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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侦察兵第10部分阅读

不予交换。

    王帮根也坚决得很,绝对不带尾巴。

    树林里很暗,但打麦场是灰暗的,能看清堆积的草垛子,很整齐,很精细,下半部是个大圆柱,上半部犹如锥形的屋顶,像一个个蒙古包。

    草垛子也是灰暗的,但天亮时是老黄的,太阳出来了是金黄的。

    于新伟靠着树干,想像着不同光线里草垛子的色彩变幻。他没听说过欧洲印象派大师莫奈,不知道莫奈的最大成就在于几十张《草垛》画。上帝创造了光,莫奈的伟大,就是描摹出了不同时间段里同一景物的光的美妙。但他有着同样的感触,似乎这块土地就是为触动诗情画意的灵感而生存的。

    打麦场的那头,隐约排列着一座座斜顶木屋,还有长长的圆木棚栏。

    看不清乡村朴素的美,但从错落有致的布局里可以嗅到古老村庄酿造的醇厚气息,令人翩翩思绪,待到天蒙蒙亮时,屋顶的热气会缓缓上升,炊烟像一层薄纱弥散在绿色的树梢,阳光洒满土黄铯的路,一辆三套车疾奔而过……东欧的乡村是美丽清纯的,寂静的土地生息着纯美的人性,充塞了原生态的诗情画意,柔软,温顺。

    他靠着西南角的草垛儿坐着。这是玉米秸子,半躺着时杆子粗砺得戳人,可他感觉着很舒服,挨着草桔子的部位暖烘烘的,舒展了的筋骨酸软软的,不再着地的脚底麻酥酥的……昨天早上6 点钟起的床,忙乎到现在累了20多个小时。现在离小队集合的3 点半还有20分钟。从人体生物钟看,这个时候血压最低,脉博和呼吸次数最少,是最困乏的时候,需要全身心休息,需要肌肉完全放松。果然,一坐下脑子就迷糊了,上下眼皮打开了架。

    打了几声嗦嗦嗦咪,没见回音,看来ng人们还在路上磨蹭,抓紧时间迷盹一下。掏出闹钟,定了20分钟,拨拉了几把秸子铺盖在身上,闭上眼睛,静心地闻着玉米秸子微甜带苦的香味,心境跟着浮升,游荡,渐渐飘幻成了白云……他听见一阵刷刷声,翠绿的刷刷声,清亮的刷刷声,像风吹树叶,像小溪流水,幽静,从容,清脆,稚嫩,富有节奏,就像一首舒缓的小夜曲,可惜掏出小录音机时刷刷声没了,只有了嗯嗯声。他好懊恼,正要装回录音机,竟然有人拿扫帚搓他的手,搓他的脸。他扬起手来一挥,招来了一阵汪汪狂吼。他努力地睁开眼睛,原来做了个好梦。捶了捶糊涂的太阳岤,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将梦里当成录音机的gps 放回口袋,提起闹钟一看,才7 分钟,比卢生秀才的黄粱美梦还可怜。抬头时,看到两点幽幽的绿光,他吓坏了,刷地坐正身子横过枪去,听到几声狂吠才踏实下来,可还是防着黑家伙冲过来咬上一口。

    这是条黑狗,在灰蒙的夜色里越发漆黑,那对发绿的眼睛盯着黑乎乎的枪管不敢往前来,摇了几摇黑尾巴,摆出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得意洋洋地嗯嗯了几声,扭过身子跑了。

    他放松了绷紧的神经,松开枪去,手掌一按草垛子,湿湿的,拿到鼻子一闻,浓浓的马蚤味。我靠,黑狗在草垛边撒了泡尿啊。见鬼,一泡尿唱成了梦里的小夜曲。

    林子里晃出了一团影子,猫着腰,双手搂着胸前的枪,脑袋不停地摇晃着。

    瞧抱枪的姿势特像好汉哥。于新伟打了声口哨,黑影回应了一声。果然是自己人。

    于新伟悄声问道好汉哥吗,那边喊了声双枪王,加快步伐跑了过来。

    “那两个ng人呢?”李永刚着急地问。

    “谁球知道!”于新伟回答道

    “休息一下,喋点东西。”李永刚一屁股坐下,刚要掏背囊,突然骂道,“他娘的,不会在森林里放完水箱再过来?”

