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将光屏收起，站起来走到莱狄欧斯面前，“你不打算告诉我吗？”
莱狄欧斯的视线没有闪避开，他在与九月对视了几秒后弯起了唇角，微微眯起的双眼让他的目光显得非常柔和。
“我很高兴你了解我，也不打算瞒着你，”莱狄欧斯说，“我发誓我只是忘了说，而且这件事实在是有些扫兴和遗憾。”
九月眨眨眼，问：“是关于你前往k-02赴任的日期吗？”
莱狄欧斯苦笑着叹息，“你猜得太准了。”
“因为我才想起忘了问你了……”九月有些心虚，眼神飘了一会儿才望回去，“那么，是什么时候要走？”
“3日后赴任。”莱狄欧斯边说边向九月伸出手。
“……真的太扫兴了。”九月说道，然后将手放到莱狄欧斯掌心里，由着对方把自己拉进怀里。
莱狄欧斯有些犹豫地在他发上落了一吻，道：“如果我以新婚为理由提出申请的话，是可以将赴任日期往后延的，不过……”
“嗯，没必要。”九月没在意莱狄欧斯的未尽之言是什么，毕竟他们之间也不是如胶似漆的新婚期，虽然觉得扫兴，但的确也觉得没有必要特地推迟赴任。
只是两个人能相处的时间太少了，他觉得有点可惜。
“就当尝试远距离恋爱了，”九月说，“也许距离产生美，等我们感情更好一些了，对彼此也能更包容一些。”
莱狄欧斯挑眉道：“我很喜欢你积极的想法，不过，是我的错觉吗，我怎么觉得你这句话的前提是我们现在相处时一定会出现很难包容的问题？”
九月笑了，“你不能保证一定没有这种可能，对吧？”
莱狄欧斯默默地盯着他一会儿，也笑了，耸肩点头。
“于是我们应该充分利用仅有的时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九月推了推莱狄欧斯，从他怀里出来，打开光脑开始看日历，“除了逛街，你还有什么想做的吗？”
被推开的人摊着双手看了一眼自己怀里，微笑着反问：“你呢？”
九月闻言手里动作一顿，过了一会儿才开口：“我就想能一起吃饭。”
顿了一秒，他又补充道：“每一顿。”
他对亲生父母没有太多印象，在遇到养父之前，他一直待在孤儿院里，习惯了每到饭点都热热闹闹的景象。被养父收养之后，在他年幼时养父还会顾及他的身心健康，每顿饭都陪着一起吃。但是随着泽科里博士的研究成果越来越受瞩目，九月能够与养父一同吃饭的机会便渐渐少了，到养父开始醉心于「时光追溯」疗法的研究之后，一年几乎有四分之三的时间吃住在研究所里，更是难得与九月坐在同一张饭桌上。
九月倒不是埋怨，也没有觉得委屈，只是难免觉得有些寂寞。他对家人的渴望并不拘泥于形式，知道自己不是孤单一人对九月来说便已经足够满足了。所以对于莱狄欧斯才新婚就要单身赴任一事，他虽然感到遗憾，但并没有不满。事实上在知道相亲对象是今年毕业的军校生时，他就已经很清楚会这样了。
莱狄欧斯不清楚九月的这些想法，但并不妨碍他感受到伴侣平淡话语里隐藏的期望。一起吃饭说起来简单，但当对象是军人时，要实现起来就有些困难了。选择了没有居住区域的k-02号卫星的是自己，莱狄欧斯不会后悔，不过此时听到九月的愿望，他的确很想实现它。
“有假期我就一定会回来的。”莱狄欧斯嘴唇张合数次，最终只能说出这样一句话。就是这样一句话估计九月都会觉得是空头支票，谁都知道新兵的假期少得可怜。按照普通的情况，他起码要熬三四年，何况还有即将袭来的战争。
莱狄欧斯对无法做出任何保证的自己感到很无力，他很想多和九月相处一些，不只是为了祖父的那一番话，也是为了他自己。对于九月，即使彼此是以相亲匹配的方式相遇相识，与原本理想的自然邂逅相去甚远，但他也确确实实感觉到了吸引。
