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听不清楚。很想睁开眼，却没有一点力气来将眼皮分开。冥冥中感觉到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她必须马上醒来，可怎么也醒不来。
就这样昏昏沉沉地一直沉浮，沉浮。终于，在四天后，她睁开了厚重的眼皮。
再次看到光亮，慕容汐尘只觉得过了一辈子那么久。四周是陌生的环境，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哪里，动了动僵硬的脖子，没看到有人。耳边有鸟儿的鸣叫和虫儿的声音，看样子应该还在山里，但显然不是那个山洞。
她忍着身体的疼痛和无力，慢慢地坐起来，靠在床头。古代的床可不是现代那种柔软舒适的大床，硬邦邦的木头硌得她生疼。只是坐起来，她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了。
好不容易平复了喘息，这才有力气去打量所在的环境。侧对着窗户，可以从窗户看到外面的青山绿树，满目苍翠。空气里有泥土与树叶混合的独特味道，是现代难以呼吸到的新鲜。再回到她所在的房间，很简陋，只有一张小桌子一张凳子，桌子上放了一个水壶一个杯子。然后，就是她躺的这张床，再没有其他东西了。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紫瞳呢？赵九呢？
还有些晕的脑子，想起自己失去意识前发生的事情。她晕过去之后，是怎么到这里来的？是赵九送来的吗？那紫瞳怎么会不在这里？难道赵九没有答应她的请求？
慕容汐尘急了，顾不得身体绵软无力，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却因为腿软，整个人跌在了地上，尚未开始想办法站起来已经气喘吁吁。
等她终于能够摇摇晃晃地撑起来时，只觉得两眼发黑，晕眩得厉害。而绵软的双腿，根本不足以支撑绵软的身体。最终，双腿一曲，再次往地上落去。
在她准备好迎接地面时，突然有人拦腰将她接住，呼吸之间是陌生的气息。晕眩让她无法睁眼，只是下意识地抓住了对方的衣襟，以稳住那种坠落般的感觉。
“安分点，别老乡我的力气。”男人的嗓音在耳边响起，言语之间能听出他有诸多的不满。
然后，她被人丢回了床上，动作绝对谈不上温柔。她甚至迷糊地想，要不是我受伤了，说不定他真的粗鲁地远远把我给掷出去。
终于，慕容汐尘喘息着睁开眼，看到的是一个身穿白衣的男人双臂抱胸站在床边，从上往下睥睨着她。那表情，是淡然，是看戏，总之让人非常的不舒服。但是慕容汐尘不得不承认，她从来没见过一个男人如此适合穿白色，无法形容那种感觉。如果真要说，这个人穿着一身的白，真的有仙人一般的气质。
“你是谁？我怎么会在这里？是你救了我？”他刚才说别浪费我的力气，那么应该是他救的自己。不过，听他的意思，似乎很不愿意。
“你知道我是把你从阎王那抢回来的人就是了。不过你也不用感激我，反正我们各取所需。”看那个小子眼巴巴地要救这个女人，结果她醒来却完全不关心那小子去哪里了。哼，真是愚蠢！
慕容汐尘不明白他所指什么，几次张嘴又合上。“那，是我把我送到这里来的？是一个赵九的男人吗？他是不是带着一个三岁左右的小男娃？那个小娃娃去哪里了？”
莫寂离挑了一下剑眉，随即撇撇嘴，两手一摊。“死了。”尸体都发臭了，幸好那小屋离了一点距离，要不每天闻到尸臭，连用餐都免了。
慕容汐尘心里咯蹦一跳，一股寒气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开始弥漫。她抓住床单，身体往外探去。“谁？谁死了？那个男人，还是……那个……。娃娃？”
不会的！不可能是紫瞳的！赵九不可能会杀他！那是谁杀一个小孩子，难道是那个无良王爷找到他了？
