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九也放松了手，并趁机抽了出来。
过了一会，小孩儿拧起的眉头慢慢地舒展开来，脸侧向慕容汐尘的方向，在她身上蹭了蹭，又沉沉睡去。
赵九离开床，坐回火堆旁。凝视着红色的火苗，不知道在想什么。
慕容汐尘靠在床头，一个人默默地乱七八糟地想一些事。关于上辈子，关于未来，一团混乱。纵然再世为人，那份悔恨也依然伴随。而对于未来，她其实并没有太多的自信。如果是在现代，她相信自己有足够的能力给紫瞳幸福的生活。可这是古代，皇权之上，随便一个有权利的人都可以置她于死地。冷静下来回想，她嘴快得罪那个无良王爷，实在是有些冲动……
夜，慢慢地深了。慕容汐尘终于抵不住困意，渐渐地睡了过去。
山里近无人烟，但并不安静。各种动物的叫声，在安静的山里回荡，相当的吓人。胆子小一些的，只怕要吓破胆子。
慕容汐尘猛然被惊醒，便是因为一声狼的叫声。一睁眼，入眼是被火光照亮但坑洼不平形成奇怪阴影的山洞顶，她愣了好一会，才想起身在何处。心跳极快，心脏像是要从胸口冲出来一般，几乎不能呼吸。
直到看到火堆旁抱着双臂在睡的男人，心才慢慢地被放回胸腔里，呼吸也找回了原来的频率。男人脸上人字形的血红胎记，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更加的怪异狰狞。但不知道为什么，却奇迹地让慕容汐尘觉得心里安宁。
微微地，有些失神。又想起夏正华那个混蛋，长得其实也不太好看。她刚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很多人都劝过她，因为那厮的样子有些凶。她还记得一个朋友说过，如果是海关检查，他肯定是被怀疑拦下来的对象，我的意思你明白？她有些不高兴，因为那时她觉得夏正华很好，那有些凶的长相让她理解为很有男人味道。如今想来，真是可笑得很！
及时地拉回思绪，不想让自己又陷入回忆的泥潭里。看男人穿得也不多，双臂抱胸应该是为了取暖。
她小心翼翼地下了床，拿过床头处他的另一件衣服，赤着脚慢慢地走过去。男人似乎睡得很香，微微打着鼾，那声音，让人觉得安心。
慕容汐尘看着，忍不住弯起嘴角，微微地笑了。
慢慢地倾身，想要将衣服给他盖上。
突然，男人的身体一动。
慕容汐尘尚未来得及反应，只觉得一阵迅猛的风袭来，瞬间大瞪的眸子对上男人墨黑的眼睛。惊呼，被扼杀在喉咙。
“啊——”伴随着呻y，慕容汐尘的身子飞出了几米远，撞到了桌上的东西。一时间，寂静的山洞里响起杂乱的声音，和痛苦的呻y。
“你——”练武之人睡眠中对外来打扰的第一反应，就是以对敌的习惯出掌伤人。他武功好，出掌极快，所以发现不对的时候已经来不及收掌，只能下意识地撤回一部分功力。
但对于不会武功还带着伤的慕容汐尘来说，这一点功力也是致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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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0 临危托孤
慕容汐尘在迷糊中还在想，那些在医院因疼痛而大叫大吼的人，其实状态还算好。
因为，她现在连发出声音的力气都没有。五脏六腑似乎都已经被震得碎裂，想要将它们都从口里吐出来却又不行。疼痛两个字根本无法形容这种感觉。或许，这就是临死的感受。
但是，她不能死，至少不能就这样死了！力气，却仍在迅速地流失，她连睁眼都做不到。
赵九也有些懵了，仍维持着出掌的姿势。
他睡眠一向浅，作为练武之人，就是睡着了也一向警觉。对他来说，在这个山洞里更容易入睡也更容易睡好，但这并不影响他的警觉。
