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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宴(烟花三月)第2部分阅读

    男孩一边把两毛钱的钢镚递到沈飞手中,一边已经迫不及待地在豆腐干上咬了一口,香脆的豆腐干伴着鲜浓的汤汁进入了他的口中,那种对味蕾的美妙刺激让他露出了甜甜的笑容。

    在离摊点不远的地方,徐丽婕正站在“一笑天”酒楼的门口,饶有兴趣地向这边张望着。沈飞的忙碌和食客们的热情让她觉得有些奇怪,因为在她闻起来,那油锅中飘出的分明是一股怪怪的臭味。

    终于,徐丽婕还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她捏着鼻子,来到了沈飞的摊点前。

    “喂。”她招呼沈飞,因为鼻子不通气,声音多少显得有些怪异,“这东西好吃吗?怎么闻起来这么臭?”

    “呦!大小姐,你也来赏光啊。”沈飞笑呵呵地看着她,“这东西就是闻起来越臭,吃起来越香啊,怎么样,来点?”

    摊点旁露天摆着几张小桌,小桌前坐着的食客们无不吃得酣畅淋漓。徐丽婕看看他们,犹豫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徐丽婕也坐在了小桌前,没过多久,沈飞便把一碗炸臭豆腐端了上来。浸在汤汁中的豆腐块色泽金黄,外酥里嫩,经油炸后那股怪味已经弱了很多,反而散发着一种特殊的鲜香。

    徐丽婕夹起一块臭豆腐放入口中,那种美妙的口感和奇特的酥香,比起上午的佳肴来,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沈飞站在一旁,迫不及待地询问:“味道怎么样?”

    徐丽婕伸出左手,竖起了大拇指:“good!”

    沈飞“嘿嘿”一笑:“凡是吃过的,还没有不说好的。哎,你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徐叔和小凌子呢?”

    “在后厨呢。”徐丽婕一边说一边继续吃着,“在为明天的‘名楼会’作准备呢。”

    “嗯。”沈飞点点头,“小凌子又在练他那个‘文思豆腐羹’了?”

    “‘文思豆腐羹’?也许是吧,反正我也不懂。”徐丽婕忽然想到什么,看着沈飞,“你为什么不跟我爸爸学点厨艺呢?看得出来,他挺喜欢你的。”

    沈飞撇撇嘴:“我是那块料吗?”

    “我看你行。”徐丽婕倒是一脸的认真。

    “行我也不学。”

    徐丽婕有些诧异:“为什么啊?”

    沈飞摸摸下巴,作出思考的表情,郑重其事地说道:“我要是一不小心练成了大厨,那哪还有时间炸臭豆腐?”

    徐丽婕笑了起来:“炸臭豆腐很有出息吗?”

    沈飞也笑了,他指了指那些食客:“你应该去问问他们。”

    徐丽婕一愣,然后有些无奈地摇摇头:“人各有志,先不和你说了,你去忙吧。”

    沈飞却不离开,笑嘻嘻地看着她:“大小姐,你好像忘了一件事啊。”

    “什么?”

    “还没付钱哪。公平买卖,童叟无欺,我这臭豆腐是两毛钱一块,你吃了三块,一共是六毛钱。”

    徐丽婕愕然地看着沈飞:“我也得付?”

    沈飞把手一摊:“小本经营,概不赊账。”

    徐丽婕哭笑不得地摇摇头,摸出一块钱钢镚,塞到沈飞的掌心:“喏,找我四毛!”

    夜色初上,月影朦胧。

    桌上几样小菜已经炒好,热腾腾地冒着香气,一瓶白酒也已经启开。

    凌永生是很少喝酒的人,可是今天他却非得拖着沈飞陪他喝两杯。

    离“名楼会”还有最后一晚,在这样的大赛面前,人难免会有压力。喝点酒,的确是减缓压力的一个好方法。

    “我相信你的实力,明天的比赛,你会赢的。”沈飞转动着面前的酒杯,说着鼓励的话。

    凌永生沉吟片刻:“我担心的,倒不是明天的对手……”

    沈飞眼睛一亮:“你是在担心那个姜山?”

