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幕府风云第30部分阅读

三年二月底,杭州北关门。这里是杭州城唯一的北门,也是最古老的城门,京杭大运河的南端便在此处,贩米、运货、进香之人昼夜不绝,渐成闹市。明代以后改名为武林门,后世著名的杭州地标武林门便在此处。方腊逃走时,一把火将此地烧成了一片白地,但毕竟童贯十余万大军的军资多半都是从运河转运,加上城内残余的数万百姓吃饭穿衣,无一不依赖水运。光是每日装卸柴米的劳工吃穿用度都是一笔不小的买卖。于是相距方腊逃离杭州不过月余功夫,北关门外便多了不少草棚芦舍,茶酒、粥饼的叫卖声不绝于耳,已经恢复了几几分太平气象。

    “快走,快走!北伧(当时南方人对北方人的蔑称)来了!”随着一阵惊呼声,北关门外挑着扁担、篮子叫卖的小贩纷纷收拾起家什,四散逃走。便是那些草棚里无法逃走的也纷纷将门虚掩,一副大难即将临头的模样。

    片刻之后,一队军士从城内走了出来,在他们的身后则是成群挑着担子和独轮车的力工。道旁店铺里来不及逃走的杭州人神情复杂的看着那些沉甸甸的担子和深深的轮辙,已经熟悉北军旗号的他们知道这是那个不好杀人的“菩萨监押”的队伍,但担子和独轮车上的财物也都是从他们身上索求而来的。

    “常兄,千里相送,终有一别!”北关门外的别亭内,周平向一旁的常宗添举起酒杯道:“今日你我干了这杯酒,便在此处作别吧!”

    “好!”常宗添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笑道:“咱家是个粗胚,啥文绉绉的话也就不说了。周家兄弟,好生珍重!”

    “多谢常兄!”周平也就饮尽了杯中酒,将酒杯放到一旁:“方腊之乱,不过是旬月间便能平定,凯旋返师之日,还请常兄来一趟济州,小弟自当扫阶相迎,与常兄共谋一醉!”

    “好,好!”常宗添大笑道:“那时你至少也是个统制、铃辖什么的,自然是要叨扰的!”

    周平微微一笑,却没有答话,他此时心中有些话自然是不足为外人道。两人依照当时的风俗,各自折了道旁的柳枝相赠,周平便上了座船,船夫立即随即起锚。刚刚进了船舱坐下,罗舍儿便上前低声道:“郎君,要紧的东西都装好了,一部分在您这条船上,其余的在后面几条船上。”

    “好!”周平满意的点了点头,问道:“没有其他人知道吧?”

    “请郎君放心,对外只说是些江南的土产,郎君带回去送人的,再无他人知晓!”

    “好,那就好!”由于这种运河内走的船吃水不深,船舱内也比较局促,

    周平看罗舍儿站在一旁微微弓着背,笑道:“舍儿坐下说话,你现在也是从九品的承信郎 ,朝廷的使臣,不必再像厮仆下人一般。”原来周平从童贯那边回去后,便将身边得力的人手尽数列在报捷文书上,那童贯倒也爽快,照单全收,罗舍儿现在也是个小使臣了(宋代的低级武官)。

    “舍儿连性命都是郎君给的,一个官身又算得什么!”罗舍儿说到这里,突然微微一笑:“再说只看郎君不贪图财货,却收集那些有用之物,便知道郎君他日绝非池中之物,能跟随郎君是小子的福气!”说到这里,他向周平唱了个肥喏:“小人去那外边看看水手们,免得出了什么差池!”

    周平点了点头,原来他舱底的那些货物并非声称的贩运回济州出售的江南土产,而是八十副铁甲。而放在其他三条船底舱的货物则是大量的牛角和牛筋,无论是牛角还是牛筋,都是制造角弓的必要材料,在古代是非常重要的军事物资。而对于农业是国家根基的华夏文明来说,私自宰杀耕牛可是大罪,就算是有钱,想要弄到大量的牛角与牛筋也是很困难的事情。而方腊起事之后,为了制造军器,宰杀了大量的耕牛,还来不及投入制造弓弩,就不得不逃走,这些牛角和牛筋也成了一个农民军头领呈送给周平的投名状。周平将其私藏起来,他也知道这些筋角的敏感,所以 只告诉了罗舍儿一人,对外只说是江南土产,准备运回去馈赠亲朋好友。

