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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拿穿越不当工作第9部分阅读

    天,还是问:“队长,你觉得嫌犯去哪边的可能性更大?”

    方无应没有立即回答,他仰起脸看看四周,静悄悄的,已经入冬,小虫断断续续的鸣叫都听不见了,只有遥遥处传来的梆子声,那调子听起来如泣如诉。夜色渐渐浓重,一轮黯红色的圆月挂在了皇宫的飞檐上。

    “照现在的情形来说,他去天牢,也不见得就能把人救出来。躲不躲得开重重看守是一回事,人家信不信他,跟不跟他走又是另外一回事。比起救人,直接去砍罪魁祸首的脑袋,岂不更容易泄愤?”

    “队长!你这么说,嫌犯应该会去乾清宫了?!”

    “只是这么推断而已。”方无应说,“不管结果如何,我们必须确保犯人在监,大牢无恙,天子在朝,皇城无恙。”

    方无应的声音很沉,大家都知道他这么说的涵义何在。

    只因为今夜他们所要做的事情,对任何一个有恻隐之心的人来说,都是很难忍受的。

    跟在小于他们只顾着飞奔,苏虹觉得气有点上不来。小于看了出来,他招呼剩下两个队员放慢脚步,这一来,苏虹倒有些不好意思。

    “不用刻意等我,我会跑快一点的。”

    “没事儿,苏姐,也许天牢没动静,那我们就根本不用进去了。”

    苏虹喘了口气:“那是最好。那个叫许延州的,是技术部的骨干?”

    “都这么说,而且据调查,人际关系不算太好。”小于停了停,“他这次擅自离岗,私自使用仪器穿越,我们问了他好几个同事,都不清楚他可能去哪朝哪代。”

    “是怎么发现他来这儿的?”

    “查他在市图书馆最近的借阅记录。”小于低声说,“《碧血剑》他借了三次,其它的书包括《大明日落》、《明史》、《正说明朝十三帝》以及如今最火的《明朝那些事儿》,另外,还在他的宿舍里找到了笔记本,里面记满了明朝末年每一次大战役,时间,地点,指挥者,人数……”

    “难怪方无应一回局里就要我查1630年,果然漏洞在此处。”苏虹皱了皱眉,“怎么回事?最近都和大明朝干上了?上次去杀吴三桂那位,到现在还在牢里蹲着呢,这个许延州,虽然是搞技术的,难道不知前车之鉴?”

    “这大概就得怪当年明月了。”小于笑了一下,又说:“而且许延州这种宅男有时脑子一发昏,容易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说完,他一抬头,“天牢到了!”

    黑压压一片低矮建筑,灯火闪烁。苏虹他们摸到近前,却不见守卫。

    “人去了哪里?”小于满怀疑惑,低声道,“莫非……”

    疑团顿时在每个人心中盘旋:难道许延州已经来过天牢?!

    小于率先冲进天牢!走了还没两步,就被倒地的人给绊住。

    “麻烦了!他真动了手!”另一个队员弯腰查看,“……不对,还有热气呢。”

    “没死呢,”小于仔细观察了一下倒地的狱卒,“是微型麻醉针。看来许延州准备得挺充分。”

    他们几个继续往里奔,一路竟连着看见五个倒地不醒的狱卒。虽然没有一一去试探,但大致估计,都是被从现代闯来的那名技术人员许延州,给用微型麻醉针放倒的。

    就这么毫无阻拦地一路冲到了天牢深处,狱卒虽然没再出现,监牢中的犯人倒是被这群闯进来的“太监”给惊醒了,纷纷扒拉在铁栏里往外瞧。

    “……怎么又来了?”有老者问,“尔等是何人?”

    苏虹一个警醒,她赶紧奔到那老者跟前:“老丈,你刚刚说‘又来了’,是怎么回事?”

    老者身上污糟不堪,血迹斑斑,带着喘的声音像风箱,他指指那里面:“一刻之前,有人也这么闯进来,啧啧,真有人敢冒死闯天牢!”

    苏虹大惊:“……已经进来了?!那人在哪里?”

