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娃噜嫂第25部分阅读

    “为什么?”

    北京不解地问。

    “北京你想想,朴恒哲和洪亮他俩,为何闯进胡小枫家菜园?”

    “去食堂啊!”

    说到这北京猛醒,一巴掌拍到自己脑袋上。

    “我明白你的意思!”

    接着老大说,

    “北京,决不能把我们同食堂人,里应外合往外弄东西这件事捅出去。如若此事东窗事发,到那时,我们非但官司打不赢,还要被人咬上一口,甚至连累他人。”

    “那你觉得,朴恒哲和洪亮他俩应该咋说?”

    北京问。

    “这样!你见了朴恒哲和洪亮,就告诉他俩这样说,听人说食堂在炸麻花,所以就想去看看热闹,为了尽快到达,所以抄近道方才误入胡小枫家的菜园。‘”

    “行!”

    “一定要让他俩咬死。清楚吗?”

    “清楚!”

    说罢北京调头顺原路返回。

    回到阿布达里水库工地,已是下午。整个工地一如往常,就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大坝上彩旗飘扬,各连各排的战士们依旧是欢歌笑语。

    从今年春季到夏季,老大所在连队的任务仍是筑黄泥芯墙打夯。孙素洁所属的三连,和老阚大宾所在一连分别从大坝两侧推沙石方。除此之外,各连还抽调部分精干人等用石头砌护坡,如此一来大坝是与日俱增。为了抢进度,他们连还是三班倒,那天刚好他们排上白班。工地上索副排长正领喊号子,指挥战士们打夯。那大胡子见老大从大坝下面爬上来,立刻迎了上去。喊号子的索副排长见到老大也停住了口中的号子,示意大家休息。老大站到大坝上,战士们呼啦一下围了过来。看着热切的战士,老大压低了声音告诉大家,

    “朴恒哲没有太大问题,已经脱离了危险!”

    说罢,老大冲战士们挥了一下手,示意大家散开,原地休息。然后老大将那大胡子和索副排长拖到一旁问,

    “营里、连里知道此事吗?”

    “连部刘连长和朴指导员都来问过。不知他们从何处得到的消息,说朴恒哲和洪亮是偷人棠梨子被人砍了。听说营里也知道了这件事。”

    那大胡子答道。

    “营里来过人吗?”

    “没有!就今天上午,罗营长跑到大坝上转悠一圈,什么也没说就走了。看那样子,营里没有管的意思,这事可能就不了了之。”

    “想的美!”

    老大愤然了。

    第三部分 阿布达里树下34

    当天晚上,老大饭都没顾上吃,就跑到连部,恰好连长和指导员都在,他便提及此事。刘连长见老大脸色发青赶忙说道,

    “为此事专门找过营里,我和朴指导员。(又是他那倒装句)人家说你排战士,偷了老百姓家的棠梨子才被人砍伤,是吧?让你好好管一下你排的战士,营里说。”

    “那他们行凶伤人,就没人管了吗?”

    “人家说,活该!”

    “谁说的——”

    听罢刘连长的话,老大啪地一拳砸到桌子上,向刘连长发问。一拳下去险些没把桌面砸断。见老大火冒三丈,刘连长自知刚才话语不妥,便用他那短小的算盘珠手指,挠了一下榆木疙瘩般的脑袋,为自己打着圆场说,

    “人家营里没说,活该,不是!是我自己瞎理解,是吧!”

    一边说刘连长一边求援般地冲着朴指导员努了努嘴,意思说,你指导员也得说说,要不这小子又该急猴啦!这时坐在一旁的朴指导员说,

    “老大,人没事,就好。”

    “谁说没事?”

    “罗营长说的。”

    听了朴指导员的话,老大不由吃了一惊。看来罗营长已经与医院方面联系过,这么快!朴指导员接着又说,

    “老大,你说这事该咋办?”

    “咋办!通过营里和当地民兵把凶手抓起来,送进大牢!”

    “咳……目前看,营里没有深管的意思呀!”

    “那把人砍完就拉倒了?”

