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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檀诡事录第1部分阅读

    《容檀诡事录》

    1【壹】

    二十岁之前,容檀的人生一帆风顺,几乎不曾遇到坎坷。

    他幼时曾养于老人膝下,十一岁才被父母接去身边。容爷爷是一位颇有名气的收藏家,多年的耳濡目染在容檀心中埋下一粒种子,随着年岁增长这粒种子也逐渐发芽。

    按照原本的想法,容檀是打算大学时读个考古系,不料家中父母却不赞成,而且态度坚决,说什么都不同意。容父容母都是学医的,一个中医内科一个西医外科,刚好中西合璧。两口子都觉得古玩这种事儿当个兴趣爱好还成,可若是要当主要专业来学,那着实有些不靠谱,毕业了工作定然难找。

    容檀是个温和性子,向来听话,再加上幼时不在父母身边,总觉得亲情里夹了丝隔阂,为此他更不愿和两人起争执,于是最终选择妥协。

    除了古玩鉴赏,他对其他的专业没有什么明显的偏好,感觉学什么都差不多。在征求了爷爷的意见后,高考填志愿时就填报了几所著名医大。他头脑聪明,高中跳了两级,成绩还始终名列前茅,这状态一直保持到高考,最后没什么悬念的被第一志愿药理学专业录取。

    父母对这个结果非常满意,往日里不苟言笑的父亲都多了不少笑容,见二老开怀,容檀心里的遗憾便渐渐淡了。

    如果不出差错的话,那么他的人生大抵就是如此——毕业后找份好工作,工作几年等有了积蓄就找位好姑娘成家,不一定非要是爱情,彼此看着顺眼就好;然后生个孩子,男孩女孩无所谓,他都会当成宝贝来宠爱;待到老了,每日和老伴赏赏花听听曲,含饴弄孙,尽享天伦之乐。

    这样的生活是有点枯燥乏味,但容檀生性疏淡,并不觉得有何不好。

    然而一切并没有按照想象的轨迹发展下去,一场突如其来的祸事打破了对未来所有的美好设想。

    惨剧发生在容檀毕业前夕。容檀就读学校所在的y市离家并不远,上高速也就三个小时的车程,三位长辈本打算赶去参加自家孩子的毕业典礼外加庆祝他年满二十周岁,不料途中与一俩醉驾货车迎面相撞,驾驶座和副驾驶座的容父容母当场死亡,唯有老爷子还吊着口气,硬撑着不肯咽下。

    容檀接到消息时直如晴天霹雳,整个人都懵了,待跌跌撞撞赶到医院,亲眼瞧见加护病房中奄奄一息的爷爷,登时泪如雨下,也管不了什么“男儿有泪不轻弹”,兀自痛哭失声。彼时老人已处于弥留之际,见到孙子后眼神一亮,拼着仅剩的力气往容檀手里塞了样东西,之后便如了却了心愿般缓缓阖上双眼,就此撒手人寰。

    可怜容檀逢此剧变,悲恸欲绝之下直接昏了过去,压根没来得及细看手中握住的到底是何物。

    容家三代单传,至他这一辈,父方再无其他亲友,倒是母亲家还有个舅舅,平日里走动不多,也就逢年过节通个电话,这会儿却成了唯一能够依靠的长辈。滕峰比自家小妹大了十来岁,如今已年过花甲,乍一听闻幼妹去世亦是心痛难当,他早年曾落下旧疾,年岁大了不易四处奔波,因而派了儿子去协助容檀打理葬礼的诸多事宜。

    那是容檀第二次见到这位大自己三岁的表哥。

    滕君墨的名字取的书香气十足,却和他本身的气场不大相符。这人相貌生得极好,不同于容檀略显柔和的温雅秀致,而是种刀削般的英挺俊美,如一柄出鞘利刃,气势刚强。尤其是那双眼,锋锐如刃,看人的目光中总是隐含着某种沉厚的压力,胆子小点的估计都不大敢与他对视。

    容檀对滕君墨的印象停留在八岁那年的初见,只模糊记得这人小时候性格很冷不爱说话,表情也少,没想到长大了竟会是这般强势的一人。

    滕大表哥办事雷厉风行,有他帮衬容檀着实轻松不少,尽管如此连日来的伤心和疲惫还是将人折磨瘦了一大圈,简直快要赶上纸片儿了。葬礼结束后滕君墨即刻便要离开,临行时往他手机里存了一个号码,言道那是自己的私人手机,如果遇到什么麻烦,可以打电话过去。

