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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台娇第10部分阅读

把铜子和小银角扔进盘里,叮叮当当好不热闹。

    疏真遣人把镇纸送下楼去,只听一声沉响,引得人人侧目,小童儿正欲上楼,却被这一出惊得不知如何是好。

    说书人不愧是久跑码头的老江湖,接过托盘,却是不顾镇纸沉重,上楼到了雅座前,深深一躬道:“这般上好的玉石,小可用起来实在惶恐。”

    朱闻漫不经心笑道:“我家娘子给你,你便拿着……”

    话刚说完,只觉桌下不轻不重又被踩了一脚,却恰恰是方才痛处,顿时闷哼一声。

    疏真瞥了他一眼,雪白面庞上绯红未褪,这一眼似嗔还怒,却是让人色授魂予,心都漏跳了一拍。

    “谁是你娘子来着……”

    这一声细不可闻,却也未见多少愤怒,朱闻心下一喜,索性拉过她雪白皓腕,低声笑道:“娘子这么说,是要我奉上三媒六礼吗?”

    疏真又瞪了他一眼,却是丝毫不把这些浑话放在心上,她以目示意门外动静,“马上就有好戏了……”

    只听说书人唯唯称谢,转身欲行,却听对面那另一间雅室中,却是有一道人声打破了沉寂——

    “你急着下楼做什么,我还没赏你呢!”

    这声音圆润低沉,听着并不是那个刻薄矜高之人,而是稍后发出一声沉哼的那一位。

    说话间,此人却是跨出了门廊,到了木梯跟前——众人转头看时,却见乃是一位葛衣纶巾的青年。

    他作文士打扮,背上却负了一道厚布包裹的长条,看着是刀剑一类,这身打扮,实在是不伦不类的有些诡异。

    他到了说书人面前,下一瞬,竟是出手如电,单掌成爪,紧紧扣住了他的手腕,说书人顿时发出惨叫声,如意楼中一片马蚤动。

    “你……你要做甚?!”

    说书人手腕都肿得乌青,痛得大声问道。

    “侮辱诽谤朝廷重臣,在这燮国地面上倒是该当何罪?”

    那人阴恻恻笑道,笑声宛如夜枭一般,听着便是刺耳。

    说书人打了个激灵,强撑起笑,却是比哭还难看,“公子莫开玩笑,小人最是忠君爱国的,怎会……”

    “你方才说什么来着?!什么姬妾遍身罗绮,什么量珠聘美,倒真是说得活灵活现哪!“

    此时二楼众人听得真切,又觉这两人一口京城口音,心里便有七八分明白,有人看不惯这般跋扈,出言冷嘲道:“方才除了长公主和清远侯,大伙儿可没听到别个名字哪……这般气急败坏的跳出来,是替谁捧臭脚呢!”

    于是底下讥笑声四起,这些人原本就对石秀没什么好感,况且是天高皇帝远,实在管不着他们这一方,于是言辞越发犀利,“哪来的狗腿子,到我们燮国来撒野!”

    “我看哪,这位石侯爷迟早死在女人肚皮上……”

    “管天管地管女人,还能管到我们燮国头上不成?!”

    这一阵嘈杂,竟是说什么的都有,那人气得胸膛起伏,眼中冒出怒火,正欲发作,却听先前那刻薄之人轻咳一声,扬声道:“当着我等天使,便诽谤朝廷重臣,这便是燮王的教化百姓之道吗?”

    这话一出,二楼一桌人再也不能装聋作哑,只得纷纷站起身来,拱手道:“我等乃是礼宾馆之人,奉王上之命,接尊使回转。”

    “我们还没逛够呢,何必草草回去……难道燮国街面上,又什么不堪入目之处?”

    先前那人斟了一杯茶饮下,不动声色的给了他们一个硬钉子。

    那负刀剑之人又是冷笑一声,“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吗,今日真是见识到了!”

    他紧紧抓住那说书人不放,近乎狰狞的笑道:“你这舌头太长了,不如不要!”

    只听一声清响,看那动静,竟是取出了什么利器,寒光闪闪好不吓人,说书人惨叫一声,吓得周围人都以为他被割了舌头,然而下一瞬,只听一声沉响,便是镇纸落地的巨声——

    “你……!”