    朴指导员现出一脸难色,不语。这时老大抬头一看,刘连长的坐位早已空空如也,不知何时这老家伙像条小鱼似的,溜之乎也啦!在回宿舍的路上,老大心乱如麻甚觉问题棘手,走了好一阵子心方略微平静下来。仔细品一品,刘连长和朴指导员话语的弦外之音,老大敢断定,他们一准是在营部碰了钉子,才做无奈状。事至如此,再装秀咪断然不行,故老大决定明天上午,自己要亲自找罗营长谈。

    次日老大早早便来到营部。说来也巧,一推开营部房门,迎面就碰到罗营长往外走。老大说,

    “罗营长,我找你有话说!”

    “什么事?我现在没工夫。”

    一边说罗营长一边向外走。看着罗营长那不可一世的背影,一股怒火嗖地顶到老大脑门上。可他又迅速将火压住,咬着牙说,

    “那我下午还来找你!”

    说话时,老大气得嘴唇发青,声音颤抖。回到工地,一个上午老大都阴沉着脸,泱泱不快。下午两点钟一过,老大拔腿就往营部跑。到了营部,老大仍旧被罗营长那“没工夫”顶得一愣一愣的。

    晚上回到宿舍,老大独自躺在炕上,思想今天让罗营长把自己给玩稀了。自己的战士被人伤害没人管且不说,自己好像也让人侮辱一番。想到这,在气愤之余老大暗自发誓,“非要讨回个公道不可!”

    按说知难而退,抑或学一下“和为贵”、“退一步海阔天空”不失以为上策,或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然而,老大以为在满族人的血管里,压根就没流过那些东西。他们的血管里奔涌更多是不屈不挠的征服,以及强悍的争斗,甚至是无休止的火拼与仇杀。设想,若没有这些东西,他们将如何面对这莽莽大山,去征服那些凶残暴虐的野兽,以及其他部落的侵扰和团结一致共同抗击外来侵略者……

    这时老大想起,巴黎公社军事委员德勒克滋说得多好,“人生在世就是为了行动,为了斗争,即使失败也胜过鄙俗的安宁……”

    第二天一早,老大一屁股就坐到营部办公室不走,准备打一场持久战。营部的通信员、文书、勤务一干人等,见他黑着脸的样子,没人敢与之搭话,均在背后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私云:“不知何事,这家伙又来劲啦!”。起初,罗营长瞧见老大,眼珠子轮子般转动一下,又甩下一句“没工夫”,便大摇大摆走人啦!同时鼻子里,还像马一样喷出一个奇怪的声音。

    上午十点多,罗营长回来一次,急欲进屋,可一探头,发现老大仍直挺挺地坐着,又龟缩了回去,心说,“这家伙要干什么?”复而又无踪影。

    下午一点多钟,被人差遣来的朴指导员,闪进来企图说服他,终未果。四点多钟,又有教导员露面,不管教导员如此这般地如是说,老大只有一言以回之,“我要和罗营长谈。”对于教导员这人,老大心里极其有数。教导员人生性懦弱,做事没立场,就连罗营长的锅他都能刷。另外罗营长在水库,早已大权在握,且一手遮天,和别人谈此问题,犹如搁靴挠痒,狗屁事不顶。

    到了吃晚饭的时候,老大没动坑;天已煞黑了,他仍旧没有离开的意思。大约在晚上八点多钟,罗营长终于露头了。罗营长重重将房门推开,便气急败坏地冲老大发问,

    “你想要干什么,啊!这是抓革命促生产的战场,决不是给阶级敌人趁机破坏捣乱而提供的场所!”

    “谁是阶级敌人?你把话说清楚——”

    以十倍于平常说话的声音,老大吼起。

    “不是?你这是干什么!啊——”

    “我就想,找你这个官僚谈谈,不行吗!”

    “谈什么,你说——”

    第三部分 阿布达里树下35

    罗营长恶狠狠掫了一口茶根,然后将茶缸哐地镦到桌上。老大斜乜一眼罗营长,气愤地对他说,

    “我排的战士被人砍了,你为什么不管。你不是水库的领导吗?被砍的不是你的战士!”

    “我怎么不管啊!我又怎么管!啊!你排战士半夜跑到老百姓家里偷人家东西,你非但不去教育他们,还跑到我这里来放赖,啊!以我看,你那灵魂深处是有问题的,啊!奉劝你在灵魂深处好好地要闹一场革命。在改造客观世界的同时,更要改造自己的主观世界,才行啊!”