    舱内无人,周平掀开一旁的底盖,底层里严严实实的摆放着数十个箱子,他随手打开一只木箱,里面层层叠叠摆放的都是银锭。周平随手拿起一块,在手中掂量了两下,指尖传来粗糙的质感,这些银锭在不久前还是器皿和首饰,为了携带方便挤压成块状,带回济州后再重新熔铸。周平将银锭放回木箱,像这样的木箱还有三十多个,在这些木箱的下面则是包扎的严实的藤箱,里面装的就是那八十领铁甲。周平看着底舱里的货物,不禁思忖了起来。

    现在摆在周平面前有两条路:要么老老实实的做大宋的忠臣,利用自己的对未来的知识让大宋渡过靖康之耻这个难关。但如果要走这条路自己这辈子也别想没有什么大的作为了,因为按照大宋的体制,普通人要想进入权力核心只有两条路:走科举仕途、或者自己割了下面走童公公的光辉道路,而这两条路周平都是绝对走不了的。(未完待续。。)

    第一零三章 途中

    可要是走武将的路,周平就禁不住想起那位在脸上戴着铜面具出战的狄武襄公,这位从行伍出身的武臣可谓是北宋中后期的第一名将,最后居然破例做到一般由文臣担任的枢密使,结果惹来士大夫集团的围攻,当时名臣文彦博要求宋仁宗解除狄青枢密使的官职,宋仁宗说狄青是忠臣,文彦博回答“太祖岂非周世宗忠臣?”结果狄青很快无过被解职,回到陈州老家里朝廷还每半个月就派使臣过来探望,搞得狄青整天忧心忡忡,没半年时间就郁郁而终,时年仅仅49岁。凭心而论,周平觉得自己论个人操守怎么样也不可能比得过这位狄武襄公了,徽宗皇帝肯定也比不上他祖宗那么对臣子仁厚,以狄青的忠心和宋仁宗的信重,也架不住士大夫集团的诽谤,更何况自己呢?如果自己真的能改变历史,收回燕云十六州,解除金人的威胁,功劳之大肯定是本朝第一,到了那个时候功高不赏,文人集团围攻下,就算自己浑身是嘴也解说不清了,最好的下场也是回老家去当富家翁了。

    还有一条出路虽然看起来凶险,但前途却光明的多。虽然以北宋官制相互制约之严密,想要在体制内走夺权的路线难于上青天。但如果自己没有记错的话,用不了多少时间,金兵就会毁盟南下,将自己身上的桎梏砸的粉碎,到了那个时候兵强马壮者即为天子,自己乘势而起,完全可以成就一番伟业。而自己一直以来都在下意识的为这条路做着准备。想到这里,周平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穿越者还真是天生的乱臣贼子的呀!”

    正当此时,周平突然感觉到船身一阵晃动,他正疑惑发生了什么事,罗舍儿从外面走了进来:“郎君,到余桥驿了,上岸吃饭吧!”

    周平点了点头,走出舱外,只见天色已经擦黑,船队的四十多条大小船只已经靠岸,士兵和水手们正蹲在船边打水洗米洗菜,准备晚饭。一股股炊烟从船上和岸上升起,搭配起岸边的数棵枯槐来,倒是颇有几分水墨画的意境。

    “监押!”薛良武站在踏板旁,笑道:“老朱弄到了几尾活鱼,整治了上好的鱼脍,让咱们先下酒。四口羊已经宰好了,肉已经下锅,熟了就上来!”

    “嗯!”周平点了点头,本来这余桥驿在运河上也是个大驿站,太平时节每天在这儿歇息的旅人便有百余人,光是靠这个营生的便有七八家店铺,俨然是个小集市。可方腊之乱时,摩尼教徒杀过去,官军杀过来,几番兵火下来,留下来的只剩下院子里的那间被烟火熏黑的堂屋,还有院子角落里正在忙着把羊血灌进羊肠的那个瘦骨伶仃老驿卒了。

    不待周平仔细打量院子里的情况,十几个军官从堂屋里涌了出来,或者躬身、或者叉手向周平行礼,每个人脸上都堆满了笑容。

    “末将参见监押!”矜持点的是杨再兴。

    “鱼脍都整治好了,就等着监押了!”正一边说话一边搓着手有些局促不安的是朱磊。

    “想不到老朱还有这么好的手艺,今天一定要好好喝一顿!”嗓门最大的是薛良武。不过所有人笑容和目光的焦点都是周平,无论是资格最老的薛良武,桀骜不驯的李成,还是有些矜持的杨五,他们心里都清楚,是谁给了他们眼前的一切。这种被人簇拥的感觉,让周平颇有些熏熏然。

    众人按照官职高低坐下,朱磊陪笑道:“监押,这余桥驿的鲈鱼特别肥美,尤其是做成鱼脍,在整个浙西都是有名的,小人方才拖了您的福气,钓到几条便整治了下,还请您尝尝!”