可这一次，他竟然没有发现她起来了，一直到她要碰他！是不是因为，那母子两相拥而眠的画面太美好，勾起了一些记忆深处的东西，所以他才放松了警惕？可是，这不行！
床上熟睡的紫瞳，在慕容汐尘落地弄出声音那一刻，已经弹坐起来。紫色的瞳眸，还有些猛然。随即像傻了一样，瞪着地上的人。小小的手掌，握成拳头，越来越紧。
赵九回过神来，两步跨过，将慕容汐尘扶起来，就地盘坐。自己也在她身后盘坐下来，双掌贴在她背上，以真气先护住她的心脉。
慕容汐尘只觉得有一股热热的气流从背后被他碰触的地方传来，通过体内到达四肢。那无力疼痛像要死去的感觉并没有消失，但已经没有那么痛苦。在混乱中，她还忍不住想，这就是电视里所谓的用真气疗伤吧？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只觉得那股热气越来越强烈，随即在腹部形成一股强压直直地冲向喉咙，一口鲜血喷出。身后的那双手移开，她再也坐不住，软软地往后倒，落在他的臂弯里。
难受，无法形容的难受，连叫一声都做不到的难受。如果失去意识，或许会舒服很多。她总算明白，为什么得病的人那么想自杀，因为如果是这么难受，死了真的是解脱。
但是，她不能晕过去！用尽最后的力气，慕容汐尘终于微微睁开眼。然后将所有的力气汇聚在右手的指尖，用力扯赵九的衣衫，其实那力道很微弱。
赵九低头，无言看着她。
“帮……帮我……照、照顾……曈……曈……”等不到赵九的回答，她已经撑不住晕了过去。
赵九默默地盯着她，转头看着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蹲在他们身边的紫瞳。小孩儿低头看着他怀里的女人，脸上的表情看不清，不知道在想什么。
“恨她？”他开口问道，带了一丝莫名的情绪。
小孩儿闻言，缓缓地抬起头来。看着他，似乎不明白他的意思，又像是在思考。
“如果你恨她，那就不救她，让她死好了。”他的声音，寒气逼人。一个不爱自己孩子的女人，该死！
紫瞳的脸动了动，却还是看不出表情。他又低下头去，默默地看着慕容汐尘。
赵九看着他，似在等待，又似在控制自己的情绪。
突然，紫瞳伸出小手，用袖子擦去慕容汐尘嘴边的血迹。抬头，看向赵九。
“该死！”赵九一声低骂，随即放开拳头。右臂穿过慕容汐尘的膝盖，轻易地将她抱在手臂上。看向紫瞳，下巴向背后动了一下。“上来！”
紫瞳愣了一下，然后慢慢地站起来，慢慢地走到赵九的背后。
“动作快点，要不她就没救了。”赵九受不了他慢腾腾的动作，粗声粗气的催促。
终于，紫瞳张开双臂，抱住赵九的脖子，趴在他的背上。
男人一个挺身站起来，怀里抱着女人，身后背着小孩儿。一把扯过披风披上，连身后的小孩儿一起罩住。然后扯过床上的被子，包住怀里的女人。无意中，充当了一回丈夫与父亲的角色。
在大步走出山洞时，背上的紫色瞳眸熠熠生辉，流淌着无法形容的情感。
……。
几个起落，三人已经到了山顶。夜漆黑一片，奇奇怪怪的声音在幽深的林间穿梭回荡，让人毛骨悚然。
赵九几乎脚不沾地，一路上施展轻功，踩着树顶以最快的速度往南边飞去。
背上的小孩儿也施展了惊人的意志力，一直紧紧地抱着他的脖子，在没有任何依托的情况下不让自己坠地。自始至终，都没有开口求他停下来休息。最后是他感觉小孩儿快撑不住了，扯了一根藤蔓将他绑在了自己的身上。
等三人赶到一座小木屋外面时，天还是黑乎乎的，小屋的主人显然也还在熟睡当中。
赵九放下背上的小孩儿，抱着慕容汐尘用力地敲门。怀里的女人已经等不及了，可是那个古怪的大夫是否肯动手救人，他一点把握都没有。
那是一个脾气比石头还要臭的家伙，医者父母心对他而言那是笑话。救与不救，但凭心情好坏。江湖上有传言，他曾让一个赫赫有名的忠义将军在门外跪了三天三夜都没有救他的母亲；江湖也有传言，他曾救了好几个十恶不赦的坏蛋。俗话说，空|岤才来风，不管这传言真假有几成，却可以窥见这家伙绝对是个怪胎。但他的医术，比他远近驰名的臭脾气更加的名闻遐迩，那是个天才般的存在。
