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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部分阅读

。”

    孝琬做了个鬼脸,没有再说下去。

    长恭喝着一勺碗里的燕窝,像是不经意地问了一句,“大哥,二娘今天又去了申国公夫人府上吗??”

    孝瑜点了点头,“她也是无事可作,去申国公夫人府里聊聊也好。”

    长恭笑了笑,又随口问了一句,“不知二娘有没有离开过邺城?”

    孝瑜想了想道,“好像不曾离开过,身为女子,哪能随随便便出远门。”他似乎有些惊讶,又带点调笑,“怎么忽然问起我娘来了?你可是从小就和她结怨了……”

    “大哥,这都是小时候的事了,你还拿来取笑我。”长恭嘟起了嘴,引来兄弟俩的一阵笑声。

    听了大哥的话,长恭稍稍感到有点安心,心里却又浮起了一丝疑云,郑远口中的高夫人到底是谁呢?爹爹生前妻妾无数,再加上高家宗室,这高夫人实在是数不胜数,到底是哪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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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宫里每逢新年举行的家宴,也是所有高家宗室最为惶恐的时候。凡是皇上看中了那位宗室的家眷,当晚必定被留宿宫中,至于什么时候出宫就要看皇上的喜好了。这其中,也不乏受辱之后自尽之人。

    所以,这顿本该是欢愉亲切的家宴,却是人人自危,强颜欢笑,只求平安过了这个新年。

    就像现在一样。

    不过,这些人里一定不包括九叔叔……长恭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又忍不住抬眼往高湛那个方向望了一眼,他正顾自饮着酒,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月清辉,倒是他身边的王妃,满面春风,一手还有意无意地放在微隆的腹部上。似乎是察觉到了长恭的目光,她也抬起头来,朝着长恭娇媚的笑了笑。长恭连忙也回了一个微笑,心里却有些说不清的惆怅,因为,从进了大殿之后,九叔叔就没看过她一眼。

    “小九,听说你又快做爹了?”皇上忽然笑吟吟的瞥了瞥高湛,开口问道。

    高湛放下来了酒杯,淡淡道,“回皇上,正是。”

    “好,好,来人,赐长广王妃锦缎百匹,玉如意一对。”皇上的话音刚落,王妃连连谢恩,脸上露出了一脸惊喜和得意之色。

    众人也立刻说起了恭喜的话,趁着这个机会好好巴结一下皇上身边最为宠信的红人。

    “高长恭。”皇上的目光忽然停留在了长恭身上,冷不防的喊了一声她的名字。

    长恭赶紧咽下了嘴里的一口菜,站起身慌忙应道,“臣在。”

    皇上注视着她的脸,似乎有一刹那的失神,忽然像是反应过来似的,轻咳一声开口道,“高长恭,你剿灭突厥有功,朕也该好好封赏你,这样吧,朕就册封你为兰陵武王。”

    此话一出,众人的表情更是各异,孝瑜依旧微微笑着,孝琬的神情有些复杂,似是欣喜,似是担忧,长公主则是一脸的欣慰。

    长恭微微一怔,立刻谢了恩。

    四周又不失时机的响起了一片恭喜王爷之类的声音。

    “长恭过了年也有十五了吧,这么年轻就被封为郡王,真是英雄出少年,”皇后在一旁笑道,温柔的声音恍若三月春风。

    “娘娘过奖了。”长恭忍不住又望了一眼这位和自己长相极为相似的女子,只见她面若芙蓉,柔软中带着温暖,娇艳里渗着芬芳,春水流波一般的柔美。

    “娘娘和四弟还真是有几分相像。”孝瑜低笑道。

    孝琬不以为然的挑挑眉,无论容貌怎样相像,都少了几分长恭那磊落干净的英姿清华,差之远矣。

    皇上看了看皇后,又看了看长恭,脸上泛起了一抹复杂的神色。

    “皇上,长恭这样的少年英雄,也不知哪家的大家闺秀才能相配。”皇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如皇上趁着今天的好日子,也替他指一门合适的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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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恭心里一惊,正要说话,忽然听到高湛的声音从席间传来,“娘娘,高长恭不过是偶然立了一功,依本王之见,他还需要更多的磨练,这儿女之事或许有点早了。”