    “谁放了,谁放了就是小黑狗。”于新伟往外挪了挪,腾出位置让给李永刚,掏出矿泉水让他洗了洗手,从口袋里摸出青海牦牛肉干,勾出一片递了过去。

    李永刚喝了小半瓶红星二锅头,身体稍稍发热了,满脑子里想着怎么进军4号点。那个点在打麦场的东南5 ㎞处,距离e 控制点65 ㎞这都是直线距离,现在留给他们的时间还有3小时40分钟。路太远,四个人前行费力又费时。他咬了一口牛肉干,说:“铁人体力好,你带上他把东西喋上,先去e 点等着,我带哥斯拉找点,千万要记住,只能提前4 分钟进点,太早进去要扣冤枉分。”

    “我看可以,就这么整!”于新伟回答道。

    吃饱喝足,汇合的时间早都过了,也没等到两个哈ng李永刚站起来,拍拍屁股说:“双枪王,给他们挂上两条卫生纸,咳,咱们就老老实实背上自己的东西赶路吧。”

    沿着l5林斑线朝正南方向猛插了一段路,天亮时,他们上到了东西走向的105线小土公路,撞上了两个ng人。

    “哎,我说兄弟,走到4号点拐回来了吧。”于新伟一看两位疲惫不堪垂头丧气,明知啥也不是,偏要狠狠地调侃,“4号点已经找到了吧,工作很主动嘛,瞧把你们费神的,蔫得都没情况喽,咋搞的嘛,想揩个鼻涕,上打麦场找卫生纸嘛……”

    这两位还真是哈ng一个,扎扎实实倒霉了大半夜,刚甩走哥曼德,就撞上了意大利二队金豹21自扫雷艇上一分别,两个队没再打过照面。金豹21提出跟中国一队走。王帮根不乐意,可张高峰十分乐意,因为在艇上掂过掌上电台,算是朋友了。等到gps 和指北针灵光了时,天已蒙蒙发亮,他们走到了打麦场西北,差上几步路就到了地图外围。金豹21很不高兴地一挥手,说:“咋搞的,你们不行嘛,不跟你们走了。”王帮根很生气,先呛了张高峰两句,然后再呛金豹21:“你们行,吃了一路不行屁。”中国话等于说给了自己听,他更加不舒服了,嘱咐张高峰,“告诉他们,待会走岔了不会有人给他们带路了,拿超先进呼叫总部。”

    被金豹21嘲笑了一回还没舒服呢,双枪王又讽刺开了,得,王帮根不绕人了,反击道:“你精神得很啊,又撑坏了吧,一夜不见刮目相看,又块了好多啊。”

    他掏出娃哈哈矿泉水捅了一下于新伟的肚皮,拧开盖子喝了一口,说,“我哪有你那么闲,连轴转到现在,撒尿的时间都没有,哪有时间揩屁股。”

    于新伟掏出张高峰的装备放到了自己的背囊,呵呵笑话道,哎呀,可怜啊,我们的铁人比黑狗还可怜。张高峰不解地问,喂,学雷锋啊,我从来没见你毫不利己专门利人,都是有好处自个要了。于新伟嘿嘿一笑,说,行了,咱哥俩谁跟谁啊,哪次不是你帮我过英语关,哪次不是我帮你过军事科目关。

    李永刚不吭声,掏着背囊,地上堆了座小山时,一把拖过王帮根的背囊。王帮根撑大了细小的眼睛,盯着背囊越来越鼓,鼓到了放不下还往死里摁,扭了扭脖子问,做啥,嫌我力气太足,想把我累死啊,我走了5 个多小时冤枉路,屁股没沾一下地,铁塔早站成水塔了,铁掌早磨成熊掌了。李永刚懒得回答,拎了拎背囊,满意地笑笑。自走进西北狼窝,从没享受过这么超轻的负载,舒服。

    中国二队的两位找点者完成了3号点任务,沿l5林斑线到了105 线小土公路。

    站在这条东西走向的小路上,无论朝哪头看,笔直的路都延伸到了地平线。西面,清蓝的天空飘着几朵白云。东方,朝霞染红了林间狭窄的天宇,一片硕大的红晕像两扇贴满喜字的门扉,像一挂盈满喜气的垂帘,两旁的绿也跟着映成了玫瑰色。

    离限时的7 点14分只有两个来小时了。姬文魁掏出地图一量距离,若是拐到4号点再去e 点,直线距离10㎞现在是轻装上阵,这点距离这点时间差不多。

    问题是,前面的三个点没有布置假设敌,路上的假设敌也很少,d 点的假设敌到这会儿也早撤了,很有可能大量的布防设在了4号点周围。再则,行进在原始森林,人生地不熟,谁能保证不会发生意外?