    凌永生点点头:“他把‘一笑天’的情况打探得如此透彻,我实在猜不透他的用意。如果他在明天的大会上对‘一笑天’不利,敌暗我明,肯定会很难对付。”

    “现在多想这些也没有用。练好自身的内功,静观其变。他对‘一笑天’如此重视,正说明他心中存有忌惮。”

    “嗯,你说得有道理。飞哥。来,我敬你一杯。”凌永生端起酒杯,他的面颊已经泛起了一些红晕。

    沈飞笑笑:“你以后别叫我飞哥了,你现在是酒楼的总厨,身份和以前不一样了。”

    “但你还是我的飞哥。十年前我这么叫你,即使再过十年,也还是一样。”

    沈飞没有再说什么,他把自己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心头腾起一股暖意。这十年来,他看起来什么也没有得到,但他至少有一帮好朋友,这些朋友出息了,成名了,可他们还是愿意叫他“飞哥”,这让他非常满足。

    “时间过得真是快啊。”几杯酒下肚,内向的凌永生话也逐渐多了起来,“记得我刚到‘一笑天’的时候,你对我说,总有一天你会成为‘天下第一名厨’,你知道那时我有多佩服你吗?”

    沈飞沉默着,似乎也陷入了回忆之中,十年前,“天下第一名厨”的梦想,一切似乎那么遥远,又如同近在眼前。

    “我就是在你那些话的激励下,才会有今天的成绩。”凌永生继续叨唠着。

    沈飞“嘿嘿”一笑:“惭愧啊,当初夸下海口的人,现在却还是一个菜头。”

    凌永生也笑了:“谁让你突然迷上了炸臭豆腐?如果你肯把心思用在做菜上,这‘一笑天’的主厨早就是你的了。”

    沈飞淡然地摇摇头:“谁知道呢?这世上的事情,本来就有很多是说不清的。”

    凌永生忽然很认真地看着沈飞:“可是我并不替你可惜,有时候,我还很羡慕你。真想像你那样逍遥和快乐。”

    “是吗?”沈飞狡黠地眨眨眼睛,“但你也说了,只是‘有时候’。”

    凌永生点头而笑:“确实,这‘一笑天’主厨的位置,对任何人都会是很大的诱惑。我现在还不明白徐叔为什么会这么早便主动放弃了它。”

    沈飞沉吟片刻:“只有一种可能,他发觉其他一些东西是更加值得珍惜的。”

    凌永生“哦”了一声,看起来,他已经有些醉了。

    砂锅中的|乳|鸽已经焖了两个多小时,肉质酥烂,所有的营养都已渗入了汤中。

    徐叔把浓浓的鸽汤倒入碗中,然后端起汤碗,来到了女儿房间的门前。这间屋子已经空了近二十年,今天,它终于迎回了自己的主人。

    徐叔敲了敲门,门很快开了,徐丽婕站在门后,甜甜地叫了声:“爸。”

    “我给你炖了鸽汤,趁热喝了吧。”徐叔一边说,一边走进屋内,把汤碗放在了桌上。

    “谢谢爸。”徐丽婕端起汤碗,喝了一小口,赞道,“真香!”看到徐叔欣慰地站在桌旁,没有要走的意思,她禁不住笑了起来:“爸,您要看着我喝完吗?”

    徐叔点点头:“你小的时候,我也是这样看着你喝汤,你还记得吗?”

    “记得。”徐丽婕环顾着小屋,这里留下了她童年时的太多记忆。

    “日子过得真快啊。”徐叔感慨道,“这次回到国内,具体有什么打算吗?”

    “嗯。先在家里待一阵。”徐丽婕喝了口汤,“然后我想去北京、上海这些大城市看看,去发展我的事业。”

    “哦。”徐叔明显愣了一下,然后有些黯然地说道,“也好,也好,扬州确实太小了,留不住你的。”

    第二章 名楼会

    “镜月轩”也许不是扬州最好的酒楼,但它绝对是扬州最豪华的酒楼。气势宏伟的五层仿古式高楼,24小时全天候营业,彻夜灯火通明。酒楼内全楠木内饰,猩红的地毯,漆黑锃亮的圆桌,紫砂茶壶,晶莹透亮的瓷碗,连筷子牙签都是用白玉制成,每一处细节都体现出酒楼主人陈春生的雄厚财力。