白衣男人似乎很喜欢她这种急得要死去的样子，慢悠悠地在那看着她，却就是不能爽快地给出回答。那样子，十分的可恨。
只是慕容汐尘管不了这些，她只想快点知道答案。“你快说呀！紫瞳到底怎么了？”
莫寂离这才恍然大悟地一笑。“哦，原来那小娃娃叫紫瞳啊。这倒跟他那双特别的眼睛很相配，不错。”
“你能不能不要再说废话？我只想知道紫瞳他到底怎么了？我都急死了，你知不知道？”慕容汐尘急得对他大吼，眼泪已经在打转。她害怕像上次一样，只能面对孩子的离去，什么也做不了……。
莫寂离两手一摊，耸耸肩头。“你急死了，与我何干？况且，你就是急死了，那小娃娃也活不回来。”
什么？慕容汐尘直起的身子缓缓地缩下，怔怔地看着莫寂离，喃喃道：“紫瞳，真的……死了？”旋即，她又用力地摇头，大声地说服自己。“不会的，紫瞳不可能无缘无故就……”
怕了，不敢说出那个字。只能看着那个人，颤抖着双唇问：“你骗我的……对不对？”
“对不对”三个字，问得异常的艰难，因为害怕听到不想听的回答。
莫寂离无所谓地耸肩，转身往门口走去。“我可没那么闲。顺便告诉你，那个小娃娃是为了你而死的。尸体就在左侧不远的那个小屋子里，尸臭已经很严重了，你没闻到？赶紧把身体养好，有力气的时候就挖个坑把他给埋了。”
“别走！你什么意思？什么叫他是为我而死的？”慕容汐尘忘了自己正坐在床边，身子猛然往外移动，一个落空又跌在地上。顾不得身上的疼痛，只是抬头紧紧地看着那个人的背影，生怕他又走掉了。
“意思就是，他用自己的命换了你的命。”看，他多善良。莫寂离洋洋得意地迈步走人，不管身后的女人怎么吼叫都没停一下。
“师傅，她醒啦？”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子从厨房里跑出来，脏着一张小脸问。
“嗯。赶紧给她喝药，养点力气还得挖坑埋尸呢。动作快点，没闻到那臭味越来越重了？”说着，人就进了屋子。
孩子看着他的背影，故作老成地摇摇头，一副拿你没办法的样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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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3 心脏药引
莫寂离离开了好久，慕容汐尘还跌坐在地上，怔怔地看着空无一人的门口。
她在心里祈祷，那个说话很坏的男人在说谎，他只是想捉弄她，紫瞳根本就没有事。可是，那个人的表情那么认真，一点都不像是假的，他更不像一个会开玩笑捉弄别人的人。
可是，紫瞳怎么会……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
难道真的像那个人说的，紫瞳用他的命来换自己的？可是，他一个三岁的孩子，怎么懂得以命换命是怎么一回事？难道，根本就是别人帮他做的决定？纵然是这样，所谓的以命换命，又是怎么回事？
“夫人，你怎么坐地上来了？师傅好不容易才把你救过来，可得小心点。”突然从门外走进来一个小男孩，手里还端着冒着热气的碗，散发着浓浓的药味。他将碗放到桌上，就赶紧跑过来扶人。
慕容汐尘并没有顺着他的使力站起来，而是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也不管对方是谁，抓着就问。“谁是你师傅？就是刚才那个白衣服的男人是吗？他说我的孩子死了，这不是真的对不对？他一定是在跟我开玩笑，对不对？你快告诉我呀……”
“夫人……”
“这绝对不是真的，你们一起在骗我是不是？为什么要骗我？我的孩子去哪里了？他现在在哪里……”
“夫人！”小孩儿没办法，只得拔尖声音大叫一声，终于成功地阻止了那铺天盖地的问号。
慕容汐尘被吼得愣住了，傻傻的看着他。
“夫人，我先把你扶起来。再在地上坐下去，你可又要晕过去了。又睡上三四天，你可就真见不到你儿子了。”他听说这位夫人对她儿子一点也不好，看起来好像不是这么回事啊，是不是搞错了？
