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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神志第12部分阅读

都不能算王朝的臣僚而是近于一种半师半友的关系。所以从七王八大朝臣这些新锐纷纷涌现在王朝政坛之时,商容已经处于优容的半退隐状态。他还在庙堂之中,还是“一相”。但若非关系到王朝命运气数的大事,一般已不需要老相亲自出马把关。商容也放手将细节问题系数交给属下或者晚辈们去处理。因此老相商容的自告奋勇着实是出于九间殿内诸人的意料。甚至连左令斗也错愕了一瞬。然后摸摸脑袋自嘲的笑了笑。

    “这么些年,我都快以为你是好人了。”

    巳时三刻,从王都出发的使节团终于到达了鬼兵部队——或者说,阎罗军的阵地。这一天的确是晴空万里,艳阳高照。倘若不是徐急雨的伞幕护住了周围里许之地那几百个阎罗军这时候恐怕剩不下百儿八十了。但此刻王都已经知道这帮鬼兵大爷是死不得的,徐急雨的保护也就不敢稍作懈怠。

    王都的首席全权使节商容是躺在一张藤床上被四个健卒抬到阵地上的。老相面色焦黄、呼吸急促,上气不接下气。颇有随时咽气的危险,但躺在床上的老相手里还抓着一卷竹书殚精竭虑的看着。除此之外,使节团的仪仗十分简单,完全没有昭显六百年王都恢宏气势的旌麾冠盖而是一排的十二辆驷马大车。随行人员也都是那种千里跋涉似乎马上就会脱力栽倒的架势。

    但当鬼兵营地中负责外围防御的鬼卒们看到使节团队抵达而迎上来时,商容勉强支撑着病骨支离的身体撑起上身,把手中竹卷交给随从,用颤巍巍的声音道:“如此如此……赶紧……去……办!”那看起来疲累不堪的随从顿时比武者还矫健的从身后一连串驷马大车上解下一匹马飞马而去。

    只这一刹那之间,老人似乎又苍老了很多,浑浊的眼眸中流露出一股茫然的悲悯。迎上来的鬼卒们不知所措的立在那里。老人费劲的缓缓盯着那些鬼卒。

    “小七啊,什么时候……看到我都不打招呼了?”

    一片寂静之中当啷一声响,一个鬼兵手中的刀跌落到地上。那鬼兵缓慢的伸出手,抽搐着摸着自己已经是骷髅的面容。

    “相……相爷!您老人家……还能认得出我?!”

    这时候商容身边的随从们已经又捧过一大捧一大捧的竹卷呈与商容,商容一边浏览竹卷一边慨然道:“怎么能认不出呢?……我也是土埋了半截的人了。脸上除了这张皮也没什么肉了……三十年前,在孟津,我在你家吃了黄米饭,你还亲自下水给我捉了条鱼。吃饱了,咱俩就在竹篱笆外边聊天儿,……阳光暖暖的,一晃三十多年了……”

    老人眼里已经泪光融融。

    他凝了凝神,然后随口说出应对措施,便又有一个随从拿着已被批阅的竹卷飞马回城。

    “后来听说……小七你死了……!”

    “相爷!”那个鬼卒踉跄着扑奔前来跪倒在商容面前“我……我是冤枉死的呀!”

    站立在商容左右的随从想出手拦阻,但是商容严厉的眼神令他们伸了伸手指就退缩了。商容一把握住那鬼卒覆盖着些须烂肉的白骨的手,“我知道,我知道!……小七,欺负你闺女的那家恶霸,后来我用鞭子把他们活活抽死了!可是这些年来,人老了!就总是想……,小七啊是我的朋友,我没照顾好,是我商容对不起朋友。我不配这个大商的宰相啊……。小七,你怨我吧?你应该怨我!”

    一阵剧烈的咳嗽呛断了老人深情的回忆。老人伸手捂住嘴,一缕鲜血从他深裂如干旱河床的手纹中流出来。那鬼卒猛摇着头发出哭一样的嘶哑声音,两股脓血从它空洞的眼窝中缓缓淌出。

    “相爷……不怨,小七不怨……小七知道相爷给小七报了仇。三十年了,您老人家还是这么操劳。小七命苦……小七不怨相爷……”

    商容缓缓的闭上眼睛,浑浊的老泪却仍然从紧闭的眼中流出来。他缓缓摇头。

    “糊涂话……。虞国飞虎峪的程大头,芮国甘马浦的桑九,冀州青阳的李霸一,函谷的赵纯……咱们都是几十年的老交情了吧?我怎么也没想到……你们会变成这个样子啊!”

