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呢?”
女子回答:“嬷嬷年事以高,陛下特地恩准她回乡,颐养天年。殿下身边,今后就交由奴婢来伺候吧。”
“可是,哥哥不是要让协儿回封地吗?”刘协不解,任红昌却是一笑,柔声道,“陛下已为殿下拖延了时日,殿下可在宫中多留几日。”任红昌说着,目光中却顿生一种悲悯,在她来此之前,陛下特地吩咐过不要向他提及嬷嬷的死。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叹了口气,“殿下饿了吧,奴婢早就给你准备好了一些糕点,殿下可先尝尝。”任红昌说完,指了指桌上,那里早已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精致点心。
刘协一时间来了兴趣,也觉腹中饥饿难耐,起身穿上鞋跑了过去,注视着桌上的点心,肚子忍不住咕咕直叫了起来。
任红昌拿出一副银制的碗碟,摆好后又为他夹了一块糕点:“殿下尝尝,这些都是奴婢亲手做的,也不知合不合殿下的胃口。”
刘协点点头,兴许是饿极了,夹起一整放入口中,大口大口的嚼了起来。
“嗯,好吃,真好吃。”
任红昌微微一笑,又给他倒了杯茶:“殿下慢点吃,这里还有得是。殿下若喜欢,以后奴婢天天做给你吃。”
刘协“嗯”了几声,嘴里还塞满了糕点。
看着他的样子,任红昌心中顿生一层哀悯。想他小小年纪,便要经受这么多的磨难,顿时觉得有些心酸不已,忍不住流下泪来。
刘协看到他的样子,忍不住问道:“红姐姐你怎么了?”
任红昌一愣,不禁问道:“殿下叫奴婢什么?”
“红红姐姐。”刘协怯生生的说道,睁大眼望着她,“可以吗?”
任红昌连忙点头,脸上又止不住有泪水流出:“可以,当然可以。只是奴婢身份地位,怕有辱了殿下。”
“协儿很喜欢红姐姐,红姐姐不光糕点做得好吃,而且”刘协说着,脸上忍不住,“也很漂亮。”
任红昌又是一愣,忽然忍不住笑了起来。曾经也有男人夸赞过她的容貌,只是他们的目光中却满载着欲望,只有眼前的孩童,说这话时目光中却满是纯净。任红昌知道,他是真的将自己当做了姐姐。任红昌忽然不顾礼仪的抬起了手,抚摸着他的头,柔声道:“奴婢从前也曾有过一个弟弟,可惜因为战乱与奴婢失散了。倘若他还在,想必也同殿下一般年龄。奴婢从今以后便做殿下的姐姐,有奴婢在,一定会保护殿下周全。”
“真的吗?”刘协眼底有一丝渴望,任红昌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太好了!协儿原本以为就连嬷嬷也不要协儿了,现在协儿竟然有了一个姐姐。协儿好高兴!协儿真的好高兴!”
“三殿下”任红昌将他紧紧的拥入怀中,将他想象成自己的亲人,那个已不知身在何处的弟弟。
“主公回来了。”门被重重的推开,张津立刻起身相迎。
袁绍冷“哼”一声,坐在椅子上,面带怒气。
张津见势不对,立刻遣退了左右,关上房门:“主公为何不乐?可是因为救驾一事让董卓抢了先?”
袁绍有“哼”了一声,忽然又叹了口气:“我后悔不听那曹孟德之言,才招来这样一个祸患啊!”
张津顿觉诧异,不禁问道:“主公何出此言?”
“我本想那董卓讨伐黄巾失败,只因贿赂了朝臣才勉强保住了官位。由此可见,我本以为那董卓不过是个碌碌无为的酒囊饭袋而已,今后想要对付也是轻而易举,但是今日,只是今日,哎”
“今日究竟发生了何事?主公别急,慢慢说。”
“哎!”袁绍又叹了口气,悔恨万分,“今日那董卓说让我带他去参观洛阳,你可知一路上我们看到的是什么吗?”
“还请主公明示!”
