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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大不婚第4部分阅读

    来夫君……他脑海中霎时闪过好几个画面。

    那家伙对璇莹的那股劲儿,真是百年罕见,甚至不惜当着底下数百将士面前,依然想尽办法与璇莹调情,即便连连踢着铁板也毫不脸红。

    现下只要璇莹伸出手,他八成就会像条小狗似地摇着尾巴飞奔过来,乖乖舔她的指尖吧?

    “看来是我多虑了——”绮南雁唇角一撇,涩然苦笑。

    这神通广大的丫头向来有本事让身边的人全都服服贴贴,为她奔走,卖力讨好……

    罢了,只要她日后过得幸福,他便无憾。

    拜别了史璇翎,拿着喜帖走在热闹的京城街头,一时间,却不知应该如何是好。

    绮南雁皱眉瞪着贴子。

    啧,要他踏进镇远将军府去喝她的喜酒,他才不干!要把它随手扔在街上嘛……万一被什么莫名其妙的人捡去,丞相府面子恐怕挂不住。偏这帖子又大又厚,想折起来藏怀里也不方便……真他奶奶的,没事叫他大老远来拿这帖子,他又不缺什么垫桌脚的纸板……

    想来想去,他只得暂时将帖子挟在腋下,待会儿找个没人的地方把它烧了,然后顺道打几斤酒回去——

    酒啊酒,唯有好酒是良友。

    再往前一条街,便是玉露楼,在京城里素以美酒闻名,他迈步而行,忽见史丞相府的轿子停在街边,抬头一看,金织坊的招牌闪闪发亮着。

    婚事在即,大概是出来采办布料吧!

    绮南雁随即避入旁边一条小巷,省得教不想见的人遇上,不料小巷子里突然窜出一抹娇小人影,束着男子发髻,穿着一袭小厮的服装,两人差点迎面撞上。

    “又是你?”绮南雁张口结舌地倒退一步。

    史璇莹美眸瞠然,也倒抽一口凉气。

    “跟我走——”下一瞬,她立即攫住他手腕,不由分说地扯着他往小巷子里跑去。

    “去哪儿?”绮南雁摸不着头绪地跟着她,却见史璇莹匆忙间还转过脸来,嫣然一笑。

    “走就对了啦!”她笑眯眯地说道。

    第5章(1)

    啧,怎么想都不大对劲啊!

    绮南雁惴惴不安地由着她拉着,一路七拐八绕,逐渐远离金织坊正门的大街,往另一条街道穿出。京城繁华,无处不是人声鼎沸,顷刻间,他俩已混入闹哄哄的人群中。

    “你该不会想逃吧?”绮南雁蹙起浓眉,沉声道。

    “我早说过不逃啦,凭我这点能耐,还能逃到哪儿?”

    史璇莹说着,忽然哀怨地偏头一眯,满腹怨气皆是因他而起——若不是他,她也不会沦落至此,偏她又无法认真气恼他,毕竟他只是遵从姐姐之命罢了。况且,况且……她还、还……

    她咬咬牙,黯然道:“反正忙半天还不是一下子就被抓回来,我懒得浪费工夫啦!”

    怪了,既然如此,何必打扮成这模样?一身乌漆抹黑的男孩装束,头发事起来扎着,活像个不起眼的小僮。

    绮南雁默默打量她,视线最后落在她攫住他臂膀不放的玉手上。

    “好了,可以放手了吧?”他以眼示意。

    “才不要,每次我一不留神,你马上出卖我——”史璇莹皱皱鼻子,一哼。

    “你以为我吃饱撑着?”

    不提还好,被他这一说,史璇莹反而欺身过来,双手并用牢牢抓紧他臂膀不放,绮南雁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快放手!”

    “不放——”

    她固执地摇头,又气又苦,紧瞅着他。

    “你呀,根本就不是我朋友,只是我姐姐、姐夫的奴才罢了,你……你这坏胚,这辈子永远都不会站在我这边!”

    喔喔,说得真好。绮南雁耸耸肩,仿佛不痛不痒,只伸手掏了掏耳朵,掀唇一撇。“既然如此,你干嘛还抓着我?”

    “不然呢?又让你去通风报信吗?”她噘起粉唇,不自觉地提高音量说道:“我已经吃过太多亏啦!”

