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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美情妇第5部分阅读

    “懂什么?”他蹙眉。

    “悦乐是个知所进退的女孩,她不想为你带来困扰。”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她只是个情妇。”赵铃铃清声点破。“而这里,不是一个情妇该来的地方。”

    他还是不懂。

    “她不能闯入你的世界,就算她再怎么担心你,也不能来看你,她不是你的家人朋友,也不是恋人凄子,她是个只能躲在阴暗处的女人,这样你明白了吗?”

    他不明白!

    杨品深僵立原地,咀嚼着赵铃铃的一言一语,愈想愈是惊心动魄。

    这太不合常理了,一个女人若是真的关心一个男人,她怎能忍得住不来探望他?

    如果说这是一个情妇该守的规矩,也太……不近人情!

    “其实,悦乐不是你想象的那种社交花。”赵铃铃观察他瞬息万变的神情,忽地叹息说道。

    他又是一震,清锐的眸光猛然射向她。“你说什么?”

    “你是她第一个金主。”

    他找不到她。

    赵铃铃告辞后,杨品深挣扎许久,他站在窗前,思考到日落,天光黯淡,他的心也蒙昧。

    他想,他需要见她一面。

    他换了衣服,偷溜出医院,回到大直住处,屋里却空无人影,试着拨她手机,也没回应。

    她上哪儿去了?赵铃铃说的话,究竟有几分真实性?

    他很想弄清楚,不愿轻易听信片面之言,一切由自己做判断。

    他在屋里等了一个多小时,情绪又逐渐,焦躁地在室内踱步,然后来到露台。

    他记得,她总爱在这里,凭栏远望。

    他站在她平常静立的角落,探索她的视野,他看见天边降下的深蓝夜幕,看见浓云后隐约探头的新月,看见水岸风动草影。

    他看见了她。

    淡薄的、纤细的人影,飘在岸边,踩在草苇间。

    他心一动,目光暗随。

    她悠然漫步,身形轻飘飘的,宛若一缕随时会逸去的魂魄,他看着,忽然有些慌,连忙转身追下楼。

    他匆匆来到水岸边,深眸很快锁定她,仔细一瞧,才发现她并未穿鞋,裸足行走。

    她在干么?

    他蹙拢眉苇,观察她的一举一动,她坐下,慢慢地折起纸船。

    折完一舟又一舟,五彩缤纷的纸船宿在草丛间,等待扬帆出航。

    他蓦地忆起生日那晚,那一艘艘载着烛火的纸船——那时,她也是像这样折给他的吗?

    他悄悄来到她身后。

    她折好十几艘船,开始一一捧在掌心检视。

    “这一个,祝他早日康复,这一个,希望他记得以后要定时吃饭,这一个,让他少喝点酒……”

    她喃喃地对每一艘纸舟许愿,十分傻气的行举,像孩子一样,却令他强烈悸动。

    他默默看着她小心翼翼地下阶,流放纸船,送出自己的愿望,然后双手合十,轻声祝祷。

    “拜托让他工作少一点,快乐多一点,让他学会照顾自己,因为我陪在他身边的日子不多了。”

    她凝坐岸边,目送远去的船影。

    “我祝他幸福,他一定要车福,一定会幸福……一定……”声嗓蓦地破碎,她急急伸手掩唇。

    但呜咽,仍是不争气逃了出来,一声又一声,她哭着、啜泣着、颤抖着,换不过气。

    为什么要这样哭?为何如此悲伤?

    她心里,究竟想着什么,他不知道,只觉那一声声哀泣,都像一把利弓,磨他心弦。

    终于,他觉得胸口里某个重要部分,被磨空。

    痛吗?或者不是?仿佛所有的感官知觉都在这一刻丧失,坠入深不见底的黑洞。

    “乐乐?”他试着唤她名字,却发现自己呼出的言语无声。

    她当然没听见,仍是坐在原地,一如远古的塑像,随时间石化。

    第九章

    爱一个人并不苦,苦的是,爱他,却不得接近他。

    关怀一个人也不难,难的是,关怀他,却不能照顾他。

    爱与关怀都是人之常情,但并不表示每个人都有权对另一个人表示这些,有太多顾忌,太多考量。

    所以她不怨,从来不,她只是有一些些遗憾,一点点伤感。

    所以,她不该哭的,只是想起将近一年来与他相处的点点滴滴,忽地很不舍,就要与他分离了,很难受……

    尽情地哭过后,韩悦乐平静许多,她展袖拭泪,颊畔泪痕初干,凉风便吹过,卷来一片细雨。

    细雨如针,剌在她睑上,她深吸口气,踉跄地站起身,忽地,一双手臂由身后探来环抱她纤腰。

    她身子一颤,不必回头,也能从那熟悉的气味与触感分辨来人是谁。

    “品深,是你吗?”