    皇后没有想到高湛会忽然开口,目光掠过他的时候,神色似乎有些奇怪。

    “小九说得没错,这事就以后再说吧。”皇上低下头望着自己的酒杯,眉宇间流泄出阴黯冷沉的线条。

    长恭感,看着自己的族人就要全部死于非命,自己虽然幸免于难,但那种无能为力的痛苦是无法形容的吧。

    皇上在下了这么一道血腥的命令之后,又泰然自若地欣赏起了歌舞,趁着大家的注意力都被歌舞所吸引,长恭借着出去方便的借口溜出了大殿外。

    风中又开始飘起了簌簌的细雪,仔细看的话,庭院里面的白梅已经绽出了小小的蓓蕾,花苞根部的淡粉映衬着冬雪,愈见温润。长恭呼吸了几口带着梅香的口气,心里觉得稍微舒服了一些,她想了想,又继续往前走去。

    走了没多少路,她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了一种奇怪的声音,细细的,柔柔的,似乎是女孩子的哭声。她心里有点好奇,便巡着那哭声找了过去。

    转过了几条长廊,在一个偏僻的庭院门口,她找到了声音的主人,原来那是位普通宫女。看她容貌清丽,年纪也不过十五六岁。

    “发生什么事了?”长恭忍不住开口问道。

    那宫女抬起头来,在看清长恭时不觉一愣,似乎忘了哭泣,脸上倒是飞快的浮起了一丝红晕,结结巴巴道,“是,是,高……高……”

    在宫里,宫女们最津津乐道的两位如星辰般闪耀的美少年,一位是斛律光的四子斛律恒迦,另一位就是高家的四公子高长恭。所以,当这位传说中的翩翩少年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时,这位小宫女第一个反应就是自己在作梦。

    “你……你……”她睁大了眼睛,却说不出一句连贯的话。

    长恭微微一笑,“为什么在这里哭?”

    小宫女这才回过神来,抹了一把眼泪道,“小主子刚才在玩蹴鞠,一不小心将牛皮球踢到了这个庭院里,小主子让奴婢把球找回来,如果找不到,一定会被小主子剥皮抽筋的。可是,可是,奴婢又不敢进去……”

    长恭明白她口中的小主子是皇上的第七子,生性顽劣残忍,完全继承了他父亲的一切。

    “为什么不敢进去?”她看这里似乎也没什么异常,只是好像常年没人居住了。

    小宫女望了望四周,压低声音哽咽道,“奴,奴婢听姐姐们说,这里闹鬼……”

    长恭好笑的挑了挑眉,这一定又是宫女们的谣传了,也许是太过无聊,所以宫里经常会传出闹鬼的传闻,每次听到,她也不过是一笑置之。

    “这里以前是什么地方?”之前入宫,她都是见了皇上就回去,从不在宫里多作逗留,所以对王宫里的一切并不熟悉。

    小宫女抽泣道,“奴婢是刚来的,奴婢也不清楚。”

    “你先别哭了,我陪你进去。”长恭示意她跟着自己进去。这地方果然是很久没人清理了,目光所及之处,一片杂乱。她朝着四周打量了一番,忽然在角落处看到了一口井,井旁的雪地上清晰地印着圆形的痕迹,她快步走了过去,往里一探,只见一片漆黑,便随手捡了一颗石子扔了下去,只听咚的一声响,并无水声。

    “这是口枯井,球可能掉在这里了。”

    小宫女爬到了那口井边,只是稍稍一看,就露出了害怕的表情,正想说话,忽听长恭说道,“去拿根绳子,我帮你下去捡。”

