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话,今天也许还是属于他俩的节日吧?
“你更行,跟杜晓雷都那么要好了也会吹掉,那现在呢?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也不办,我继续写字养活自己。”
葛月的固执令妈妈盛怒。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讲。好,你想继续做这一行也可以,不过我要你搬回来跟我住,这间房子我准备出租。”
“搬回去?”她暗叫不妙。
“你陈叔叔一直都替你留了房间,你早该搬回来住了。我也就不必再这样两边跑。葛月,你妈老啦,你就算对我尽尽为人子女的孝心,可不可以?”
“你这间房子打算租人家多少钱,我付你房租总可以吧?”
葛母气得当场高抬右手,最后还是没打女儿。
“妈从来没打过你。但是你实在太不听话了。要你搬回来跟我住,是我的一片苦心,”葛母竟哽咽了。“我只希望我女儿能过得正常一点,能分得清白天黑夜,能吃得营养一点,穿得整齐一点,能认真的交个男朋友,能为自己的将来做打算,如此而已。我有什么不对吗?你为什么要处处跟我唱反调?好像我再嫁之后,你没有一件事依我。我问你,你是不是觉得妈对不起你?”
与妈妈互视一阵,葛月承认,自己是有点过分。
“妈,我答应你,从今天开始我会过正常人的生活。开始做家事,开始注意街上的男人,你有什么不满可以随时提出来,我尽量改进就是。你让我继续住在这里好吗?这里才是我的家,虽然你跟爸爸都不住这里了,但我一直觉得你们还在这里陪我。”
她看着墙上的全家福,眼睛变得潮湿。
葛母暂时被她打败了。
“好吧,我答应你。但是你要说到做到。我先观察一阵子再说。”
妈妈走后她才放声大哭。
有人敲门。
她哭着去开门。
“怎么啦?我在楼下都能听到你的哭声。”
她头一次投进宋绍钧的怀抱。
他犹豫一瞬,抱紧了她。
“你妈来过了?”
她点头。
“说了什么?”
她摇头。
他猜出她的心事了。“你又想他了。”
她只是把他抱得更紧,哭得更凶。
第十章
走廊里一个医护人员也没有,照明灯映得四周一片惨白。
女主角悄悄地推开病房门,房里反差分明的情景刺激得她眼睛生疼不止……
一个面部浮肿的女人躺在一片雪白之中,散落脸庞周边的黑发十分醒目。
男主角垂首立在病床前,背影分外哀戚悲怆……
女主角被眼前的一幕震得畏缩不前,呆站门口……
她觉得男人正在祈求病床上的人宽恕自己所犯下的罪孽……
他向妻子谢罪的背影使她再承受不住长久以来的罪恶感。终于,她离开病房,并决定离开这个男人,她心爱的男人……
“好悲惨的结局,是吗?”柏原先生问杜晓雷。
一直沉溺在剧情片结尾那一幕里的杜晓雷这才回过神来。“是很悲哀。”
“我们的民族体系里好像一直潜伏着一种转化是非的东西;自杀或许是造成他人罪恶感的最高形式。”
他对“表姐夫”点个头,想到的是自己带葛月去看过的情人谷里的亡魂。
影片内容令他感触良深。剧中的女主角是男主角的外遇,两人相爱的事实使得男主角的妻子决定结束自己的生命。
这三个人的故事就某种角度来看,和他跟葛月以及林霭梅三人的故事有相似之处。
潜意识里,他一直视林霭梅为自己的妻子,而这个妻子为了他把自己卖了。妻子为他而牺牲,他却有了外遇,爱上了另一个女人。
林霭梅没有自杀,她甚至不知道他已深深爱上葛月;但他对她一直怀着的愧疚感,同样使葛月决定离开他。
他对林霭梅的愧疚感使他成了一个爱情残废。
“每次邀你住我家你都不肯,这次既然来了,你就多陪你表姐聊聊。我知道你们从小感情就很好,你帮助她很多。”
他点点头。此番前来非关公事,他的确是为找林霭梅好好谈谈才愿意在柏原家住上几天。
“表姐夫身体还好吧?”