    周平点了点头,伸出筷子向当中盘碟中雪白的鱼脍伸去。所谓鱼脍就是今天日本料理里的生鱼片,中国人早在周朝就有了将鱼肉切成薄片,然后蘸酱而食的习惯,后来传到日本去,反倒成了日本的一种特色。在北宋时无论是达官贵人还是市井小民都讲鱼脍当成一种美食。周平夹了一片,沾了沾酱料放入口中,嚼了两口果然是甘甜肥美,不禁点了点头,笑道:“朱家兄弟果然切得一手好鱼脍,来,大伙都来尝尝!”

    众人见周平说好,赶忙一边吃一边赞叹,倒将朱磊喜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正当此时,外间传来一阵小曲声,曲调凄凉,与屋内欢喜的气氛颇为冲突。周平侧耳细听,却听不真切,不由得眉头微皱。

    孔彦舟侧眼看到周平眉头微皱,一把抓起佩刀跳将起来:“这厮唱的什么鸟曲,与死了人一般,误了我等吃酒的兴致!监押且稍待,看我去处置嚎丧的鸟人!”

    “且慢!”周平低喝道:“孔都头,你将唱曲那人带进来,莫要为难他,我有话要问他?”

    “喏!”孔彦舟闻言一愣,不过还是躬身领命,片刻之后他带回了一个老汉和一个七八岁的女童,身后跟着那个老驿卒,那老汉穿着一件已经脏的看不出颜色的长衫,吵了一双手,女童穿了一件花袄,两人满是孤寒之态,正颤颤巍巍的看着自己,目光中全是祈求哀怜之色,尤其是那女童,更是宛如一只受惊的小鸟。周平见了心中不由得一软,对孔彦舟道:“孔都头,你去外面弄两碗羊汤来,给这两位喝了热乎热乎!”

    孔彦舟听了一愣,赶忙出去拿汤,那老儿赶忙跪下谢恩,周平笑道:“老人家免礼,你是何方人氏?怎么会在这儿”

    那老儿唱了个肥喏,道:“小老儿本是杭州钱塘县人氏,家中本有几分薄产,可犯了花石纲,倾家荡产,只得与儿子孙女到杭州城内,唱些小曲谋生。不想食菜贼起事,兵荒马乱,只得逃出来,又与儿子失散,只有与孙女在这余桥驿,方才不合胡唱了几句,惊扰了列位贵人,还请恕罪!”说着便要俯身跪拜,一旁的女童也跟着跪了下去。

    “老人家请起!”周平做了个手势,一旁的朱磊赶忙将两人扶起,这是孔彦舟从外面进来,手中拿着两碗热腾腾的羊汤,还有几张胡饼,放在两人面前。周平笑道:“我听你那小曲颇为有趣,只是方才离得远,听不清。要不老人家先喝点汤,唱一遍与我等听听可好?”

    那老儿已经多日来不曾吃饱,此时闻到这羊肉汤的香气,喉咙里如同有一只小手在挠一般。赶忙谢过周平,吃了起来。刚吃了几口,便听到一声响那女童跌倒在地,原来这孩子饿的紧了,见到食物便往嘴里塞,不想却卡在喉咙噎住了,面红耳赤的喘不过气来。一旁的孔彦舟赶忙上前在背上猛击了两下,才缓过起来。

    “吃慢些,孔都头,让人送点粥食来,这孩子可能是饿的紧了,这饼太硬,会伤着她!”

    孔彦舟应了一声,不一会儿那老儿与女童都吃完了,精神头立刻不同了,老儿向周平谢了恩,拨了两下随身的弦子,与那女童齐声唱道:“一个空皮囊包裹着千重气;一个干骷髅顶戴着十分罪。为儿女使尽些拖刀计,为家私费尽些担山力。你省的也么哥,你省的也么哥,这一个长生道理何人会?”