    因着性格原因,两人几日相处都是客气疏远,滕君墨这一下搞得容檀有些受宠若惊,他含笑应了,目送表哥进入安检,转身回家。

    容家三位长辈留下的财产不算丰厚,但加上赔偿金和保险金数额也相当可观,足够让容檀过上舒适生活。而撇开金钱不提,容老爷子的那些收藏品也是颇为值钱。

    老爷子收藏的多为明清时代的瓷器,这可不是在拍卖场上挥斥千金拍下的宝贝,而是容老爷子靠着自己的眼力四处收来的。这些藏品算不得稀世奇珍,国宝更是谈不上,但是折合成|人民币,约莫着也有个三四百万。也就是在整理这些藏品的时候,容檀才猛然想起爷爷去世时塞在自己手中的那样东西。

    当时打击太重,之后又有一系列后续需要他去办理,忙的是焦头烂额,因而将物什随意收好后就彻底忘了这事。终于忆起的容檀取来存放的檀木盒,打开方发现原来是半枚玉佩。

    之所以说是半枚,在于这玉佩一看就不完整。

    就形状来说,容檀觉得这本该是朵玉莲花,虽然只有一半,但并不能掩盖那精巧细致的做工,纹路花瓣尽皆栩栩如生,完整时定然极美。他对玉的了解不深,但观其色泽深绿且质地纯净,兼之莹润细腻,便知应是四大名玉之一的岫岩玉,而这品相恐怕得算上品。

    容檀极喜爱这半朵玉莲,观赏半晌,见上头系了条红色挂绳,便拿起戴去了颈上。

    那之后就再也不曾取下。

    原本容檀大四实习的那家中医院看中了这个年轻人沉静温和的性子以及扎实的基本功,有意向他抛出橄榄枝。可惜容檀本就志不在此,如今又逢至亲离世,所以他温言婉拒,言明自己不打算再回y市,院方在表达了遗憾后也只得作罢。就这样在家中待了两月有余,某一日,容檀收拾好行李,踏上了未知的旅程。

    他想给自己的心放个假,好早日走出伤痛与阴霾。

    这一走,就是两度寒暑。

    两年间,祖国大江南北被容檀七七八八走了个遍,登过高山、观过沧海、到过沙漠、见过草原。郁结的心境在大自然的波澜壮阔下被逐渐纾解,当他自藏北回返,再度爬上峨眉之巅眺望破云而出的朝阳时,容檀知道,这段漫无目的的自我放逐,是时候结束了。

    风尘仆仆地回到家中,容檀花了两个星期的时间做休整,随后拿出笔钱在离家不远的地方盘了个店面,打算开家茶屋,专卖草药茶。他倒也不指着这个赚大钱,只是觉得大学学的那些知识虽然不是自己真心喜欢,但若真就丢着不用也未免可惜了些,索性打个擦边球。

    这期间,他还接到了舅舅滕峰的电话。

    容檀的手机里一直存着当年滕君墨留下的号码,但是却再也没有联系过。出游的两年,倒是这个舅舅时不时来电询问他的近况,两人的感情拉近了不少。如今得知他回了家,滕峰才笑着说自己终于能放下心来,他先前心里一直记挂着这个外甥,就担心容檀一人在外照顾不好自己。青年心中承长辈这个情,陪老人絮絮聊了很久,对方知道他要开茶屋,一再表示如果有困难一定要提出来,容檀一一应了,好不容易才结束了这次漫长的通话。

    两个半月后茶屋开张,最初生意是意料之中的不好,不过时间一长,渐渐就有了回头客。后来不知是哪位客人偷拍了容檀的照片发去网上,接下来几日人流量突然大增,全都是些年轻的女孩子,成群的,经常一坐就是个把小时。容檀不知道照片的事,为此还纳闷了好几天,直到某日他无意中逛到某个论坛,看到置顶热帖里那几张不甚清晰的偷拍照后,才恍然大悟,接着便是啼笑皆非。

    生活逐渐走上正轨,容檀以为,这便是他的人生了,不会再发生改变。

    2【贰】

    s市城东的琉璃园是当地远近闻名的古玩市场,市场分为六个经营区,主营古旧物品、工艺品、收藏品、装饰品,货源来自全国各地,基数庞大,吸引了各个阶层爱好古玩或者淘宝的人士,甚至有许多外国友人都慕名而来。