“他真没死？”慕容汐尘在一次抓紧他的手臂，不过这次是欣喜若狂。就算小男孩没有回答，她也终于乖乖地让他扶起来，艰难地回到了床上。
小男孩把药端过来，递到她的手里。“夫人，把药给喝了吧。就算你要问什么做什么，起码要先把药喝了，把自己的身体养好才行。”
慕容汐尘迫不及待地想要证实这个喜讯，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如果自己不把这药喝了，小男孩是不会告诉她任何事情的。于是她接过碗，把那味道特别可怕的药一股气灌了下去。喝完把碗递给他，一边用袖子擦嘴，一边问：“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哦，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把碗放回桌子上，嘴里答道：“我叫达达。”他没有再站回床边，就靠在桌子那。
“哦。那个，我儿子呢？你刚才的意思是，他还活着对不对？”慕容汐尘听着自己如雷的心跳，等着他的答案。却久未等到，小男孩似乎有难言之隐。
恍惚间，慕容汐尘又想起那个时候，自己也是这样子不停地问身边的人，那个不是她的孩子对不对。然后耳边许多的声音嗡嗡作响，她怎么也听不真切他们到底说什么，一直到晕过去。再醒来的时候，她连孩子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
突然，眼泪渗出了慕容汐尘的眼眶。不管时间过去多久，每一次想起，她都会哭。她想，自己此生都无法忘怀，更无法自我原谅。
“夫人，你别哭啊！”看着她的眼泪，达达显然道行没他师傅厉害，一下子就急得扑到床边了，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人。
唉，每次师傅都丢下烂摊子给他。
慕容汐尘得以在一次抓住她的手臂，借以支撑她心里的那个希望。“那你快告诉我，紫瞳他没事，我的孩子还活着呀……”
老天能不能不要这么残忍，让她有一次面对这样的事情……
“我……”达达面露难色，不知道怎么开口。“夫人，你别这样。你的孩子……他、他确实死了！你受了很重的伤，心脉俱损，这世上只有我师傅可以救你，不过需要跟你骨血相连的人的心脏做药引，所以你的孩子……他用自己的命，换了你的……不过你放心，他是自愿的！在动刀前，我师傅一再地问过他，就算他会因此没命也要救你！”
“你胡说！”慕容汐尘在瞬间的呆愣之后，大声地反驳。“人的心脏怎么可能做药引？你师傅根本就是个庸医！”
达达急得一把捂住她的嘴巴。“夫人，别乱说话。我师傅他性子虽然古怪，但他真是神医，他的的医术可是天下闻名的。他要是说没救的人，就是华佗在世也救不了。你这话要是让他听到了，那可就惨了！”
慕容汐尘一把推开他的手，眼里全是悲愤和绝望。纵然知道心脏不能做药引，但这里是古代啊，这里最不缺的就是招摇撞骗和愚昧啊！“他听到了那又怎么样？大不了他把我也给杀了！”
反正如果紫瞳真的死了，她也不想再活下去了。她本来就不想活了，是紫瞳让她有了重新生活的想法。如果紫瞳都没有了，那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夫人——”
“达达，对这种以怨报德的人，你就不要浪费口舌了。”那抹白色的身影伴随着气死人的冷冽声音又出现在门口，依然是那副事不关己的默然表情。“现在我听到了，好不容易把你救活，我当然不会杀了你。不过，把那个小屁孩的尸体剁碎喂狗，这应该能让我泄气。嗯，就这么办吧。”
“你！”慕容汐尘被气得说不出来，好一会只是粗喘瞪眼。“你哪里像神医了？你根本就是招摇撞骗的江湖骗子！连用心脏做药引这样荒谬的事情都做出来了，你算什么狗屁神医！你还我的紫瞳，我不用你救，你还我的紫瞳……”
她把手边能抓到的东西都向他扔过去，视线一片模糊。