    “相爷……”,一群鬼卒全跪了下去。

    王都,九间殿中,一个盲者神情肃穆的将清水缓缓倾入金盂之内。金盂中顿时漾起一片模糊的水光,渐而清晰,明白如镜。水面上历历的现出鬼卒们跪拜商容的画面。

    玄天四十九算中的“水镜”之术!

    “商容真的是人才啊!……”。纣王也不禁喟然一声长叹。

    底牌(六)

    几乎是在左令斗揭示鬼兵部队真正秘密的同时,老相商容就敏锐的把握到了这计划中的唯一一个破绽。此刻剩余在城外的鬼兵数目无疑是事先经过精密计算的。倘若它们全部自毁,蕴含在它们信仰中的力量就会助天帝完成最后的天劫而君临九州万国。但反过来说,既然鬼兵数目是事先经过计算的。那么倘若能将其中一部分鬼兵对天帝的信仰破坏掉,那么整个计划就会变化,剩余的鬼兵包括十殿阎罗在内即使全部自毁也不足以完成最后的天劫——或者只差一点点,但这一点点已经足以成为胜负的关键!

    然而在短时间内破坏掉一部分鬼兵的信仰,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这几百个鬼兵能在十数万鬼兵中幸存下来,虽然或者有运气的成分,但每一个大概也都能算不同凡俗了。那么它们所坚持的信仰又怎能在片刻间瞬间瓦解?

    但商容偏偏却做得到!

    因为之前纣王与十殿阎罗交谈的时候,商容就在城上。商容能胜任大商王朝四十余年的首相,虽然并不懂任何的武功和道法,却当然会有一些人所不及的本事。这些本事之一,就是过目不忘。

    能够过目不忘的人,天下间其实并不在少数。但这些人里绝大多数却是恃才傲物的狷狂才介,商容则不然。商容以过目不忘的记心在纣王、左令斗与骷髅阎罗王对答的同时将城下数百骷髅鬼兵的长相硬记了下来。然后在心里慢慢还原成那些骷髅死前的样貌。这是一门相当特殊且冷僻的本事,基本没什么用。但商容除了不懂武功道法之外,其他方面懂得相当多。在会面中止诸王退回九间殿时,商容已将硬记下来的五百多个骷髅恢复成了五百多张人脸。

    而五百多张人脸之中,商容认识一大半!

    四十年王朝首相并非浪得虚名。商容在殚精竭虑辅佐大商王朝的数十年之间并非仅仅蜗居王都,而是几乎走遍了大商九州山山水水每个角落。每个城镇之中都留下过商容的踪迹和脚步。每到一处他都召集村民闾老共同开怀畅谈,许多奠定了王朝统治根基的计划和决策就是在这些畅谈中灵光乍现而反复推敲而重复试验而终于推定施行于全国的。他有过目不忘之能,即便是匆匆一面数十年后回忆起来也能宛如昨日。他举止随和,平易近人,待人接物有如春风。无数黎民百姓只与他相处片时就被这位大商首相的谦和而高贵的风度折服,被他思虑天马行空的迅速跟水银泻地的精密惊服,被他不眠不休夜以继日一心勤劳王事的忠诚感服。即使回到王都,商容偶尔也会派人专程访查他的这些百姓朋友的处境,王朝内无数人在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窘境中得到过商容的及时援助和全力拯救。四十年来,商容在民间积攒的人望和恩德无人能及!而王朝四十岁以上的人他不认识的也就不多!