    小宫女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在愣了半天后才反应过来,感地走出了庭院,忽然脚下一个踉跄,摔倒在了雪地上。她索性也不再起来,将脸埋入了冰冷的雪中,什么也不再想。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整个身子忽然被人蓦的拎了起来,撞入她的眼帘是那双带着焦灼的茶色眼眸。

    “长恭,你怎么了?”高湛轻拍着她身上的雪花,毫不掩饰自己的担忧和惊讶。

    长恭低下了头,散乱的长发遮住了她所有的表情。她觉得她好像是笑了,而且笑的非常厉害,有什么东西本该溢出眼眶的,但是她哭不出来,一股凉嗖嗖的液体流进了心脏,随即流遍了全身,所有的血管都因这突如其来的痛楚流过而收缩起来。

    “长恭,你到底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高湛伸手抬起她的脸,半明半昧的眼眸里带着一丝不知所措和罕见的慌乱。

    “九叔叔,我好难受,可是又哭不出来……”她一脸绝望地望着他,让他的心脏不由抽痛起来,不受控制的,他伸手揽过了她,只觉得她的手脚冰凉如冰川中最寒澈的积雪,仿佛将他的全部血液也揪拧冻结成坚实的冰块。

    “哭吧,这样就不会有人看见。”他将她的脑袋摁在了自己的怀里,虽然不知道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现在他所知道的是,她需要把心里的痛苦发泄出来。

    “九叔叔……”在这个让她感到安心的人怀里,她开始低低呜咽起来……一直以为娘还活着的希望在这一刻完全崩溃。难以名状的痛,从灵魂深处蔓延开的阴暗,仿佛致命的毒药侵蚀着她的身体。从发梢,到指尖,每一条细微的神经都在颤抖着,呼号着,血液在身体内奔腾汹涌,寻找着一切的出口,最后从她的眼眶里喷涌而出……

    泪,缓缓的,不受控制的蜿蜒下落。

    高湛只觉得那滚烫的液体滴落到他的胸口上,几乎灼出伤痕,可他的心底,却是一片从未有过的冰凉。

    在她终于哭到支撑不住时,高湛一把抱起她径直走到了宫门外,无视众人的目光,只是吩咐了随身的侍从,“等会儿和皇上通报一声,就说兰陵王身体不适,本王将他先带到长广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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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广王府的偏厢房内,炉火烧得正旺,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白梅香,长恭觉得身子暖暖的热了起来,像是被火拥着,漾着缠绵的温柔,半睁开眼,朦胧间入目的,是高湛那被烛火修饰得温良如玉的优雅的下颌。

    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九叔叔的府里,而此时,九叔叔正坐在她的身边,用一种奇怪的目光注视着她。

    “好些了没有?”高湛顺手递过了一盅热茶,“先喝口茶,再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事。”

    长恭喝了一口茶,这才开始慢慢冷静下来,索性将所有的事情原原本本都告诉了高湛。高湛一脸平静地听着她述说,直到她说到刚才在井里发现娘的尸骨时,他的眉角才轻轻一跳,开口道。

    “你怎么就断定那是你娘?”

    长恭从怀里掏出了那枚戒指,“这是我爹送给我娘的戒指,我娘一直视若珍宝,是绝对不会离身的,所以当初大火时,我才会怀疑我的娘没有被烧死。”她顿了顿,“可是,我娘的尸骨为什么在宫里?难道是……”

    “如果那真是你娘的尸体,那么将她带入宫的人,只能是--当今皇上。”高湛接口道。

    长恭手中的戒指咕噜一下滚落到了床榻上,刚才她不是没有想过这个可能,但是,她不敢想……

    “皇上为什么要这么做?”

