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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妻番外篇 Ⅱ第5部分阅读

。”青衣不得不提醒。他家大人智比诸葛,神机妙算,从不去设想不可能的答案来骗自己……

    这一次,他家大人抓住的是最不可能的理由啊。

    东方非回头,剑眉轻扬。

    “青衣,一个满腔抱负还没有完成的人,你要她死,她还不肯呢。”

    “如果……大人,阮大人真的死了呢?”她那样正直的人,会比谁都还早走,他家大人不会不明白的!

    东方非哼笑一声,负手而立,仰头注视着远方的圆月。

    直到青衣以为他不会回答了,东方非才不在意的哈哈大笑,随即脸色一正,比夜风还要冰冷的声音遽然响起:

    “那就把长西街那间她爱吃的饭铺烧了当她的陪葬,让她在九泉之下,看看她违背承诺所带来的下场吧。”

    阮冬故,我等你到京军班师回朝日,我要真确定了你的死讯,一定将你的骨灰洒在京师,让你亲眼目睹,什么叫真正的搅乱朝纲,死也不瞑目!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为……怀宁,接下来是什么?”

    “不想说。”

    她搔搔头,想了老半天就是想不出来。

    “既然背不出来,就不要背了。”

    她闻言微讶,回头看见凤一郎自门外走来。

    “一郎哥,我可以不再背了吗?”

    “冬故,当年我督促你读书,是为了让你明白道理,为你的官位铺路……”凤一郎平静地微笑:“如今,你心中已有属于自己的道理,何必再背?书是死的,你却能将属于你自己的那本书牢牢放在心里,这比许多读圣贤书的官员还要厉害。”

    这算赞美吧?还是嫌她太迂腐?她摸摸鼻子,想到自己前几天执意披上战袍,冒充程将军。

    这是必须要去做的事啊,她不冒充,阵前失将,军心必散,当日一郎哥跟怀宁不但没有左右她的决定,还助她一臂之力,一郎哥献策先动摇蛮族军心,怀宁则代她握巨弓扶助她没有尾指的左手。

    她非常明白,一郎哥为她担心,但如果她不做,谁来做?人人都将危险的事交给其他人,世上哪来的万世太平?

    她暗自扮了个鬼脸,迎上前笑道:

    “一郎哥,反正我再怎么背书,也绝不如你动个脑子。唉,如果背书就能有一郎哥的才智,那我时刻背也不嫌累。”

    “你现在已经很好了,若你才智过人,我绝不同意你当官。”停顿一会儿,凤一郎神色渐凝,直视着她,说道:“冬故,我要你答允我,你对自我产生犹豫时,请回头想想我跟怀宁,想你在应康城的家,甚至,想你与东方非的承诺,最重要的是,你没有错。”

    原来,一郎哥早已经料到有今天了吗?

    她停步,目送着愈来愈远的兄弟们。

    一郎哥常说,他不适合当官,因为他性温,纵有百般才智,一旦由他背负上千上万性命,他会犹豫不决,不敢出策。

    所以,大多时候,都是她与一郎哥商讨,由她当机立断,决定人才的安排,亲口发号军令。

    她才智确实不如一郎哥,但她很清楚自己的目标,坐其位就该尽她的职责,每一条性命都是她与一郎哥在反复的沙盘推演中保全下来,即使下车牺牲,各自军兵也很明白这样的牺牲是为了什么。

    战场死伤,在所难免,但她理直气壮,可以大声地宣告,在她手下,绝没有无故牺牲的性命,直到王丞来……

    她轻轻握紧止不住颤意的拳头。

    现在的她,有点怕了,终于体会一郎哥不敢背负他人性命的心情了。

    她停在原处,恍惚地看着那终于消失的战士魂魄。

    她欠了多少啊……倘若她再懂手腕,再能折腰,再能同流合污,再懂圆融,也许,今天不会牺牲这么多绦人命,她的腰,可以再弯,她的双手可以再脏,可是她没有做到。

    她,真的没有错吗,一郎哥?