    “……是。”

    “你什么时候出院的?”她仰起容颜,欢迎更多的雨滴坠落,洗去她哭过的线索。“医生不是说要你多住几天吗?”

    “你怎么知道?”圈着她的臂膀紧了紧。

    “我打电话问过医生了。”

    杨品深沉默半晌,然后转过她身子,凝定她水光潋滥的眼眸。“为什么不去医院看我?”

    她眨眨眼,故作轻快地问:“怎么?你很希望我去吗?很想我吗?”

    “为什么不去?”他不跟她打哈哈,固执地追问。

    她心弦一紧,不觉打了个寒颤。

    他这才惊觉她穿得单薄,雨势又逐渐增强,连忙将她整个人揽进怀里。“回去再说。”

    回到家,两人各自洗了个澡,韩悦乐顶着半湿的发走进客厅时,杨品深已坐定沙发,瞪着茶几上一台笔记型电脑。

    闪亮的红色外壳,印着明黄铯的某种标志,还嚣张地打上“zeonic  dtrial”的白色字体。

    这是日本电脑公司特别推出的夏亚纪念版note,是全世界所有夏亚粉丝不惜一切代价也想收藏的限定珍品。

    “啊,你已经发现啦?”韩悦乐嫣然一笑,在他身旁落坐。“这是我在日本拍卖网偶然发现的,你喜欢吗?”

    当然喜欢,他爱透了!

    杨品深伸出手,半犹疑地轻抚外壳。

    “你知道这zeonic  dtria是什么意思吗?”韩悦乐问。“我一直想不透。”

    “这是恶搞动画里的设定,黄铯标记是吉翁公国的国徽,zeonic  dtria则是一家军工企业。”他恍惚地微笑,星眸点亮异样神采。“对钢弹迷来说,吉翁公国可以算是梦想中的国度吧。”

    “是吗?”她淡淡笑问。

    他蓦地转头,炯炯的目光锁定她。

    “你从日本回来那天,说买了个礼物要送我,就是这个吗?”

    “是啊。”

    “这个,不容易买到吧?”虽然她说是“偶然”发现,但他不认为光凭偶然便能买到这样的梦幻珍品。

    “嗯,是费了一番功夫啦。”

    是怎样一番功夫?该不会她在日本那几天,都在上山下海替他寻宝吧?她怎会知道他喜欢夏亚?难道上回那个naku模型也是她刻意买给他组的?

    杨品深默默思索,逐渐领悟这女人的一举一动其实都隐含深意。他凝视她,刚沐浴过的她,秀发湿润,脸蛋清新如芙蓉,弯弯的粉唇更添几分俏甜之味,而那双眼——

    他蓦地屏息,喉咙干涩。“你的眼睛肿得像核桃。”拇指轻轻点过她眼皮。“你这几天都在哭吗?”

    “什么?”她骇愣,连忙摇头否认。“哪有!”

    “不要对我说谎。”他紧盯她,语气轻柔,却也严峻。

    她怔住。

    “其实你这几天,一直想去医院看我对吧?可是却不敢来。”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老实说!”他厉声道。

    她吓一跳,见他神情严肃,知道自己瞒不过了,只得强扮出漫不在乎的笑容。“你既然猜到了,又何必问我?那里本来就不是一个情妇该去的地方,万一遇到你的家人或女朋友,为你带来困扰,就不好了。”

    果然和赵铃铃说的一样。

    杨品深眉苇一拧,眼神阴晴不定。

    “怎么啦?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我没去看你,你很生气吗?”

