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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部分阅读

有人要谋害皇上!”

    长恭的胸口犹如被重锤击打了一下,她已经猜出了几分,可是,偏偏又不愿再接着猜下去。

    “你可知道,随便说这种话是要被杀头的。”她直视着他,眉如冷烟目如寒星。

    那士兵忽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大人,小的没有胡说,小的明明听到他们的话了。”

    长恭按捺住了自己的情绪,一脸平静道,“你可听出他们是谁?”

    士兵迟疑地摇了摇头。

    长恭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给我听着,刚才的话我就当没听过,你也不许再告诉第二个人,明白吗?”

    士兵愣了愣,没有说话。就在她要转身的时候,他又忽然说道,“大人,小的从村子里出来的时候,爹就告诉我一定要做个忠君报国的好兵,小的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件事禀告皇上,大人要是怕惹祸上身,小的也明白。”

    长恭停下了脚步,“你根本不知道是谁要谋害皇上,更何况谋害也不过是你的猜测。”

    “小的虽然不清楚是谁,可小的辨得出他们的声音,还有,小的听见那男人叫九叔……”

    长恭的瞳孔一缩,缓缓转过了身,“你确定?”

    士兵连忙点了点头,只觉眼前少年姿容绝丽更胜女子,让他几乎睁不开眼,蓦的想起了军中有着如此美丽容貌的少年,似乎只有那位传说中斩杀突厥太子的兰陵王高长恭,他心里一惊,忽然见到少年露出了一抹温柔的笑容,“你的确是个好士兵,只不过,对不起……”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忽然只觉胸口一痛,低头一看,一柄长剑已经闪电一般穿透了自己的胸膛……那血色飞舞,犹如秋天绽放的红叶。

    鲜血,一滴一滴沿着剑尖往下流淌,长恭握着剑的手轻微发颤,只是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对不起,对不起……”

    她不是没有杀过人,相反,她已经杀了很多人。可是,却都没有像这次来的震撼和--痛苦。

    这一次,她是真正的杀人了,也许,堕入修罗地狱就从此刻开始。

    不过,只要九叔叔和大哥没事……只要他们没事……

    “我劝你还是先处理了这具尸体再说。”身后忽然传来的声音,令她全身一震。她缓缓回过头,映入眼帘的是恒迦那双平静无澜的黑眸,她握紧了手中的剑,只觉得再握下去,连手指都要生生折断。

    “恒迦……”他的忽然出现让她忽然觉得有点不知所措。

    恒迦的唇边依然挂着那抹永远优雅的笑容,朝着她走了过来,将尸体拖到了稻草垛里,又用稻草将有血迹的地方都盖了起来,抬头看了她一眼,似是无奈的摇了摇头,脱下了身上的外袍,扔了给她,“赶紧披上,你也不想让别人看到你的身上的血迹吧。”说着,又拿过了她的剑,用稻草抹去了上面的血迹。

    看着他有条不紊的做完一切,长恭稳了稳心神,披上了他的外袍,低声道,“这样没关系吗?”

    “你以为呢?就算等过几日发现了,谁有会在乎一个小士兵的死活,不过,”恒迦挑唇一笑,“以后别用这么笨的方法,就算要杀人灭口,在这种场合,至少也要用个不见血的法子,省得麻烦。如果我是你,勒死他是我的首选。”

    长恭低下头,跟着他往前走,心里却在琢磨着他的话,杀人灭口?果然什么都瞒不过狐狸。

    “长恭,有一天如果我威胁到你九叔叔和哥哥们的话,你也会像这样一剑杀了我吗?”他忽然问道。

    长恭的神色一僵,“你胡说什么……”

    他微微一笑,“就当我没说。”

    回到校场的时候,皇上正好翻身上了马。他策马前行,后面的武官们也先跟了上去,就在这个时候,从草丛里忽然窜出了几只肥大的兔子,高演的坐骑顿时受了惊,一声长啸,马蹄高高扬起,整个马身蓦的后倾,高演不备,再加上因为天热,本就有些犯晕,居然从马上一头栽下,顿时人事不醒。

    长恭离高演并不远,见高演一头栽倒,不知是被什么驱使着,她却转头望向了高湛。九叔叔茶色眼眸中泛起了一丝高深莫测的笑容,随后,又被他用伤感的眼神极快的掩饰了。

    周围是一片混乱,可她的心里此时却是十分的清醒,这一切,全和九叔叔有关。

    她,也做了谋害皇上的帮凶……

    娄太后

    邺城的王宫,此刻正被一种奇怪而压抑的气氛所笼罩。所有的御医围在皇上的寝宫里,心惊胆战的为皇上诊治。皇后和几位高品阶的妃子望着寝宫内的皇上,暗自垂泪,而走廊处等待着的高家宗室的几位王爷,俱是神色各异。皇上的生母因人在晋阳的宫里,所以还在路上。