    她紧紧咬着牙关。如果现在一块走,她以命偿命,无愧天地……可是……

    她微仰头,深吸口气,再张开时,坚定的信念毫不隐藏流窜在瞳眸间。

    在她眼前的,自始至终,只有一条道路。

    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错,但若然有一日她还有机会去左右这么多人命,她绝不会再让那些人命毁在毫无意义的争权上。

    所以,她必须回去了。

    她用力抹去满面的泪痕,深吸口气,看着那黑暗的尽处——

    “诸位兄弟,好走了。小妹阮冬故,在此送你们一程。”朗朗清声,响透天地,长揖到底,将他们一一刻在心版上,这一辈子绝不遗忘。

    先是听见门轻轻的关了起来。

    再来,是山野乡间的气息。

    这样的气味,令她想起小时候在山上学武的时候。

    那时,她还不清楚自己未来的路在哪里,但她说一是一,一点也不圆滑的个性让师父很头痛。

    她试了几次,才勉强张开眼,放眼所及尽是陌生的摆设。

    岂止陌生,简直恍若塥世。

    她昏迷时的记忆有些迷糊,只记得黄泉之下的路,曾与自家战士并走一段。

    她的内疚,已经令她连昏迷也不忘梦见那些枉死的兄弟吗?

    阮冬故挣扎地坐起来,胸口剧痛,但她不理,执意撑起她虚弱无力的身子。

    干净的长发滑落床缘,她看见双手枯瘦泛黄,好像好久没有吃过一碗饭一样。她到底昏死了多久?

    “还没醒来吗?”怀宁的声音就在门外。

    她惊喜抬头,但一动到胸口她就痛得要命。没有关系,怀宁没死,那么她再痛也无所谓了。

    “还没醒来……如果再没有醒来,我决定冒险带她回应康。”凤一郎轻声道:“至少,让阮卧秋见她最后一面。”

    凤一郎语气里的不舍不甘显而易见。她手心发汗,想起那日她留下一郎哥……她以为留下一郎哥才是正确的决定,但她……是不是又做错了?

    她一直走在她的道路上,很少回头看,所以不曾看见她身后有多少人在担心。

    一郎哥、凤春、大哥,甚至在京师的东方非……

    现在,她才想到他们,是不是太无情了?

    门又再度被推开,凤一郎完全没有预料会看见她奇迹转醒,一时之间呆住。

    他身后的怀宁,侧身一看,顿时错愕。

    明明这些时日她在生死间徘徊,明明她的身子一日虚弱过一日,但现在她却精神奕奕笑着,仿佛不知自己病痛难受一样。

    她扬起虚弱但爽朗的笑容,清楚地说道:

    “一郎哥、怀宁,我回来了。”

    “冬故……”凤一郎哑声,一时间激动难以接话。

    “一郎哥,战事如何?为何我在这种地方?王丞呢?可有新的军令?”即使对一郎哥有内疚,但她还是忍不住暂抛脑后,急声问着她最在乎的事惰。

    马车一停,一名肤色偏黑但相貌颇俊的男子俐落跃下。

    接着,一名年轻蒙面的姑娘也要跳下马车,怀宁立即反身缠住她的手腕,瞪着她说道:

    “阮小姐,你是个姑娘,优雅害羞乖巧的姑娘。”他强调“姑娘”。

    阮冬故闻言,暗叹一声,任着他软趴趴地扶到地面。

    “你伤未愈。”怀宁再道。

    是是,她伤未愈,他却已生龙活虎,反正男女之别嘛,她习惯了习惯?

    奔腾浪声如雷,拉去了她的注意力,让她顿觉时光倒流。

    她不由自主走向江岸,轻声喃道:

    “这江声……真熟悉。”

    回京的途中,由怀宁陪同先到晋江。晋江工程即将完工,从此以后再也无人受水患之苦了。

    现在,她安心了。

    不远处有人在聚集。是朝中官员在那里焚香祝祷啊……她本想上前凑个热闹,忽然间,一名官员往这儿看来。

    “孙子孝?”她吃了一惊。糟,被认出来了!

    “怀宁兄!”孙子孝叫道,撩着袍角往这快步走来。

    “他是谁?”

