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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神志第51部分阅读


    天不仁(一)

    张山和晁雷的突袭也就在这一刹那发动。晁雷瞋目一声怒喝,沉重的斩马刀势挟劲风急劈而下!炽烈的刀芒慑人眼目,明亮远在月箭之上。以至于他真正的动作往往被人忽略。他的斩马刀斩下时人离羽破霄还有数丈之远,刀势生发时却已欺近到丈许。

    但张山比他突进的更快,因为张山不露锋芒。邓九公这一派刀法将全部心神精力都贯注在刀身之内。人刀合一。表面古井不波,深处暗流汹涌。刀练得久了,人都跟着木讷。若非出手,极少见其精神焕发。每见到之时,多半就已败了。两个人的突前事先没有任何约定、但同为王朝名将,之前就已默契,这一合力出手竟是珠联璧合!两柄刀一明一暗一隐一现的交织过去。羽破霄一声低啸,空群照月弓终于全力出手!

    当世两大高手各出绝学相拼,就晁雷也非弱者。三人同时出手,登时就吸聚了长街上众人眼光。突听得张山大喝道:“李锦!——那厮是信使!不能让他走!”

    李锦心中一惊,赶紧转目观瞧,只见不远处一道黑影倏忽而去。一疏神间果然让那快腿的飞廉逃了!之前他四人已与飞廉逃逃追追耗了一阵。飞廉虽然不谙道术,但那一双飞毛腿端得了得。平地奔走,就鹿马也不能及。虽然被张山在右脚踵砍了一刀,奔行已无往日神速。眼见得三大高手分从不同方向扑击,却仍然追之不上。李锦吸一口气,拈诀施法。

    三山关总兵张山是王朝有数的不爱修道练气之人。他本身一身修为异常深厚,飞天遁地五行术法却是一样不通。人皆以为他部下三山关四大将也是戎马中取得功业,其实张山倒不固步自封,他本人不通道术,手下四大将每人却都有一手绝学。因此四人之前与飞廉周旋为戏,都没用上全力。此刻听得上司发话,李锦一声闷哼,一道光芒倏然出手,踵足追飞廉而去。

    那光芒色做黑红,衔尾而至。离得尚远飞廉鼻端就闻到一股浓郁非常的咸气。胸腹间登时一沉,脚步也缓了下来。突然身前青光闪亮,飞廉鼻子一酸,就连打了十几个喷嚏,满脸流泪。迎头撞入一片白茫茫气劲之中。那气劲味道中正,先苦后甘,沁人心脾。飞廉正薰薰然、陶陶然、突听得一声娇吒:“吃姑奶奶一鞭!”一条细长鲜红的长鞭直抽进白气里来,一缠一卷,已将飞廉受伤的右脚裹住!

    飞廉大声痛喝。他生性勇悍,挨了张山一刀也故作不知。但那细长红鞭一卷上来,伤口里顿时像千万块烧红炭火一起炙烤,火辣辣的剧痛无比,直求生不得,连脚足一带没受伤的都肿的纹了起来,毫无还手之力。当下倒在地上由那女子用鞭子拖出,仰天看见李锦一张黑红大脸,嘿嘿笑道:“擒住了!”

    这三山关四大将的道法皆系由五行之术中脱出,而分为四,按咸、酸、辣、甘苦。当初五行按五方五土五色五味,是昆仑道法根本。本来也不为奇。三山关四大将触类旁通,灵机一动,将其演化为以气味制敌。其余晖直至今日不绝。飞廉饶有健足千里之能,对上四大将联手施为,也只能摊手摊脚任凭擒拿。他外表粗莽,其实乃是精细之人,不然也不能身为信使。当下自知不敌,大叫一声,假装晕了过去。

    四大将擒拿飞廉,快手快脚,没费多少事。这边屋宇之中,定魂玉低声道:“走罢!”

    韦护默然点头。街上的激战仍在继续。他却已无味。那张弓和那个人仍在那里。第一回合突袭已结束,羽破霄并没有被击倒。从某种意义上说,那场战斗已经结束了!

    刀光乍起之时,羽破霄的月箭终于出了手。那些水一样的箭支在低鸣中纷纷跃出弦去,细微到不可见的地步。从羽破霄到张山和晁雷之间升腾起一片模糊的水雾。而那雾中每一滴水都是一支箭!在这样庞大而密集的攻势之下寻常好手瞬间就会被攒刺成一个蜂窝一团烂肉。

    但张山默不作声的就欺进水雾之中,那些纷纭的箭并没有迟缓他分毫速度。张山毫不犹豫的向前跃击,柴刀劈进水雾里翻翻滚滚的开出一条路!霎时之间四面八方无数道攻击蜂拥而来,然而在即将命中的时候张山身影已掠过。羽破霄第二轮月箭已搭在弦上。但张山的柴刀在雾里掠起一道寒光!