    “又出去了。”老者指指外面,“我见他一直闯到那最里面,后来又像是与谁争执,听不太清,过了片刻,那壮士又急匆匆闯了出去。”

    “怎的无人拿他?!”苏虹问完,突然想起来,狱卒全都被放倒了,连个报信的都没有,外界甚至不知道天牢出了事儿……

    她平了平情绪,把声音放缓:“老丈,我们和刚才那人,不是一伙的。”

    老者定睛一看,这才注意到了她的穿戴。

    “哦?呃……这位公公,你们是来拿人的?”

    苏虹摇摇头:“不是来拿人,我们是来找人——袁崇焕袁大督师,您知道他被押在何处?”

    老者这才恍然大悟!

    “哦,原来刚才那位壮士,也是来见督师的?”

    “恐怕是的。”

    老者沉吟片刻,伸手指指那最里面:“听说,就押在最里面一间。”

    “多谢老丈。”苏虹道,“敢问老丈尊姓大名?”

    “老朽钱龙锡。”

    苏虹一愣:“您……您是那位被诬告受督师贿赂的内阁钱大人?”

    老者神色大变:“公公怎知我是被诬?”

    “说什么您收了他万两马价银……”苏虹怜悯地笑了笑,“督师若有那么多钱贿赂您,又何至于家贫如洗?”

    老者听此言,已然哽咽。

    “钱大人,放心吧,您的命不会丢在这里,我告诉您一句:您活得比大明朝还长呢。”苏虹用手轻拍铁栏,“小的有要事在身,改日再谈。”

    顾不及看钱龙锡惊愕的表情,苏虹和小于他们往天牢最里层奔去。

    深深的天牢里,污浊的死亡之气缓缓流动,没见狱卒,只有壁上的火焰还在燃烧,一路上,他们听见了各种奇奇怪怪的声音……

    那是犯人们的声音,他们很久不见同类,一看到人影闪动,便狂吼乱叫,他们的嗓子嘶哑难听,有的被拔光了牙齿,却还在用磨破了皮的上颚,咯吱吱啃着栏杆。

    那是几百年前中国最阴森的地方:被东厂西厂和锦衣卫折磨得不成丨人样的犯人们,都被关押在此处,他们绝大多数都是政治犯,甚至百分之九十都曾高居庙堂,然而某日一言不慎,得罪了龙椅上的人,就被扔到了这里。

    “知道我想到什么?”苏虹用颤抖的声音悄然说,“我觉得我是史达林,正要去见莱克特博士。”

    “《沉默的羔羊》?苏姐,你是第一次来天牢吧?”

    苏虹点点头:“很不对的比喻,但我现在只能想到那电影。”

    “习惯就好了,真的。”小于声音沉沉地说,“解放前的重刑犯,都是这么活的。”

    “……解放前。你这跨度太大了。”

    “我真这么想。”小于低声说,“一想到几千年来,这个民族一直保持着这么黑暗的地方,我就觉得头皮发麻。”

    “基督山伯爵也被关押在紫杉堡。”苏虹说,“虽然是大仲马的小说,但也有写作原型。”

    “唔,或许人类的天性里就有这么黑暗的所在。所以才在现实中,显化出这么一块地方。”小于说到这,停下了脚步,“应该是这里了。”

    另一名队员取下了墙上的火把,将它递给苏虹。

    擎着火把,苏虹来到牢笼前,她大惊失色!

    牢笼竟是大开的!

    她失声道:“完蛋!袁崇焕跑掉了!”

    然而,苏虹的话音刚落,从牢房深处,传来一个低沉的男人声音:“……袁崇焕未曾离开。”

    那声音,又低又嘶哑,带着浓重的南方口音。

    所有的人,屏住了呼吸!

    脚步声慢慢走近,苏虹高高擎着火把,她看见,从黑暗深处走出一个人。

    大明朝,崇祯年间,让满人闻风丧胆的战神,那个将努尔哈赤送进地狱的人……

    于是,苏虹就看见那干黑瘦小的中年男子走到她面前,微微一笑,道:“老夫便是袁崇焕。”

    第三十五章 荣华我已知庄梦

    那年,他四十七岁。

    和史书记载的一样,他看起来瘦小干枯,甚至不知是天生,还是因为半年的牢狱之灾所致。但是一双眼睛,依然炯炯有神。

    “督师……”

    苏虹一句话脱口,后面的,却再也说不出来了。

    小于有点惊讶:“……督师,您没逃?”

