛楚骤然减少了几分:“知道了。下次我一定三思而后行。”忽然想到他的比武:“你没事吧?我刚只看到你和成琼比剑,见你没事我就走了,怎么,他还不服气吗?”

    “你来看我比剑了?”他皱眉,“怎没看见你?你不叫我吗?”

    我轻摇头,“独自跑来已是不妥,怎好惊扰你?”

    闻言他不语,起身,应该是审视我背上的伤口。

    “不要紧,绿风真是好药,刚上就已经不疼了。”我安慰他。

    “你!”他开口,似有一点生气,又颓然的叹息。“真傻。”

    他将房门关上,又轻轻地扶着我的腋下,将我抱坐起身,饶是如此谨慎,疼痛的伤口也依然让我额头冒出细密的冷汗,怕他担心,忍着不敢呻吟出声,可是表情上细微的变化还是被他看在眼里。

    “疼?忍一下。”他笨拙的挽起我的发,粗糙的大手,修长的指节穿过三千黑缎般的青丝,莫名的显现一种淡淡的亲昵。

    绾青丝,挽情思,任风雨飘摇,人生不惧。浮生一梦醉眼看,海如波,心如昊月,雪似天赐。你自妖娆,我自伴。永不相弃!此刻我方体察到,我们是结发夫妻呢。

    不知,他是否,也想到了?

    李碏蹙着浓眉,努力的与不太听话的头发缠斗着,想用发簪固定,却每次都有几缕调皮的发丝不听话的掉落,看着他着急又手忙脚乱的样子,怕是尚未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深意吧。我不由得笑,只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