    高湛似乎是叹了一口气,“皇上他一直都喜欢着你娘,用点手段将你娘掳进宫来也并不是不可能。只不过,连我也没有留意到皇上竟然一直把你娘藏在宫里。”

    她紧紧抓着自己的衣角,只觉得快要不能呼吸,如果娘当初是落在了皇上的手里,那么……

    “是皇上杀了我娘吗?”她抬起了眼眸,直直地盯着他。

    他沉默了片刻,“也许是,也许不是,不过我能确定的是,若是皇上对她心有怨恨,你恐怕活不到现在。”

    “若是皇上杀了她,我,我……”长恭的声音微微颤抖着,无意识握成了拳头的手因为过度用力而指骨发白。

    “若是皇上杀了她,你想作什么?去杀了皇上?”高湛冷冷看着她,“长恭,我明白你的心情,但是现在你唯一能做的,就是当作不知道这件事。”

    “九叔叔……你也知道皇上的个性……我一想起我娘如果真的是落在他手里,不知会受多少折磨,我,我就……”长恭的睫毛微颤,再也说不下去。

    “那也未必。”高湛的声音柔和了几分,“听你的描述,那尸骨已经有段时间了。你还记不记得,皇上的性格之前并不是这个样子。对内,他一切要求简约清静,知人善用,心怀坦荡,驾驭部属,执法严厉,如果有人违犯,即令他是皇亲国戚,也要处罚。对外每逢冲锋陷阵,都亲冒乱箭飞石,所到之处,无不建立战功,堪称一代英主,可是,在你回邺城后两年之后,他就性格大变,如果我大胆的推测,也许是因为你娘那个时候就已经过世……所以在这样的打击下,皇上他才……”

    “可是为什么我娘的尸骨会在那种地方?”她咬了咬嘴唇,“如果不是因为今天我偶然发现,她还一直孤零零地待在那里……”一想起娘的死因莫名,死后连个安置尸骨的地方都没有,她的心,又剧烈的颤抖起来。

    “一切都是我们的猜测。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们谁也不知道。”高湛低声道。

    长恭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忙把在长安遇到郑远的事情告诉了他。

    “高夫人……这件事也许我们没想像的那么简单,”高湛微蹙起眉,“我这就派人去查探。不过连我也不知道这件事,可见皇上做的隐秘之极,当时的知情者恐怕都已经不在人世了。长恭,你一定要沉住气,万万不能露出半点破绽,也不要对任何人说起这事。还有,你娘的尸骨暂时也不能动。明白吗?”

    长恭的面色微变,但还是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九叔叔。”

    高湛似乎稍稍松了口气,眼中流转着点点柔光,“长恭,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的。”

    “如果是皇上要杀我呢?”她脱口道。

    高湛微微一怔,凝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说了,任--何--人。”

    长恭的眸子渐渐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缭绕得有些不真切,她怔住,呆呆的忘记了言语,无声的对视中,她忽然有种沉入那片黑暗的错觉。

    门外忽然传来了侍女的声音,“王爷,河南王和河间王来接兰陵王回府了。他们正在厅里候着。”

    “本王这就把人送过去。”高湛又用眼神再次传达了一遍不要告诉别人的意思,看长恭点了点头后,这才放下心来。

    也许是受了凉的关系,再加上受了不轻的打击,长恭回府之后,就生起了病,虽然只是普通的风寒,她就索性趁着这个借口告假了一段时间,没有去上朝,免得看到皇上,她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几天后,元氏后裔,无论妇孺,皆被处死,七百多人的尸体全部被扔入漳水,河水尽赤,邺城的居民从此不敢吃漳水里的鱼,因为经常会从鱼肚子里发现些人的指甲什么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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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年过后,宫里又发生了一件事。皇上把一名宫女赏赐给了他的六弟高演,酒醒后居然忘了这回事,说是高演擅自夺取,令卫士用刀柄胡乱猛撞,将他揍得伤重不起。高演愤懑之下闭口绝食。两人的一胞之母皇太后娄昭君日夜不停地哭泣。看着老娘不依不饶,高洋倒也有些急了,?br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