“靠药物控制罢了。多亏你表姐了,她对我很照顾,我很感激她。”柏原叹一声。“我对不起她。她是个好女孩,年纪又那么轻,嫁给我这个糟老头,实在太委屈她了。我愈来愈后悔,当初我实在不该同意她以下嫁于我的方式来报恩。”
“报恩”之说令他诧异,但他没忘记自己不该多言。
“当初我愿意帮她解决困难,是看在她不过是一时糊涂,才会犯下那个错误。
一个年轻女子因为一念之差而吃上官司,在人生记录里留下污点,是很可惜的。她很投我的缘,我几乎是把她当女儿一样看待,所以我在知道那件事之后就决定为她去跟她老板沟通,让老板原谅她,撤销对她的告诉。“
他还是没听懂事情的来龙去脉,显然,林霭梅对他隐瞒了一些事,很重要的事。
他朝柏原点点头,希望他能多透露一点。
林霭梅在此刻返家,打断了柏原的叙述。
“怎么样?我插的这盆花好看吗?”她把插花课的学习成果放实在茶几上。
两个男人同时赞美了一句。
“你这次来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
林霭梅服侍柏原睡下之后,要杜晓雷随她到院子里来谈话。
“我要把公司卖掉,卖的钱全数归你所有。”
她闻言震惊不已。没料到他一下子就说出这么令人难以置信的话。
“为什么?”
“这几年来我一直活在你的阴影之下,现在我决定摆脱它。”
“为什么?”她没否认他所谓的阴影。“为了她,葛月吗?”
“你为什么打电话给她?你怎么会有她的电话号码?你跟她说那些话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要查出她的电话号码并非难事,你难道不晓得只要有钱,什么事办不到?”她变得激动。“我没跟她说什么,只不过把你我的悲剧告诉她而已。你不是想提供她写作题材吗?我怕你说得不够完整,替你做点补充罢了。我相信你没有勇气把我们的最后一晚告诉她。”
“你错了,我对她没有任何保留。”
“你却没对我说实话!没告诉我说你爱上她,早就爱上她!”她忿忿道着:“为什么要对我隐瞒这件事?我说过你可以交女朋友,可以结婚,你为什么要骗我?”
“我想保护她。”
“保护她?什么意思?你把话说清楚!”
“我不会解释,直觉地想保护她,如此而已。”他不想说她可能会伤害葛月。
“是她要你把一切还给我吗?”
“不是。是我自己决定这么做的。”
她冷哼。“我该对你刮目相看吗?你不是一向坚持,要等自己有了一切之后才肯成家吗?现在呢?现在你却想先让自己一无所有,然后才要成家。造成你一百八十度转变的原因是什么?”
“我想重新活一遍,为我自己。”他顿了顿。“不为成家,葛月跟我已经分手了。”
这话教她更惶恐了。
“你不是为了她才想摆脱我?”
她无异已承认自己想一辈子绑住他。
“霭梅,你对我隐瞒了一些事,对不对?今天下午柏原先生跟我提到你当年犯了错。”
她立时一阵心虚。
“他怎么说的?”
“说你本来是要吃官司的,他出面替你摆平了那件事。”
她沉默了。
当初她犯下的错误是挪用公款。本想捧着那笔钱到他面前,问他那笔钱够不够他们结婚。但是事迹败露,老板要告她。是与老板有生意往来的日本商人、和她有过数面之缘的柏原先生挺身而出,替她解除了官司缠身的命运。
她本不在意自己留下污点,但柏原先生的义行使她恍然意识到自己差点因此事坐牢。感恩之余,她兴起了报恩兼报复的想法。
她要报复杜晓雷。她感激他曾为她牺牲,但她也恨他,因为她也为他牺牲了很多,他却不领情。
既然如此,那就牵扯一辈子吧。
“为什么?”她哽咽了。“当初你为什么一直不肯答应跟我结婚?我以为我们早就承诺了一生。我的一切是在你的帮助下得来的,我愿意为你放弃条件更好的男孩子;我可以忍受周围的人笑我想不开;我也可以等你赚够了钱再结婚。可是我发现你根本无意跟我结婚,你一直在敷衍我。”
“我承认自己是想敷衍你,但是我的出发点是善意的,我是为你的幸福着想,我不要你在嫁给我之后才后悔。”
“你想让我欠你一辈子?”
