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娃噜嫂第18部分阅读

    主管后勤的副营长,就这样,她就带着工资来到水库工地,让她未婚夫的叔叔给安排这个即不干活又能上下走动的美差。

    在堡子里他们走了一会,最后老大被安排住在一个袁姓的社员家里。袁家男人看上去三十刚出头,女人也晃上晃下。两口子带着一个两岁左右的女孩过日子。一听口音便知,他们亦乃山东人。

    女人个头偏高、白净而丰腴,走路时略微有点外八字,且小腹下面总往前腆着。与其相比,男人却恰恰相反黢黑、枯瘦,就好像他的血肉都被女人沾吧去了似的。房子开间不大,南北炕间隔不过一讨多长(一讨即一人)。

    和老大同住的也是二排的,一个叫朴恒哲的(朝鲜族)战士;还有一个是叫张寰宇的沈阳知青(也是八十二中的。)他们仨人住北炕,房东自是住南炕。听金恒哲和张寰宇管房东叫袁哥、袁嫂,老大也只好入乡随俗如此这般。

    晚上收工后,老大见过朴恒哲和张寰宇。朴恒哲看上去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头发卷卷的,人长得很帅,显得有几分机灵。

    张寰宇是68届初三的,比老大高两年级,加上张寰宇晚上学一年,算起来要比老大大出三、四岁。看上去张寰宇人挺憨厚,憨厚得似乎有些愚钝,走起路来往前抢,总像要摔倒似的。张寰宇说话声极憨,憨得有时发音尚不大清楚。听说张寰宇的爸爸在粮库是扛大个的力工,小学文化,故张寰宇学习也不咋样,特笨。

    晚饭老大未去食堂,是朴恒哲帮他打回来的。主食是两个苞米面窝头,副食萝卜丝海带汤。汤精稀。因为这里吃饭是定量的,所以人人都吃不饱。

    深山里天黑得极早。老大刚刚吃过晚饭,夜幕就不容分说深深地降下。南北炕上,分别摇曳着两盏煤油灯。南炕的两口子,守着煤油灯饶有兴趣地吃饭,不时有吧唧吧唧的龃嚼声,和故意压低声调的简单话语传来。忽明忽暗的灯光映在他们的脸上,倒有点像黑白照片,还有点像剧场里打在坏人身上的光亮。

    不知何时,朴恒哲早已溜之呼也了,只有张寰宇背过身守在煤油灯下,鼓捣他的东西,就好像他的东西假如今天不一一盘点一下,明早就会飞掉似的。张寰宇的脑袋,几乎占据了所有的灯光,硕大的头部影子,投映到墙上一晃一晃的,令人心忙。坐在炕上,老大一直被张寰宇投下的阴影笼罩着。屋里很静,静得让人觉得心里有些滞闷。忽然,一种出去走走的强烈欲望向老大袭来。望了一眼窗外,老大便不动声色地走出了屋子。

    春末夏初之际,深山里的夜晚尚有清凉的微风拂面。周围的一切,犹如沉睡过去一般的宁静,宁静得让人不敢大口喘气,仿佛就连呼吸所发出的声音,都会打破这里意境。朦朦胧胧中的山峰上,有一溜边的小月牙印在当空。在微明的月光笼罩下,山峰的轮廓显得浓重而又清晰。这时老大觉得山离自己实在太近,近得几乎再走一步就要碰到鼻子……

    独自一人,老大走在堡子后面微微发白的山道上。细细辨析眼前的树桠和纵横盘亘的灌木枝条,所组合成朦朦胧胧的图案是那样的奇异。再看看远处的群山,此刻老大早已被这宁静而又潮湿的夜晚所打动,心情也渐渐舒朗起来……

    怀着依依不舍的心情老大返回了堡子。进了堡子,传来几声单调的犬吠。犬吠声过后世界又是一片寂静。老大悄没声地推开房门时,知道屋子里的人早已躺下。

    按满族人的习俗,南炕悬挂着一幕幔子。幔子看上去实在是薄如蝉翼,影影绰绰可见里面的一切。摸着黑,老大脱掉衣服钻进已铺好的被窝里。躺进被窝的那一刻,老大方觉得现在的自己是全无睡意。黑暗中老大不住咔吧着眼睛,默默注视着黑漆漆的房梁,自觉心里空荡荡的。