心动，是真的有一些的。
所以才会对即将分开感到不舍，才会想要在剩下的时间里尽量在一起，做一些自己想象过的事情。比如拥抱，比如亲吻，比如逛街约会。
九月看着他微笑，说：“假期是以后的事，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既然知道时间有限，我们暂时还是只看眼前吧。”
莱狄欧斯受到感染，也微笑起来，伸手去抚对方的发，说：“那就说眼前吧。这三天的每一顿饭，我都会跟你一起吃的。”
“好，”九月笑着点头，“那么为了今天的晚饭，我们去逛街吧。”
“现在去吗？”莱狄欧斯问，“你刚才不是打算网购食材吗？”
“食材随时都能买，先去逛逛电子市场也不错。”九月说着打开衣帽间的门，走了进去。
莱狄欧斯跟在他身后，靠在门旁看他。
“我对索多有些意见。”九月边换衣服边说。穿来的那一套因为经过两趟星际旅行，被爱干净的他换下洗了。
门外人点头，“你表现得足够明显。所以晚饭你不打算使用它？”
“至少今天不，”九月大大方方地换裤子，也不管身后的男人是不是正盯着自己裸|露的部位看，“要去逛电子市场的话，我就没有足够的时间研究它了。”
莱狄欧斯在九月把裤头提上去之后才开口接道：“你打算购置其他厨房用具？”
“这里只有一个索多。”九月回头看他，回答得理所当然。
“很多人觉得这样就足够了。”莱狄欧斯看九月换好了衣服，便侧身让他出来，自己走进衣帽间开始挑。
这回轮到九月盯着莱狄欧斯换衣服。
紧实漂亮的背部肌肉让九月产生了想摸上一把的冲动，他本来注视着制服的视线不知不觉被紧紧地钉在了莱狄欧斯的身体上。
“你锻炼得真好。”话说出口后，九月自己吃了一惊。以前他从没羡慕过别人的身材，虽然身为男人多少都会注重锻炼肌肉，但并不会想要拥有军人那样的身材。
也许是因为现在身体能力上来了，让他对于已经有能力触及的水准有了追求的渴望？九月学莱狄欧斯靠在门旁，歪着脑袋试图剖析自己。
莱狄欧斯没有看到他的表情，仍然背对着他说：“你有级的身体能力，要锻炼成这样不难，西赛尔沃里的学生大部分都是级，肌肉漂亮的人很多。”
顿了一顿，莱狄欧斯补充道：“当然，维托是例外，他的虽然也是肌肉，但是可谈不上漂亮。”
想起那个壮实的大个子，九月忍不住笑了出来。
在军校里锻炼出来的速度让莱狄欧斯只用了九月一半的时间就换好了衣服。一直以来他大部分时间都穿着西赛尔沃的制服，毕业之后甚至已经穿不惯便服了，虽然花了几天来适应，不过似乎现在还是感觉有些不自在。
九月倒是觉得很新鲜，穿着制服的莱狄欧斯看着非常有军人风范，一身凛然的正气很吸引人，不过换下制服之后，那种凛冽的感觉就被便服柔和了，看起来倒更像一个富家的贵公子。
贵公子走到他跟前，笑着说：“你想锻炼吗？那么我们应该需要买套器材。”
“器材？”九月抬头看他，“有必要吗？”
“我记得你是因为「时光追溯」疗法才提升了身体和精神能力的等级，”莱狄欧斯拉着他往外走，“既然都难得地达到了双，不锻炼岂不是太可惜了？不过……”
他突然停下来，伸手捏了捏九月的上臂，“你的肌肉锻炼得还不错，不过感觉有些松懈了。”
九月“啊”了一声，挠了挠脸颊，讪笑道：“之前在科学院有专门的复健和锻炼计划，回归社会后就……”
“犯懒了？”
九月乖乖点头，“没条件，也犯懒了。”
莱狄欧斯忍了忍，最终还是伸出手揉了揉对方的脑袋，那头黑发柔软且顺滑，他很喜欢那手感。
“走吧，”揉够之后，他拉上九月，“我们去给家里添置些东西。除了你的光脑和厨房用品外，我想还需要一套健身器材。”