“那董卓好歹也是一方诸侯,想不到为人竟如此凶残。他竟然容忍自己的部下在城中烧杀劫掠,好好的一个帝都洛阳,就这样被他搅得是民不聊生啊!”袁绍一面说着,一面痛心疾首。
张津沉思了片刻,忽然道:“敢问主公,你可曾仔细观察过董卓的军将?”
袁绍思索了一下,摇头:“先生你这是何意?”
“回主公,在下以为袁绍此举其实还另有深意。”
袁绍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哦?有何深意?你且说来听听!”
张津又道:“主公想想那董卓是何人?他此行入京又是何等目的?而他最怕的又是什么?”
“你是说”袁绍思索了片刻,顿时恍然大悟,“你是说他之所以让我看到他部下在城中劫掠,是为了以此来震慑我,让我不敢与他为敌?”
“主公英明。不过董卓想要震慑的恐怕还不止主公一人,还有朝中的文武,甚至于”张津停顿了一下,神色顿时变得严肃起来,“天子。”
袁绍拍案而起:“好大的胆子!他竟然敢觊觎天子!”
“主公别急,主公别急。”张津拉着他坐了下来,语重心长道,“主公此刻千万不要动怒,一定要沉得住气,否则主公就彻底输了。”
“此话怎讲?”
“主公请想想看,董卓今日之举,又会招到多少人的不满。既然如此,主公不如退居事后,坐观其变,等到合适的机会要一举出击,将其歼灭。”
第四十章 、纷争(五)
袁绍想了想,忽然间又重重的叹了口气:“不是我沉不住气,实在是哎,先生不瞒你说,这些道理我都明白,只是只是时间不等人啊!若我再坐以待毙,董卓凭借他手中的兵马便可以独霸京师。”
张津却是一笑,也不着急:“将军忘了,何进手中原本还有一支军队。何进一死,这支军队便要有新的主人来掌控。想必董卓也对此虎视眈眈,不过主公可以先不与之争锋,先让何进之弟何苗担任此军的统领。当然那不过是个傀儡而已,实际的掌控权还在主公之手。这样一来,主公不但可以避开董卓的锋芒,还可以又添兵马,壮大声势。”
袁绍却又再叹了口气,张津问道:“主公为何再叹?
“先生你有所不知啊,只因我逞一时意气,偏偏不听那曹阿瞒的劝,非要与他论个是非对错来。这不,才错手将何苗杀了。”
张津虽有惊讶,但还是沉住了气,思索了片刻,道:“这么说来,只有一个办法可以解将军之围了。”
袁绍一听,立刻躬身一拜:“请先生教我!”
“主公快快轻起。主公待我恩重如山,这点小事又何须多礼?”张津立刻伸手去扶他,“主公可知道今日除了董卓外,还有一路人马也赶到了洛阳,只是他们并未进城,而是囤居在了城郊外。”
袁绍一惊,问道:“是谁?”
“并州刺史丁原。”
“他带了多少人?”
“据在下所指,不少于二十万。”
袁绍一愣,忽然间笑了起来:“神了!当真是神了!丁原既囤居于城郊,先生又如何能得知?”
张津回答:“主公实不相瞒,那丁原幕下的一名宾客原是我的旧友。此刻丁原虽未入城,但他却忽然前来。这表面上虽说是探访在下,一叙旧情,但从言语间不难看出,他是奉丁原之命前来,意在主公啊!”
“先生能不能再说得明白一点?”
“这丁原虽未入城,但却先来拜访主公,可见这丁原是想同主公交好啊!若有他相助,主公便可无畏于董卓。”
“我与他联手?”董卓捋了捋胡子,思索了片刻却忽然摇头,“不行!与其如此倒不如坐观成败,这样我也好坐收渔利。”
“主公啊!此事要往长远处考虑,切不为一时之利啊!”张津语重深长,“主公身居高职,对董卓来说也是最大的威胁啊!若不与丁原联手,恐怕还不等他二人先打起来,董卓就要先对主公不利啊。”
“这”袁绍皱眉,“应该不至于吧,董卓对我也算是恭敬,毕竟他能来京城,也是我帮他在何进面前说的话。”
“不至于?怎么不至于?主公又不是没有见识过董卓的手段。实不相瞒,在下曾对此人也有所耳闻,此人不同于何进,不光手握重兵,还颇有谋略,心狠手辣。主公如今已铸成大错,引虎为患,难道还要一错再错,到最后引火吗?”