    本来商容只是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态记下了鬼兵们的面容并还原成了人面。那些骷髅鬼兵看起来都已是陈年老尸,或者埋骨已有千百年的时光。但一还原才发现其中竟然有大半都是在自己为相时王朝的子民。那时左令斗正讲解信仰之力在那大秘密中的中枢作用,而商容趁此机会立即传下令去,令他的部下们全力搜集关于那数百人的资料。王都相府中资料的详尽王朝第一,而商容的精干部下们效率也是世间无二。当九间殿中的高级会议开到终近结局。商容的心里已经对这数百个曾为王朝子民而今为鬼兵的人有了清楚的印象。这些人生前都是颇有一些本事而终身隐于山野的不得志之徒,而他们的死也基本是受王朝恶势力的逼迫倾轧,因此他们死后对王朝怀有强烈不满而倾心拥护可以推翻这个王朝的天帝也是毫不为奇,但同时这些人也都与商容保持着相当不错的交情,其中一些人,商容在得知他们冤死之后也的确替他们报了仇。

    因此,只有商容,这位主掌大商王朝政务垂四十年的王朝首相亲自出马,才有可能凭借他的崇高威望和深厚人德和为万人钦仰的名臣风骨而在片刻之间瓦解掉部分鬼兵的信仰。这些鬼兵可能对致他们于死命的王朝切齿痛恨,但与此同时对商容个人却可能还保有某种程度的敬仰甚至亲近。这种情况下倘若商容明确态度拼死捍卫大商王朝,鬼兵中的确就会有部分人犹豫踌躇甚至放弃。果然,当诸王们通过水镜之术看到商容凄然的面容时,他们似乎听到了跪在商容面前的鬼卒们心里最柔软的那个地方的碎裂声。

    这就是商容敢于孤身出使鬼兵阵地的底牌。也是其他任何人不可取代甚至望尘莫及的。商容在折冲樽俎口谈舌辩方面的确稍不如比干,但隐藏在他苍老面容之后的深沉智慧却足以举重若轻扭转时局。数十年来周旋于政务和人事而养成的深厚功力使任何繁复错杂的问题在他面前都洞若观火,这是真正岁月砥砺出的炉火纯青!

    “看来事情真如老相所料,很有希望!“纣王拍拍手。“各位,老相凯旋之前的这段时间大家都做自己的事吧!”

    诸王一齐躬身应诺,陆续退出。这大殿中最后就只剩下纣王,九尾狐狸和左令斗。老头子斜睨着朦胧的美女用鼻子哼了一声。

    “这个家伙留在这里没有问题么?”

    “绝对没有问题。她是……本王的朋友!”

    “朋友……”老头子低声的咕哝着,“王朝有一个老狐狸就够了,现在又多了一只小狐狸。朋友……。切!阿辛啊!”

    “是!”

    “你的玄天宝镜里抓了一个昆仑山的人吧?”

    这突兀的问题令纣王不由一怔,“是的。据说是叫做玄都大法师。”

    “呵呵,玄都大法师么?……”老头子无声的笑起来。“阿辛啊,你真的以为八景宫玄都观的首徒是那么容易被你拿下的么?年轻人,遇事要为将来多考虑几步。”他低声叹了口气。“老头子我已经很老了!但是我活过的那么些年里从来没有碰到过像今天这样混乱的时势。什么东西都好像蒙了一层雾似的,看起来是那么回事走近了就变样子了。就连我现在都看不穿这狗娘的历史将去向何方?”

    他回过头,天塌下来都无所谓的脸上弥漫着从所未有的严肃。

    “小子,……小心些!我们的底牌已经不多了。”

    底牌(七)

    “还有……”

    “嗯?”

    “冉我那家伙真的死了么?!”老头子眯缝着的眼中闪出两道精光。“我只是朝你要个答案。至于你跟我说真话还是假话,那是你的事!”

    “是。……他死了。”

    “那就好……”。老头子点点头,“那个家伙从太史台阁出现的第一天我就一直不喜欢他。要不是有绝对不能杀的理由,我就出手杀掉他了。冉我豹隐!阿辛,我知道你一直志存高远,想做一个一统九州名垂千古的贤王!但是冉我豹隐那个人不是你能用得起的。那个人非池中物,论真实实力他或者已经超越太史台阁宫商角徵羽那几个笨蛋了。我盯了他六十多年,几乎就没有找到他什么破绽。他绝不是任何人所能驾御的。那把剑虽然锋利但是最后会割到自己的手。好在他死了……”

    老头子的声音戛然而止,他已经消失了。

    纣王孤零零的站在空旷大殿里,只有这时候他刚强坚毅不带一丝情感波动的脸上才出现了一种倦意。九尾狐狸伸手握住了他的手,那手是冰冷的。纣王闭上眼,用微不可及的声音说:我累了。

