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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江红遍第34部分阅读

宫殿,在那里面,某处,他或许会坐在案前,批阅折子;或许会同侍卫,练练拳脚。

    曾经很渴望,能够离得他近一些,然而当真到了这里,这时,却有些压得,喘不过气。

    在院子中央坐下,喝了一口凉水,去忽然想起了那年,束发从军时的景象。

    那日,母亲和妻子,带着略略不舍得眼光看着我,我看着未明的前途,仿若黑暗的天空中,那枚金光闪耀的启明星。

    无边的黑暗笼罩,但是我知道,阳光很快便要普照大地。

    从相州到京城,一路走来,看到的全是兵祸。

    中原板荡,夷狄交侵。金贼长驱,如入无人之境;将帅无能,不及长城之壮。

    从束发从军,到得见天颜,大小之战,已有五十多场。

    不论哪次,都能将金兵,尽数击退。

    虽尚未远涉荒夷,讨荡巢|岤,宽天子轩宵之忧,亦且快国仇之万一。

    在进入汴京城的那一刻,我在心中,暗自揣测,皇帝陛下是什么样子。

    一直以来的印象中,那个有着胡子,肚子微凸的中年皇帝的形象,很难磨灭。

    在杀灭金兵的那一刹那,我亦会想,若是我有幸,见了皇帝,会不会被他看重,被他赏识,平生报负,会不会得以施展。

    然而无论如何,我也不会想到,他竟是那个样子。

    有些瘦,皮肤白皙,没有一丝血色,随便伸一根指头,都能将他轻易的推倒。

    眼中略微带着些许忧郁,紧紧闭着的唇角,带着一丝倔强。

    我向他走去,借用他的禁卫军,当然,我从未指望他会真的借给我。

    来京城之前,已经听闻过这位皇帝的一些事情。

    不想用昏庸二字,形容一个看起来很清秀的人。可这二字,的的确确又是对他之前的所作所为,最好的形容词。

    他的眼中,并无什么神采,直到他听说我名字的那一刻。

    似乎所有失去的一些什么东西,瞬间回到他身上一样。他的眼眸,竟闪耀出些许夺魄的光来。

    有些倔强的唇角,竟微微翘起,仿佛他听到的,不是我的名字,而是一个传奇,一个神话,一个信仰一般。

    毫无疑问,皇帝很喜欢我。

    提拔速度之快,待遇之优渥,前所未有。

    他对我也很好,好到我甚至自己都开始疑惑,他究竟为什么,能够这么相信我。

    他就真的认为,我不会失误,不会战败,不会犯哪怕一丝一毫的错误?

    直到那日,收复太原,大雨倾盆而下,屋檐底下,我和他一同躲雨。

    在那一瞬间,他的眼中,有些说不清的情绪含混着。

    或许是我的错觉,又或许,果真如此。

    还未等我弄明白,究竟是还是不是,巨变陡起。

    他在城门外的雨中,面带微笑,只是两句言语,便引得众人拜服。

    那一刻的他,有些豪气干云。

    我在心中哂笑,自己想太多了,皇帝陛下怎可能会是那种不堪之辈?

    等到我再次,从太原回来,他的眼神,明显的,看着我有些不同了。

    是什么意思?我不可能不知道。

    他看着我的时候,眼神会无意识的,在我的脸上停留,最后落到唇上。

    让我有些鸡皮疙瘩的感觉。

    他留我夜宿寝宫,我在心中冷笑,果真,还是昏庸二字最适合他么?

    一夜睡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半夜听得他床上有响动,我很警惕,他若敢向我这边,迈上半步,我绝对会让他知道,即便他是皇帝,也不是想怎么做,就能怎么做的!

    然而他并未上前,只是两道目光,射在我身上。

    虽然没有睁眼,也能感觉到,里面有些火辣辣的味道,让人很不舒服。

    有时候,我有些很难看透他,如果是卑鄙不堪之人,怎么却还能如此温雅。

    若是坦荡磊落,又怎么会对我有那种想法?