“张津!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出言不逊,辱没于我!”
袁绍脸色一变,当即呵斥道:“张津!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出言不逊,辱没于我!”
张津听后,立刻跪地:“主公恕罪。”
气氛顿时变得沉默起来,片刻之后,袁绍忽然叹了口气,将张津扶起,自责道:“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让先生受惊了。先生说的都是为我好,而我却还哎,真是万分的不该啊!”
张津起身,道:“主公无须自责,只要主公肯听从在下的建议,在下即便是死也是物有所值啊。”
袁绍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那我就听先生的,还请先生从中穿针引线,促成此事。”
“主公英明,在下定当尽心竭力。”
“陛下,并州刺史丁原遣人送来书信,说他已屯军于城郊外,随时等待着陛下的传召。”建章宫中,元良跪地而言,随手呈上一封书信。
刘辩接过,紧皱的眉头却依旧不见舒展,只听他开口问道:“元良,你说这丁原究竟是什么人?”
“回陛下,丁原官拜执金吾,提领并州刺史。当年在黄巾之役中平叛有功”
“不,寡人想知道的不是这个。”刘辩忽然走到元良身边,蹲了下来,在他耳边说道,“寡人想知道的是,他是否忠于汉室?又是否衷于寡人?”
元良回答:“奴才只知道此人清高,不屑于其它诸侯为伍。换句话来说,就是喜欢掌控他人不喜欢被人掌控。”
刘辩如有所思的点点头:“这样的人,恐怕是暗怀不臣之心啊。”
“如此,便要恭喜陛下了。”
刘辩诧异:“喜从何来?”
元良回答:“自然是祝贺陛下拥有这样两位同心的诸侯,两者相聚必有一争,陛下只需在一旁观望,坐待时机就好。”
刘辩的眉头依旧紧蹙,忽然间摇了摇头:“不行,寡人也不能全然坐视不理。要知道两虎交锋之地,正是大汉的皇都。寡人的先祖都安眠于此,倘若因此而被惊扰,寡人死后又有何面目去见他们?”
元良沉默片刻,点点头:“陛下说得没错,是奴才短见了。奴才该死,竟然忘了洛阳是列位先帝安眠之地,竟然还出此下策。”
刘辩不说话,但却若有所思,似乎已拿定了主意。元良见状又开口问道:“不知陛下有何打算?”
“什么都瞒不过你。”刘辩忽然起身,走到案旁,提起笔在黄绢上书写着什么,“明日寡人要临朝,邀请两位诸侯一同前来,到时寡人定会送他们一份不错的见面礼。”
“诺。”元良合手于胸前,忽然间小心翼翼的问道,“既然是临朝,陛下可要奴才去通知太后一声?”
刘辩手中的动作忽然停了下来,注视着他,反问道:“你说呢?”
元良顿觉心惊,立刻磕头:“奴才知错!奴才知错!奴才不该不多嘴!”
“不,谁说你错了。”刘辩微微一笑,伸手将他扶起,“寡人不光要请母后继续听政,还要借母后的口来做这个决定。只有这样,他们才会以为我是庸主,才会更加肆无忌惮,他们越是将目光专注于彼此的身上,就对寡人越是有利。”
元良一愣,很快便明白过来:“陛下英明!”
第四十一章 、纷争(六)
御花园中,一个美丽的女子拉着一个孩童缓步而行。
“红姐姐,你今天要带协儿去哪里玩儿啊?”刘协注视着他,脸上带着孩童的天真与欢喜。
任红昌笑而不答,却道:“三殿下去了就知道了。”
“嗯。”刘协点了点头,也不再追问,心中反倒有了一丝期待。然而就在这时,“嘭”的一声剧响传入耳中,似乎有什么东西瞬间被炸开一般。刘协吓了一跳,任红昌也受惊不小,却不经意的将刘协拉到了什么。
她寻着声音找去,很快便来到了一处池塘,只见这池塘边上有一块裂成两半的石头,旁边,一人背对着她站在那里,手握一把她不认识的长兵器,身着威武的铠甲,仅从背影来看,便知此人不俗。
“你是谁?竟敢在宫中用兵器?”刘协忍不住脱口而出,那人回头,竟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只是他的目光却十分冷漠,让刘协也不禁吓了一跳。
“你又是谁?”少年毫不示弱的反问道。
这时,任红昌开口了:“将军不可无礼,殿下是先帝之子,陛下亲封的陈留王。”
少年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一时间愣在那里,片刻后才痴痴的问道:“你是谁?”