    此刻老大并非心事重重,也绝不是没有心事,只是老大不想撕开任何一件往事的端头,期望着时间就此而凝固,那该多好啊……

    不一会,朴恒哲和张寰宇那里就传出平稳而又匀称的呼吸声。老大知道他俩业已“寿终正寝”啦。恰在他俩微酣将起的时刻,老大忽然听见从南炕那边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窸窸窣窣过后,又听到有短促的呼吸声。那短促的声音好像是富有节律的,而且是从两人的口鼻中挤出。

    这时老大的心陡然一跳,顿然明白南炕那边即将要发生的一切。面对要发生这一切,老大着实有些始料不及!此刻老大直觉自己的心跳也在加快,呼吸也变得不那么均匀。仿佛干那“丑事”脸红的不该是对面那两个人,而是自己似的。

    如同贼一样,老大屏住呼吸,将被子悄悄往上提了提,然后老大就极力告戒自己,不要去听那声响,免得落下个不道德的偷听之嫌。可那不绝于耳的声响,好像被放了大一般,直往老大耳朵里钻。一会老大就听见那边喘息的声音在不断地加快,并由刚才的缓慢向现在的急促推进,同时,伴随着起伏的声响,若细细品味呼吸声和起伏的声响,恰好是同步。过了一会,又有女人那极其细微的呻吟声,和着男人越发急剧的喘息声传出。男人的喘息声十分低闷,听得出来那气流,明显是从鼻道里挤出……

    喘息声越来越剧烈,他们似乎已经不在顾及什么……最后一个巨大的声音,断然被卡在喉咙里,仅仅从喉咙里迸出一个“呃!”的声音,接着便是一口长长的气吐出。吐出的气流仍然是受到抑制,声音还在颤动。再过一会,屋里慢慢又恢复了宁静。随之他也跟着缓缓地出了一口长气……

    第二天早晨,老大迎来了水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老大是最后一个起炕的。坐起来的第一件事,老大就想知道昨夜自己是何时入睡的,可想了好一会的确是记不太清,只觉得现在头有些发沉。穿好衣服,老大走到外屋灶间,目光一下就与正往锅里添水的袁嫂碰见。那时老大自觉做了一件羞于启齿的丑事一样,脸呼地红了,仿佛昨晚办那事的不是袁嫂而是自己似的。可袁嫂却不同凡响,像没事人似的,大摸大样地和老大打过招呼,

    “起来啦!睡得好吗?”

    “挺好!”

    早饭老大依旧未到食堂去吃,依旧是朴恒哲为他打回来的。主食依旧没变,而副食却换成了菠菜汤。看样子菠菜汤炖得时间过于久了,根本就不见菠菜叶,菠菜叶全然溶化在汤里。就在老大行将吃完饭的时候,李文书突然哼哼呀呀破门而入,站到他跟前,随手扔给老大几快槽子糕,然后对他说,

    “老大同志,早上好!刘连长让我通知你,吃完饭请你到连部去一趟,找你有事商量。”

    尚没等老大完全抬起头,说完话的李文书蹦蹦哒哒走人了。瞅了一下眼前的槽子糕,老大用筷子扎起来分别甩给朴恒哲和张寰宇,自己仍旧啃着剩余的窝头。

    吃过早饭,等上工的战士们走后,老大来到连部。连部屋里除了刘连长和李文书外,还有另外一男一女。老大叫准男的定是佟凤武副连长,而女的大概就是张桂芝指导员吧。不出所料,刘连长起身一一给老大介绍。

    第三部分 阿布达里树下3

    佟副连长四十多岁,人高马大,面如重枣,原来是外和睦哩大队的民兵连长。据说,清理阶级队伍时,一个阶级敌人就当场死在大队民兵的审讯室里,有人怀疑这事与他有关。

    张指导员梳一齐耳短发,发丝多而粗壮;看上去有二十五、六岁的样子,但不十分确切。她脸盘宽大,肤色黑红。个头依旧和她年龄一样难以确定,因为她长着一副大骨头架,人也粗实,估量不会低于一米六七吧。当张指导员热情地为老大搬凳时,老大发现她脚下的那双解放鞋至少有40号;同时老大还发现,她的手指长得握满凳腿后,尚有许多余富。

    见面会上,老大除了与各位连首长见面外,连首长还分别向他介绍了整个水库以及二连二排的一些情况同时,还例行公事地向他提出了一些要求及希望。最后决定晚饭后,在食堂召开二排的全体会议,安排老大与排里的干部战士见面。