    不等绮南雁有机会开口,她话锋一转,忽又放缓了语调,可怜兮兮地嚷:“我再过几天就真的要嫁人了,你就不能对我好些?”她可是好不容易才说服奶娘和丫头放行,才能跑出来,再过几天,她嫁了人,以后……以后的事谁晓得?也许老死不相见了呢……

    史璇莹眼巴巴地瞅住他不放,水灵的眼眸布满了雾气,眼看就要凝成泪珠滴落。“我只想透透气而已,真的,这是最后一次了。”

    啊,这丫头真是……不得不服了她!

    绮南雁被她搞得心烦意乱,欲言又止,才开口说道:“我凭什么——”

    “走啦——我快饿扁啦,陪我吃饭,嗯?”璇莹又拉又扯地拖着他走,那张既能哭又能笑,风流婉转的俏脸,只怕阎王老子也抵抗不了。

    “快来,我请你吃好吃的。”

    实在拿她没辙,绮南雁长叹一声,还是心软了。“那也得先放手啊,男女授受不亲,你——”

    “哎呀,不要嘛!”璇莹近乎耍赖般,娇滴滴地回眸灿笑。“我穿了这样,谁知道我是女的?”

    绮南雁垂眸看了下她勾住他不放的手臂。光天化日之下,即便是两个大男人,这样也不好看吧!

    “拿着。”他把挟在腋下的帖子交给她。

    “这什么?”璇莹腾出一只手接过,看见上头的字样,垮下脸——是她的喜帖啊!

    绮南雁突然伸出一只大掌靠近她耳朵,璇莹愣了愣,屏住气息,只觉他食指碰了她耳垂一下,接着是拇指……莫名的马蚤动霎时热烘烘地传遍四肢百骸,由耳垂扩散到全脸——接近那只耳垂的半边脸全麻了——再荡漾到狂跳的心口上,然后,连她的指尖都刺痛了,包覆在靴子里的足趾也紧张地蜷曲着。

    他从她耳垂取下一只珍珠耳环,递到她眼前。

    “你还戴着这个。”穿了男装,却漏了这个,教人怎么看怎么怪。

    “呃喔……”璇莹脑中一片空白,胡乱点头,只觉耳朵好烫,想必红透了吧?

    “你、你先帮我拿着吧!”她支吾说着,羞到几乎窒息。

    “嘎?”绮南雁皱眉,捻着手里的耳环,沉吟后,将它揣入怀中。

    这样也好,她没什么东西能送出手,这个就留在他身边罢……璇莹心里乱得慌,赶紧扯住他手臂往前走,不敢多看他一眼。热啊热啊,要等什么时候,迎面而来的风,才能吹散她脸上的热气呢?

    绮南雁也任她拖着。

    见她步伐走得又快又急,生怕她在人群里绊着了,想叫她慢点,但见她粉颊上的红潮如醉如醺,明艳不可方物,不知怎么,便开不了口。

    此刻他最怕的,就是两人停下脚步,安安静静看着对方说话。他没把握自己的心思藏得够深,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最后,两人来到一间临河而设的茶楼。她突然喊饿,便强拉着他进去,跟着小二的指引来到二楼窗畔的位子,简单点了碗面,等面上来了,她便拿起筷子呼噜噜地吃了起来。

    绮南雁也向小二要了壶酒。右手手腕仍被史璇莹的左手牢牢紧握着,他没办法,只得用左手举杯。

    “丞相府都没东西吃吗?”他打趣说道。瞧她低头大啖的模样,不知情的外人还以为她亲爹娘虐了她。

    “你什么都不知道……”璇莹忽然抬头,抛给他一记白眼,“被抓进笼里的鸟儿,哪还吃得下饲料?”

    “是吗?”他闻言又失笑。

    杯里的酒液摇晃着,他有一口没一口地仰头喝酒,右手手腕不期然传来丝丝疼痛——她力气挺大的,抓他的力道越来越紧。

    他仰头,抑住一阵叹息。他若想跑,早就跑了,单凭她这点能耐,真以为能困住他吗?可……自己为什么不跑呢?和这丫头厮混在一块儿,对彼此百害而无一利啊!

