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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壁江山:红袖舞第18部分阅读

    。她与我絮叨一些话,碧池的哥哥近日来总在出入大明宫,今日叶知香那赋闲的父亲也进宫来了,各是家中有些地位的,近日都活动的频繁。

    原来不平静的何止我一人。

    争不到后位,争妃子,争不得妃子争儿子,争不过儿子争家世,统统都要尽力一搏?我呢?儒家曾近“天”一尺,如今没落如隔世。我能靠谁?

    一向被众人“高看”,又夸我乃是“绝世”女子,我也不过是一俗妇人罢了,多愁善感引来的哀怨愁绪撩拨我内心的惶恐,为已然失去的,还为害怕失去的。

    若我还是儒家的小姐,如今的我又生在何处?

    第一百七十六节 争命(1)

    顺命,钦定我为穆宗的皇后,我的丈夫死了,我的名分随之被永远剥离。

    惶惶的几日后,我抓到了心头恐惧的来源,因为害怕揣着的人心善变。若是要不变,只有让他人“死心”。

    我躺在李忱的怀中,问他,“立我为后,如何?”为了让这关乎权利的字眼尽量柔和,我放下一向高持的尊严轻声央求,盼他将“皇后”这二字如赏赐一般的送给我,而不是权利的赋予。

    他迟疑了,默然不答。

    良久良久,生怕他的体温也随着这默然冷了下去,自他怀中起身拖曳着长袍坐在铜镜前,拿起那日久用惯了的木梳子将长发绾在胸前一下一下的梳着。

    “若是我不能为后,陛下想立谁?”一旦过分严肃,我总是有意无意的越过“你”、“我”称呼他为帝更严谨。

    我望着铜镜中的自己,只有这个时候我才能够最为直观的领略到自己的每个感官的变化,我才能确认自己并没有遗漏什么缺点让他人捕捉,“喜怒不行于色”将我的内心的翻腾变化包裹的如“铜墙铁壁”那般的坚硬。

    “,你该知道,我不能轻许!”

    “你的妻却不是皇后?”我问他,看着镜中的自己问他,他的许诺就像我的“把柄”。

    他又陷入默然,他答不上来。发丝忽然缠在了梳子上,没有馨儿帮手,我只管费力扯开,轻易的,发丝断了,一小团乌黑之中透着一丝银亮,眉心微皱,年纪大了,连发丝都失去了韧性。

    听说,宫中按照祖制要选秀了。

    心头一叹,扔了梳子丢在桌上。既是夫妻,何来的说话都这么思前想后,他不知何时已走到我身后,又拿起我丢下的梳子为我梳发。

    “,如果我们已然错过的,理应放手!”

    我沉默不语,再看镜中,多么完美的闺房情景,梳妆、画眉,这都是寻常人家最淡然的享受,而我却只是当作了他人的画面来看。

    李忱也启用了当年的外祖父的旧部,裴休为相。

    而晁英受群臣推举为官,一个当年至我们在危难之中不顾的小人竟然一跃成为四品吏部尚书。

    “牛李党争”才刚刚因李德裕的放逐而结束,他又挑起了另一次党争。帝王需要这样的党争,朝廷的不和成为他中庸而立的保证。

    我的夫,莫非他也害怕我会滥用他的宠爱,因而质疑我的动机做出了这样的安排,他在用晁家制约我却又要平衡我的不满。

    我懂得权力,这是我生于贵族之家恰如天赋的智慧,也仰赖于父亲与母亲赐予我的血液。而此刻我的觉悟成为我最大的敌人,它在支配我内心隐匿的不安,挑动我战斗的野心,将矛头指向了我的丈夫。

    第一百七十七节 争命(2)

    “韩夫人送来了礼物!”

    当年李炎为了断送我再回到李忱身边的念头,每年都会挑选一二美人自我眼前走过送去给李忱,她们永远有我不及的年轻,等到我一一认识,有些已是孩子的母亲,因送去的女人多了,脾气品性都是相差甚远,恰如我当年留下了叶知香远不如李忱留下的韩夫人敦厚、稳重。

    我摆了摆手,这等小事知会我一声便是。馨儿得了令正欲退下,近日无喜事,她怎会无端礼物相赠?我又招馨儿回来。

    两长布锦盒捧在宫人手上,命人打开,原是纸卷,两张同是有八尺长两寸宽,伸手触摸如蝉翼那般的轻,白的胜雪。我走上前,上面还浮着祥云的纹路,我惊叹,哪怕是最轻柔、飘逸的丝绸都无法织造这样的完美。

    “这就是传闻中的宣纸?”