    那人翻着白眼,额头血迹殷然,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随即昏厥过去。

    如意楼中仿佛开了锅一般,人们是半是兴奋半是惊诧,一时场面混乱已极。再看时,那说书人已然趁空跑得不知所终了。

    疏真静坐房中,悠然饮了一口茶,笑道:“你看,这镇纸果然是他的及时雨。”

    第五十七章 来使

    更新时间2009-5-9 3:45:29  字数:1833

    此时楼中一片混乱,礼宾馆的护卫们急忙上前,将被镇纸敲晕的使者之一扶起,好一阵救治。

    闹出这么大动静,先前那言辞刻薄,颇为自矜之人已无法再坐视,只得揭了帘子——

    这是个文士打扮的男子,折扇风流,皂衣宽袍,以一支长簪挽发,紫色流穗飘然轻颤,行止之间更见不羁狂放。

    他一双眼神采熠熠,扫了一眼忙乱搀扶的护卫们,见自己同伴只是晕厥,并不大碍,唇边掠过一丝冷笑,“这就是燮王的待客之道?光天化日之下,居然还让凶嫌逃脱?!”

    礼宾馆的护卫们听了这话,怒得火气上涌——若不是这两位使者言语挑衅,哪会有这一连串的变故,兔子急了也咬人呢,连这也要算到燮国头上,实在是太过可恶!

    只是这毕竟是朝廷的天使,也不能撕破脸皮,队长忍气抱拳,随即便传人前来满街搜查。

    “光是搜街又有什么用……我瞧这满楼的人,倒是为这凶徒提供了不少方便哪——其中说不定有同党!”

    如意楼上众人原本看热闹得津津有味,一听这话,七嘴八舌有怒骂讥讽,有央告求情的,不一而足,但色厉内荏之下,终究欠着些心虚——方才说书人逃逸,也有不少人有意无意给他方便,如今这使者如此强梁,倒是让人气得跳脚也无可奈何。

    礼宾馆的护卫队长露了个极为勉强的笑脸,心下却是发狠:你要封楼,我也只能照办,这满楼里非富极贵,你扫了王上的面子,看你此行倒是能怎么顺利!

    他正要吩咐手下把守大门,却听三楼临窗雅间中,有人轻笑道:“这是要做什么,好好的一个斯文场地,闹得这么乌烟瘴气……”

    护卫队长一听这声音,隐约觉得有些熟悉,再一细想,不禁面色一白,暗自叫苦道:今天难道真是命犯太岁,这位居然在此?!

    只见有从人络绎而出,将竹帘分两边卷起,躬身等候之下,朱闻玄衣常服,意态闲适写意,携了一位面带纱冥的女子,正款款而出。

    朱闻好似没看见这剑拔弩张的气氛,一手手挽了轻软柔荑,一手折扇轻摇,说不尽风流蕴藉,“你们要搜楼,本君做这第一个可好?”

    队长冷汗沥沥而下,“二王子说笑,是属下冒犯,实在罪该万死……”

    那使者冷眼旁观,一眼瞥见朱闻玄袍蔽膝下的朱璎纹章,眼中光芒一亮,“原来是名动北疆的闻侯……今日正是幸会!”

    朱闻淡淡回了一礼,似笑非笑道:“山野鄙人,不敢当尊使缪赞……”

    他话音一转,“倒是尊使学识渊博,一下便能听出歌姬之误,真是‘曲有误,周郎顾’啊!”

    这一句皮里阳秋,听着不象什么好话,偏偏却是冠冕堂皇,无懈可击。

    他哈哈一笑,随即挽了疏真便走,楼梯之前,两方擦身而过,衣袍摩挲间,使者“咦”了一声,面上浮现了几分狐疑。

    车驾辘辘而动,疏真这才取下纱冥,仿佛有些气闷似的,她将车帘卷起。

    珠光柔密的内帷仍有一层,外间风光一览无遗,却不泄露车中景象。

    雨势逐渐变大,街市上几乎没什么人了,青石板在雨水的洗润下光华如镜,横竖交错的间隙中雨水蜿蜒,宛如棋盘纹路。

    大雨倾注而下,耳边只剩下单调嚣声,微微挑起的斗檐下,水流注入凹处低洼,将人影映得支离破碎。

    疏真托腮倚窗,想起方才说书人所说,万千感慨,却也只化为寥落一笑。

    名剑俱坏,英雄安在,繁华几时相交待……

    她微微苦笑着,想起当时的壮怀激越,如今却宛如黄粱一梦,梦醒了,人却要继续的苟且余活……

    尖锐的指甲刺入掌心,她的笑意加深,却也无可排遣,只是忘着雨幕出神。

    “你在想什么?”