“我没这样想过。”
“我却这么认为。既然你要我欠你,那我也让你欠我。这一生我们就这样相互欠着吧,一生情一生还。”
“所以你后来鼓励我交女朋友,鼓励我结婚,并不是出于对我的真心祝福?你很笃定我做不出这种事,因为那会使我觉得自己对不起你?所以你才会告诉葛月,说我无法爱任何一个女人?”
她默认了。
“你何苦这样做?你既已知道我无意跟你结婚,为什么不试着跟合适的人交往,缔造一段美好的姻缘?我们的童年、少年时代已经不幸福了,为什么你还要做出让我们一辈子都不会幸福的事?”他沉痛不已,然而对她的愧疚感已不那么深了。
“你错了。我们还有机会幸福。”她已恢复冷静。“柏原先生过世以后,我们还有机会过幸福的下半辈子。有财富就有地位,我们可以永远摆脱贫穷。我们的孩子辈也不用过我们从前过的生活。”她停下来看他。“只要你没真听我的话,跟别的女人结了婚。”
杜晓雷又一次觉得自己不认识她,她善良、纯洁的本质仿佛一点不剩了。
“从现在起,我要靠自己的能力在社会上立足,哪怕是像从前一样,做的是卑微的工作,领的是微薄的收入,我都要走出你的阴影。”
她的眼底又浮现冷芒,但他已不再恐惧。
“霭梅,我从不希望你成为寡妇。柏原先生也许不能陪你很久,但我相信你可以在他百年之后重寻一段幸福的婚姻;但对象不会是我,请你原谅我。”
“为什么?!为什么你说得这么果断?你从来不是这个样子的!”
“我爱的是葛月。”
“你说她已经跟你分手了!”
“我还是爱她。”他的眼睛变得湿润。“我现在可以坦然地对你说:我爱她。”
“你也说过你爱我!”
他没否认。良久,回了一句:“对不起。”
“对不起?”她后退两步。“一句对不起就可以将我们的过去一笔勾销吗?一句对不起就可以抹煞过去几年里我忍受的煎熬吗?一句对不起就想摆脱我,回头去找她吗?”
“霭梅——”
“休想!你休想!”她已失控。“就算你把公司卖了,把钱还给我,你还是欠我!欠我!”
她哭着奔回室内。
林霭梅不是没想过要这么做。也许柏原对她太好了,她不忍心;也许怕事情终究会被看出破绽,她难逃法网。所以,尽管她不止一次有过这种念头,但从没更正付诸行动。
昨晚和杜晓雷对谈之后,她铁了心。
柏原今晨醒得特别早。一夜没睡的她,兴起了说故事的冲动。
她把自己和杜晓雷的真实关系、过往种种,包括“阴谋”在内,对柏原全盘托出。
她害怕,也期待的反应终于出现了。
柏原恍然明白了一切,也因此而心脏病突发。
她看着他挣扎,看着他痛苦地向她说:“药,我的药……”,看着他倒在地上,看着他不甘地闭上眼睛,看着他一动不动。
呆滞良久,她终于正视这一幕。
她去客房敲门。
一夜无眠的杜晓雷本是恍惚的,被她一句“柏原死了”吓得无比清醒。
他立刻冲进柏原房里。果然,柏原看起来已气绝。
“你做了什么?”他怒声质问。
“我……我没做什么。”眼神闪烁,难掩心虚。
“你说谎!”他看出异样。“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做?”想起葛月的“阴谋论”,他觉得自己此刻已是共犯的身份。“你为什么连他都不放过?他并没有对不起你,你何苦害他呢?这是谋杀呀!”