    自十年前开业以来,“镜月轩”从来没有一分钟是关过门的,可是今天,酒楼门口破天荒地挂出了“暂停营业”的牌子。

    “镜月轩”一层豪华的大厅内,原来的餐桌已经被清走,大厅中间设置了一个圆形的舞台。

    准确地说,那应该叫作擂台。淮扬厨界期盼已久的“名楼会”,今天即将在这个大厅举行,来自三大名楼的总厨,也将在这个擂台上一决高下。

    擂台前的正首位置设了四个座位,最左边的主座上,端坐着一个衣冠楚楚的中年男子,他方脸浓眉,神采飞扬,看起来四十岁上下,此人正是本次“名楼会”的发起者——“镜月轩”的老板陈春生。

    坐在最右边的半百男子个头不高,圆圆的脸庞,笑眯眯的双眼,显得甚是亲切,不过他举手投足之间,却又气度不凡,隐隐透着一股大家风范。这正是近年来声名在扬州厨界如日中天的“一笑天”老板——徐叔。

    徐叔身边的老者一身古朴打扮,体形瘦削。他抚着颌下的三寸白须,气定神闲,一副与世无争的神态,不用说,自然是扬州厨界元老,“天香阁”的老板马云了。

    在他们的身后是一圈圆形的看台,看台上早已挤满了来自扬州各个酒楼的大小刀客们,就连空地上也站着不少人。徐丽婕和沈飞亦在人丛当中。

    既定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台上台下的准备也已就绪,可陈春生却不断地抬腕看表,似乎还在等待着什么人。在他身边那个依然空着的座位也证明了这一点。

    看台上有人觉察到了什么,开始窃窃私语。以陈总以往的习惯和派头,向来只有别人等他,今天能让陈总坐在这里等待的,会是什么样的人物呢?

    正猜测间,一个胖乎乎的中年男子快步走进了会场,他正是原本在门口迎客的“镜月轩”大堂周经理。周经理走到陈春生身边,俯下身去,轻声说了两个字:“来了。”

    陈春生脸露喜色,立刻站起身来,在周经理的引导下,向着酒楼门口走去。看客中起了一阵小小的马蚤动。

    “陈总这是干吗?难道是去接人?”

    “什么人这么大的来头,居然要陈总亲自去迎?”

    “难道这人在厨界的身份,比马老师和徐叔还要显赫?”

    就在众人的猜测中,陈春生已经领着他的贵客回到了大厅。那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他身着一件白色的休闲西服,脸上挂着自信的微笑,随着陈春生一路走到了台前,然后泰然自若地坐在了空着的那张主座上。

    “陈总,这位是……”马云看看陈春生,不免有些疑惑。

    “哦,我来介绍。”陈春生清了清喉咙,一指那个年轻人,“这位是北京大唐餐饮集团的姜总经理,他这次来到扬州,将和‘镜月轩’洽谈在北京投资分店的事宜。”

    陈春生的声音说得很大,显然不只想让马云一人听见,他的话立刻起了效果,台下响起了惊讶和赞叹的声音。

    “‘镜月轩’要在北京开分店了?”

    “请来这样的客人,看来陈总对这次‘名楼会’是志在必得啊。”

    “呵呵,依我看,陈总的眼光已不再局限在‘淮扬第一名楼’了。”

    陈春生脸露得意的神色,年轻人却对台下的评论毫不为意,他对着马云很有礼貌地点了点头:“这位就是马云马老师吧?马老师学识渊博,我在北京,读过您不少关于淮扬菜的理论书籍,受益匪浅。”

    马云捋着下颌的花白胡须:“唉,一点愚见,姜总年轻有为,说话客气了,客气了。”

    年轻人微微一笑,又转头看了看徐叔:“徐老板,昨天吃了您一个狮子头,直到现在仍然是满颊留香啊!”

    徐叔摆了摆手,同样用客套话应付着:“呵呵,姜先生厨艺不俗,我班门弄斧,让你见笑了。”

    这个相貌英俊,气度不凡的姜总经理,正是昨天出现在“一笑天”酒楼的御厨之后——姜山。徐叔虽然已经知道他也会来参加“名楼会”,但万万没想到,他竟是以这样一个身份和方式出现。

    “天下珍馐属扬州,三套鸭子烩鱼头。红楼昨夜开佳宴,馋煞九州饕餮侯。”姜山轻声吟完冯其庸先生的这首绝句,看着陈总扬了扬眉毛,“开始吧?”

    陈春生冲身边的周经理点点头,周经理抬起双手,“啪啪”拍了两下巴掌,整个大厅中顿时鸦雀无声。

    只听得周经理抑扬顿挫地说道:“淮扬‘名楼会’正式开始,请三位总厨登场!”