    那一刀并非向着羽破霄所发。但却封死了羽破霄上下左右四面八方的去路。即使不计箭法,单以手中那张弓羽破霄也足以跻身高手之列。是以张山只能抢先出手。他以柴刀开路冒险从箭雾中硬挤过来,每冲前一步都可以死数十百次,但他冲了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硬攻羽破霄。羽破霄只能全力应付。就在此时,侧面晁雷扑到。

    两人都清楚这是最接近杀死羽破霄的机会。跟张山不同,晁雷功力身法均不及,不可能像张山一样从水雾中硬挤过来,一切即将命中张山的箭力都在最后关头被他躲过卸掉。晁雷的办法是大马金刀的硬冲。门板一般宽大的斩马刀直劈而下,在空中便转为横扫。一刀便在水雾之中砍出一个缺口,然而同时斩马刀刀身上也赫然出现千千万万的细小的深坑,仿佛那刀登时成了麻子。晁雷挥着大刀在箭雾中横冲直撞,杀到羽破霄身前的时候门板大小的斩马刀已经被箭雾射成残存不全的一柄长刀。然而就是这样一柄刀迎头斫下,也已足够取羽破霄性命。因为东海羽帅此刻全部心力都贯注在张山身上,已无暇抽身他顾。没有人能形容那柄柴刀的强。它并不是斩天裂地恨天无柄恨地无环的那种强,也不是阴冷诡异令人望而却步见而丧胆的那种强。它只是异常的精确,精确到令人在这种刀法之前不禁油然而生敬意。直到那刀将整个人当中剖开那人还在为那种分毫不错的刀法击节叫好。倘若把张山的动作截取下来然后一板一眼重新放一遍,羽林天军的大多数军士只怕不屑一顾。因为其中并没有如何绚烂华丽的招法。只是军中最平常的砍劈之术。但倘若将其中任何一个动作定格,整个大商军中能做到那样精确的不过寥寥。然后再将张山跟那些军士的动作各自放大十倍。军士们看似同样精确的动作就会暴露出这样那样的问题。而张山依然分毫不差。再扩十倍,军士们的瑕疵已被放大到难以忍受,而张山依然不差。这样的精确加以比常人超出数十倍的出刀速度,就成就了王朝第一等难挡的刀。那刀法平平无奇,但正因看不到哪里可怕,它才真正可怕!

    因此晁雷和身一刀压下的时候,羽破霄甚而不敢分心。他只有竭尽目力所能飞起一脚将身前一样东西踹了出去,试图挡晁雷一挡。尽管明知晁雷那刀之下就是一块铁也挡不住,此举不过徒延时日。然而连羽破霄自己都来不及想的是,那一脚真的把晁雷挡住了!

    因为他踢出去的是小兵雷德胜的尸首。

    那尸首直奔晁雷而来。甚至能看清小兵尚未闭合的喜悦的双眼。倘若晁雷路线不变,一刀就会将它当中砍成两半。但在最后的关头晁雷猛然一闪身,刀光避开了雷德胜。雷德胜的尸首直撞在他身上将晁雷撞了一个趔趄,他顺势着地滚去。这个方向就暴露出一块难得的空档。羽破霄便趁势急冲而出。展翼翩然飞上天空。

    突袭失败了!

    这突袭一败,整个战事也就一败涂地。张山的刀就再可怕,也难以与在月夜中手执空群照月弓已然展翅飞上天空的东海羽族第一箭手对抗。那几乎是不可能的。羽破霄已经占据了全线天时地利。此刻就算是五关老王黄衮亲至,或者东陆世子姜文焕赶来,以破执锁魔弓与轩辕震天弓对抗空群照月弓也是有输无赢。月色之下空群照月弓的箭簇是无穷的。而羽族在空中比世俗高手的身法更灵动。实际上张山和晁雷也都心如明镜。两人之所以联手扑击,而韦护为之心寒,也正因为此。小兵雷德胜激于一时血勇出头强战,谁都知道在羽破霄弓下没他任何活路。但张山和晁雷仍然放他前去。因为羽破霄没有办法从容的射死这样一个毫无抵抗能力的小兵。而小兵虽然不能在肉体上伤害羽破霄的分毫,却足以搅乱他的气势。那就是两柄刀合力拿下羽破霄的唯一可能。为此他们实际上是放小兵去送死的。羽破霄也只有以悲愤的谴责在纾解自己的内力,使气势不致崩乱。从头至尾,勇猛冲锋的小兵其实不过是他人棋局上一只连目的都不自知的棋子。或者也正因此在突袭的最后一刹那面对小兵的尸体晁雷终于内心愧疚不忍出刀,结果,突袭失败了。这场激战也失败了……