    喝着他敬上来的酒,我在心中,有些对他捉摸不透。

    席间他提到我的妻子,猛然间,我才想起,我已经离家,很长时间了。

    夜间睡下,朦朦胧胧之中,一双温润的唇送上清凉的水。

    很舒服,带着些许温柔。

    然而又渐渐睡去,似乎觉得一双手,来回抚摸着我的身体。

    一个恍惚,似乎又回到了妻子在身旁一般,她也爱如此。

    伸手,将她抱住,告诉她,我有些累,别闹了。

    迷蒙的眼微微睁开,秀丽的容颜对着我微笑。

    惯性的闭上眼,片刻之后猛然清醒,睁大眼睛,那人不是我妻,是皇帝!

    愤然的将他甩开,半夜三更,跑到我床上来,做什么?

    他的脸上,还泛着只有动情时才会有的红晕,手中,拿着需要干男子的时候才会用的药膏。

    最可恶的是,我的衣衫,居然被他解开。

    怒气一股脑的涌上来,又生生的被我压下去。

    气的有些发抖,最后一丝理智,却还告诉我,面前这人是皇帝,是天子,只当被狗咬了一口,要冷静,要冷静。

    临界点被他从后偷袭的手打破,彻底的失去了理智,狂怒之后,出手全无章法,同他扭打在一起,直到他不知廉耻的说出那句:原来你喜欢在上面,那下次让你上面好了!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姿势有些不妥,将他提起,接着月色,他的脸上,又出现了我第一次见他的,倔强的表情,唇微微的抿起,眼亦犀利。

    在这一刻,我有些慌了,我能把他怎么办?提刀砍了?那是弑君;给他两个耳光?那是大不敬。

    狠狠的骂他?那是指斥乘舆。

    他看着我冷笑:“朕可没将你怎么样,那是伤药!爱卿自己想太多了吧?”

    狐疑的拾起被我仍在角落里的那药,上惯了战场的我,很轻易就能分辨出那是什么。

    只是为何,在最开始的那一瞬间,我竟不能察觉,真的是我想太多了么?或者,他根本什么都没干过,也什么都没想过,而那一切,都是我的错觉?

    大约是吧,在去洞庭湖的路上,我一直在想,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坦荡磊落的正人君子,我误会了他;还是卑鄙j诈的无耻之徒,他迷惑了我;

    直到那日,冲锋陷阵,有一名士兵,倒在血泊中,抓着我的手,对我流露出了和他一样的眼神。

    那名士兵说,岳帅,其实你不知道,我见到你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你,你会不会看不起我?

    我斩钉截铁的回答他,绝对不会,你是条好汉子,飞决不会因为此事,就将你看做不堪之人!

    在那一刻,说完这句话,我有些失神,猛然就想到了陛下。

    那名士兵死去之前,我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我只知道他在战场上奋勇杀敌,最后为国捐躯。

    夜晚回到营帐,想起那日的情景,猛然觉得,就算是他真的对我做了些什么,我将他打得鼻青脸肿行走困难,似乎出手也太重了些。

    再一次,他同我讲话,拉着我的手,让我坐到他身边,沿着汴京城的大街,缓缓的驶向宫门的时候,我没有拒绝。

    看着他在殿中弹琴而歌,声音清亮,最后当着众人的面,问我喜不喜欢的时候,有些慌乱。

    他是九五之尊,拥有天下,若是当真想要滛辱谁,何须费这么多周章?

    当他渴的时候,我微微犹豫了一下,端了水给他喝。

    他一把拉住我,拽的死死的,因酒醉而微微泛红的脸,艳若桃李。刚刚喝过我喂的水,红润的唇泛着好看的光泽,往日明亮犀利的眼,此刻却染上了一层迷蒙之色,凤目微睁,领口微敞,从我这个角度,甚至能够看到他白皙的脖子下,精致的锁骨。

    在这一刻,心中闪过一个词。

    男色。

    小重山(岳飞番外2)和剧情有关,要进来看……[]

    直到今日,我上朝,抬头看到他的时候,心中还会疑惑这个问题。

    最初对他上了心,是因为他的温文尔雅,睿智英明,还是仅仅,只是因为他长得好看。

    低下头,在他起身离去的那一刹那,我终于张口:“陛下,臣有事启奏!”