    “逃?逃去何处?”袁崇焕不太在意地拂了拂衣袖,“都是大明疆土,牢中和外面一样。”

    苏虹好歹回过神,她暗自捏了捏拳:“督师,刚、刚才……是否有人来找过您?”

    袁崇焕点点头:“有名壮士刚刚来过。自称来解救在下,要在下同他一道出天牢,去异邦。”

    “那……为何督师依然在此啊?”苏虹颤声问。

    “去了异邦,袁崇焕就不是袁崇焕了么?”他笑笑,“离了天牢,大明军法难道就不存在了么?”

    “督师,你是被冤的!天下人都知道……”苏虹说到这儿,忽然顿住。

    天下人知道袁崇焕是冤,可那是后世,当时的明朝百姓被关外满族人的反间计哄骗,个个视他为乱臣贼子,甚至对之怀着食其肉寝其皮的恨意。

    这时只听袁崇焕淡淡道:“我大明,没有在监脱逃的督师。”

    苏虹无语。他们本来是来查看天牢,以防现代人劫狱,如今天牢大开,袁崇焕却根本不想离开,这倒显得他们的行为多余了……

    “苏姐,现在我们怎么办?”小于问。

    苏虹沉默片刻,道:“守在这儿,防止许延州再返回劫人。这期间等待消息。一旦那边得手,就集合收队。”

    “是!”

    “另外……”苏虹转过身,看看大开的牢门,她欲言又止。

    袁崇焕看出了她的意思,他走过来,伸手拽住铁门,“咯吱吱”将门关上。

    “烦请各位,把牢门锁上。”他在铁栏里看着苏虹和小于,“钥匙还在锁眼中,请交还给狱卒。丢了钥匙,他们也有杀身之祸。”

    苏虹看看小于,后者咬咬牙,上前锁了牢门,又将钥匙拔下来,扔在昏迷不醒的狱卒身上。

    苏虹走到牢门前,她的手指握住铁栏:“……督师,您真的……真的不想逃?”

    “为何要逃?又逃去何处?”

    苏虹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忍住:“督师!眼下不是真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我……我这就替您想办法!咱们先离了此处!只要您同意,咱们……”

    小于听她话里有话,他大惊失色:“苏姐?!你想干吗?!”

    还没等苏虹回答,袁崇焕便轻轻摇头:“老夫不同意。”

    苏虹哑口无言。

    袁崇焕又仔细看看她,却面带疑惑:“你这位公公,是东厂的,还是西厂的?以前老夫未曾谋面……”

    苏虹一怔,她低头从怀里掏出面巾纸,轻轻擦拭掉脸上的化妆粉,这才抬起脸,又笑了笑:“督师,我不是太监。”

    袁崇焕盯着她,火把光芒的映照下,苏虹五官眉眼的女儿之态逐渐显露出来。再加上她刻意掩饰的柔细嗓音终于暴露,仔细一看,分明是个女性。

    “……原来是位姑娘。”袁崇焕的声音听起来很惊奇,“恕老夫眼拙。”

    “我一开始,也没认出督师来呢。”苏虹笑笑,“和画上画得不一样。”

    “何处看到我的画像?”

    “呃,这……”

    苏虹欲言又止,袁崇焕倒是笑了笑:“后世将老夫画成了什么样子?莫非是个文弱书生的模样?”

    小于他们大惊!

    “督师,督师怎……怎知后世的事情?”

    他伸手指指苏虹他们:“你们几位不就是后世来的?刚才那位壮士就是这么说的。”

    “我靠!”小于低低骂了一句,“许延州怎么那么轻易就暴露了身份?”

    “他大概也没办法。”苏虹道,“不和督师说实话,督师不会信他。”

    她说完,又看看牢里的袁崇焕:“督师,您信了他的话了?”

    “原本是不信,但我见他三尺之外抬手取人性命,疾如闪电,竟似鬼魅……”袁崇焕想了想,摇摇头,“老夫在军中多年,从未见过如此身手,但他说他并未取人性命,只是让他们昏过去——这不更是匪夷所思么?”