    “少找一个点扣6 分,20分钟一超就得扣25分。”姬文魁抬起头来对何健说,“看来得放弃4号点了。”

    “好啊,就这么定了。”何健未加思索就答道。

    姬文魁虽然提出了建议,可还是很犹豫,毕竟这是第一轮单项。再说,从实战出发的话,也就是放弃了6 位战友的生命。何健眼皮都懒得眨一下,接上了话茬:“省了力气少扣分,这么好的事,傻瓜才不干。”

    6 与25,这笔账姬文魁当然算得清楚,只是下不了决心。何健不管,他只认定,战争是残酷的,为了全局,为了胜利,总要付出代价的。大诸葛羽扇绾巾,一身儒将风度,可没见仁慈到哪,把劲敌周瑜活活气死了还不罢休,还要挥泪前去吊孝。他觉得,小诸葛之所以为“小”而逊于大诸葛,最大的不足就在“儒”

    没儒到炉火纯青,那种境界说得难听就是笑里藏刀,杀人不见血。

    姬文魁的心里很不舒服。他不喜欢笑面虎,也做不了笑面虎,当面笑嘻嘻,背后落巨石,口蜜腹剑,两面三刀,阴险j诈,吃肉不吐骨头,那个德性他看不上。就眼前的事吧,甩下6 位战友见死不救,如果换作实战,一辈子都会在心里烙下阴影。美国人最讲实惠,可打起仗来连尸体都要从战场上抢回去,这又怎么解释?何健嘻地一笑,认为美国人也不见得多讲人文,为了一具尸体,从直升机上往敌窝里投了一大群美国大兵,结果又报销了几位,人文主义只对一个死人讲了。嗨,不管美国的事了,反正美国佬的那种傻事他不干,尸体要搬运的话,也得等到仗打完了再向对方提要求。他让姬文魁一个人找点去。明摆着时间不够,拖的是中国二队的后腿,四个点找全了,最多得了这个单项的第一,但25分扣了,落的是总分的后腿,只有总分高了才能换老卡。他摸出两块卡列夫巧克力,递了一块给姬文魁,嘻嘻说道增加点热量吧。

    姬文魁不吭声了。

    呵呵,小诸葛的模样儿挺心疼人的。何健便说,得得得,替你搞个仪式吧,祭奠一下牺牲者。他掏出红星二锅头,很小心地洒了几滴在地上。舍不得多洒,森林里湿度大,温差也大,就带了一小瓶,得给自己留一点去潮御寒。走了几步,丫的怎么忘了,一不做二不休,再留下一句话,回国后也好让杨三牛跟记者爽快地牛皮一阵子。回头,他朝着东南作了一个揖,用悲痛的语调说道:“安息吧4号,今天victory17 战史永垂不朽,来日我们把酒祭英雄。”

    一路回撤,直插东北角的e 点,走水渠,走小土公路,走一级公路,竟然没有遇上假设敌。看来,假设敌确实运到了4号点。姬文魁既为丢弃4号点可惜,又有一种说不出的幸运感。何健更狂,臭美得不行。神经绷了一天一夜,轻松下来反而更累更困了,总得找点话题。他不想再听木乃伊。对了,自己的英语怎么一出口就叫小诸葛听出是他在怪叫?姬文魁告诉他,发音土不土洋不洋,一听就是中国英语。何健想,要命,臭水平。他死缠硬磨,要姬文魁教几句纯正的,回国后丫的考研去。

    freeze!

    光一个“不许动”的词,何健就学得好笨,整个就是湖南英语,姬文魁怎么纠正,鹦鹉学舌的语音还是不准。一教一学,两个人兴致到也是很高,很快地拐上了205 线小土公路,接近了e 点安全区。何健一看时间还有半个小时,不敢继续走了。姬文魁看了看gps,让再走一小段,靠近安全区休息起来放心,要是来了假设敌就往安全区里跑,要是不小心误了时间,来个冲刺也不是太累。正商量着呢,路北的林子里嘣地蹿出个迷彩影子,他们吓坏了,转身就往路南的林子跑。

    见鬼了,都快胜利了还撞上红肩章,咋这么倒霉?

    脚步声越来越近,红肩章咋跑得这么快?