    容檀隔三岔五也会到市场逛逛,大多是在地摊区走马观花。地摊区虽说十货九假,但人家价格标的不高,就算上当顶多也就被骗去个几百元,不像收藏区,那儿照样有假货,一不留神可能千把万就打了水漂。

    再者说,地摊区也未必完全没有好东西,就看你有没有那份眼力和运气了。

    这日容檀骑着他心爱的小摩托花费二十分钟来到琉璃园,和往常一样没什么目的性的边走边瞧,偶尔在某个摊前蹲下挑拣一番,收集些颇有特色的小玩意。路过一个卖古玉的摊贩,容檀随意看了两眼,刚准备继续往前走,眼角余光瞥见的某样东西留住了他的脚步。

    地摊区的古玉大多品质低下,丝毫没有收藏价值,就算身具慧眼,也得有蒙尘宝物供你发挥才行。吸引容檀的并非什么被作践了的宝贝,而是一枚毫不起眼的古玉。古玉应是损坏了,只余一半,且质地黯淡无光,属于十几块钱就能买到的低档货。

    让青年震惊的是,这半枚古玉的形状和他脖子上挂着的那枚实在太像了。

    难道是巧合?

    狐疑地看了半晌,越看越奇怪,他抬头问摊主:“这块玉多少钱?”

    一身山寨服的中年人懒懒地掀了掀眼皮,伸出五个指头:“十五元,您要就拿走。”

    容檀爽快地付了钱,也没心思继续逛下去了,将玉石揣进兜里,出了琉璃园骑上小摩托驶向家的方向。

    到家后他径直走到书房,坐在书桌前拧开台灯,柔和的白光静静舒展,他掏出十五元买来的玉石放好,随后取下了颈上戴了多年的那枚玉佩。玉佩本就是品相上佳的岫岩玉,经他这两年养着显得愈发通透温润,触感如凝脂般醇厚。两枚大小一致的玉石放在一起,简直就像阳春白雪和下里巴人,可若是仔细看,便会发现形状和纹路上惊人的相似。

    如同半身。

    将断面相互贴合,如果撇开质地不谈,那分明就是一朵完整的玉莲,花瓣的线条能够分毫不差地接上。世上哪会有这么巧的事?容檀挠挠脸,百思不得其解,末了又觉可惜。虽然两枚玉可以完美的契合,但他总不可能拿强力胶把它们给黏上吧?而且品质方面差了太多,就算黏好也会显得不伦不类。

    观赏了一会摆在桌面上由两半玉拼凑成的精致莲花,他刚准备把玉佩重新挂回颈间,摩挲着那半边劣质玉的食指指腹忽然传来轻微刺痛,一滴圆润的血珠自受伤的皮肤下沁出,恰好掉落在玉莲断面的缝隙。起先容檀并未在意,抽了张纸巾打算将血迹拭去,然而接下来的发展却大大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

    血珠融入了玉的肌理,他常年佩戴的那一半,原本翠绿欲滴的色泽中染上些许婉约淡红;而才买回来没多久的那半块,则仿佛由内而外被焕发生机,逐渐变得剔透晶莹。异变还在继续,有星星点点的清浅萤光在两枚玉中流转,纷纷聚集至裂口,那光华愈发明亮,随后,拢在一圈浅碧光晕中的玉莲漂浮了起来。

    容檀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怀疑自己身在梦中。整朵玉莲在他面前化作灵动如水的碧色流光,于空气中停顿一瞬,倏地迎面扑来。那速度太快以至于让他无从闪躲,眨眼的时间,容檀感到额头侵入一股奇特的凉意,下一秒,他阖上眼,趴伏在书桌上失去了知觉。

    清醒过来时,已值日暮时分。

    茫然地眨巴了两下眼睛,呆滞了足有半分钟,容檀才从初醒的迟钝中缓过神来。他蓦地站起身,视线在桌面上来回寻找,都没有见到那两枚玉石的踪影。难道……迟疑地抬手摸了摸额际,他冲进浴室对着镜子撩起额发一看,不由瞪圆了双眼。六条浅碧菱状纹路勾勒在他白皙的额头上,左右对称形成简单的莲花纹,下方两条最长的纹路几乎将要伸入鬓发中,灯光下依稀流动着温润光泽。