    韦护并不如何了解张山和晁雷这两个人。但仅从外貌而言,这两人无疑都是异常忠厚的令人心生好感的可靠大将。然而即使是他们在临阵战斗之时也有重重心机。在那瞬间韦护只感到一阵苍凉,仿佛在这个乱世,谁也不能轻信。所以他振衣起身,扶起杨任。便打算跟定魂玉一起离去。定魂玉是赵启所派,自会将杨任一路护送回府邸。此后这王都的事,他就不再想管半分了。什么天下秘密尽集于一身,于我何干?然而就在即将离去的那一刻,一个突然涉入战阵的人打乱了韦护冲动的计划,使他留了下来,并最终将此后的历史导向不可预知。

    那个加入战阵的人并不引人注目。甚至一开始没有人相信他是来战斗的。临街有一间小屋子。那是一个非常破落的小屋子,比寻常百姓的房舍远为不如,连房顶都没有。只有三面墙孤零零的竖在那里。那个人从屋子里爬出来,拄着一根木棍一步一喘的走上前来。那木棍也是他唯一的武器。那人身量并不矮,但极瘦,身上脸上都是皮包骨头,仿佛血肉都被抽干了。身上的衣服破烂如乞丐一般。眼神也极枯槁。直勾勾的望出去,间或一轮。寻常时节这样的人在街上被马踩死都不足为意。因此直到他现身很久人们才注意到他。

    实际上,他是一直在望战阵这边走。只是太虚弱,走的极缓慢,走一步就不得不停下来歇一歇。直到羽破霄已突围升空那个人才走进战阵里。对手执刀刃立在当场的张山和晁雷都不屑一顾。他径直的向小兵雷德胜的尸体走去,突然脚下一绊重心都压在那根棍子上,棍子就断裂了。他重重的跌在地上,一丝声响也没有,像虫子一样一点一点望前拱,终于爬到雷德胜的尸体前。他仿佛丝毫看不见尸体上的灰烬和血污,伸出骨架般的手缓缓的抚摸着小兵,背脊拱起来,呜呜的哭,却没有泪。两滴血从眼眶中流出来。

    “混蛋啊!大笨蛋!你怎么就这样死了!哥哥是大骗子!哥哥之前说的都是骗你的!骗你的!!这是一个最好的王朝!”

    众人都震惊的看着他慢慢的连摔带撞的把身体撑起来。摇摇晃晃,仿佛随时都会再度摔倒。但从那干瘪的身躯内不知哪里来的力量,他竟然把小兵雷德胜的尸体也抱起来了。而且动作异常轻微而珍重。雷德胜的头靠在他的肩上,睁大的眼睛里还有着喜悦的光芒。然后他抬起头,望着天上的羽破霄。慢慢的,但是一字一句的说:“滚下来!还我弟弟的命!”

    羽破霄生平身经大小百战,但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形。那是一个卑微的站在地上象狗一样的人,但他横抱着弟弟的尸体清晰的向升腾在天空中的自己挑战,而羽破霄的心底竟然生出一股寒意。他当然不知道。这里没有人知道,那个像狗一样的人,小兵雷德胜的哥哥,仿佛一个指头就能推倒的人。当初他是乱世的起源,并以雷神之名横行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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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不仁(二)

    “不好了!不好了!大小姐。不好了!”

    苍老而惶急的声音在深广的庭院里激起重重回响。老人颤抖着一路小跑,穿过一进又一进连绵的屋宇庭院。这是一座即使在王都中也屈指可数的宏伟建筑。高墙深宅、古老幽深。老人在一个雅静的小院里停住。抹了抹额上的汗。大声道:“大小姐,不好了!!”

    拈针的手在空中停了一停,屋里的人微蹙娥眉,用牙齿咬断细线。将手中一件已将完工的衬甲袍放下。轻声道:“六叔,什么事情慌慌张张的?”