    黄明站在纸燕子上飞快的掠过原野。原野上的长草在微风里像海波一样流荡。他锐利的眼光扫过四野,注视在长草之中飞奔着的几个黑点上。那是周纪、龙环和吴谦。黄门四秀!在向北方搜寻的队伍中,他们的实力无疑是最强的。

    从九间大殿会议出来之后,武成王黄飞虎就立即调动了黄门、太师府以及五城兵马在城中的精英们分正东、正西、正南、正北、东南、东北、西南、西北八路以二十里为距向外扫荡。这些派出的精英算不上王朝的第一流高手,因为黄飞虎已知十阵赌输赢不可避免,王朝内的一流乃至绝顶高手是十阵胜负的关键,在此之前决不能轻易派出以防落单发生意外。而这些二流精英已足以胜任方圆二十里内的清剿工作。根据殿中诸人会同的结果,那藏在鬼兵部队幕后的阴影不大可能离王都太远,极可能就在这二十里范围之内。此外,二十里内其他心怀异志蠢蠢欲动的势力恐怕也不是没有。这八路向外横扫的队伍凭本身实力并不足以对付那些真正的幕后人物。但同样的,那些真正的幕后人物也不大可能为招惹这些二流精英而轻易暴露位置。毕竟此时王都内外风云激荡高手云集。决战来临之前,没有多少人会自寻烦恼。所以这八队人马向外推进的警示意义远大于本身意义。他们就是敲山震虎的锤、打草惊蛇的棍。

    忽然之间,地上的周纪、龙环、吴谦似乎发现了什么的偏移了向正北推进的方向,而以极敏捷的速度迅速偏向东北。黄明心中一紧,立即调转纸燕子顺着东北斜掠下去。极目远望,那里是一处荒原。春日景明的时候,也曾是王都士女的宦游之地。但这时候却似乎望不到什么人迹。黄明不自禁的感到一种不安。以他纸燕子的居高临下跟比鹰还锐利的眼光,四秀之中只有一个人可能比他更快发现敌情,那就是吴谦。但能令吴谦都自然生出敌意的东西,一般而言,也就非同小可了。

    荒原之上这时候的确伫立着四个人。只是四人的脚下画着奇特而精密的法阵,而四人每人手心里都捏着七粒米,这种幻术蒙蔽了高空之上黄明的眼睛,却逃避不了感觉灵敏胜于野兽的吴谦的注意。

    “朝这里来了!”

    “出手吧。两位大人的计算还没完成。不能让他们过来。”

    “四个打四个,来得正好!”

    “出手了就最好不要留活口!免得日后累赘。”四人中的首领严肃的下令,然后四个人纷纷将刻画精美栩栩如生的青铜鬼头面具扣到脸上。将手中的七粒米掷出,同时冲出法阵!

    短促而残酷的逆袭就此开始。

    几乎是四个人冲出法阵的一刹那,天空中的黄明已经盯住了他们的声音,但还没来得及扬声通知地上的同僚,黄明突然心生异兆!身经百战的敏锐感觉使他瞬时偏身,挪移,飞掠而出。与此同时背后轰然一热,传来一阵热辣辣的疼痛,纸燕子已经烧成了一团黑灰!

    但却没有火光!

    烧掉纸燕子的是一柄刀。长柄短刃的薄刀。那刀只是自上而下的那么一划,纸燕子就无声的当中而断,而后忽然轰的一声烧成了黑灰。因为那刀极薄、极快!刀劈过空中几乎静而无声,那被刀刃撕裂的虚空的无边热浪都聚在刀尖那一点,一刀劈开纸燕子同时也就烧掉了它。

    黄明凭着敏锐感觉千钧一发在刀口下捡了条命,但已身在空中无处借力,而也不能回头,来不及回头!那刀初出时像在虚空中乍然而出一般全无征兆,但这时却已灌注着冲天的杀气和热浪直劈黄明后心。黄明腰间仍有十一只纸燕子,却已没空抽手掷出。手一抬,枪已在手!黄门秘传回马枪!

    黄门四秀之中,黄明天资最高!昨夜黄天化一锤击碎了满天雷火。众人都为那威力无俦的一锤所惊叹,只有黄明隐约看得出,那兵器虽是锤,那招数却是枪!因而也渐有所领悟,但是毕竟时间太短又全无训练,只是在临急拼命之时那心头模糊的印象才倏然清晰而化为这半空中的回马一枪!

    “叮”的一声,这一半实力一半运气的一枪在虚空中?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