说话间他们两个一起出了家门，手拉着手走在公寓的过道上，身后响起房门关上的声音。这幢公寓的房门是自动锁，打开需要识别认证，莱狄欧斯选择的是眼球识别系统，不需要带钥匙，也不用特地锁门。
九月已经习惯了跟莱狄欧斯牵手，也挺喜欢对方温暖干燥的手心。他是被拉出门的，此时落了半步在后头，抬头看到莱狄欧斯在耳朵前面若隐若现的鬓角，不知怎么的就露出了个笑。
“嗯？”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情绪，莱狄欧斯稍稍侧过脸看他。
九月笑着摇头，走快了两步与莱狄欧斯并肩，想了想问道：“你刚刚数的那些要买的东西，怎么似乎都是我要用的？你没有想买的么？”
“有啊，”莱狄欧斯转头看他，一脸的理所当然，“你的光脑和健身器材都是我想买的啊。”
“……”他似乎想表达的不是这个意思，可是为什么一时之间找不到可以反驳的话呢？
第25章购物
电子市场离他们的新居很近，搭乘地下磁轨列车仅需要2分钟。lwen2莱狄欧斯与九月查看了路线导航后果断放弃了自驾空轨车，反正电子市场有送货上门的服务，他们完全可以空手去空手回来，省去使用纵式停车场的麻烦。
九月对公共交通设施有好感，对莱狄欧斯的建议当然不会反对，不过直到回程时，他才知道对方真正打的什么主意。
光脑是星团人不可缺少的物品，电子市场的一楼就完全是光脑的专卖场，上千个品牌罗列其中。为了方便挑选，客人可以先在入口两侧的自助终端输入想要的功能以及外形条件，由系统筛选出合适的品牌与机型。
九月没有在这个时代购买过电子产品，于是全权交给了莱狄欧斯。
莱狄欧斯熟练地打开自助终端，先点选最新光脑情报大致浏览了一遍，边看边问被自己拉着手的人：“你比较喜欢什么类型的光脑？”
九月歪了歪脑袋，“我连为什么要买光脑都不知道，我那台明明是新的。”他把副终端从包包里拿出来，在身前晃了晃。
莱狄欧斯回头看他，道：“但是型号不新，你这是政府免费配给的吧？”看九月点头，他接着说，“你不觉得跟科学院里的光脑比起来，这台的速度明显不够快吗？”
“是有点，但是对我来说足够了，”九月眨眼，“你不要忘了，我对很多东西的衡量标准都是四百年前的。”
莱狄欧斯笑了起来，“我明白，所以才想着帮你买一台。政府配给的虽然不至于是即将淘汰的机子，但配置很一般，普通地通讯和上网是没问题，要是使用的软件多一些就会吃力了。现在的软件一点都不‘轻盈’，你想要参加工程机甲士的资格考试的话，有不少软件是需要安装的吧？”
九月皱起眉，点了点头。不能接触真机的时候，总需要使用虚拟系统练习操控，与战斗机甲不同，工程机甲的细部操作可以通过软件模拟进行，不用专门的模拟舱，他当年的光脑也是塞满了这类软件的。
回归社会之后因为个人财产不多，他还没能购买软件，所以就意识不到政府配给的光脑是否承载不起。现在被莱狄欧斯一提醒，他也知道换光脑是必须的了，现在这台估计只能拖动两三个那种软件。
莱狄欧斯看他点头，又补了最后一句：“而且你现在脱离了三无人员的身份，也就不能继续获取政府的补助了，通讯资费肯定也要更换的。”
“啊……”九月一副突然意识到样子，瞪大眼看着莱狄欧斯。
莱狄欧斯忍着笑问：“你完全没想过这个问题吗？”这可不像九月。
“我忘了……”九月低下头瞪着手里的副终端，他不只是忘了通讯资费这回事，他连政府补助本身都忘记了。按理说入籍登记之后，他就该去申请脱离补助的，但他直到现在都没提出申请。
青年的发旋就在眼前，莱狄欧斯看了两秒，终究还是忍不住伸手去揉对方的脑袋，嘴上安抚道：“不急，回去再从网上递交申请就好，现在先把光脑买了，换好资费，免得政府补助取消后更换成没有优惠的资费，那就有点亏了。”