    朱闻的声音将她从沉思中唤醒,她微微一颤,茫然回头,却见他神情之中,满是探究的深邃。

    她微微抿唇,将眼眸从窗外移开,轻描淡写道:“只是想方才那两个使者……”

    朱闻想起方才那一幕,也不禁为之失笑,“这两位今日这一出,闹将出去,真是颜面扫地。”

    他停了一停,又道:“不过,你不觉得奇怪吗,这两个使者各自的态度,实在有些怪异。”

    “先前那个刻薄狂放之人,好似对长公主颇为不屑——就算他私下对女子摄政不以为然,却又怎敢当着同伴的面口出悖逆之言?”

    “他同伴的态度更是值得玩味——什么也不在心上,只是听到有人编派石秀的不是,就这么雷霆大作,他到底是朝廷的官还是石秀的家奴?”

    第五十八章 天朝

    更新时间2009-5-11 1:53:03  字数:1967

    疏真的眼中闪过一道光芒,悠然笑道:“这两位使者都挺有意思的……”

    抬眼望着雨幕倾泻,耳边仍是水柱垂击的单调声响,她鸦色的眼睫微微一颤,笑意便化为一种虚无的冷然,“你看的很准,这两人各有其主子……这一阵的王城,怕是要热闹万分了。”

    似是在应和她的话,天际白光闪亮,雷霆轰隆一声劈下,耀目白光将不远处的宫阙重影都照得无比清晰——

    泼天雨幕中,那巍峨高耸仿佛被什么无形之手拨弄,发出一声沉闷巨响,大地都仿佛震颤一下。

    单调的雨声劈啪被彻底打破,高墙之中,沉寂被彻底打破,不多久,便有一队禁卫疾驰而出,更有无数居民喊了几声,爬上了屋顶看热闹。

    朱闻纵身而出,脚尖在车顶一点,略一凝神,却不禁变了颜色——

    “不好!泰安殿被雷劈了!”

    轰隆一声,雷电又至,煞白的光芒,将所有人都照得面如金纸,眼中只剩下惊恐。

    ——————

    “你前日也趁上了如意楼那场热闹?”

    燮王朱炎接过侍从奉上的热手巾,擦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缓步走入殿中。

    朱闻点一点头,便默不作声,他的身躯站得笔直,任由衣袍间的水滴顺着纹路滑下,无声息的洇入毡毯之中。

    “那两个使者方才来找我告状了……他们话里话外,说你故意阻碍他们搜查凶犯。”

    燮王抹了把脸,面上倦意清晰可见——祭祀册封专用的泰安殿这一榻,朝野都觉颜面无光,更透着不祥的意味,朱炎自己却根本不信这什么天现警兆怪力乱神,他躬亲过问,将工部内造局等一干人统统锁拿严责,果然其中有人中饱私囊,历年修缮所用的砂石木材大多谎报,泰安殿表面看似金碧辉煌,实则却是不堪一击,所以雷电一击,竟碎得齑粉一般。

    朱炎忙了这两日,好容易喘口气,这两个朝廷来使却是又来找晦气,他心中却是烦躁不堪。

    朱闻微微挑眉,薄唇边闪过桀骜的冷笑,黑眸在殿中越发幽冷,“这两人都成了王城笑料,还有脸来告状?!”

    他冷笑更甚,“就这两块料,我要让他们死于非命,他们走不出那条街!”

    他说完,便冷眼看朱炎的反应,果然朱炎哼了一声,却并不见如何恼怒,“他们自己惹的事,你也没必要火上浇油,平白落人话柄。”

    “儿臣知道了……”

    朱闻躬身称是,神情好似心悦诚服,略一停顿,却又低声解释道:“其实这次儿臣是故意扫了他们面子的……就算是朝廷来使,也不能在王城里如此飞扬跋扈,任意搜查——他们眼里,还有父王您的存在吗?”