    “正是,韩夫人本是安徽宣州人氏,她兄长进此番进京共携有六,其四敬献陛下,两卷敬献娘娘。”

    馨儿招来了韩夫人的宫人,她说的仔细。我前后算是听明白了,各宫各院都在走动,她也不例外。只是她少了些野心,处事也周全,虽只是两卷八尺宣纸,道破她对后宫局势的认知,她敬我,独独敬我也为了将来三分后路。

    我吩咐馨儿以厚礼回赠,待那宫人走了,我问馨儿可还有别宫送来物拾?馨儿知道我所问何意,默然不答。

    “馨儿,去准备一些香烛,还有准备几壶好酒。”

    馨儿命人收了宣纸,悄然退下。

    又是许久未来墓园,特定清早出宫,春深的辰时薄雾氤氲,下了车没走几步,就拖得华服湿重。自山道一路走上前,春草娇娇未因入夏将歇。墓园虽在长安城外偏远的山上,也不至与世隔绝,昨夜恰又逢细雨,花香、落瓣穿过九尺高的木栅栏的缝隙飘逸而来,凉凉的沾染在我身上,饶是清新脱俗的地方。道是无情,母亲也为父亲安息了个好地方,薛留居也无意破坏,他算是尽心维护了儒家最后的尊严。

    我未让馨儿随身,连李忱都不能随我来拜祭他们,其他人满满站了一园子又有何用?

    见几颗春草在坟上的石头缝里挤了出来,我挽袖细细拔去。收拾净了,在青石阶上坐下,连斟了三杯酒撒入黄土,愿黄土下有泉通到他们的世界与我共饮。

    刻意忘记八岁那年的时光,再寻觅我们四口之家的踪迹,父亲总爱抱我坐在他的膝盖上,手把手教我读书识字,父亲胸中如有汪洋承载我与哥哥的一切,无穷无尽。

    母亲,她能够轻易的猜测到我稚嫩的心思,教导我异于普通妇人的见解,不免惊世骇俗。

    哥哥,他爱包容我的过错,哪怕我任性时扔了他钟爱的笔砚,他也从不生气。

    那时的我,整日张扬着笑容,将宠爱捧在手中当耍弄的玩意。

    一丝笑意留恋过往,却又两行清泪萧索如今。

    冷不防一把春花送我面前,“空巢无人问,凭吊仅黄土”,我抹去眼角的泪水,这老者我以前没见过。

    “你是谁?”

    “小姐不记得老奴了,老奴是管家啊!”

    我细细望去,他杂乱披散在两颊的头发掩盖的正是当年儒府门前可当七品县令的神气管家,如今空剩一副皮囊,骨瘦嶙峋。

    “管家,你如何在此?”接过他送来的春花,他双手抖了又抖。

    “当年老奴不甘沦为薛府奴才,自来山下守了这墓园二十!”他苍老的声音在此情此景下透着阴冷,看似沉重的身躯在我眼前似没有影子一般漂浮着。

    他自右腕上拿下一个布袋子,自顾自的走到父亲的坟前去除香烛点了三支叩了三首将香烛插在铜炉内,待他要起身时,我听到他腿骨嘎吱作响,一动恻隐伸手要去扶,他缩了缩身体。

    “老奴区区一条贱命,怎敢劳烦小姐!”他硬是撑着起身,颤巍巍的身体临风就要倒,转身也不与我告别就离去。

    我还听见他默默念着,空巢无人问,凭吊仅黄土……守的紧富贵荣华……家仇沉江无人问……都道是落叶还归根……终不问魂魄归何处……

    那声音越走越远,我想唤他回头是何意,一声无语凝噎难启齿。

    他在叫我莫忘仇。

    第一百七十八节 终宿(1)

    “朝中大臣,半数支持夫人。也有三分支持晁家,其他各宫各院不成气候,若是论资历、地位,夫人是当之无愧的。只是,也好事者肆意纠缠过去……”

    丞相裴休欲言又止,过去所指非一言二语就能说道完的,旁观者又从何说起?