    这次两人用的是当时的官话,也就是汴梁口音。屋内众人都听得清楚,唱的大意为人生短暂,不过百年便化为骷髅,却一心扑在那些虚幻之事上。联系起此时外间的战乱景象,分外加强了感染力。屋内众人虽然多是不文之徒,但这等曲艺本就是极为浅显的话语,讲的是世道人心,倒也能听得个大半,一时间屋内不禁默然。约莫过了半响功夫,周平的声音打破了寂静:“老人家,多谢你的小曲,如今官军过江,最多两三个月功夫江南便会平定,你还是回故乡去,只要你儿子还活着,定然会回去与你团聚的。”说到这里,周平对孔彦舟道:“孔都头,你拿十贯钱给他,再准备一些干粮,两件厚点的衣服!”

    “喏!”

    那老儿离去后,周平与众人吃了晚饭,便回到船上休息。他躺在床上,眼前闪过那老儿与女童的身影,不由得暗忖道:“方腊之乱,不过数月功夫,江南便是如此景象,也不知有多少无辜百姓化为路边的枯骨。若是金兵南下,中原千万百姓,只怕要死大半。难道就为了自己一人的野心,就要让这千万无辜百姓沦落于金人马蹄之下?”想到这里,周平只觉得浑身燥热,在床上怎么也不舒服,从床上跳了起来,在舱内来回踱步起来。他虽然在前世网上没少看过什么无毒不丈夫的文章,但无论前世他只是个工程师、这一世虽然也没少杀人,但毕竟此时还是太平年头,还没有被乱世的景象锻炼出一副铁石心肠。现在他杀摩尼教徒、杀宋江、杀盗贼,还都能说是尽忠职守,但为了一己的野心,将中原数千万人的投在金人马蹄之下,周平的确还没有这幅心肠。(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本站)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一零四章 从善

    “哎,还是算了吧!”周平思忖了良久,终于下了决心:“最多我到时候把兵权交出去,去当个郭子仪就是了,赵佶也不是那种赶尽杀绝的狠人,修个上千亩的大园子,享受一下古代达官贵人的生活,穷奢极欲而无人指责,这样也很不错嘛!”想到这里,周平躺回床上,此时他一下子好像全身都轻松了,眼前突然闪现出至善的脸,正想自己微笑着,仿佛在嘉许自己方才做出的选择。

    宣和三年三月,周平领军回到济州,在城门外迎接他的除了自己跨进“横班”的行列,迁转为从七品宣正郎,京东西路招捉使的敕书,还有挺着大肚子,身怀六甲的妻子芸娘。

    “均成,这可是双喜临门呀!”薛良臣笑的十分爽朗:“韩相公已经与朝廷天使说过了,你可以在济州准备上半个月,再去归德府那边上任!”

    “多谢相公体谅!”周平赶忙向城内遥遥拜谢,接着快步上前,伸手搀扶住芸娘,低声道:“外间风大,你身子重,在家里等着便是,何必出来相迎。”

    芸娘见丈夫在众目睽睽之下这般亲昵,不由得又是欢喜又是羞涩,垂下头低声道:“这有什么,妾身又不是泥捏的,风也能吹坏,乡下大着肚子还在地里干活呢?再说这么久没见,妾身也十分想念夫君——”说到这里,芸娘已经双颊绯红,如火烧一般。

    听得妻子这般说,周平不由得心中一暖。解下身上的外袍轻轻替芸娘披上,低声道:“乡下是乡下,你现在也是官家夫人了,便是不替自己着想,也得替肚里的孩子想想,可万万不能这般胡来了!”

    薛良臣在一旁看着周平与芸娘亲昵,脸上也泛起笑容,周平是自己的郎党亲随出身,芸娘更是看着长大的,看到他们夫妻和睦。自己也是说不出的高兴。他看了看日头。笑道:“均成,时日不早了,韩相公还在府衙里等候,我们进城吧!”

    “多谢郎君提醒!”周平赶忙道了谢。先让人服饰妻子上了小轿。自己跳上马与薛良臣并肩入城。跟随的军士将立下的战功书写在露布上,高高举起,后面的则是各种各样的战利品和赏赐。济州百姓纷纷站在道路两旁,瞧着这难得的热闹。军士们也觉得分外得意,个个挺胸凸肚的,一副得胜归来的模样。

    “均成,你差老四带回来的礼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