    长恭望了一眼面无表情的高湛,心里泛起了一丝复杂的滋味。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见为首的御医匆匆出来,一脸凝重道,“禀皇后娘娘,皇上他虽然还没醒,不过暂时无碍,只是皇上这次跌伤严重,肋骨断了好几处……”

    皇后不等他说完,立刻焦急地走了进去,几位妃子也连忙跟了进去。

    “肋骨断了几处,若是骨茬挫伤别的脏器……”孝琬忍不住脱口道。

    “河间王,”高湛忽然打断了他的话,“皇上有天地庇佑,吉人天相,这种不吉利的话还是少说为妙。

    孝琬瞪了他一眼,随口道,“也不知九叔说的是不是真心话。”

    “孝琬!怎么这么口没遮拦!”这下轮到孝瑜打断了他的话。

    孝琬似乎还想说什么,终于还是没有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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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月明星稀,风轻露白,苍穹如洗,空气里缓缓流动着的清爽将白日里的炙热一扫而光。

    “长恭,和你说话呢,走什么神?”

    长恭一直都想着今天发生的事,完全没有听到孝琬说了些什么。直到被他敲了一下脑袋,这才回过神来。

    “长恭,你一整天都心不在焉的。”孝瑜手持扇子轻轻晃了晃,“是热晕了吗?”

    长恭摇了摇头,“我只是在想皇上的病。”

    “皇上的病本来就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这次这么一摔,我看有点悬……”孝琬顿了顿,没有再说下去。

    “万一皇上……这接下来不知会是谁继位。”孝瑜这次倒没有打断他的话,反而还顺着他的话猜测起来。

    “这还用说,当然是太子高百年。这孩子人品不错,性格温良,应该也会是个好皇帝。”孝琬喝了一口冰镇||乳|酪,又看了看长恭,“你的脸色怎么那么差?今天你的话这么少,难不成真病了?”

    长恭摇了摇头,“我没事,只是白天被热着了。”

    “怕热你白天还穿这么多,我也正奇怪呢,还有,你一回来就忙着沐浴更衣烧东西,古里古怪的。”孝琬疑惑的问道。

    “哈……没什么啦,对了,你不是说要问大哥一件很重要的事吗?”长恭忙岔开了话题。

    孝琬拍了一下脑门,“瞧今天乱的,看我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说着,他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孝瑜,“大哥,听说你最近和一个叫什么尔朱娥的宫女走得很近啊。”

    “这有什么奇怪的?”长恭纳闷地问道,这对大哥来说并不新鲜啊。

    “本来是没什么,可是大哥因为这个女人和其他女人全都不来往了,这就奇怪了吧?”

    孝瑜好笑地用扇子敲了敲他的手,“什么时候也和那些嚼舌头的女人混在一起了?”

    “什么女人,我这可是听那些同僚们说的。”

    “全是一群嚼舌头的。”

    一听大哥有了心仪的女人,长恭也来了精神,脱口道,“原来三哥你急着让我去找大哥就是要问……”

    “你去找我了?什么时候?”孝瑜眸光一暗,蓦的打断了她的话。

    “就是白天休息的时候,我让她去把你找来,结果这家伙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孝琬根本没有留意到长恭使劲给他使的眼色。

    孝瑜在一瞬间又恢复了常色,将杯中的梅子酒一饮而尽,低声道,“好酒。”

    长恭低头看着那碧如清泉的酒,也轻轻抿了一口,道,“我感觉所有的酒好像都是一个味道。”

    “非也。”孝瑜轻轻一笑,“不同的酒就好比不同的女人,劣酒好比丑妇,一旦亲近,只觉辛辣冲呛,而美酒正如佳人,一亲芳泽,霎时齿频生香,心神为之陶醉;而且难得的是后劲绵绵,那种清淡幽香始终在唇舌与咽喉之间缠绵悱恻,徘徊不去。”

    长恭撇了撇嘴,“大哥,你这是以貌取人。”

    “自古以来,以貌取人也是人之常情。”孝瑜正准备再斟一杯,被长恭飞快的抢过了酒壶,还瞪了他一眼道,“你酒量不好,再好的美人也不能多亲近。”