    他的脚步略微停了一停,却并未回身,平静的声音下,有着掩盖不住的疲倦:“朕今日有些乏了,爱卿还是递折子上来吧!”

    两个月,自从那日,他从我家中,拂袖而去,到现在,整整两个月。

    有无数次,我看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的时候,都想冲上去,将他抱在怀中,告诉他,我从未厌倦过他,我从未想要看到,他和别人做那种亲密的事情。

    最终忍住,因我而无嗣,这不仅仅是两个人的事情,牵扯到整个国家的命运。

    下了朝,在枢密院,提起笔写折子。

    秦相公不动声色的走来,随即对我笑道:“怎么,岳少保写折子做什么?见不着陛下么?”

    微微愣了愣,不知他此话的意思,随即笑道:“陛下让我上折子。”

    说完这句话,却有些愣神。想起他今日的样子,和前些日并无不同。

    这两个月,和往日,也没什么不同。

    在外人面前,奏答问对,一如往常。

    有时也会将我留下,单独召对。

    问答皆是公事,无一语涉及私言。

    有时在宫中碰见我,他亦会面带笑容的招呼:岳卿近来可好?

    其实并不好。

    宝剑放久了也会生锈,我终日碌碌,小心应付,听闻西夏时常有扰,却也只得在枢密院,将兵符发往各处。往来进退,看到那些奏报时,会忍不住想,若是我能在那里,决不会弄得如此反复。

    想过多次,上书请求前去关陕,写了折子后又撕掉,知道他不会应允。

    这样的结局其实也不错,哪个皇帝,会允许战功显赫的臣子在天下平定时手握重兵?

    即使是他,亦不会例外吧。

    将折子交给内侍,邓公公上下打量了我两眼,问道:“岳相公这折子急不急?急的话递到黄公公那里吧,要是不急,直接送通进司。”

    我想起他今日,略微疲倦的双眼,有些担心:“陛下不在崇政殿,可是病了?”

    邓公公笑了笑,带了些神秘的神色:“岳相公这些天少进内廷,不知陛下如今下了朝,很少呆在外殿了,都在岳贵妃宫里。”

    心中听了,这是我预料之中的事情,却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猛然想起那日,他曲意逢迎,小心伺候。又带着哀求的语气,让我不要将他丢到别人那里。

    心中好像被什么东西死死的揪住一般,一时有些难以呼吸。

    对着邓公公笑了笑,谢了他提点,转到通进司。

    当夜,我在家中,收拾东西,远远的有人疾步而来。

    衣衫尚未叠好,门便哗啦一声被撞开。

    我没有回头。

    来人亦没说话,过了片刻,听见那个熟悉的声音,带着些许温和的笑意,对跟着他来的人吩咐:“你们先下去吧,朕同岳卿有事商议。”

    我等着,他在没了人之后发作,可能是狂风暴雨。

    然而过了许久,并未我意料中的拳脚相加,只是听见身后的人,咳了两声。

    我转过身,他的脸上,有着不正常的嫣红,隔进了看,他的脸,瘦的厉害,他看了我两眼,似乎想说些什么,可尚未出口,一阵剧烈的咳嗽便抢了他的话。

    很想过去,将他拉到怀中,生生忍住。

    等他的咳嗽停下来,我用着平静的语调,问他:“陛下深夜来此,不知有何要事?”

    他一直背在身后的另一只手伸出,四根手指,拿着我上的那封折子。

    他没看我,只看着我那架挂在墙上的琴。

    又过了会,他猛然笑了笑,将折子丢在桌上,靠着当日,我拥着他靠过的窗棂,幽幽的道:“不知你把我气死了,心里是不是就真的会舒坦……”

    我捡起那本折子,摊开。

    上面落了滴嫣红朱砂墨汁,上面也只有一个字:准。

    我躬身,行礼,礼数尽量周到无误:“谢陛下!”

    他冷笑了两声,转过身去,走到门口,抬起的脚跨出一半,猛然收回,回身就是一个耳光。

    我没有夺,等着他的手掌落下。

    他的手却只举到半空,然后缓缓的垂下,最后,留下一声叹息。

    已经出了门,我在房内,愣愣的看着他批的那个字,笔尖颤抖,竟比他给我写的第一封信上的字,还要糟糕。

    低低的咳嗽声,在院中传来,看着他的背影,孤单寥落,我猛然跳出窗子,捉住他的手。

    他没有挣扎,单单用着一种冷冷的神情看着我,一如朝堂上那般尊严肃穆:岳卿失礼了罢?