    这个概率太小了,竟让他们撞上了。背囊里基本是空的,穿行了一夜原始森林都没感到沉重,现在却是越跑越沉,沉得像驮着一座山,咋也甩不开步子,不一会儿背囊就被拽住了。姬文魁沮丧极了,一滑溜坐到了地上,很干脆地掏出了罚分条,头也懒得抬一抬,说了声“here you are”,将手抬至肩高,可手都举酸软了也没人接货,耳边倒是吼响了一个声音“哎――回来――这里安全着――”,他气坏了,打生下来就没有这么生气过,垂下手臂直打蔫。

    何健速速地跑了回来,毫不客气地朝着喊叫者捣了两拳,嫌不过瘾,把81-1摘下来挂到了对方的脖子上,再把姬文魁的那支也摘下挂了过去,还不解气,又把两个背囊拿下来往对方的两个肩膀一挂,气急败坏地数落道:“丫的想吓破绿胆子?”

    小土公路站着个迷彩,冲着林子大声骂着:“他妈的,喝羊油吃羊尾巴长大的是不是,满嘴洋臊味,放的洋屁更臭,这两天没吃皮牙子嘛。”

    何健定睛一看,陈卫军在骂街,火气不小呢,虎着脸,叉了两腿,两手插在腰间。他想不明白,累了一路,挨了杨三牛一吓,还得遭队长的骂,这究竟是什么世道。

    也怨不得陈卫军生气。他们是一个多小时前抵达这里的。毛驴子一样负重了一夜,够累的,嘣地放下背囊,只敢闭目养神,想着两位找点的,期望能等上人,那就美死了,要不这背囊放下了就上不到背脊。杨磊抽开了烟,陈卫军咬开了压缩饼干,没等到消灭干净,传来了连串的freeze,偏偏这个词两个人都懂,意思就是“不许动”,他们以为被发现了,吓得脸都发绿了,趴在地上大气不敢吐一口,直到听见了中国话才明白是两个哈ng在捣乱。

    杨磊掏着背囊里往何健背囊里塞,嘴里不停地埋怨九头鸟叽哩咕噜放洋屁。

    何健也不饶人,刚才这一吓魂掉了三分。虽然嘴上都在埋怨,可毕竟顺利会合,心里都很高兴,中国二队又可以整整齐齐迈进e 点了。

    杨磊拣起地上的帽子,往头上一戴。

    丫的!

    何健惊叫了一声,眼神直呆了,杨三牛的帽扣别了一根金羽毛,七彩斑斓,反射着明晰洁净的晨曦,跟亮晶晶的眸子配在一起,牛皮得就像军阀袁大头。姬文魁坐在地上斯文地咬着牛肉干,慢慢地咀嚼着,一听惊讶声,扭头一看,笑了,语气里带着说不尽的赞美:“嘿,杨三牛帅气!”

    何健不停地拨弄着羽毛,羡慕死了。

    “哎,别动,弄坏了。”

    “哎,哪找的?”

    “森林里,森林里多着呢。”

    “我怎么没见着?”

    “你长了一身绿羽毛,你有了嘛。”

    “丫的你才长绿羽毛。”何健手痒痒的,又动了动羽毛,问道,“喂,睡了几个小时?”

    “不多不多,就眨了一下眼皮。”杨磊拿手臂挡护着金羽毛。

    “我连睫毛都没工夫碰一下。”何健伸手去摘杨磊的帽子,“下次你干活,我找金羽毛。”

    “时间到了,走吧。”陈卫军看到两个人抢起了帽子,赶忙招呼出发。

    “我们只找了三个点。”姬文魁站起来,拍拍屁股,不好意思地说。

    “哎呀,很好很好,三个点就够了,我们没见着哪个队过来,那些笨蛋一定找4号点去了,让他们享受超时扣分吧。”杨磊说完,把背囊往背上一甩,美滋滋地捋了捋金羽毛。

    “累死了,我不看图了,你看吧。”王帮根把地图往兜里一装,噔噔噔迈开了大步。他确是够累的,走了近一夜,背囊里多装了电台和备用电池,这会儿又驮了李永刚的大部分装备。

    “我靠,你这个懒ng,活该走迷路的,金豹21也活该,撞上你们两个ng人懒得够呛,跟你们瞎转了大半夜。”于新伟没法子,考虑到铁人的负重超了他近20斤,只好捏着地图赶路。

    背囊实在太重了,那两个ng人连吃的都给了他们,走的是小土公路,竟然一小时3 ㎞都消化不了。往e 点进军的路线跟姬文魁何健一样,但很不幸,因为晚了半小时出发,又驮得重,这一路走得太慢了,太阳晒到了屁股尖,假设敌全睡醒了备足精神截住了关键路段,第一个关卡就是105 线和一级公路的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