    孝瑜倒也没说什么,只是笑着凝视着天边的明月,“我只喜欢美丽的东西。“他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几不可见的惆怅,“不过,有些最美的东西,就如那璀璨夜空里的一轮明月,可以遥望,却永远无法触碰,更不可能拥有,只能站在可以看到的地方,沐浴它洒下来的微弱的光芒。”

    高家三兄弟忽然陷入了一片沉寂之中。几缕淡薄的流云在夜空中渐渐散开来,霜一样洁白的月光细细密密的倾洒了一地。湖面铺满银屑般细碎的月光,不停变幻着动人色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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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远处响起来的孩子的声音忽然打破了这份宁静,孝琬听出是自己女儿的声音,只得无奈地站起身来,“唉,小云这孩子又不知闹些什么,我过去看看。”他往前走了几步,又幽怨的回过头来,“还是你们好啊,像我这样拖家带口的男人真是可怜。”

    长恭忍不住笑了起来,当她转头想对孝瑜说些取笑三哥的话时,忽然见到大哥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凝重与深不可测。

    “长恭,”他缓缓开了口,“你听到了,是吗?”

    她心里一惊,立刻明白了大哥的意思,知道瞒不过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又连忙说道,“大哥,我什么也不会说,可是,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孝瑜打断了她的话,敛声道,“长恭,你这么聪明,难道猜不出为什么?”

    长恭心里一沉,勉强扯起了一个笑容道,“可是就算皇上驾崩了,也是太子即位……更何况,现在皇上还……”

    孝瑜的唇边露出了一抹奇异的笑容,“你怎么知道太子就能顺利即位?”

    长恭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大哥,你难道不怕我说出去吗?”

    “你不会。”孝瑜的脸色变得温柔起来,“因为我知道,你很在意我和九叔,如果你真的要说出去,恐怕现在我和九叔已经凶多吉少了。”

    “可是,大哥,这种大逆不道的事……九叔叔他,难道真的这么想要这个位子?”

    “是,他想要,他已经等得够久了。”孝瑜的眼中闪耀着不明意味的光芒,“这是九叔的愿望,我一定倾尽全力帮他达成。”

    “大哥,为什么你……”

    “因为九叔是我从小最尊敬,最崇拜的人。就像这轮明月,高高在上。”

    “大哥……那么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别告诉九叔叔我知道你们的计划。”

    ”……好。”

    几天之后,皇上的病并无好转,时而清醒,时而昏迷。众人也不知如何是好,虽然心里都明白皇上已经时日无多,但谁也不知道究竟皇上会拖到什么时候,一时人心惶惶,有几个头脑灵活的官员已经开始巴结起了太子高百年。

    长广王府还是一如既往的安静,尤其到了傍晚时分,更是清静。晚霞渐渐散开,现出深黛色天际的远方,几颗不知名的星子闪烁着微光,风里白日中炎热的气息逐渐被夜色中凉爽的空气所代替,吹拂着身体,带走了日间的燥热,留下一片说不出的舒爽。

    在这个时候,一辆牛车缓缓驶来,车前的铃声踏碎了月光的清寂,帘幕低垂,见不到马车中人是男是女。直至长广王府前,方才停下。帘子一掀,下来一位贵公子。只见他一袭绯衣在夜风中轻扬,说不出的风流倜傥,有着牡丹的华丽,却不失优雅,白到几乎透明的肌肤,深邃闪烁如晨星的眼眸和那一抹微抿的薄唇,无不都是高姓族人典型的面相。

    这个时候来拜访长广王高湛的,通常都是高家的长公子河南王高孝瑜。

    高湛仿佛早就预料到了他的到来,已经在庭院中的凉亭里等着他了。

    “九叔,如今皇上这个样子,也不知要拖到什么时候。”孝瑜在石凳上坐了下来,脸上掠过了一丝担忧。

    高湛似乎并没听到他的话,而是问了一句,“娄太后什么时候到邺城?”

    孝瑜想了想道,“明天应该就能到了。”

    高湛若有所思地望了他一眼,“娄太后,好像还一直不知道济南王被害的事情吧。”

    孝瑜微微一愣,“应该不知道,皇上不许有人把这事情告诉娄太后。”

    “这就对了,娄太后一直也很喜欢这个孙子,再三嘱咐皇上不要杀了他,所以,”高湛的唇边露出了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你说,如果娄太后知道孙子已经……你说她会怎么样?”