    朱炎微微一笑,丝毫不见怒意,只是眼中光芒一闪,显示他并非完全无动于衷,“我已经老了,他们也没必要对我敬畏有加了,如今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

    朱闻一点就通,也随之轻笑,“无事不登三宝殿……他们来这一趟,又是为了我燮国的王位?”

    这么一个忌讳敏感的话题,他却毫不在意的说出,燮王朱炎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笑道:“何以见得?”

    “若朝廷真有其他旨意,派一人前来便可,这么两个路数不同的使者,要么是来唱双簧,要么……”

    他目光微微一凝,却仍带着毫不在意的潇洒,“是来为各自属意的储君人选推波助澜。”

    燮王朱炎听得大有兴趣,笑着问道:“那你认为,他们分别支持谁?”

    朱闻毫不在意的摇了摇头,“儿臣不知……”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个人选,绝对不会是我。”

    他一派潇洒自在,说话简直是直截了当到了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地步。

    朱炎眉头一皱,正要开口,却听朱闻漫不经心道:“儿臣有自知之明,平素里远在边陲,什么达官贵人也不认识,也不耐烦跟这些人周旋套交情,更不可能答应他们‘即位’之后便能割地让权——儿臣是个不肯吃亏的人,朝廷跟我打交道,只会赔本而已。“

    朱炎被他这惫懒蛮横的口气弄得哭笑不得,心中的疑心倒也慢慢去了,看着这向来不受待见的儿子这般强项笔挺的身形,心中倒是多了不少好感——

    他就算再桀骜不轨,也不会跟朝廷那群人搅和在一起……

    朝廷!

    朱炎默念着这两个字,仿佛要把它们咀嚼下肚,沉吟一阵,却也终究恢复了面色——

    “之前便说要派使者,如今一来两个,到底是想做什么,不妨观察一阵再说。”

    ——————

    天朝皇城南林殿

    “之前便说要派使者,如今一派两个,石君侯连这也要插一手,吃相也太难看了点吧?”

    一位心腹部郎不屑的讥讽道。

    萧策微微摇头,“他平时不会这么露痕迹,现在,是急着在我之前找到某物。”

    迎着属下惊讶不解的目光,他想起一个月前与长公主与石秀会面的情形——

    第五十九章 小印

    更新时间2009-5-12 1:01:12  字数:1737

    珠帘如雾,于昏暗中闪烁不定。鲛绡直落而下,将所有窗页都遮挡得密实,只剩下左侧的一只鼎炉中香烟袅袅,吞吐中越见迷蒙。水晶盘盏中,一柄缠丝黄玉如意被随意搁在其中,原本是主人的爱物,现在也没什么心思把玩。

    重重珠帘后并无任何人声,只偶尔有头冠璎珞轻碰和衣料的摩挲细响,显示主人并非如表面一般宁静无波。

    萧策高踞座中,仿佛有些不适应这昏暗气闷的气氛,微微皱眉,却终究沉思不语,竟是看也不看在场两人。

    另一侧的座中之人终究忍耐不住,轻咳一声,笑道:“清远侯仍在心疼吗?你也真是怜香惜玉……”

    萧策看都不看他一眼,不屑之下,却是连冷笑也懒得了,“石君侯何时成了人肚里的蛔虫?”

    石秀碰了个硬钉子,却是丝毫不见困窘之色,若无其事的笑了一声,道:“我只是担心清远侯你伤心过甚,为儿女私情所累,如今见你精神尚好,倒是甚感快慰。”

    他这话说得诚挚无比,总是带笑的眼角带了些细纹,虽然有四十上下,却仍带着些讨人喜欢的平易神气,加上尚算英俊的面容,所有人第一眼见了,很难不生出好感来。

    萧策一笑,负在背后的双手微微一颤,却是不动声色道:“若是我沉溺于儿女私情,岂不是让石君侯你太过快意?”

    石秀的笑容加深,“本君哪是那等落井下石之人,你的心情我能理解——相怜相惜了十年的至爱,竟是个居心叵测的——”

    他话还没说完,只觉一道劲风袭来,下意识的一躲,却是狼狈的连人带椅摔倒在地,他只觉头皮一阵火辣疼痛,伸手一摸,竟是一大片断发齐跟落下。

    一旁果盘中的银刀当啷一声落在他脚边,寒光闪烁下,不禁让石秀额头流下汗来。

    “死者已矣,我不准你再口出妄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