    “上柱公薛留居,近日何为?”自祭拜回来,那老者的话如魇绕在耳边,仿佛对我下了“诅咒”,不得破解之法就不让我清净。薛留居这三字又被重新自心底深处被“挑”出来,就像梗在心头的一根刺,一旦想起便时时都在发作,扎进我的血肉,让我不安生。

    “上柱公近日有些异常,今日不待陛下召见也会独来上朝。依微臣之见,此人曾见扶持过李真,不得不防!”

    防?没错,我是要好好的防他,我的母亲,我虽然荒唐却是我至亲的母亲,我唯一的兄长,都因他而死,他是祸首。

    他为何又要活跃起来?难道他不甘?杀了李炎之后又不满我的丈夫?我永远也琢磨不透他到底要什么。这成为我恐惧他,甚至希望他死去的最大原因,太聪明的人,若站在我身后,就会成为一种威胁。

    我无由的轻笑起,“这才是他。”

    裴休不知我为何笑,他却因为我这一笑而害怕,他也是琢磨不透我的,所以害怕我。

    “你下去吧!”我挥袖让他退下,他带着疑惑退去。

    他不知道我会如何对付薛留居,但最终他还是知道我会对付他的。

    薛留居的确聪明,长年居住在长安,可以一跃抓住朝廷的命脉,也可以悄无声息。

    大隐隐于市,他成功的躲避了改朝换代,成功了躲避了党争,却是最后一个能够出现在大明宫的曾经当权者。

    可若是我身在皇宫,是这里的主人,我就有了莫名的权利,有了可以颠倒是非、或者说是扭转乾坤的权利。因此我想要他死,他也不能不死。

    理由很简单,他要行刺我,因为他当初构陷我的母亲,杀害我的兄长,如今害怕我报复。

    他被我软禁在了后宫的深牢之中,将会受到我的处罚。

    我凌厉的手段,的确让人害怕,却没有引起他的恐惧。他似乎早就预料到了会有这一天,而安逸的接受了这一切,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我不知前朝是如何看待此事,事情很快被李忱压了下来,他似乎在纵容我对他人的构陷。

    他唯独问我过,会如何处置薛留居。

    如何处置?我亦不知,这样的罪,拿到前朝是死,在我手里也是死。

    我想要细致的琢磨他的死法,人的死法有太多,平安死去的是福气,而到了大明宫,死去的大多很凄惨。

    人们都在琢磨死亡的方法,就像商纣王的乐趣一样,或者像武后手下来俊臣那样的残酷。

    都在选择一种方式,来缓和自己心头最后的恨,却凌迟他人的尊严。

    那我该如何让他死去?

    他定然是不会让我凌迟他的尊严,我所能选择的一击必中,刀、剑、三尺白绫,或者是一杯毒酒?仅此而已。

    他逼死我母亲的是一条白绫,穿过我哥哥的是一剑,那我呢?

    这样的想法让我迷惑,心头渐渐地阴暗下去,忽然总是会想去母亲与哥哥死去之时,我没有见到,却在千百遍的幻想他们死去的情景,为的让薛留居得到相应的惩罚。

    第一百七十九节 终宿(2)

    馨儿如今是大明宫的地位最高的女官,虽无明确的官职却如夫人一样,成为众宫人的主人。

    馨儿的心曾随遇而安,民间生活虽简单,也自幼小家的趣味。皇宫虽大,馨儿却连一根茶叶都需要挑选的仔细。权利更替了,心境也不同。

    人前人影浮动,如今馨儿也有一个单独的处所,手下有可使唤的宫人。但凡伺候夫人与两位皇子,她还是亲力亲为。

    “罗姑娘,夫人急召您!”

    眼前的奴婢有些眼生,她尽量早早熟悉宫中的每个人,生怕出了差错,可这又是哪宫的丫头?

