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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神志第26部分阅读

虽也往来鼓荡,但水流不定,诸人站在青莲之上,那金光便由青莲传入水中。

    如此这般金光鼓荡良久,渐渐平息,忽而又复明,共有七次。那金光终于渐渐黯了下去。再也不亮了。众人惊魂甫定,脚下的青莲也渐消失,而后双脚已踏在石岩之上,湖泽也已消灭。

    只见韦护已屈膝跪在道行天尊面前,道行天尊仍一只手按在韦护头顶。淡然道:“徒弟,我已以甚深道行助你将玄黄谱宝典录于心中,不见文字。将来你道力日深,自行咀嚼体会,终于将至混元如一之境。但那便急不得了。”

    韦护动容道:“是,徒儿深感师父恩德!”

    这时众人才惊见道行天尊身下的青气已是细微不可见,他半截身子也几乎已坠落到洞中石莲之上。因是韦护要屈膝跪下,他手掌才能按到韦护头顶。道行天尊点头道:“我所知的一切,已与我残余道行,尽赠于你。你此刻尚有许多不明白,那是因为为师我也不明白。你与我只这半日师徒之缘。能得你叫几声师父,我也可安然去了。”

    韩毒龙、薛恶虎双童脸色大变。忙抢出室去,搬了一堆人参茯苓等物跌跌撞撞回来,堆到石莲当中。也双双跪倒。

    道行天尊摇头道:“不成,那没有用了。韦护,你既叫我一声师父。这两个孩子就是你师弟。他二人是我在山海经世界中偶然收得的小徒,说来惭愧,我这个做师父的没传授他们甚么,反倒每日赖他二人采摘草木精华为我续命。我去以后,你便替我多照顾他两个吧。韩毒龙,薛恶虎,还不拜过师兄?”

    两个道童满脸泪痕,又向韦护跪伏,韦护连忙双手相搀。

    道行天尊微微一笑,又向玄都大法师转头道:“辛苦道兄为我奔波一途。大师伯的天机渊深,我是晚辈,不敢说懂。他老人家九州世界,三百六十五样群宝也不过掌上观纹。能派师兄来,也足见盛意了。可惜我竟无可报答。”

    玄都大法师肃容道:“师弟休说这话。愚兄只恨道行浅薄,不能相救。”

    道行天尊微笑道:“祸福寿夭,不过等闲。天数茫茫,有谁可窥。我在山海经世界中淹留已久,总有一丝执念不能消除。想不到今日才能豁然解脱。我来时莽撞,去时喜乐,已是人生之极。师兄当以虔心贺我。”说罢,手指轻叩石莲,微微哼起歌来。那歌调子轻松明快,但在这石室中听来却是无比忧伤。他轻轻哼了几遍。身子软倒在石莲之上,便不动了。俄而有火光翕呼而起,火光起时,他身形已渐化去。

    此时洞中除玄都大法师仍肃立之外,鬼族六长老也已尽数跪倒。韩毒龙,薛恶虎更是伏地大哭。那石莲上火光燃了一时,便熄灭了,洞中只余青色的天光,而石莲上一无所有,那个号称昆仑十二仙人之一的人已经走了,连余灰都没有剩下。韦护缓缓站起,拍拍韩毒龙和薛恶虎的肩头,便走了出去。鬼族六老彼此相望,便也相随而出。

    那时洞外天光已亮,这漫长的一夜已经过去了。众人此后回想起来,都不知这一夜究竟是真是幻。然而韦护站在洞外望着远方连绵的群山沉默不语。直到双童突袭他的时候叫他大师兄,他还懵然无知。但之后事情果然发生了奇妙的变化,他果然认了那人做他师父。虽然只有半夜,虽然只有一面。六长老注视着韦护的背影,谁也不知他究竟在想什么,或者已经知道什么。半晌,精卫蹑手蹑脚的走过去,悄悄看他的脸。

    她本以为韦护长久沉默着也是在难过,或者已经泪光盈盈。但少年的脸上却只是充满了不应为少年所有的落寞。他的目光仍然投在远山之间,他的手却握住精卫的手。

    “他已经走了……我却还不知我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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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登绝顶我为峰(五)