    “大小姐!”老人喘了口气,伸袖抹了把汗。“您可不知道呀。外面不得了啦!什么妖魔鬼怪都出世了!我亲眼在府门院墙上看的。满街都是刀剑啊。凶的吓死人!那怪物一头有八个大呀。大小姐!偏赶这时候老爷又不在,二老爷、三老爷、连小少爷都不在家。留下咱们这些老不中用的,小姐又是娇贵的身子。这万一出了点事可怎么办呐。大小姐,依老奴看您还是躲一躲吧。”

    “六叔您又忘了。我都嫁过来十年了。早不是贾家的大小姐了。我是黄门的媳妇。”

    帘笼一挑,镇国武成王府的女主人在两名小鬟的跟护下现出身来。贾夫人容颜端丽,妆容素雅。但老人一触到贾夫人那双眼眸,头就不自禁的低下来。

    “府门被攻破了?”贾夫人温和的问。

    “那……那倒没有。”

    “门上的人手死伤如何?”

    “这……大小姐,啊不,回夫人话……”老人口齿不清起来,“还……还没接上仗,老奴只是担心、担心大小姐……”

    “这就是了。”贾夫人低声道:“府门没破,人员无伤。我坐在自己家里,躲什么躲?六叔,您跟六婶从小儿看着我长大,又跟了我几十年,直到跟这里。可是您要记得,这里已经不是咱们贾家了。这里是黄门,是镇国武成王府,是拱卫王朝数百年基业的兵家圣地。这一家里从古至今出过上百位将军。子弟生下来从小就会使枪弄棒吃粮当兵。这里……是您可院子扯脖子喊不好了的地方么?”

    老人心里一跳,畏缩的弓下腰去。贾夫人沉着脸。“这么大一座王府,六叔,您不会以为只有咱们几个人吧?黄门各司防御镇守的人手有多少,您不是不知道。可只有您府门没破守卫没折就大呼小叫的,扰乱府中阵脚、六叔……咱家慎刑司在哪知道么?”

    老人木然的点点头。

    “您老人家就自己去吧。领二十棍家法。我就不叫小鹰跟着您老了。”贾夫人柔声道。那语意却是不容辩驳的。老人抬起头,“这……大……夫……嗐!”

    老人的身影蹒跚着转过墙角,不见了。贾夫人才若有所思的拍拍手。“小鹰?”

    “是,夫人。”她身后的小鬟声音清脆的应答。

    “你去,请四爷上厅。就说我有事要问他。”

    黄明急匆匆的走上王府大厅。老王黄衮一共生了三个儿子。长子便是袭爵镇国武成王的黄飞虎,次子黄飞豹、三子黄飞彪。三兄弟又称黄门三英。三英之下,第四位便是四秀之首的黄明。他虽姓黄,其实与黄门并无血缘关系。但从老王黄衮以下,黄门各人都对黄明褒赏有加,另眼相看。三英之中黄飞虎威严厚重,最成大器。二爷黄飞豹朴实忠厚,三爷黄飞彪则略有些张扬。但两人均是一勇之夫。因此在王府位望虽尊,只是撑旗坐纛,有时候还不及这位“四爷”顶用。因此鹏城大战黄门三英悉数动身。四秀中的周纪与龙环也已随行。只有黄明一个人留下来守大局。在这个扑朔迷离的夜里黄明収诏急上厅堂的时候,心里有点怯。黄门中人从黄飞豹以下都有点怕这位嫂子。说起来贾夫人还是大小姐的时候,接受的是王朝最严苛的贵族教育。从小手不沾铁,长大弱不禁风。谁也没想到这个柔弱而美丽的大小姐自从嫁到黄门以后,整个人都似乎焕然一新了。这从她把贴身四个小鬟的名字从风花雪月改成鹰犬刀笔就看得出。这位大小姐是甘心做并立志做好黄门女主人的。

    “黄明拜见嫂夫人!”

    四秀之首恭谨的拜下身去。这里是王府的正厅。贾夫人绰约的身影坐在朦朦胧胧的帘幕之后。

    “罢了。他四叔。不必多礼,起来吧。”

    “未知嫂夫人传末将前来有何训教?”黄明微微挺起腰,仍不敢坐直。

    “也没什么。吴谦的伤,还没好点么?”

    黄明皱了皱眉头,八叶原一战四秀尽出尽伤,伤的最重就是吴谦。事过数日周纪跟龙环已能基本恢复活动能力了。吴谦却还连床都起不来。还有一层隐忧,?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