    “孙子孝啊。怀宁,你忘了吗?他本是国子监派去户部的监生,如今他已是户部官员了。”她很与有荣焉地说道。

    “我没忘。”只是在晋江那段日子,他与孙子孝没有说过几句话,用不着这么热情。

    “怀宁兄,好久不见。”孙子孝来到面前,略嫌激动。“你、你跟一郎兄还、还活着吗?”完全无视阮冬故的存在。

    “嗯。”

    “那么……阮大人他当真……”

    “死了。”怀宁毫不心软地说。

    孙子孝眼眶微红,低声问:

    “怀宁兄,请告诉我,阮大人葬于何处,不管多远,我一定去上香。”朝中只传来阮东潜的死亡,却没有说明葬于何处。既然凤一郎与怀宁还活着,绝不会容许阮东潜与无名尸共葬。

    “……我忘记了。”

    阮冬故挤眉弄眼,瞪着怀宁看。

    怀宁勉为其难地改口:“凤一郎将骨灰带在身边。”

    孙子孝一怔。“带在身边?那怎么行?应该让阮大人入土为安啊!是要埋在祖籍常县,还是要选一块风水良佳之地?我来帮忙吧,至少要风风光光的下葬吧。”

    对于不想答或懒得答的问题,怀宁一向是闭上嘴,当作没有听见。

    “孙大人,等凤一郎带她看完如今的太平盛世,自然会葬于边关,与她的兄弟共眠该处。”阮冬故微笑道,这也正是她的心愿。

    孙子孝惊异地看向她。“姑娘你……”声音好耳熟,耳熟到简直是……

    “是阮大人的妹子吗?”有人惊喜地上前。

    是书生!阮冬故同样惊喜,瞧见他一身官服,正要上前恭喜,怀宁暗自扯了下她的衣袖,她立刻沮丧地停步。

    “……嗯,是妹子。”她不情愿地答道。

    那书生锁住她的双眼,轻声道:

    “果然跟阮大人说的一样,你跟他生得一模一样……”

    “这样你也能看得出来?”太神了点吧?

    “阮小姐你有所不知,在下画了阮大人的肖像长达半年,他的容貌我绝不会忘记,你简直跟他一模一样……”那双有神的眼眸岂止神似,根本是出自同一人了。

    这世上,大概也只有阮姓自家人才能有这样程度的雷同。书生迟疑一会儿,道:“阮大人曾说过,他有一对双生妹子,一个许给一郎兄,一个则是怀宁兄,想必阮小姐你是怀宁兄的……”边说边看向怀宁,却见怀宁东张西望,完全当她隐形。甚至很恶劣地退了三步远,保持距离。

    阮冬故微瞇眼,瞪着怀宁。没人当真的好不好?有必要闪成这样吗?她直觉要抱拳恭喜书生,后来自觉动作太过粗鲁,只好勉强撤下。

    她在边关多年,曾收到他捎来的喜讯。书生应试科举,虽无一甲之名,但好歹如他所愿,是个官了。

    “但愿大人从此为民谋福。”她真心道。

    “在下以阮大人为表率,入朝为官后,所言所行,绝不辱没阮东潜三个宇。”

    她闻言,内心感激,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她不知道未来书生会不会变,至少此时此刻,他有为民之心,那就够了。

    “阮小姐,你能否拉下面纱,只要一会儿……”

    怀宁拢眉,冷声道:“不可能。”

    书生尴尬地连忙摆手,道:

    “在下并无任何冒犯之意,只是当日阮大人离开晋江,在下来不及向他道别,如今他……在下只是想看阮大人……”说着说着,语音渐微,怀念之情毕露。

    阮冬故暗叹,打起精神笑道:

    “何必呢?人都走了,惦记着他,他反而觉得愧对各位。对了,你们在焚香祝祷什么?”今儿个是好日子吗?她记得这里工人多迷信,所以当年她听一郎哥的建议,入境随俗,上工前必焚香求平安,如今已要完工,是该再随俗一下。

    “咱们在遥祭阮大人的亡魂。晋江工程他有一份,如今完工之日可期,他在天之灵,一定笑说:从此再无百姓为此江而苦,从今以后涛涛江声,不再是催魂无常。”孙子孝说道,注视着她。

    阮冬故闻言,闭上了她灿亮的眼眸,聆听那温柔的江声,片刻后,轻声道:

    “是啊,从此这江声,再无人惧怕了,这真是太好了。”