    大商王朝六月十七日的黄昏,对日后王都建章门的戍卒们而言记忆深刻不能磨灭。那天刚刚下了一场大雨。黄昏的时候雨停了,但空气还是湿漉漉的。宏大的王都被雨幕洗出一层青碧,从古旧的城墙中泛出崭新的光泽来。副将大人站在城墙上,望着远处依稀泛起的天光,大地和人流都在他脚下,不免有些得意。

    事后想起来,那天的天光其实是很诡异的。凄艳而红,和往日的晚霞都不相同。或者是滂沱的大雨压住了西天喷薄欲上的晚霞,那霞光就丝丝缕缕的渗进水汽里了。又仿佛把人一刀杀了,忙拿白绢捂住伤口。那血就也如这天光一般丝丝缕缕的渗出来。只是当初谁也没在意。建章门的戍卒共有五百人,城禁也已开始了。城内城外有八万大军,无数高手,几乎没有人能想到这里会出事。副将大人踌躇满志的环顾了一周,这才注意到长街之上有几骑马正慢慢的走过来。

    周围是六匹青马。马上的骑士皆是戎装重铠,执戈、矛、斧、钺,剑、戟。铜盔连头脸一起遮住。中间却是一匹神骏非常的白马。马上侧坐着一个女子。这女子的装扮却和六个甲士皆不相同。副将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女子。

    她是短发,王朝内的女孩子一般极少剪发,但她一头乌黑油亮的好头发却齐耳而止。两条细挺的眉,一双眯缝着的眼睛,眼睛上还挂着一副很奇怪的东西。那是两个小巧的圆的片状物,仿佛是水晶,又或者是某种玉,以极精致的手工打磨到透明,而后用金丝缠成框,架在鼻子上。她的鼻子英挺,嘴很小。眯着眼睛的时候就仿佛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情。这女孩子穿了一件很白而阔大的羽衣。仿佛是鹤之类的翎毛攒成。随便在腰间扎了一根丝绦。但令人注目的并不是那丝绦。她的腰身隐藏在宽大的羽衣之内,也看不清轮廓。吸引人目光的是她腰间佩着那把刀!

    或者她只有骑着马才能佩上那把刀。因为即使从城墙居高临下望去,很难估准身高。这个女孩子还是并不高大的,而那把刀却极长!又细狭!女孩子的手随意的挽着刀柄,而刀鞘就几已触到地上。

    副将一时几乎看呆了。那匹白马踩着轻巧的步伐缓缓停在城楼之下。直到那个女孩子仰起脸眯着眼看他,他才期期艾艾的问:“这个……这位大人,有何贵干?”

    这句话足以表明副将虽有些魂不守舍,还能把握大局。那个女孩子看起来是小巧的。如果没有那把长刀,也是柔弱的。但她鼻梁上的水晶片,身上的鹤氅跟身后六骑沉默似铁不动如山的甲士都昭示着这个女孩子绝然不是等闲人物!或者还是哪家王府的公主娇女,果然女孩子只是淡淡的说了两个字:“出城”。

    “城禁已经下了。现在又已是黄昏。”副将看着凄艳的天光,“大人要出城,须有王上的谕令。”

    “没有!”女孩子冷冷的说。

    “那么,丞相府的谕令呢?”

    “没有。”

    “太师府,武成王府的谕令也是可以的……。”

    “没有。”

    穿鹤氅的女孩子答的干净利落,副将则汗流满面。“大人您这就是难为末将了。朝廷下了城禁。若无以上各家大人的谕令,就是亲贵七王,也不能随便出城的。……或者,”副将思忖道:“若有太史台阁斗先生的谕令,也可以。杨首相大人曾吩咐过,斗先生的谕令即是他的谕令。”

    “也没有。”穿鹤氅的女子静静说。

    “那么请恕末将不能从命了!”副将一扬手,建章门附近戍守的五百兵丁一起举起长枪。副将一手将单刀拍在城墙上。“末将有王命在身……”

    他这一生所说的话到此为止!副将大人留下的最后的几个字就是末将有王命在身。也就在他说出这几个字的同时鹤氅的女子脸色一寒,眯缝着的眼睛突然睁开了。她睁大眼睛的样子很专注,仿佛有些吃惊。而她的右手也抬起来仿佛拂一拂额前的发。但就是那样小而白的手,轻轻的一抬。城楼上的副将话就再也说不下去了。副将一个踉跄,手紧紧撑着拍在城楼上的刀,呆呆的望着城下什么也没说,而后他的半截身子就慢慢的从身体上滑落开去,砰通一声跌在城垛子上。下半截身子却仍然直直的站在城墙上,一股血柱直喷上天!