    “你用不着给我讲这些大理论!我就问你,你有什么证据说他们偷东西。”

    “不偷东西,半夜跑到人家院子干什么?啊!”

    “跑到人家院子,就意味着偷东西?岂有此理!不和你废话,我问你!我们的人现住在医院,你说怎么办?”

    “怎么办!我们管不了,那叫自作自受!”

    “你说废话——姓罗的!今天这事你管也得管——不管也得管——”

    怒不可遏的老大一拳凿到桌子上,将桌子上的茶缸震得乱蹦。此举足把罗营长吓得一愣神,随后便叫了起来,

    “还反了你啦——啊!你这个黑五类子弟,告诉你放老实点。对于你这号人,我们无产阶级专政不是吃干饭的。让你当排长已经就给你重新做人,改造自己的机会。不行!我们随时随地都可以把你赶家去——”

    “姓罗的你听着——到最后不一定谁把谁赶回家,想把我赶回家!老子还不侍侯你这个流氓——臭——流——氓——”

    在营部办公室,老大跳起脚吼得青筋暴起。吼罢他一脚将门踹开。门开后,老大一眼便看见那大胡子、索副排长、高高、北京等人围在门口。再瞅一瞅其他窗户上,均趴着一些围观的人。因为老大知道今天自己的排是上中班(即16点至24点)便不管不顾地朝大坝走去,其他人立刻尾随其后。边走老大边愤怒地咆哮着,

    “奶奶的!不侍侯这帮王八蛋……”

    还没等老大的话音落下,北京追到他身旁说,

    “老大,这个时候首先需要冷静,其次还需要冷静。以我之见,不是你不干啦,而是我们大家都不干了,罢工!”

    “对!罢工!罢工——”

    高高在后面也如是说,众人皆说对!停住脚步,老大环视一下周围的弟兄们,便一巴掌落到北京的脑袋瓜上说,

    “对!把姓罗的流氓,赶出水库——”

    在大坝上,老大又对众弟兄们一五一十讲述了近两年来罗营长的所作所为。这些弟兄们一听到女知青和麦麸子等事,皆蹦高骂娘,口说,坚决不干了,讨个说法。

    北京一激动诵出罗曼?;罗兰的《贝多芬传》中几句话,“不经战斗的舍弃是虚伪的,不经劫难磨砺的超脱是轻佻的,逃避现实的明哲是卑怯的中庸、苟且、小智小慧是我们民族致命伤。”在我们这一代,让民族致命伤见鬼去吧!

    罢工,就从他们排的那个中班开始了。

    在明晃晃的灯光下,大坝上围坐着二排的全体战士们。战士们扯着嗓子,一直把歌声唱到子夜收工为止。什么《天大地大不如党的恩情大》《团结就是力量》《大刀向鬼子头上砍去》等等。但最感人的,莫过于北京所创作的那首《阿布达里水库战士之歌》。

    夜班是高高三排接的班,他们自是如法效仿。一排排长慕文利乃当地满族人氏,红脸汉子一个。一排人手弱,在日常生产中,每逢月底季末盘点总是完不成任务,大多都是二排伸出援手。私下里两人小酒没少喝,且也是称兄道弟肝胆相照自不必说。到了工地,慕文利得知那两个排均已“高举义旗”,二话没说也揭竿而起,自是加入其列。

    如此一来,整个二连的热闹算是大了,急得刘连长恰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团团转,一会找这个说说,一会又拉那个谈谈,可吃了秤砣的人等,全然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面孔。

    营部见状微感不妙,便三番五次催调刘连长。自然是“大碗面”不可缺少。在上面被人“暴撸”一顿的刘连长,回到下面兔子大的人都不买他帐。急得他耷拉着脑袋直打磨磨,逼到尽处在没人的时候,还偷偷打了自己嘴巴,口中连连叫苦。

    为此刘连长曾多次跑到大坝上哭叽尿怏哀求过老大,

    “这何苦,小子!竟干些傻事,你。你说说你干的这些事,那件是为了你自己。哥们意气也得分分啥事,啥时候,是不?”