    “他的确没有伤狱卒性命。”苏虹说,“我等刚刚查看过,都还活着。”

    “你们是……一路的?”

    “是一处来的,但不是同伙。”苏虹想了想,“勉强来说我们是官,他是贼。虽不太恰当,大致如此吧。”

    袁崇焕点了点头:“想必你们是寻着他的踪迹到此的?”

    “是。所以起初我们担心他……呃,他会掳走督师。”

    袁崇焕大笑:“掳走老夫?”

    “督师,您为何不肯跟他走?”

    “一走了之,崇焕岂不坐实了通敌之罪?”袁崇焕淡淡地说,“苟且偷生于异乡,非我所想。”

    “那……您的打算是?”

    “老夫无任何打算,也不觉得应该有什么多余的打算。”他看看苏虹,却叹了口气,“原本是想通了的,你们一来,老夫倒是生了一肚子疑团。现在成了死而不明。那壮士说他不是大明的人,又讲了一番不知所云的话,还给老夫看了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但你们怎可能……怎可能从后世而来?”

    苏虹深深吸了口气,她挨着牢门在泥地里坐下,盘起腿:“督师,既然您不肯逃,眼下又暂时无事,有什么疑问,就尽管问我吧。这也是我唯一能为您做的事。”

    小于在旁大惊:“苏姐!这不行!……”

    “什么不行?”苏虹回身怒目而视,“他明天就死了!知道或者不知道,对历史又能有多大改变?”

    “可是按照规定……”

    苏虹平了平喘息,淡淡道:“小于,许延州已经破坏了很多东西,他给出的信息已经打乱了袁崇焕原始的心理状态,如果让他这么糊里糊涂去死,天知道明日行刑会出什么事儿,我们得做点补救。”

    小于听她这么说,便不再阻拦。

    “真的问得么?”袁崇焕瞧着苏虹。

    苏虹苦笑:“我捡我能回答的给您解答。”

    袁崇焕沉吟片刻,道:“那好,刚刚那壮士说,满朝文武没一个忠心的,这话我却不信。姑娘,你知道老夫死后,辽东铁骑会落在谁手中?”

    “在祖大寿的手上。”苏虹道,“最近的消息,他收复了已失的永平、遵化。”

    “是么?!”袁崇焕面露喜色,“那后来呢?”

    “后来……”苏虹一脸苦涩,“他……结局不好。”

    “怎么?战死了?”

    “……降清了。”苏虹低声道,“督师,祖大寿……降清了。”

    漫长的沉默,袁崇焕的手指死死抓住铁栏。

    “原来是这样。”他轻轻吐出一口气,满怀苦涩,“去了一个祖大寿,也还有别人——洪承畴如何?”

    “……也降清了。”

    袁崇焕脸色大变!铁栏发出咯咯轻响!

    “怎会全都降了清?!皇太极他……”

    “皇太极用尽手段,当然,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人心不坚。”

    又一阵死寂,在一旁的小于觉得呼吸都不畅快了。

    过了一会儿,袁崇焕微微叹道:“我听闻,祖大寿有一甥,今年十八。都说他骁勇善战,少年时便勇猛救父,忠心可嘉。虽然他舅父降清,可这孩子……”

    “督师,您说的可是吴三桂?”

    “正是。他又如何?”

    苏虹的表情,似哭似笑:“……十多年后,正是此人洞开山海关,引得清兵入关——督师,求您问点别的吧。”

    袁崇焕闭上眼睛,半晌,又睁开。

    “还有谁?”

    “督师,这……”

    “还有谁降清?!”

    “……”

    “说!”

    苏虹只得低头道:“……尚可喜,耿精忠,施琅,孔有德,李永芳,马光远。”她说到这儿,摇摇头,“督师,数不完哪。”

    小于担心地看着袁崇焕,他觉得对方的脸色已近似死灰。

    “……就、就没有不降的?”他的声音发颤。

    “有!肯定有的!”苏虹忽地站起身,她手抓铁栏,“史可法!夏完淳!孙承宗!还有您部下的何可纲,对了……左良玉也没降。”

    “老夫知道左良玉他们,但是前面二人……”

    “如今他们还年轻,没出头,不知名。”苏虹道,“督师啊,就算最后降清的那些,如今……也都还忠心耿耿,没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