“我哪里是什么狗屁神医？我从来没说过我是神医啊，是吧达达。”男人的表情没什么变化，语气却隐藏着某种情绪，熟悉他的人自然能听出来。
“师——傅——”达达赶紧跑过去，抱住他的胳膊撒娇。“师傅，夫人她不是故意的，她只是病糊涂了，你不要怪她啦。”
莫寂离捏了一把他的脸蛋，骂道：“你这小子，怎么老胳膊肘往外拐呢！小心那天我把你扔山里喂狼！”
“师——傅——”达达知道，要不把师傅的怒气给平了，事情就麻烦了。
莫寂离双臂抱胸靠在门边，以下巴指使达达。“过去，带她去看看那小屁孩的尸体。如果她不能在四天之内挖出一个坑来，就把尸体扔山里喂狼，反正那些狼也饿了有些日子了。”
说着，转身走了，又飘出一句。“别背着我耍花招，否则，嗯哼……”
达达叹了一口气，他知道夫人要遭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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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4 我的瞳儿
慕容汐尘弄不清这是什么情况，怔怔地看着再次空无一人的门口。
达达收回“凝望”的视线，看回慕容汐尘。“夫人，我带你去看你儿子。不过，事情已成定局，你可要冷静一些。”
慕容汐尘争嘴，却最后沉默点点头。如果紫瞳真的已经那个了，她还怎么冷静？纵然还没有确认，她却已经觉得浑身发冷了。因为这师徒两的对话，不像是假的。她的紫瞳，也许真的……
深深呼吸一口气，果断地砍断自己的胡思乱想。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一切要等看到了再下判断。
达达指了指房间的左侧方向，说：“那个屋子就在那里，不算远。不过你受了伤，恐怕还是需要一点时间。咱们走吧？”
“好！”慕容汐尘将所有的思绪压制住，点点头，小心翼翼地下了床。却因为晕眩和手脚无力，只有扶着床才勉强站住。等那真可怕的晕眩过去，她才颤巍巍地移步。
挪了几步，察觉到达达没有要帮忙的意思，她不解地抬起视线去看他。
达达似乎明白她的想法，站在原地不好意思地扯了扯嘴角。“夫人，你必须靠你自己走过去。这是我师父定下的规定，如果是靠别人的帮忙，就算是到了那里，师父也不会让你见到人的。如果惹恼了师父，很有可能这辈子都无缘见到，所以……”
慕容汐尘混乱的脑子一明白他的意思，她差点没忍住破口大骂。这到底是个什么人？怎么好像要折磨别人为乐似的？不过，她暂时没有时间去想这些，于是求救地看着达达。“那，给我一根木gun做拐杖，可以吗？”
没有东西可以扶着，她站不住。只是挪了几下，她已经快要倒下了。
达达应了一声，转身跑了出去。
慕容汐尘终于还是忍不住，缓缓地坐到了地上。她需要积蓄一点力量。
达达很快就回来了，递给她一个木gun。有了木gun的帮助，慕容汐尘要站住就容易了一些，只是移动的速度还是很慢很慢，比蜗牛爬还要慢。她根本就是挪5厘米就在原地站上两分钟，才能再挪出一步。一刻钟过去了，她只挪出了常人3步的距离。她问了达达，那个屋子离这里大概有一百米，以她这种速度，就是走到天黑也走不到。
半个小时过去，慕容汐尘已经两眼发黑，视线一片模糊。身体本来就很虚弱，心里又着急，她一边冒冷汗一边掉眼泪。不是她脆弱得想哭，自己也控制不住，眼泪就这么跑出来了。看着前方，那种感觉就像一个走路都困难的人要跑马拉松，怎么也看不到终点的感觉让人绝望，但是没资格也不允许放弃……
达达跟在她身边，好几次都想伸手去扶她，但终于还是没敢去做。
“达达，扶她回去吧，看她的样子是不可能走得到的。就像那个送她来的男人说的，她根本不爱她的儿子。既然这样，那就由得他的尸体喂狼吧。扶她回去，然后把尸体拖到后山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