    他的确很生气,但还有更深层的原因。“今天我在医院里碰见赵铃铃,她跟我说了一些事。”

    “你碰见铃铃姐?”韩悦乐脸色一变,眸底浮起一抹戒备之色。“她跟你说些什么?”

    “她说,我是你第一个金主。”他仔细紧盯她神情每一分变化。

    “她真那么说?”韩悦乐哑然。为什么铃铃姐要泄她的底?

    “她还说……”他微妙地一顿。

    她一颗心提到腔口。“说什么?”

    “你之所以去拜她为师,目的就是想成为我的情妇,你的目标一直就是我。”

    落雷在韩悦乐脑海乍然劈响,她慌了,头晕目眩,辩驳的言语怯懦地缩在唇腔里。

    “……她说你是她一个好朋友的远房亲戚,从那亲戚口中听说她很懂得应付男人,所以主动找上门,拜托她教你。”

    完了,全完了!

    铃铃姐竟然全都说了!

    韩悦乐惊骇地刷白脸色,整个人弹跳起身,连退好几步,她想躲,想挖个地洞将自己埋起来,她不敢再面对他!

    “你坦白告诉我,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千方百计接近我?”

    为什么?

    她能说吗?该说吗?六年来一直埋在内心最深处的秘密,能摊在阳光下吗?

    “乐乐,你说。”他站起来,伟岸的身躯一步步逼近她,犹如猛狮相准他的猎物。“你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她的目的?

    难道他还不懂吗?为何还要苦苦相逼?

    “乐乐!”他提高声调。

    够了!就算她真的是小白兔,他也无须如此一再玩弄。

    “乐乐……”

    “因为我喜欢你!”她嘶声喊,唇瓣激颤,清亮的眼含恨。“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才不顾一切想接近你,这样你明白了吧?”

    杨品深怔骇。

    其实他早就隐隐约约猜到了,只是不听她亲口招认,无法轻易相信。“为什么  ?”他百思不解。“我们以前见过吗?”

    他们见过吗?

    韩悦乐吃吃地、傻傻地笑出声。他们当然见过!只是他忘了,忘得干干净净,她珍藏宝贝的回忆,对他而言,只是过往云烟。

    好笑,实在太好笑了……

    她笑不可抑,整个人软坐在地。“唉,我们当然见过啊,我以前还在你手下工作呢。”

    “你在我手下工作?”杨品深震惊不已。“什么时候?”

    “六年前,不过那时我只是个小小行政助理。”笑够了,韩悦乐收住狂态,拭去睫上点点泪珠。“你还记得你有一次送一个生理痛的女职员上医院吗?那个人就是我。”

    “什么?!”他不可置信。那个他连长相都记不起来的女孩,竟是她?

    “还有一次,你喝挂了倒在马路旁,有个女人把你送进宾馆,那也是我。”

    他倏地倒抽口气。

    “你忘记了,对吧?”

    “我记得。”他喃喃澄清,他记得曾有个温柔善良的女孩与他缠绵一夜,只是——

    “你想不起我的长相。”她仿佛看透他思绪,主动接口。“其实也不奇怪,你那晚根本喝醉了,我长得也有怎样,暴牙又戴副蠢眼镜,那么丑,你不记得最好。”

    “你不丑!”他直觉反驳。

    “我现在牙整好了,换了隐形眼镜,又懂得穿着打扮,是比以前漂亮多了,不过那时候,的确很难看。”

    “不,你不难看!”他又驳斥。不知怎地,就是无法听她如此贬抑自己。

    “你不用安慰我。”她淡淡弯唇。这安慰实在牵强。“我自己长得怎样,我很清楚,至少我现在对自己有自信多了。”

    他怅惘。

    韩悦乐深吸口气,站起身,挺直背脊。“虽然你那时没注意到我,可我却一直偷偷喜欢着你。那天晚上过后,我逃走了,我知道你根本不知道跟你上床的人是谁,我觉得自己好蠢,不晓得以后怎么在公司面对你,所以马上递出辞呈,离开台北。”

    她顿了顿,忆起当时惊慌失措的自己,有点好笑,却有更多感慨。“我躲回南部家里,告诉自己一定要忘了你,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忘不了。我有一本剪贴簿,里头全是关于你的报导,我老是会翻来看,后来,剪贴簿变成两本,然后是三本……”

    杨品深极度震撼。

    是什么样浓烈的情感,能让一个女人对自己如此念念不忘?