    我心中有些难受,张了张口,想说什么,最终却什么也说不出口,将他的手放开。

    他转过过身去,语调平静的没半丝波澜:“你母亲既然病了,你回去侍奉左右,也是应当,朕将你的折子批了,路过这里,就顺道送了进来。”

    说毕,他似乎还想了一想般,又道:“朕命内侍省准备了些药材,还有太医院的孙太医,同你一齐回河北,为你母亲诊病。他们等会应该就到了,卿不必送朕了。”

    我只能说谢陛下恩典。

    站在原处,看着他离去的身影,走到院门口的时候,他的脚步,稍稍晃了一下,刚想冲过去将他扶住,他的身旁已经伸过一条手臂,是他常带的贴身侍卫。

    果然如他所言,他走了不久,孙太医和两个药童便到了,招呼完他们,约定明日启程的时间,回到房中,再次摊开那封写给他请求休假回家照料母亲的折子。

    朱砂写的准字依然鲜红,只是那滴溅下的墨汁,似乎成了暗红色。

    那不是墨汁,是血。

    想起他今日的面色,今日的情形,心痛难当。

    站在禁宫北边侧门出,将腰中的令牌,来回摩挲了许久。那日之后,他从未找我要回过腰牌,我知道他的意思,能够让我想去找他的时候,随时可以去。

    思前想后,站了半晌,却听见侧门吱呀一声开了,里面走出来个小太监。

    那名小太监看了我一眼,又看了我手上的腰牌一眼。

    我抬脚,跨进了禁宫。

    路很熟,如今他有了宠妃,不知,是不是还会呆在福宁殿。

    福宁殿点着一支孤灯,灯从殿中透出,里面传来了低低的咳嗽。

    是他的声音,我的心中不由得一紧,他真的病了么?

    却听见里面传来黄公公的声音:“官家,要不,把岳少保喊来看看吧……”

    哗啦,有什么东西打碎,只听见他的声音,沙哑中带着愤怒:“黄经国,你再在朕面前提这个人,朕砍了你脑袋!”

    里面没了声响,我站在外面,心潮起伏。

    过了一会,才听见他的声音,低低的,带着些颓然,又有些落寞:“算了,经国,你下去吧!朕累了,一个人歇歇。”

    过了没多大一会,便看见黄公公提着药罐出来。

    我悄然无声,跟在黄公公身后。

    直到周围没人,才猛然现身,叫住他。

    黄公公显然吓了一跳,看清是我,却又知不好,还没等去接,一口血就喷了出来。忙喊了太医来,太医说是陛下操劳过度,气血淤积。特意嘱咐要静养,不可吹风,可陛下刚刚又不知去哪里吹了风来……”

    他刚刚,是去我家吹了风的。

    我向他要求,三个月假期,回去侍奉母亲。

    愣愣的站在那里,心仿佛被什么东西挖空一般。

    日日上朝,却从未发现,也更没听到半点风声,他竟成了这个样子么?

    随着黄公公一路到了药膳局,要的药材也奇怪,只说是给贵妃娘娘补身用的。

    等到四下无人处,黄公公将药送到我手中,哀求我,前去劝劝官家,好好吃药,送去的药,十碗有九碗,是被陛下摔了的。官家一向听岳少保您的劝,您劝劝他……

    我提着药,朝他寝宫走去。

    我劝他的,他果真都照做了,不论是多么不愿,或者是多么难。他都一一照做,就好像,太子之事一般。

    他的寝宫,并无什么人把守,黄公公早已将侍卫太监支开,我一个人,提着药进去的时候,烛光尚未灭,他已经趴在案边睡着了。

    消瘦的面庞,紧闭的双唇,脸上带着些许倔强的神色。

    他依旧穿着到我家去的时候,穿的那套衣衫,尚未换掉,往日十分合身的衣衫,现今走到他跟前,</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