    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干什么,怎么老做些没用的事……他无奈思索,酒一杯接着一杯,不一会儿,便把整壶喝个精光。

    “吃完了,待会儿还想做什么?”他摇摇壶,确定没有了,只得抬头问。

    “陪我到处走走吧,然后再送我回金织纺……”

    璇莹忽然低垂着秀脸,仿佛梗了什么在喉咙里,顿了一会儿,才搁下筷子,抬头道:“我家奶娘和丫环都在里头等我呢!”见绮南雁诧异地瞪着她,好像以为自己听错了,颊畔不禁漾起苦笑。

    “瞧什么?就说我没要逃,只是出来透透气罢了。我爹下令要我哪里都别去,还派人整天守着我,都快闷死啦!”

    给了钱,她拖着绮南雁再往街上走。街道两侧俱是各样的摊商裨贩,两人默默走了一阵,璇莹忽然在饰品铺前停下,右挑右拣选了两条发带,一条是白色的,光滑缎面滚了一圈粉色的绣线;一条是鹅黄铯的,布面上绣着几朵碎花。

    “喂,你买东西给我吧!”她忽然回眸,手肘顶了绮南雁一下。

    “为什么?”他挑眉。

    “我就要嫁人啦,你不送贺礼吗?”她轻笑。

    “关我屁事!”他嗤道。

    “哪一个好看?白的?黄的?”璇莹仍然兴冲冲把玩着手里的发带,这种小玩意儿,值不了几个钱的,她只是……只是懊恼把那包糖给丢了,再说糖也不能久放,所以……至少她可以留一件他送的东西吧?对他是无足轻重,可她这辈子却只能拥有这些了。

    “这个要多少钱?”绮南雁突然拣起一把翡翠的圆梳,向店家询问。小贩连忙报上价钱,他想也不想便从怀里掏出银两。“喏。”

    璇莹抿唇看着他和小贩交易。只见小贩笑得合不拢嘴,忙不迭从别处拿出一只绣花锦囊,细心地把玉梳妥善收好,再毕恭毕敬地奉上。

    他身边已有可以送梳子的姑娘了吗?璇莹脸色一变,心里顿时沉甸甸的。

    “到底……觉得哪条好看?”

    “这两条发带呢?”绮南雁瞧了瞧她,便翻了个白眼,又向店家问道。

    “客倌,您看得上就送您吧!当作您买这把玉梳帮我开市,我也还您个好价钱。”

    小贩眉开眼笑的,通常买这样高价的物品,从没见过不讨价的,难得遇上爽快的客倌,他也乐得给点小甜头。

    “那就多谢了。”绮南雁手臂一振,便把璇莹扯走。

    她暂时放开他,将发带仔细收进荷包里,头垂得低低的。这会儿,她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

    她的心,真的好奇怪呀!

    原本只想选一条,结果,两条都在她手上。明明……她想要的都要到了,那为什么……还觉得难过呢?喉间老觉得梗着什么,明明什么也没有,为什么那么不舒服?

    早知道就不买了!史璇莹很是懊恼,觉得又干又渴。他买了梳子,想送给谁呢?满脑子胡思乱想,她都快烦死了——

    “怎么?不是都给你了,还不满意?”绮南雁侧头打量她半晌,忽从怀里摸出那把包裹好的梳子,递到她眼前。“喏,给你。”

    璇莹脚步一顿,不解地抬头凝睇。

    “这个……要给我?”她按着胸口,脸上尽是疑惑。他是真心的吗?原本就是要买给她的?还是见她不开心,只好转送给她呢?

    “堂堂丞相府的二小姐开口向我要贺礼,怎能只买条发带打发?”

    绮南雁淡淡扯了扯嘴,注视她的眼神,难得地透露些许温柔,教她看得目不转睛。

    他宠溺地摸摸她头发,她脸颊逐渐赧红。可是,现在她不在乎了,不再在乎被看穿,她不想躲藏,只想紧紧盯着他双眼。

    绮南雁把玉梳送到她手里,合上她的指尖,要她紧握。

    “这个,就当我送你最后一个礼物,往后你的幸福……跟我再也没有关系了。”这番话其实说得不太恰当,仿佛情人间依依诀别。他有什么资格这样说呢?

    绮南雁暗自苦笑,他说得暧昧不清,听的人也糊里糊涂。史璇莹瞧上去失魂落魄的,好像还真听得懂似的,她……

    他心弦一震,连忙把目光投向远处,不愿再深究下去。

    “嗯。”璇莹低下头,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翻腾着一阵苦涩、一阵甜蜜。

    这柄梳子,就是她唯一能得到的一切了,是吗?