    见面会,晚上如期召开。会议开得水裆尿裤,忒次!会上连首长把二排的男、女副排长也分别介绍给他……

    山里人睡得很早,晚上八点钟一过均钻进被窝。灯一熄灭,老大的心立刻就提溜起来。老大在想,今天会不会再有那勾魂掠魄,令人心慌意乱的声响?自己要像金恒哲和张寰宇那样,在那可怕的声音尚未奏响之前睡去,这叫耳不听心不烦吗!可事实证明,那纯粹是自欺欺人,越是担心那事而越是睡不着。然而,南炕那边仍旧是翻云覆雨!根本就不管你“死活”。序幕如期拉开了……

    在后来的日子里,南炕那里几乎每天都在不厌其烦地重蹈覆辙。白天从男人那枯瘦的面容中,老大似乎寻找到何以至此的答案。看过男人那摸样,老大实在为男人而忧虑,如此下去将如何消受得了啊!而令老大不解的是,男人和女人每日尚能表现出生龙活虎的样子。偶有两天晚上风平浪静,次日女人一准会愁眉不展,且哎声叹气,打狗骂猪呢。

    另外老大实在搞不明白,朴恒哲和张寰宇他俩怎能如此安睡呢?是否他俩混沌未开,不识其中之奥妙;或许他俩也是在佯睡,亦暗自在品味其中的美妙呢!后来的日子老大从提心吊胆,渐渐到适应;再后来就像欣赏美妙绝伦的交响乐一样的受用。情急之中,老大偶尔还要想一下自己的娃噜嫂,然后再进入梦乡呢。

    次日吃过早饭,老大准时来到食堂门口,准备集合队伍上工。在食堂门口,只见各排排长嘴里均咬着哨子,在一声紧是一声地用哨子呼唤自己的战士。连首长们也像往常一样立于食堂门口,巴望着战士们迅速到来。为了迎合这种气氛,老大也象征性地吹了几下。

    与急迫的哨声相悖的,莫过于行将出工的战士们。他们个个都显得懒懒塌塌,仨一伙俩一群向食堂门口踱来。每个人的腿,就像抽筋一般的难以迈开。任凭你咋折腾,他们干脆就不理你那份胡子。看到眼前这懒散松垮的状态,老大由衷地为这个连队的前途而忧虑。这时老大忽然想起,昨天李文书对他说过,“刘连长人特别好……”的那句话;然而老大今日是亲眼目睹了“人特别好”的后果。因此老大绝不认为刘连长“人特别好”,反倒觉得这是一个极不称职的首长,是他的软弱无能把这帮人等惯出了毛病。连、排、班各级领导就像圈猪似的,圈了半天总算把大伙圈拢到一块,开始清点人数。

    这时老大发现二排的出工战士,明显要少于其他排。老大用眼睛来回扫了一遍,全排总共七十余人,站在队伍里的也不过三十几人。看过这一切,老大立刻用询问的目光瞅了一眼身边的朴恒哲。朴恒哲机灵得可以,马上将脑袋向老大歪了一下说,

    “平常至少要出六十多人,今天……”

    听罢朴恒哲的话,老大按了朴恒哲的肩膀一下,示意他不要再说了。那时,老大已全然明白这里所发生的变故。如果说在此之前,老大还在迷惘之中没有进入状态的话,那么就在这一瞬间老大便迅速进入了角色。在心下老大他暗想:“走着瞧吧,不把这个排治理好,我誓不罢休!”就在这时,极不知趣的刘连长还在前面瞎嚷嚷,

    “今天咋缺这么多,二排?咋回事,那排长?”

    ……

    那排长(满姓,叶赫那拉氏,与慈僖同宗。)是他的副排长,名叫那贵富,二十八九岁,是个典型的彪型大汉。人长得方头大脑,眼却细小。由于他长着满脸的络腮胡须,故人皆称其为那大胡子。文革一开始,那大胡子就在大队群专干过,每逢批斗地富反坏右啥的,他总是充当打手的角色,去打“香香”。听说他打人时格外凶狠,一个批斗会下来,会把带铁芯的胶皮管子打断几根,因此他便是全大队出了名的人物。阶级敌人若听到他的名子一准会闻风丧胆。全大队乃至公社的人均知道他出手黑;也有人在背地里骂他彪x故而没有哪家的丫头敢嫁给他,脸上时常憋出一些大疙瘩,且直冒脓。影影绰绰老大记得,抄自己家的那天夜里就好像有那大胡子一个。