    所有的东西都已备齐,所有的东西都是最好的。

    洁白的案板上一尘不染,触手冰凉。这案板是用上好的磨砂软玉制成,质韧而不伤刀,绝无任何杂味,且具有短时间保鲜的奇效。

    华丽光亮的天然气灶是正宗的法国进口原装货,三十六小孔,十二大孔送气,自由调节火力大小,并有循环上气系统,确保天然气完全燃烧,不会产生任何可能影响到菜味的尾气。

    镇江的香醋,王致和的酱油,绍兴的料酒,海宁的精盐,珠江三角洲的蔗糖……一切调料都是来自最好产地的极品,鲜香味醇,绝无半点杂质。

    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不锈钢刀具井然有序地排列着,刀刃锋利,刀柄圆润。每把刀都设计精巧,从刮毛、剔骨到削皮、切肉,各有各的用途。

    看着眼前的这些东西,只怕是最懒惰的主妇,也会按捺不住一展厨艺的欲望。

    更何况现在看着这些东西的,并不是什么主妇,他们是刀客,三个最顶尖的刀客。

    彭辉、孙友峰、凌永生。当他们走在大街上的时候,他们就是三个普通人,普通得就像隔壁那喝着老白干,嚼着花生米的邻居大哥。你一眼扫过他们,绝不会刻意去看第二眼。

    可当他们头戴白色的厨帽,站在灶台前的时候,情况就完全变了。他们的腰杆挺得笔直,手腕坚实有力,两眼则放出专注而精干的光芒。他们已经处于擂台上,这里现在是人们注目的焦点,而他们则是焦点中的主宰。

    擂台最左边的彭辉瘦瘦高高,长手长脚,身边的孙友峰虽然比他矮了一个头,却是气宇轩昂,一副精干的模样,右边的凌永生年纪最轻,神态也最为灵动。这三人虽然形貌各有不同,但熟悉他们的人都知道,三人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都不大爱说话。

    他们本来就不需通过语言让别人了解自己,因为他们展示自己的工具,正是桌案上那些大大小小的厨刀。

    当他们拿起刀的那一刻,擂台上下的气氛也随之凝重起来:三大名厨的比试终于开始了

    彭辉的手中除了厨刀,还有一只鸭子。

    这是一只净鸭。净鸭的意思就是鸭子已经被宰杀好,血已放完,毛已煺尽,露出一片白净细腻的鸭身。那净鸭在彭辉手中,显得异常柔软,颤悠悠的,竟似只剩一层肉皮囊。

    “脱骨净鸭!”台下有人脱口而出,一些反应慢的看客随即露出恍然的表情。原来这鸭子的全身骨骼已经除去,令人惊讶的是,鸭体仍基本保持完好,只在鸭脖下方有一道长约五厘米的刀口,这便是鸭骨的唯一出口了。

    彭辉用左手的拇指和食指把那刀口轻轻撑开,右手持刀,用刀刃根部在刀口两端轻轻修了修,各切下一小片鸭肉来,然后他放下手中的鸭子,到案台下一摸,又抄起另外一只净鸭来。

    这只净鸭与先一只相比,同样是煺毛去骨,只是个头要小了很多,鸭脖下的刀口也只有三厘米左右的长度。不过从鸭喙和鸭掌的成色来看,这又不似未长成的幼鸭。

    “这只是……野鸭吧?”说话的是一个肤色黝黑的年轻人,他此话一出,周围众人立刻响起一片赞同之声,年轻人显得甚是得意,黑黑的面皮上也泛起了红光。

    台上的彭辉先是如法炮制,在刀口处削下一小片鸭肉,然后手起刀落,把那野鸭的一对鸭掌齐齐地剁了下来。

    这一番操作后,彭辉把厨刀放回了原位,又拿起了先前的那只净鸭,他把家鸭颈下的刀口撑成了一个圆孔,先往鸭腹内填入一些冬菇、火腿、笋片等辅料,然后把野鸭往圆孔中塞了进去。只见那只野鸭如同变戏法一般,一点一点被家鸭颈下的“大嘴”慢慢地吞了进去,先是鸭腿,跟着是臀、腹、胸,最终整只野鸭身都进入了家鸭的腹中,只剩鸭头和鸭脖露在家鸭的腹腔外。家鸭脖下的刀口仍是先前那般大小,紧紧地箍在了野鸭脖颈的根部。

    此?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