赵九敲门足有一刻钟，他甚至听到了屋子里翻身的声音，但是一直没有人来应门。很明显，那家伙又犯臭脾气了，听而不闻。如果换了是别人，他就直接一把刀横架在对方的脖子，如果想要命就尽快救人。可是，对莫寂离敢这样做，那就是自寻死路。
因为，那家伙除了医术了得，还有一身好武功。用毒，更是擅长。所以江湖称，神医阎罗。
赵九收回手，一时之间还真想不到办法。不能来硬的，或许可以来软的。但这女人又不时他什么人，凭什么他要为她求人？
叩叩叩的声音又响起，只是力道要小许多。然后，稚嫩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响起。“开门，开门……”
或许是孩子的声音感动了那神医阎罗，又或者他刚好想起来了，谁也不知道。总之，那房间里的烛火亮起来了。期间，还听到好几次打哈欠的声音。
过了好一阵，木门终于被吱呀一声拉开。
烛光微弱里，披头散发的身影孑然而立，有如鬼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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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1 以命换命
紫瞳身后抓了赵九的衣角，一双紫色的瞳眸紧紧地盯着那抹白色的影子。“九九。”
白色的影子本来还哈欠连连，身体像是没骨头一样软绵绵地靠着门。
听到紫瞳的声音，他缓缓地睁开朦胧的眼睛，旋即身体一绷直。突然像风一样窜了过来，架着腋下一把将紫瞳举起来，死死地盯着他那双紫色的瞳眸。
紫瞳被吓了一跳，但是没有挣扎。当那个怪人伸手去揪他的长睫毛，似乎要确认一下这眼睛的真假时，他终于忍不住一把抓向那张脸。
“哎哟！”白色的人影显然太专注了，没躲开紫瞳的小爪子。眼力好的人能看到，那张白皙的脸瞬间出现了几道血痕。而那双在黑暗里炯炯有神的墨黑眼眸，眨也不眨地盯着紫瞳，满眼的兴趣。
紫瞳也愣了，被对方那想要把人给看穿的眼神给吓到了，求救似的看向赵九。才刚一转头，又被人给扭了回去。一直大手，又伸向他的眼睛。他想也不想，就要伸手去挡，然后给那人抓住了小手腕。
白影抓住他的手腕，眉头突然皱了一下，很快就恢复如常。然后，将紫瞳放回地上。
双脚一着地，紫瞳拔腿就跑到赵九旁边，小手紧紧揪住他的衣摆。一双美丽的紫眸，警惕地瞪着白影。
白影又恢复了绵软无骨的样子，懒懒地倚在门边，哈欠连天。“三更半夜不睡觉，跑这找死？”
“请……救她！”赵九毕竟不曾求人，一句求人的话硬是被他说得别扭异常，还一点诚意都听不出来。
“呵——”白衣人掩嘴又是一个哈欠，转身跨回屋子里。“不救。”
似乎吝啬于多吐一个字，扔下两字就要关门赶人。
赵九嘴一张，却没有发出声音。他知道神医阎救人只凭心情，他要是不想救，求也没用。可是，不能真让这个女人就这么死了吧？她要是死了，那个奶娃娃怎么办？难道，真让他带着一个奶娃娃行走江湖？光是想到那画面，他就觉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门马上要关上的时候，一个小小的人影突然扑了过去。整个人从两扇门之间跌了进去，摔在地上发出响脆的声音。
莫寂离拧了一下眉头，嘴里啧啧有声。“怎么？要认我做爹吗，行这么大礼？”
紫瞳被摔得有点懵，但很快就爬起来，双膝跪地扯莫寂离的衣摆。那可爱的小脑袋抬起，一双紫色的眼睛水汪汪地盯着他。他没有开口求莫寂离救人，但那紫眸已经将所有的意思传达出来。
莫寂离似乎被勾起了兴趣，迷迷糊糊的状态似乎也变得清醒起来。抬手摸摸下巴，一手指向赵九怀里。“你在求我救她？”