    听到刘连长在点自己大名,那大胡子现出几分得意的样子,眯起小眼睛说,

    “嘿……我也不知道是咋回事!有的说病了,有的说到阿布达里去办事,反正都请假了。”

    ……

    就这样,那天老大只好带着三十多名战士去上工。

    水库刚刚筹建不到一年时间,工地还没有啥摸样。老大所在的连队暂时的任务是采石。采石场的地点,就在大坝下面的几个小山头上。采石工具除了营里有一台凿岩机外,连里均为人工打炮眼。打眼时,女战士扶着钎子,男战士则抡起八磅大锤。钎子要打一锤转动一下位置,如此往复。打一会儿后,再用小铁丝勺将里面的石末掏出。打好的炮眼在临收工之前装上炸药,待人完全撤离后司炮员再点炮。次日,再把崩下来的石头抬到大坝下面,码好石方,等候检尺验收。

    一到工地现场,老大就发现连里所辖三个排的石方,尤数二排最小,看上去,足足要比别人少一半还拐弯。回头再看看二排的采石场,也是被炸得乱七八遭,呈正三角型。对于采石这等活计,老大在阿哈伙络干过几天,不说是行家里手,倒也略知一二。

    老大十分清楚,采石场的作业面弄成如此形状,行话叫跑皮,即作业面顺着山跑,根本就不出产量。看罢眼前这一切,一天老大一声都没有吭,只是严令记工员将这几天的出勤记好,不得有误!然后,老大就这里瞅瞅那里瞧瞧。作业面上打炮眼的男女战士们却和以往一样嘻嘻哈哈地打闹着,一如老大这个排长不存在似的。一把钎子一天也没打进半米深,待炮声一响,全排总共也没崩下两马车石头……

    当天收工后,刘连长亲自跑到老大宿舍,让他利用晚上时间挨个宿舍走走,了解一下战士们不出工之原因,然后再耐心做做他们的政治思想工作,可老大未按刘连长吩咐的去做吃过晚饭,跟没事人似的,竟和朴恒哲兴致勃勃钻进后山玩去了。

    当傍晚滴血残阳留下最后一抹余辉的时候,老大和朴恒哲登临堡子后山的顶峰。站在山顶上,老大放眼环视着叠翠的群山所怀抱着的堡子。薄而白的炊烟笼罩着整个堡子,炊烟的外层又被涂抹了一层红霞,如此所幻射出的奇异光芒,便十分醉人啦!被那奇异光芒罩下的堡子,越发显示出它那种原始的神秘来。老大完全沉浸在这毫无矫揉造作大自然的景色中。

    转而,当老大将目光向沟里推进时发现,水库的位置恰好被两座山头锁着。那大概就是人们所说的关门砬子吧,老大想。

    就在这时,老大忽然想象着将来水库一旦落成,会有一泓碧绿的水面蜿蜒在群山峻岭之中,那该是多么美丽的景致!日后想想,自己年轻时的血汗曾经在这个神秘的地方流淌过,将来一定是件引以为自豪的事情。如此一想,老大甚觉自己浑身都在激动,似乎每个细胞都在亢奋。就在老大无限遐想之际,夜色已悄然而至……

    第二天清晨,老大从炕上起来匆匆洗过脸后,腋下夹一饭盒朝食堂奔去。朴恒哲屁颠颠地跟在老大身后。食堂里吃饭的人不多,老大择一处用脚勾过一把凳子落坐。

    守着一饭盒盖血红血红的高粱米干饭,和半饭盒稀汤,老大漫不经心地吃着。高粱米饭好像未煮熟,如同枪砂一般。饭粒落到木板桌面尚发出啪啪的声响。看过眼前的饭,老大下意识地瞟了一眼打饭的窗口。当老大的目光落在窗口时,发现打饭窗口探出两个女人的小脑瓜,正在向自己张望。可就在老大的目光一过去,那两个小脑瓜又蓦然缩将回去。吃了几口,当老大再度向窗口望去,两个窗口均有人在望着自己。窗口里的人,如同在欣赏动物园里新来的动物似的,觉得新奇。

    见状,老大心下顿生几分恼火,心说,有什么好看的!接着老大就猝然立起,一脚将腿下的凳子踢开,便一只手端着饭盒,另一只手端着饭盒盖朝窗口走去。窗口里窥视的人等见老大虎急急奔来,立刻全缩了回去。走至窗口老大停顿一下,然后猛地将自己的脑袋插入窗口。心下老大在想,“如果你们愿意看的话,那就让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