    老实说,难看倒不难看,也不显得女气,反而透出精致的美感,但着实惹眼了些。

    揉搓了半天额头,直到把那片皮肤折腾得发红发烫,发现图案半点没褪色,容檀郁闷又无奈地叹了口气。他瞪着镜中的自己回想几个小时前发生的种种,苦笑着自言自语道:“老天,这世界可真够玄幻的。”

    混乱的情绪总算平息了几分,在确定除了头上多出一朵花外身体并无其他不妥后,提起的心暂时落回原处。容檀取丹参、酸枣仁、茯神、五味子、大枣各三克给自己泡了杯安神茶,在热腾腾的茶香中放松了紧绷的神经。虽然难以置信,但他知道那朵玉莲恐怕是个异宝,具体有什么功能现在还不清楚,起码不会有害。凭空得了这么个宝贝,容檀却不怎么高兴得起来。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他就一再平凡不过的普通人,一旦让他人知晓玉莲的存在,不知会引来多少叵测心思。

    只是现在说这些貌似为时已晚。下意识地抚上额头,容檀垂首喝了口茶,温热的液体在舌尖转了转,滑入食道。也罢,事已至此,唯一能做的就是静观其变。

    接下来几天,事情出现了很有趣的发展,容檀发现他居然能听到植物的情绪。

    这还要从玉佩化作图腾在他额上扎根的第三天说起。莲花纹跨度较大,头发没法完全遮住,容檀索性不刻意去挡着,有人问起就说是纹身,结果还有不少客人夸赞好看,打听他是在哪家店纹的,他只好道是无意中路过的小店这才蒙混过关。那天下午营业期间,容檀收到了一束丁香,开始他以为是搞错了,但花店的工作人员核对后,非常肯定花就是送给他的,百分百没错。店里的客人都发出善意的笑声,让容檀颇为尴尬。

    无奈接过花束,在碰触到水蓝色玻璃包装纸的瞬间,耳边响起奇异的稚嫩低语:

    “啊~~讨厌,人家不要被包在这一层难看的东西里头~”

    “嘤嘤嘤,会死掉的会死掉的,为什么要把我掐下来,嘤嘤嘤……”

    “咦?这是新主人吗?长得好漂亮啊,每日看看也能赏心悦目吧,就别哭了。”

    “他为什么呆呆的看着我们,不喜欢吗?”

    ……

    诸如此类的细碎呢喃,让容檀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他不动声色地环顾四周,见无人注意到自己,忙签了单子,抱着那束丁香回转里间。一路上那些碎碎念仍缠在耳际,他很努力地控制住想要对怀里的花说声“安静”的念头。扒拉出某次从琉璃园地摊上淘来的仿元青花瓷瓶,容檀灌了点水进去,随后拆开丁香的包装将花束放入瓷瓶中,这才摆脱那些扰人的声音。

    无语地呆站片刻,他忍不住又伸手触上那娇嫩的花瓣,于是再度切换到不属于人类的频道。柔弱的花朵们抱怨着水分不够甘甜、却也欣喜于新主人身上亲切的气息,听着听着,容檀默默地收回手,将花瓶搁置在向阳的窗台。

    回家时看到门口那颗高大的银杏,背脊靠上去,有苍老的声音在叹息城市严重的污染和每况愈下的环境,以及对旧日时光的怀念。

    聆听植物的心声,这种能力奇妙又无害,让容檀无法拒绝。久而久之,他便也习惯了时不时去听听花草树木的细语,这些大自然的生灵无论处在怎样的境况下都对生命抱有蓬勃的喜爱与热情,连生长在臭水沟旁的杂草也不例外。和它们比起来,某些常常抱怨这抱怨那,受到一点挫折就会丧失斗志的人实在逊色太多。

    值得一提的是,自那束丁香后,每隔一个星期容檀都会收到一束花,通通没有署名。这让青年感到十分困扰,也曾征求过熟客的意见,但客人们只是笑着打趣:“一定是哪位姑娘暗恋你又不好意思说,你别想那么多,她送你就接着呗。”也有其他的论调,譬如:“为什么是姑娘,我看八成是个帅哥。店长,你不歧视同性恋吧?”对此,容檀都是一笑带过。

    后来,他也不再执着于这个问题,既然那人不想露面,就随她去吧。

    3【叁】

    玉莲花带来的改变,不仅止于此。

    一个月后,当容檀发现他可以借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