    孝瑜立刻反应过来,“九叔,我明白了,我这就派人通知太后这件事。”

    “嗯,不过,”高湛顿了顿,“旁敲侧击即可,虚以实之,实以虚之,对方才更加相信。”

    “九叔,孝瑜还有一个疑问。”

    “什么?”

    “您就那么肯定皇上一定会那么做?”

    高湛垂下眼睑,眼中隐隐闪动着捉摸不定的光芒,“我肯定。因为,我太了解他了。”

    登基

    娄太后到了宫中之后,孝瑜所熟识的宫女便装做不经意流露了几句模棱两可的话,这反倒令太后起了疑心,她怀着将信将疑的心情踏进了皇上的寝宫,一见皇上病入膏肓的样子,不由心痛难忍,暂时忘记了孙子的事。

    皇上依然处了半昏迷的状态,在听到自己母亲的声音后倒是醒了过来,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心情,于是便开口问道,“济南王现在在何处?”她的话音刚落,皇上的脸色就微微一僵,却没有回答。

    她连问三遍,皇上都没有回答,后来干脆扭过了头去。娄太后心里一沉,立刻明白了之前所听到的都是千真万确。

    自己已经千叮嘱,万嘱咐,让皇上千万要留济南王一命,没想到皇上还是这么狠心……一想道孙子皇位被夺不说,最后还死于非命,老太太心里的火腾的一把就冒了起来,她蓦的站起身来,指着皇上骂道,“你还是杀了他!好好好,我也不说什么了,你还是死了吧,死得好!”

    看着母亲怒冲冲的拂袖而去,皇上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全身却不停地颤抖起来……

    娄太后当天一怒之下就去了晋阳的王宫。这之后,皇上的病情迅速恶化,很快就到了弥留之际。一直到了第五天的傍晚,皇上忽然下旨传召了众亲王立即进宫。

    不知是不是巧合,当天晚上邺城忽然起了一阵怪风,萧瑟的风吹得人心里竟然有种莫名落寞感。

    长恭和几位哥哥赶到宫里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那堆亲王里犹如鹤立鸡群的九叔叔。高湛看到她时只是微微对她点了点头,又望向了寝宫内。

    长恭敏锐的察觉到,虽然九叔叔脸上的神色和往常一样,但眼中似乎极快的掠过了一抹淡淡的紧张和--兴奋。

    “皇上不会是……”

    “唉,多半是……等着吧。”

    四周响起了众亲王七嘴八舌的声音,长恭忽然也觉得有些心烦意乱,皇上把他们都叫到这里是为了什么?难道真的是快不行了吗?想到这里,她又忍不住望了一眼太子高百年,只见他神色黯然,眼眶微红,一脸的担忧之色。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只见皇上的内侍从寝宫里匆匆出来,一直走到了高湛的面前,脸上是难以掩饰的哀戚,低声道,“长广王,皇上让您进去。”

    他的话音刚落,众人哗然。看了那个内侍的脸色,大家心里更是明白,皇上只怕是时候不多了,这现在进去的人说不定就是最后见到皇上的人,可是,这个人居然不是太子高百年,而是长广王高湛!

    高湛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就跟着内侍进了寝宫。

    皇上一见他进来,立刻支起了身体,并摒退了周围所有的宫女和内侍。高湛上前行了礼,低低叫了一声,“皇上。”

    皇上苦笑了一下,“小九,你我还用得着这样拘礼吗?”

    高湛看他脸泛红光,精神奕奕,心里猜测这可能是他的回光返照,于是又上前了一步,道,“不知皇上让臣弟进来有什么事?”

    “小九,以你的聪明,难道还猜不出来吗?”皇上望着他,“自然是和你商量由谁来继承这个皇位。”

    高湛低下了头,“皇上你福寿绵长,现在说这些似乎有些早……”

    “小九,这个时候你就别说这些虚话了,”皇上忽然打断了他的话,似乎有些恼意,“朕再问你一次,该由谁来继承这个皇位?”

    “自然是太子殿下。”

    “高湛,你过来!”皇上似乎真的恼了。

    高湛缓缓地走到了皇上的身边,坐了下来。寝宫内的烛火轻轻摇曳着,半明半暗的光线将他的脸笼罩得一片朦胧。

    “朕已经写了遗诏,”皇上指了指案几上的一个檀木盒子,“下任皇帝的名字就写在那里,小九,你就不想去看看朕写了谁的名字吗?”

    高湛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渐渐地,唇边勾起了一个几不可见的弧度,“皇上,我不用看也知道。”

    “哦?br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