    “你离我愈来愈远了,我很清楚这一点,可是我却放不下你,我知道你不会把我这么一个平凡女生放在眼底,你摆明了不谈恋爱,不愿付出感情,跟你来往的女人都是千金小姐,我凭什么引起你注意?我不可能令你爱上我,我唯一能接近你的方法,就跟那天晚上一样。”

    “于是你决定跟我上床?”他声嗓微颤,胸海卷起惊涛骇浪。

    “就连跟你上床,也不是容易的一件事。”她涩涩地自嘲。“你从不涉足夜店,不玩一夜情,你call的都是最高级的应召女郎,而我不想成为那种每天必须面对不同客户的女人。”

    “你当然不行!”杨品深骇然咆哮。“为了接近一个男人堕落风尘,你是笨蛋吗?!”

    “也差不多了。”她苦笑。“我想来想去,只好去找铃铃姐帮忙,求她替我捏造—个背景,好让我能以社交花的身分在你面前亮相,吸引你的注意。”

    这就是她的秘密,藏在谎言之后的真相,一个女人追爱的心路。

    即便杨品深再寡情,也能体会出她一直悄悄守住的,是如何纯挚美好的情意。

    “所以,你喜欢我?”

    “我爱你。”她坦然告白。

    他怔然凝望她,她低伏的羽睫宛如一根根打紧的结,缚住他的心。

    曾经恨她不够在乎自己,现在又为她太在乎自己而感到心慌意乱,不知如何是好……

    “谢谢。”他只能道谢。

    韩悦乐惊愕。

    “谢谢你爱我。”他一字一字,仿佛很困难地从齿间迸落。

    她瞪他,蓦地恍然。

    她爱他,他很感激,但无以回报,只能道谢。

    他是……这意思吧?

    她顿时悲从中来,只得咬紧牙关,不让他看出自己的神伤。

    她豁尽尊严来爱他,并不是为了讨他人情,更不是想听他道谢——这太侮辱人了,太教人心碎!

    “跟我续约吧!”

    心神还未定,他又抛出另一枚震撼弹。

    她被轰得晕头转向,已然说不出话。

    “跟我续约,乐乐。”他握住她冰凉的手。“既然你喜欢我,就留在我身边,五年也好,千年也好,只要你开出条件,我都可以答应你。”

    这就是他纡尊降贵,决定送她的回礼?

    苦涩的酸潮,在韩悦乐胸臆泛褴,但她已哭不出来,只觉得咽喉被一道奇异的力量掐住,好干,好痛。

    “我不能。”她拒绝他的提议。

    “为什么不能?”他郁恼。“你不是爱我吗?不是一心想接近我吗?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继续留在我身边?”他都已经说了条件随她开啊!

    “你知道我刚才为什么要光着脚在岸边草地上走吗?”她不答反问。

    他一愣。

    “那是我妈教我的。”她低声解释。“她说人不开心的时候,只要把光脚丫踩在泥土上,吸收大自然的灵气,心情就会好多了。我妈很喜欢大自然喔,她有自己的菜园,种的都是纯天然的有机蔬菜,她常说多吃天然的食物,才能永保健康。”

    她忽地停顿,浅浅一笑。

    他怔望着她恬淡的笑容,不明白她说这话的用意。

    韩悦乐知道他不懂。“我是深深被爱着的,品深。”她柔声道。“我爸爸、妈妈,他们从小就疼我,爱我如命,不只他们,我们家其他亲戚长辈,也都很宠我。”

    所以呢?他拧眉。

    “我并不缺钱,就算我真的找不到工作,回家开民宿,跟我妈学种菜,应该也能过不错的日子。”

    “你的意思是,你不需要继续跟我签约?”

    “我不能再做你的情妇了。”她幽幽地挑明。“就算我肯,我爸妈也不许,我不想伤他们的心——虽然我已经伤了。”墨深的眼潭,浮起一汪苦涩。

    为了追爱,她不惜背叛父母的信任,不仅自私,也太任性。

    “在跟你签约以前,我就决定了,我只给自己一年时间,这一年,够你记住我,也够我拥有回忆?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