    坐在大坝的石夯上,老大瞅着战士们不语。见他不语,刘连长小眼睛转了一轮,又凑到老大跟前哈下腰,两手活像大苍蝇搓手似的,意味深长说道,

    “要是会来点事,处事圆滑一点,与上面搞好关系,小子!凭你的能力,今后提连长再弄个副营长,你。将来水库修完了,公社能不给你安排工作吗!这不就跳出农村这个火坑。这是多好的一条路哇!再说有些事,不是你我能管得了的,干活去吧,听叔叔话……”

    说着刘连长就伸手去拉老大。老大猛一拎哒,然后就斜了刘连长一眼。心想,见了领导就装三孙子、点头哈腰、巴结奉承、胁肩谄笑、送礼送人现在满目皆是,曰生存艺术,可自己干不来!人坏透了,这才十几年啊!国人哪!

    见刘连长那可怜样,老大心里忽而软了一下,耳边顿时又响起李文书的那句话,“这人特别好”。后来老大也承认此人不坏,朴实善良,在这人整人的时代他从不整人。可也不能因为你刘连长的不易,而放任那个流氓为所欲为,不是。换言之,一个人就为自己活着,急功近利,投机钻营,就算计自己那点蝇头小利,一己之利,那还叫人吗?

    第三部分 阿布达里树下36

    就是这种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义之气,在后来人生路上,使老大受害不浅!

    起初朴指导员从内心倾向于老大,因为他也风言风语听到一些有关罗营长专横跋扈的事情。后来朴指导见事情越闹越大,又怕老大不好收场,故反过来又劝他。自不量力的朴指导员,事至如此这岂能是你能劝得了的。

    这时,黔驴伎穷的刘连长,且不惜动用他认为的重磅炸弹,让孙素洁出面规劝老大倒戈或鸣金收兵。当老大见到孙素洁时,不由分说就瞪了她一眼,然后又慢慢将她推走。看来在这节骨眼上,只有一人能把这头倔驴拽回来,那便是娃噜嫂,可惜刘连长对此是一无所知。

    罢工的头两天,营部广播喇叭里反复放送着,

    “全体指战员同志们请注意,全体指战员同志们请注意——你们不要受一些坏人蒙骗,要提高警惕,以阶级斗争为纲,要沿着抓革命促生产的革命大方向乘胜前进……”

    有关罗营长等人的一些罪行不胫而走,且迅速蔓延,一时间把水库弄得是满城风雨,皆议论纷纷。如此效果,老大叫准定是高高、北京等人所为。这足以验证了一个政治家的经典论述,或一句至理名言,“要想推翻一个政权,就得要先造成舆论……”

    他们连的揭竿而起以及罗营长的卑劣行径一经传出,大大激发了邓恒、老玄、大宾、田亮、李杰等其他连一干人马的热情。如此人等,迅速活跃起来,且大有摇相呼应,誓死声援之势头。

    一个事实老大心里再清楚不过,那便是,一则罗营长等人的做法太卑鄙,大家要团结一致斗争下去,争取营部改善他们的工作,别天高皇帝远,无法无天的!二则水库百分之九十为年轻人,且又很大一部分是知青。说到知青,就是过去的红卫兵,这些人素有以搞游行、静坐、绝食、请愿、罢课啥的为家常便饭,且有捻手就来之功。自打他们被散落到这山沟里,大有英雄无用武之地之苦。眼下这一闹腾,革命的激|情便死灰复燃,个个亢奋得生怕事情小,或草草收场而影响他们重温旧梦,不是!

    罢工像瘟疫一样蔓延开来,首先是一连邓恒、老阚大宾的那个排主动向他请战。然后便是三连李杰、田亮的那个排亦紧随其后,没有两天水库就全面停产了……

    罢工的风潮演变得如此迅速,且声势浩大,是罗营长始料不及的。他断断未想到事情会如此发展,而又如此棘手,大有继续恶化的趋势。身为水库的总指挥,事情搞到这种田地,谁是谁非姑且不论,就集体罢工这件事,他甚觉没法向公社领导交代,对不起江东父老。

    当初罗营长原以为,让连里下去做做工作,事情也就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