    没有人看到穿鹤氅的女子什么时候出的刀,甚至没有人看到她有没有出刀。她只是仿佛抬手拂一拂发,城上的副将就突然间断成了亮节。五百个士兵心惊胆战的望着城墙上那倒在城垛子上的副将半截尸首血已经一道一道顺着青碧的城墙濡淌下来,格外触目惊心。这时他们才知道那凄艳的天光只怕绝非祥兆。而穿鹤氅的女子微微蹙着眉,皱着鼻子,仿佛被人推扳了很不开心的小女孩一样。但她说出的话却更令五百兵卒莫名惊骇。

    “砍的就是你有王命在身!”

    女孩子冷冷的说:“开城!”

    五百个兵卒都被那种奇怪的杂糅着柔弱和凌厉的气势吓呆了。女孩子挽着刀柄冷冷的望着他们。那目光并不凶恶,反倒是仿佛一种“你怎么这么不乖”的幽怨。但被她目光扫到的人心里无不不自禁的生出一种寒意。好像这个女孩子随时会一边充满怜惜的说着话一边娴熟的用长刀将他们分成四百多块,而后眼睛都不眨,而后最严重的不良反应也不过是一边甩着满是血污的手一边厌恶的说,“真脏”!在一种福至心灵的提示之下五百兵卒几乎不约而同的飞跑着簇拥着争先恐后的帮她打开城门。那沉默无语的六骑甲士先控辔步出城门,然后才是缓缓的穿鹤氅的女孩子。

    她一骑而出建章门时五百兵卒几乎都还在手足无措的站立着。其实附近就有驻扎的兵马,五百戍卒只需大喊一声立时便能招来增援。但五百个壮汉面对一个小女子的背影没人有这种胆子。直到女孩子已经出了城,才猝然有一声激烈的声音响起。

    “大人!”

    女孩子停住马,侧过脸望他。那是一个高大而强壮的青年戍兵,因为紧张和愤怒胸膛不断剧烈起伏着,脸色通红。女孩子挑挑眉,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大人!您杀了我们的副将,连个名姓也不留,未免太狂妄了吧!”青年鼓着勇气大声说。众人的目光一霎那都聚集在那青年身上。他在这紧要关头挺身而出表现的勇敢胆气已为众人所倾心敬佩。穿鹤氅的女孩子似乎也挺吃惊的,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镜框饶有兴味的看着他。

    “很好!那,你们就听清楚了。”女孩子伸出一只白皙的手指指着自己,一字一句的说,“太史台阁,五老,羽!”

    说罢。她就潇洒的勒马回身而去。远天之上天光已黯了。城门开始灰沉起来。在风中远远听到那女孩子的声音,“你真有胆识!”

    那个挺身而出的青年愣愣的站在那里。五百兵卒也愣愣的站在那里,仿佛不能置信就这么完了。半晌四百余人才一起反应过来,扑向那个仍然呆立不动的青年。而他的身躯从中倏然爆裂,在已渐暗的天光中留下最后一抹亮色。

    大商纣王六年六月十七日,黄昏。太史台阁五老第五羽先生斩关出城。从此叛离太史台阁,叛离大商王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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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登绝顶我为峰(六)

    稍晚一些时候,五城兵马司邓九公的急函就已递到了大商第四十六任首相杨任的小楼之上。杨任此刻实际上已是在王都中的最高决策者。送到小楼上的牒文函报堆积如山,他扫起来也是一目十行。但这只是短短的几句话却令首相大人反反复复的端详咀嚼了好长时间,然后首相一拍桌子,迅快的站起来。

    “走!跟我进宫!”

    “大人。斗先生的吩咐,王上归来之前您不可以出索静楼!”一个娴静如女子一样的少年振衣拦住了他。看服饰是玄天四十九算之一。虽然杨任坚辞拒绝。太史台阁和十九轻骑还是加强了对首相的保护。

    “等不得了。这事必须马上面见斗先生!”杨任简洁的说,“兹事体大,已不是我能决定的了。”他随即又俯身抄起笔来刷刷点点写了几句,交与在他身边肃立的另一个铁甲校尉。“立刻给我送邓九。告诉他五百人先监起来,一个也不要放出去。这件事情走漏了风声我唯他是问。”缓了口气,语声又转柔和。“告诉邓将军。他是三朝老将了。当此时局,我杨任相信他能顾全大局!”