    “你是谁?”馨儿问

    “奴婢是新进宫的,原本在驿所,昨日才由内侍监调入宫,新近的宫女都要到姑娘手下过眼,奴婢就过来了。”

    改朝换代,换的不仅是主,还有仆,馨儿也是知道一些的,对面的女子相貌平平,倒是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转念一想,许是自己太多心了,娘娘差人来的自然不可疑。

    馨儿起身,不怠慢。

    “夫人,可是有什么事情?”馨儿进殿,便是这样问我。

    我莫名抬眼看她,还未及差问她所为何事?忽然一道白色的粉雾在我们面前划过,双眼迷茫,心头暗道不好已经来不及。雾散,脖颈之间已经被人抵住短剑。

    “你是谁?”馨儿挥袖,看着方才引她过来的女婢,这才发现果然是怪异。

    我还一头雾水,身旁的女人忽然拉下一张面具,弃在一旁,余光看去,很美的女人,姿色不俗,看不出年纪,仿佛年轻又好似老成。

    “我的好妹妹,许久不见你的功力退步了,竟然连亲生的姐姐面对面,你都不知!”

    这句话自然是对馨儿说的,声音虽是得意也听得出与馨儿极为相似。可容貌却是天渊之别,听说江湖中人爱以“易容”之术弄虚作假,我惊,馨儿的脸莫非也是?

    “放了夫人。”馨儿一向沉着,然此番眼神闪烁。“挟制”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她慌乱,想必我身旁的女子也看出来了。

    “关心则乱,我们身为暗人,最为忌讳!”

    “你是要薛留居?”馨儿不耐了,眉头紧皱,就是张“人皮面具”也惟妙惟肖的刻画出她的怒气。可她上前一步,我脖颈间的力道加深。

    “当是我的好妹妹,姐姐的心思你一语道破。马上去知会李忱,要想要他的好夫人平安,就领文武百官护送薛留居到建福门让我们离开。否则,我要他的好夫人给我陪葬!”冷意浮动心头,原来是这般,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收押了薛留居却忘记他还有一帮惟命是从的“暗人”。

    “你敢”馨儿厉声出,殿内声音骤然响起,威吓慑人。

    “你觉得我不敢吗?”轻轻一划手,脖颈间冰凉一刺,我倒吸一口凉气,因突来的惊悸还感悟不得痛,但也察觉到顺流的痕迹。

    “馨儿,你去吧,依她所言。如果她真的杀了我,你立刻杀了薛留居!”我开口,短剑架在脖子上还能如此的冷静,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馨儿倒退而去,这女子若真是馨儿的姐姐,为何馨儿都如此不信她?

    “他值得你如此卖命?”

    “你又值得他爱吗?”殿内只剩我们,血染青铜的气息近在咫尺,我关乎于心的却是可笑的问题,兜兜转转,一样的问题,一样的答案,都在反问,答案并无翻新,却都是真切的。

    “起来”她一声呼喝,揪着我的后领拖我起身,又是一个痴人!

    第一百八十节 终宿(3)

    召集文武在场,这个女子倒用了我当年逃脱李真虎口的手法,为的是让百官制约我们,李忱在百官众目之下,想要使诈,日后难免落口舌之苦。

    我与李忱隔遥十丈,身旁的女子不让他靠近,只需稍稍靠近,她就会在我身上加注一道伤痕,如今左右双臂已经有了两刀血痕,李忱不敢再上前。

    薛留居很快就被带到,我第一次见李忱下手,他伸手掐着薛留居的脖子,右手的经络清晰,仿佛要将女子加注在我身上的痛苦还给薛留居。

    二十多年已过,这样牵扯不明的局面又在大明宫上演。

    “放了,否则,朕让薛留居死无葬身之地!”

    人活一世,仿佛活着的时候有些痴迷,死了都只为留个全尸,找个安身立命的七尺黄土,“死无葬身之地”就成了一个人一生最凄惨的结局,一旦说出,就似乎迸发了全身的力气,李忱瞪着双目,肃穆的神情让人害怕。

    馨儿靠我近些,她手中提着剑,似乎随时准备给她的亲姐姐致命一击。

    我隐隐察觉到身后女人的颤抖,她大胆,可是没有十足的胜算。尤其馨儿出手之快,她身为馨儿的姐姐应该是了解的。

    “馨儿,你退开,如果你还顾念一点姐妹之情,你就退开!”

    女人终于忍受不住馨儿的步步威胁,大声喊叫起来。

    “你伤了夫人,就无须再谈我们的姐妹之情了。”馨儿回答的果决,却让我震撼,难道我于她当真那么重要?

    身旁的女子似乎没有料到馨儿会这样,忽然她笑起,诡异的气息在我耳旁,让我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