任红昌盈盈一拜,回答道:“奴婢是负责照顾三殿下的宫女。”
“你是宫女?”少年脸上有一丝惊讶,就连说话也有些结巴,“你……你叫什么名字?”
任红昌不答,只是睁着眼睛看着他。
少年顿时意识到自己的唐突,立刻抱拳道:“在下吕布,是并州刺史丁原帐下的人,今日随我家主公一同入宫。若有冒犯之处,还请殿下恕罪。”
“那块石头是你劈开的吗?你真厉害!”刘协忍耐不住道。
吕布一笑,脸上又得意之色,忍不住看了任红昌一眼:“这算什么!不过是抬手的功夫罢了!”吕布转而又对任红昌道,“敢问姑娘芳名?”
任红昌沉默了一下,似乎在思索着什么,片刻后道:“奴婢自幼与家人失散,因此也没有名字。只是入宫后曾掌管着貂蝉冠,因此人称貂蝉。”
“貂蝉”吕布默念着,不禁笑了起来,“好名字!当真是好名字!在下定牢记于心,绝不敢忘!”
任红昌微微一笑,欠了欠身:“将军请便,奴婢带三殿下先告退了。”
“姑娘慢走。”
吕布话音一落,任红昌也不再停留,拉着刘协转身离开。
一路上,刘协忍不住问道:“红姐姐,你为什么要骗他呢?”
任红昌回答:“其实我并非有意期满。只是我是内宫女眷,他是朝廷外臣,按理说是不该有接触的。倘若让他知道了我的名字,在这个时候为殿下惹出什么麻烦就不好了。”
刘协点点头:“协儿明白了,红姐姐随口说的名字,这样一来他即便想找也找不到红姐姐。”
任红昌点点头,笑道:“三殿下真聪明!”
刘协又走了几步,忍不住回望一眼,诧异道:“红姐姐,你看,他还在那里,还在看我们呢!”
任红昌并不回头,只是拉着他继续往前走,脚下的步子也加快了几分:“三殿下快走吧。”她虽不知这人如何能出现在宫中,但她很清楚,宫中人多眼杂,倘若让有人的人看了去,恐怕会徒惹是非。
一路上,任红昌的脑海中浮现出刚才那少年俊朗英气的模样,想起那块被他劈成两半的石头,倒不由得暗自感慨。虽然此人话语轻浮,但也不失豪迈,举止间毅有大将风范,倒也算得上是一个难得一见的英雄人物。
任红昌怎么也不会想到,今日自己这个善意的谎言,却在冥冥之中扭转了大汉的命运。甚至,改变了今后长达几百年的历史。牵一发而动全身,一颗微不足道的棋子,便足以扭转全盘的局势。
建章宫中,刘辩端坐在王座上,沉默的审视着面前的公卿大臣。在他身后的帘子中还有一张凤座,上面坐着的正是太后何氏。
臣子们都不约而同的越过他,直接同太后说话。刘辩只是静静的听着,沉默不语。只有一个人的目光落在了他身上,那就是骁骑校尉曹操。
群臣先上奏了许多无关紧要的事后,董卓终于开口了:“启禀天子,臣受大将军的召令入京勤王,如今大将军已死,他手下的几万大军却无人统领。臣愿接手大将军手下的军队,以求为陛下分担。”
朝堂中顿时陷入了一阵沉默,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关于这兵权迟早会有这么一争。只是谁也没料到董卓竟如此直接,这样一来倒不好让人推迟。
何太后沉默了片刻,道:“董爱卿所言极是,只是爱卿此次回朝本就领兵数万,若再加上大将军的军队,哀家恐怕董爱卿无暇顾及啊。”
“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