    因为要做做样子,所以怀宁被迫去“遥祭”一下那个死在边关的阮东潜。

    她实在撑不了那么久,遂先上马车休息。

    男跟女的差别啊……真是天差地远。明明中三箭的是怀宁,但如今他早生龙活虎,她却还得仰仗怀宁的扶持。

    她半合上眼,试着控制遽袭的疲累。

    穿着官服的男子走到微开的门侧,盯着她被面纱轻罩的脸孔。

    那样的眼神,只有一个人会有。

    那样爽朗的笑声,只有一个人会有。

    但,明明性别不同啊……

    他的目光移向她一身的女装。时近冬日,白狐皮毛镶边的披风里,并非一股大家闺秀的打扮,而是更简单、更方便行动的衣着,若阮东潜是女,一定也就是这样的装扮吧。

    明明阮侍郎是个货真价实的男儿身,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他暗骂自己愚蠢又傻气,正要离开马车,突地瞧见这名阮姑娘的左手。

    她双手交迭,微露在披风之外,左手并无尾指!

    他难以置信,瞪着半晌,才深吸口气,轻喊:

    “阮大人!”

    阮冬故闻言并未震动,轻轻掀了眼皮,瞧见孙子孝站在车门外头。

    彼此对望许久,她才轻笑:

    “孙大人,阮东潜是男是女你搞不清楚吗?还是,我跟他真这么像?”

    孙子孝张口欲言,一时之间不知该不该直截了当指出她就是阮侍郎的事实。

    “孙大人?”

    孙子孝回神,吵哑直:

    “阮小姐,是我错认。你……你……要做的事,都做完了吗?”

    依他的认识,阮侍郎不是一个会诈死的人,她应该有许多事没有完成,为什么会恢复女儿身?真是女儿身?还是,同样都是缺了尾指的人?

    “还没有。”她很坦率地说。

    他一怔,又问:

    “那你、你……”

    “我还没有想到我的未来。”她知道他在问什么,笑道:“孙大人,晋江工程的功劳在谁?”

    “自然是你……我是说,阮大人理应得此功劳。”

    “不,不只有阮东潜。曾经在这里整治工程的人,上至官员,下至一介小工民,都该有功。孙大人,以往我总认为官位愈高,愈能为百姓做许多事,但我毕竟是名女子,”顿了下,她柔声笑着:“朝中为官者如孙大人,必有你该做能做的事;平民百姓里有我,其中也一定有我能做该做的事,何不让你我,在各自不同的领域里,共为天下百姓尽一份心力呢?”

    孙子孝闻言,喉口一阵激动,明白她一路走来始终如一,即使卸去宫位,她也未曾改变她的志向。

    最后一点疑惑,也烟消云散了。

    阮东潜正是眼前货真价实的年轻姑娘家。

    这样的人,生为女儿身太可惜,可是,他又觉得,性别对阮东潜来说,根本没有意义。

    老天只是闭着眼,随意为她选了一个性别,阮东潜依旧是阮东潜,不曾改变过。

    男人女人都好,活下来最重要,世间还有阮东潜,才令他松口气,令他觉得他的未来绝不会在朝中随波逐流。

    阮冬故见他脸色变化好厉害,正要开口,忽见他长揖到地。她愣了下,讶道:“孙大人,你这是干什么?”

    “当年若无阮侍郎,绝无今日的孙子孝。阮家小姐,既然阮侍郎已死,从此以后,孙子孝便是第二个阮东潜,绝不教他在……在九泉之下失望。”语毕,依依不舍看她一眼。

    在这样女儿装扮的身上,他看的却是那个无法重返朝堂的阮东潜,当年没有遇见阮侍郎,他定然成为朝廷染缸里的:早……即使百般惋惜,他也很清楚他不该再留下,以免其他官员心生疑窦。

    思及此,他再一作揖,道:

    “告辞了,阮……小姐。”

    他迈向晋江岸边的同僚们,与怀宁错身而过的同时,忽闻身后一声清朗的叫声:“孙大人!”

    孙子孝直觉回头,瞧见阮冬故下了马车。两入之间有段距离,她向他摆一长揖,其姿势潇洒豪爽又动人,一如当年的阮东潜。

    “有劳孙大人了。”她慎重而信赖地说道。

    孙子孝见状,满面激动,轻揖回礼,承受了她的信赖与托付。

    晋江岸边,以浪涛为证,没有任何言语的交流,从此,阮东潜依旧在钥室之中,绝不辱没他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