    说的没错,以后他们……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了,是吧?

    “走太远了,该回头了吧?”绮南雁放手,退开一步。

    璇莹愣住了。

    这句话,他以前也对她说过——那时他们还有秀川,她每天沿着山路小径漫步,而他总是远远地、静静地守在她身边,无论何时转身,他也不曾离开。

    他呼唤她回头,说是怕她走太远了,不安全。

    那时她有多傻呀!傻傻地以为绮南雁会站在她这边,傻傻地以为他只是单纯守护,然后傻傻地掏心掏肺,连心也……

    早知道要伤心,当初就不该走太远呀……

    “不要,我自己知道怎么回去,你想走就走吧!”

    她故意回他一模一样的话。在小园林里,那么短暂的一个月,他们交谈过的每一句,她都深烙在脑海。

    “那我走喽?”绮南雁神色一变,也忆起了在小园林里一同散步,一块儿说笑的种种。她那明艳的笑容和清脆的笑语,如今仍像蛊毒般侵蚀他的心……

    他猛然一震。他奶奶的,今儿怎么又干了傻事?到底要学几次乖,才能彻底抛开她,离她远一点。

    “你走啊……”她细如蚊蚋地低声回应。

    而这回,他真的走了。

    不再留连于她身畔,他头也不回地离开。

    回到金织纺,已经接近黄昏。奶娘和丫环们都急死了,好不容易盼到她回来,便赶紧替她换回原本的装扮,带着选好的布料回丞相府。

    璇莹累坏了,回房鞋袜一脱,便睡倒在寝室里。

    奶娘跟过来,见她身边连条被子也没有,坐到床沿上,殷殷勤勤地为她覆上薄被,温柔地拍抚她的背,顺顺她长发。

    “有见到想见的人吗?”迟疑了会儿,奶娘终究还是问起。

    自逃婚回来后,二小姐整日哭哭啼啼,说自己有个非见不可的人。好不容易找了借口去金织坊选布料,其实是想溜出去找人——说真格的,这样莽莽撞撞、不顾一切地飞奔出去,真能找得到人吗?她也劝了,二小姐却说不管,总要溜出家去才有机会试试。可让人担心、让人烦恼还不够似的,一个人孤单单地回来,却又三魂不见七魄,仿佛搞丢了半条命。

    “当然见着了,我运气一向很好。”璇莹又捏了捏喉咙,明明没东西却梗得很,闹得她整天不舒服。她转头把脸埋入枕头,不欲多说。

    “那就好,那就好……该说的都说完,就不会有遗憾了。”奶娘喃喃吁叹,挪动老迈的身躯,吹熄桌案的烛火,好留她独自安静。

    房门咿呀地合上,璇莹终于得以放心地转身平躺,双手规矩地交叠在腹部,感觉自己就像一具冰冷的尸。她睁着大大的眼睛,微偏头,窗外月光蒙蒙,凄凉地洒在她脸上,豆大的泪珠忽然一颗接一颗滚落,仿佛永远止境。

    那样千辛万苦地跑出去,好不容易见了他……结果,到底都跟他说些什么?

    明明有满肚子的话,为什么不说出口?她怎么笨得连句话都说不好呢!

    “我……”万般艰涩,她才吐出一个字,停下来咳了几回,又模糊不清地低喃:“我……喜欢……你……”要她怎么说呢?过几天就要出阁了,再怎么心仪一个男人,自己终究是个闺阁姑娘啊!

    “我……爱上……你了……”这话只能说给自己听吧!她只能在空荡荡的房里,独自倾诉。“你……可以……不可以……也对我……对我……带我走吧……”

    转眼间,泪便满颊。

    第5章(2)

    翌日。

    奶娘进房来,一揭帘,便瞧见璇莹那张泪痕斑斑、哭倦了的脸,心下叹了口气,便要丫环们统统别进来打扰。

    从此之后,璇莹便迅速消瘦,无论多么珍贵的山珍海味送到她眼前,她吃没几口就脸色苍白,转身便呕光了。直到大婚前夕,她只能勉强喝下少量汤药。大夫瞧过了,只说是心病而起。

    众人听了,均是无可奈何——说到底,璇莹就是固执不想嫁嘛!可为人父母者,岂能任由女儿拿自己的终身大事吵闹胡来?

    无论她是存心反抗,抑或心情郁结,婚礼仍得照办。

    璇莹食不下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