九月很少被摸脑袋，以前也一直觉得这样是被对方当作孩子，但是莱狄欧斯的举动没有给他这样的感觉，虽然有些别扭，但他确定自己挺喜欢那只大手在自己头顶摩挲的动作。
“嗯，好。”九月自认自己别的优点也许没有，但是至少足够坦率。有好感他不会掩饰，哪怕有些害羞，他也会选择表现出来，何况对着自己的合法伴侣，他觉得更没必要掩饰。
莱狄欧斯注意到了青年双颊有些微红，也感受得到对方眼神与笑容中传递出来的喜欢，于是能够确定对方并不排斥自己这个举动，这让他挺开心，心里有些痒痒的，忍不住紧了紧握住对方的手，把人往自己身边拉得更近一些，指着自助终端里的最新光脑商量起来。
他是觉得既然要买就干脆买最新型的，反正光脑更新换代很快，而且也省得在九月不熟悉的品牌和机子里耗费时间纠结选择。
最终在莱狄欧斯的坚持下，九月还是听取了对方的意见从最新的机子里挑选了一台。不愧是最新的科技水平，容量和速度都比自己现在这台高出好几倍，至于价钱应该也是。九月原本并不是很节俭的人，只是拮据了一段时间后，对于这样的价格有些不适应，但是莱狄欧斯动作太快，确定自己看上了之后就立刻下了订单。他来没来得及说什么，就有该品牌的服务机器人过来迎接他们了。
既然是伴侣要送自己的礼物，似乎他应该老老实实高兴就好了。九月这样想着，咽下了喉间的话，微笑着跟在机器人后面走上滑道。
到了该品牌的店铺，莱狄欧斯自告奋勇帮他测试机子，让九月去挑选副终端就好。
光脑的副终端实际上就是通讯终端。早在地球时代，身为通讯工具的手机与电脑之间的差别在公元两千多年时就已经模糊，发展到今日，两者已经彻底融为一体。每台光脑都有主终端与相对小巧的副终端，副终端是为了方便随时通讯与使用光脑而配置的，就功能而言与地球时代的手机差不多，外形则有了变化，大致上分为携带式、入耳式与腕表式。
莱狄欧斯的副终端就是腕表式，九月现在使用的是普通的携带式，是一个黑色的平板。入耳式是耳环形式的，相比变化有限的腕式与携带式，入耳式的款式相当多，深受追逐流行的人喜爱。
九月摸了摸自己的耳垂，没有耳洞，也不想穿，而且耳朵里一直塞着个什么东西的话，他觉得自己会不自在，就算他知道现在的耳机几乎不会给耳部带来不适。
结果他还是选择了同样可以解放双手的腕式副终端，就在他挑颜色的时候，莱狄欧斯的声音突然从耳后传过来：“也挑个深绯色的吧。”
九月条件反射抬手揉痒痒的右耳，侧头看向不知何时凑到身后紧贴着自己的男人，想了想，又低头去看对方的左手腕。
“我一直很好奇，为什么你会用这个颜色。”
莱狄欧斯低声笑道：“你可以直接一些没关系，我已经习惯了。”
“习惯被说这个颜色马蚤包吗？”
“哈哈哈，”莱狄欧斯干脆笑出声来，“是的。”
“所以你这么马蚤包的理由是什么？”九月也笑了，抓住男人的左手腕抬到胸前打量。他必须承认，深绯色的腕式副终端很好看，特别是在灯光下，流转的光泽相当动人。
莱狄欧斯耸肩道：“只是因为足够显眼。”
九月抬眼看他。
“西赛尔沃的初等学院宿舍不是单间，而是八人间，”莱狄欧斯解释，“而且还不是公寓式的、八个房间配个小客厅的那种，它就是个大房间，八张床八套桌椅。大家都在同一个空间里生活，东西没有明显的特征的话，很容易就搞混。”
九月明白了，“你是为了跟室友的副终端区分开？”
莱狄欧斯点头，“为了不被拿错。你知道，青春期的小男生都很敏感，谁也不乐意被别人看到自己光脑里的内容，毕竟不是随时都会上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