紫瞳用力地点头，还是没有出声。那双紫色的眼睛里似乎有一汪清澈的泉水，能将人的心洗涤得柔软明澈。换了一般人，或许早就被打动了，但显然莫寂离不是一般人。
“凭什么？凭什么你求我，我就要救她？”莫寂离双臂环抱，慵懒地弯起嘴角。那样子不像是在讨论救一个性命垂危的人，而是在聊天。
紫瞳看着他，眼里有着迷惑。小嘴儿张了张，但什么都没说，只是眨也不眨地看着他。
“她是你娘？”莫寂离懒懒地又问道。
紫瞳静了一会，才点点头。娘这个称呼，对他而言还是陌生的。他不曾像其他孩子那样在娘亲的庇护宠爱下成长，所以不懂得这个称呼所代表的内涵。
莫寂离挑了挑眉，一双墨黑的眼睛骨碌碌地转，似乎在打什么坏主意。他顿下来，面对面看着小孩儿。“这样吧，你娘的心碎了，如果要救她，你就要割自己的心给她。你愿不愿意？”
赵九的眉头打了个死结。跟一个三岁的孩子讨论这种问题，也只有莫寂离这样的怪胎能做得出来。那么丁点大的小屁孩，能懂啥？
谁也不知道紫瞳是不是懂，因为他默默地看着莫寂离很久，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莫寂离不由得翻了一下白眼。“你真的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如果你答应了，你就会死掉。什么叫死掉？就是你再也不能看到你娘，那些对你好对你不好的人，你都看不到了……总之就是，你睡死过去了，再也不能睁开这双紫色的眼睛，谁也看不着了。怎么样，还救吗？”
小小的人儿愣住了，似乎在弄明白莫寂离的话。
赵九和莫寂离都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小孩儿在发呆，或者说思考。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莫寂离快要失去耐心打算回去睡觉的时候，小孩儿点头了。
也许是太意外，莫寂离差点就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好吧，你娘就对你这么好？让你连小命都不要来救她？”
这句话，小孩儿似乎听懂了。又或者是他抬头抬得脖子累了，总之他低下头去，瞪着地面一言不发。
“好吧。我还挺喜欢以命换命的游戏了，那就救吧。”莫寂离两手一摊，站起来。
“别！”赵九终于忍不住出声了。“他还那么小，根本什么都不懂。如果你真要拿他的命来换这个女人的，那就算了。”
他一把跨过去，拉起小不点就要离开。这个女人，不值得小不点用命来换！不值得！
小孩儿被他拉着走了两步，随即挣扎着停下来，不愿意再动。那双美丽的眸子里，明明白白地跳跃着两个字——执着。
“小不点，不值得。”他也昏头了，跟莫寂离那个怪胎一样，跟一个啥都不懂的小娃娃讨论这个问题。
“九九……”紫瞳小声地喊他，紫眸看着他，然后缓缓地看向他怀里的人。
最终，事情还是定了下来，以紫瞳的命来换慕容汐尘的命。虽然赵九认为小奶娃啥都不懂，但既然他自己坚持，那么他这个外人也没什么好说的。
就这样，紫瞳和慕容汐尘被推进了莫寂离的专门用来救人的房间。
一道门隔离出两个世界，生生死死，两难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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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2 惊闻噩耗
慕容汐尘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的她晕晕沉沉的。
似乎有人不停地在她耳边说话，但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