    那校尉接了信,答了一声“是”。又犹豫道,“大人,我一走,你身边就只……。”

    “无妨!”杨任断然道:“这信关系重大。我托你带的几句话也务须带到。你是王上身边的人,十九轻骑高手。你去,我和邓将军都信得过。去吧。”

    那校尉便匆匆而出。杨任整理了袍带,却吁了一口气。“子房,羽先生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状貌如好女的玄天四十九算沉吟着。

    “太史台阁五老之一……。”

    他突然惊觉自己竟然很难概括羽先生这个人。在台阁中,五老的地位高于四十九算。但羽先生平时除了总板着一张冷脸之外倒也没什么架子。徵先生非常注重自己的仪态和风度,什么时候现身都是有如翩翩少年的。而羽不然。这个看起来只是个少女的五老经常光着脚拖着鞋抱着一堆卷宗噼里啪啦的在太史台阁里跑来跑去。挂在鼻梁上的两块镜片一颤一颤,雪白的羽衣随风哗然散开。

    如果不是预先知情,很难想到这样的一个少女竟然也是台阁五老。身为四十九算之一,他接触羽先生的机会并不少。这个女孩子看起来只是一个很小的老学究。闲暇的时候她总是一个人抱着很大的一本书倚在墙边静静的看着,那时候整个台阁的琴声都会小心翼翼的停止,生恐惊扰到她。

    没有人见过羽先生出手,但也没有人敢惹她。五老之中公认剑法最好的是徵先生。但徵先生最怕的人就是羽先生。或者并不只是少年对少女的怕。据传闻,少女一般的羽先生真实年龄已经超过三百岁了。而且,五老之中她虽然排名最末,但她却是唯一有独立护卫的人。那就是她的六个铁甲骑士。各持戈、矛、斧、钺,剑、戟。合称:羽林六卫!

    一直到羽先生斩关出城的消息已经传到小楼上,玄天四十九算的少年仍懵然不敢相信。这时他才发现他经常见到的这个少女身上竟然有数不尽的谜团。整个太史台阁之中,这个他最常见到的人竟然是最神秘的人。只是她在的时候,有一种奇特的魅力将这些谜团遮掩住了而已。他嗫嚅了半晌,除了说了一个字外,竟然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这个谜一样的女子。

    杨任平淡的望了他一眼,“那么,以你所见,太史台阁之中,羽的实力究竟如何?”

    “从来没有出过手。”少年答,“但是台阁之中,公认五老各有所长。四十九算中没有人能及得上他们。倘若平手相斗,羽先生或者未必胜过其他四位。但是她带了羽林六卫一起走。那么……”

    “那么一位台阁五老就拦不下他!”杨任静静的说,眼眸中仿佛闪烁着洞穿一切的智慧。“而商先生和徵先生此刻都在城外。宫先生和角先生又不可能一起抛下台阁去拦截她。”

    “是。”少年毕恭毕敬的答道。

    他知道杨任以及老相商容都是不谙任何武功道法的。他们洞穿一切的智慧不是来源于精微的算法,而是在于对世事人情的鞭辟入里的认识和娴熟的掌握。

    “可是我们不能让她这么走了!”杨任淡淡的道:“休说此时王都已经空虚,就是高手尽在时,十战将近,变数极多,也不能让她在这种关节上添乱。既然她带了羽林六卫,那么王都中只有一个人能单独拦下她。是吧?”

    “是。”

    “但斗先生如果想留下羽先生,不用我催请,他也早会出手了。”

    “原来您知道……”年轻的玄天四十九算震讶的望着杨任。“那您还要进宫?”

    “我进宫是因为这是我必须做的。而不是目的。”王朝第四十六任首相温和的说。“子房。有些事情从现在起你就得学了。不是要会,而是要理解。我读过商容大人的一些密档。对于你们玄天四十九算,我是了解一些的。王上派你来跟我的时候,也特别和我交代过。所以我不拿你当护卫,而拿你做我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