他的责备和指控使她更加惊惶。
“不,我没有谋杀他,是他自己心脏病突发,没有人会知道我是故意不给他药的。你放心,就算他的子女要求验尸也没关系,这几年我对他的照顾很周到,他们会相信我是清白的。这样不是正好吗?他这一死,我可以分得部分遗产,我们两个也可以在一起了,你说对不对?”
推开她,他走到电话旁。
“你要做什么?!”
“报警。”
“你疯啦?怎么能报警呢?”她抢下话筒。
“好。那你先打电话叫救护车,”他冷静了些。“幸好我们讲的是国语,就算你的管家听到你刚才那些话也还不要紧。你还得打电话通知他的子女,这是紧急状况。”
他说得都有理,于是她照办。
“他们应该会相信他是来不及送医才死的吧?”
望着她不安的神情,他很是无奈。
“但愿没有人怀疑你。”
管家刚在院子里浇完花,听见救护车的声音愈来愈近,等车子在大门前停住时,他才知道主人的病又发作了。
柏原的子女不可能不怀疑林霭梅,一个愿意嫁给比自己大三十岁男人的年轻女子。
杜晓雷出现在柏原家的时间也过于巧合,于是他们要求检方深入调查父亲的死因。
杜晓雷和林霭梅的关系成了调查重点。
杜晓雷主动告诉检调单位,说他和林霭梅实为情人,而非亲属。柏原病发之时,林霭梅人在他房里,所以才错过了急救的时机。
两人是被分开约谈的。林霭梅强调自己无辜的说法,比起杜晓雷的说法,显然无法取信于检方以及死者家属。
过失杀人罪。
林霭梅依然可以得到柏原的部分遗产。因为她只是对柏原不忠实,名义上还是柏原的合法妻子。
但她还是得坐牢。她已入日籍,自当在日本接受法律制裁。杜晓雷则被押解回台服刑。
他入狱了,但他却觉得自己自由了。
一生情,一生还?他不再欠林霭梅。
他欠葛月。如果可以,他愿用一生偿还,但愿他还有机会。
他在日本触犯刑法之事并未见于台湾媒体。他委托律师全权处理有关结束或转让公司的事宜。除了律师好友和他的老父及姐姐知道他正在狱中服刑,其他人皆不知他的行踪。
“我终于如烟火一般,噼哩地升起于天空。我的爱情也曾如天空中的烟火,璀璨地燃烧,然后熄灭成灰。我的绝望和希望曾同时存在,当我深深地爱过一回,再别离。”
杜晓雷默念着葛月在杂志上发表的一篇名为“没赶上的情人节”的短文。
姐姐应他的请托,送来每一本登有“揽月”作品的杂志。
只有这一篇和他有关。这一定是她在和他分手之后写的,在情人节后不久写的。
她不可能忘掉他的,他深信不疑。
他好想写封信告诉她,他自由了。虽然身处牢笼,可他被桎梏多年的心却自由了。
他随即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他坐牢是为了林霭梅,他犯的真正错误,不是过失杀人。
他无法清楚地向葛月解释这一切。此外,他决定给她机会,也许她会遇到一个有资格与她相爱的男人。
“既然你对她还念念不忘,那姐去找她,要她来看你。”
“不,我不要她知道我在这里。”
“你怕她看不起你?你犯的又不是什么大错。”
“姐,你不懂。我也不知该怎么向你解释。”他和林霭梅之间的关系,只有葛月明白。
“既然这样,你就应该看开一点,一切都等你出狱再说。”
“嗯。”
葛月跟妈妈又周旋了一年之后,终于连夜收拾了家当,趁妈妈不备之际搬走了。
她也随即改行了。不改行的话,妈妈不用费多大力气就能找到她。她相信她的老板们就算答应替她保密,碰上妈妈那种脾气的人也会决定出卖她的。
一转眼,这已是她在这所国中代课生涯的第三年了。这个工作是爸爸动用人际关系替她安排的。爸爸答应替她保?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