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鼎宋第63部分阅读

的兴寨主,对大宋军法理解已深,并非像后世作为军史爱好者那样,就看法表面,想当然地认为宋朝军法太苛。

    不过王冲在蕃兵的军法上依旧削得很疏,这是出于他更深一层的考虑,他搞蕃兵,是要作出单独一个局面,而不是服从大宋过往的旧局。基于这一点,他就没必要去考虑什么“法紧行疏”,他要的是“法行一体”。

    这个考虑暂时不好跟宗泽讲透,王冲只能继续强调不惊动朝堂的一面,至于宗泽的问责,他从另一个角度敷衍:“南方兵事羸弱。能让蕃兵尊号令,进退有度,再教以军阵之术,足以胜过周邻乱夷。”

    宗泽摇头道:“道理是如此,不过此事看在朝堂眼里,就如笑话一般……”

    话音未落,宗泽就愣住了,就在前方不远处,另有一座小营。营中回荡着莺莺笑语,竟是女子。

    陪着宗泽的宗颖瞠目道:“守正,你就让娼寮开在军营边!?”

    王冲连连摆手:“那是兴寨的僰人女兵,善使木弩,我是让她们来作教习的。”

    他当然不会把罗蚕娘一个女子丢在军营里。而是让她跟十来个兴寨的女兵在营外另设了小营。除了女兵,随同他来承流的还有半个都四十名土兵,全是兴寨人。种骞转调后,王冲将原驻在兴寨外小军堡的泸州义勇调走,依照边地寨堡常例,以兴寨土兵充驻。

    宗泽看看王冲,恼怒溢于言表:“果然是笑话!”

    若是按朝廷禁军厢军军法。王冲此举足以让他丢官了,可这是蕃兵……

    接着宗泽缓了脸sè,苦笑道:“不过也如你所言,确实少了很多麻烦。真要训出一支比官兵还强的蕃兵。别说你我,王学士都要去崖州钓鱼了。”

    已知一些内情的宗颖叹道:“守正,此番是与你赌上阖家之运了,若是这些蕃兵所属的藩夷未来生患。那就是大难当头!”

    王冲正要说话,宗泽道:“十九家藩夷。怎可能绝患?”

    宗颖正变sè,宗泽又道:“所以,才要如守正所言,让他们有功,让他们显于朝廷,那时便有小患,也不足道了。”

    虽然没完全掌握到王冲的思路,可老头的理解却已深刻得让王冲足以放心了。

    “你就专门练兵,朝廷那边由我担着。不过要牢记,不能给这些蕃兵分发官造军甲,不能举官兵旗号……”

    再视察了一圈,宗泽细细交代了王冲,回营慰问田忠嗣等藩夷子弟后便离开了。

    “大人,我看王守正之所以疏立军法,是因他不知兵!”

    送父亲的路上,宗颖狠狠贬了王冲一番,谁让这小子左拥右抱,却不让王伦给他带福利?

    “不知兵?种友直可说过,王冲若愿转武资,投到他族兄种师道之下,不出十年就能入横行!不然我怎会放心由他掌此事?平定晏州僰夷,安定泸州夷人,他是有实绩的!你留在这里,除了帮他注意违忌之事外,更多是要学他作事!”

    宗泽这番话让宗颖颇为泄气,以为自己是替父亲监察王冲,却没想父亲对王冲评价如此之高。

    宗颖不服地暗道:“练兵有什么难的?我可是满腹经纶!”

    营中大帐里,王冲对田忠嗣等人道:“练兵难,难于上青天!练兵还得练将!你们这些队长旗长,白ri跟士卒练号令战阵,晚上再听官讲习!”

    十九人同时一肚子苦水,竟要把他们ri夜cāo练啊……

    清晨,鼓声划破寂静军营,不多时,喝了稀粥,吃了炊饼的蕃兵群聚于校场,开始了第一ri的训练。

    纷繁眩目的服sè已全不见,人人都套上了灰黄sè的素麻号衣,头发也统一扎成发髻,伍长、旗头、押队髻扎绿带、队长髻扎红带,旗长以上则扎紫带。原乱哄哄的七百来人,看上去总算成了一个整体。

    五人一伍,两个刀牌手,两个长枪手,一个弓手。

    三伍一队,队长伍包括旗头、队长和押队,以及两个弓手,一队十五人。

    三队另一伍为一旗,旗长伍同队长伍,一旗五十人。

    两旗另一都头队为一都,都头队两伍,都头伍同队长伍,一个为鼓号伍,一都一百一十人。

    以上是杂队建制,除杂队外,还建有弓弩纯队。队伍编制相同,但除押队、队长、旗长和都头外,其他人全是弓手或弩手。

    七百来人编为五个杂队都,一个弓队都和一个弩队都,吴近和十来个充任教头的兴寨僰兵,花了大半个时辰,才让这些人列出行军队列。

    “分清左右,跑步能不乱队形,这就得花半个月……”

    瞧着乱哄哄的队列。王世义对王冲嘀咕道。

    “还分不清的就抽鞭子。接着再跑,谁先乱队列的拉出来也抽鞭子。”

    王冲只有三个月时间,训练必须搞填鸭式,就不得不用鞭子帮这些少数民族同胞长记xg。跑步和行军队列是必要科目,却非主要科目,只是作为战阵训练的过渡,以及整肃军纪的开始。

    “让罗东福那一队着甲,抽鞭子印象可不深,得准备祭人头。”

    王冲再低声吩咐道。尽管他在田忠嗣身上下足了功夫,确保行军法时能得支持,但让田忠嗣帮着弹压,已损了他的威严,只是不得已时的后手。要整肃军纪,还得靠自己的人。

    王世义肃然领命而去,片刻后,再一声“左”,无数人面对面撞在一起,就见一帮教头如狼似虎般地冲入人群,将作错了还笑个不停的人拎了出来。挥起皮鞭,当众抽打。

    人群顿时一阵sāo动,但没等罗东福带着的一队披甲兵动作,sāo动就平息了。自是其中的藩夷头领暗中压了下来。

    这让王冲既失望又欣慰,失望的是,有头领们的全力支持,别想砍人脑袋了。欣慰的是,既然如此配合。训练成果也应该会如预期。至于头领们为何是这态度,朝廷教他们怎么打仗,如此大好事,怎会不积极。

    抽了一顿鞭子后,继续分左右,结果没改善多少,鞭子声又响起,王冲抚额,心说这的确是道门槛。喊话的吴近是汴梁腔,这些蕃兵虽然已是各藩里能听懂汉话的聪明人,可听得耳熟的却是川音。宋时的川音跟九百年后的四川话不是一回事,汴梁官话可不像普通话那样,跟川音只有音调差别。

    好在这个问题昨ri在宣诵军法时,头领们就已有反应,王冲再让每都配备的僰兵教头用川音重复吴近的号令,接下来的情况就好了一些,至少排除了语言障碍,只剩下分不清左右的理解障碍。

    上午是基的行军跑步训练,下午则有两堂课,第一堂课是战阵训练。

    战阵以队为基单位,疏阵为每队五排,由每队旗头领四个刀牌手在前,四个长枪手在后,再是四个弓手,第四排是队长,第五排是押队。长枪手与刀牌手仅相距一步,之后每排相距两步。

    密阵则为三排,枪手刀牌手合排,队长入弓手排,排距一步,押队代队长。旗则将三个队或横或纵或折展开,两旗分列左右,并为一都。这是杂队的列阵,纯队只有细节变化。

    正常的练兵步骤当然不是这样,不管古今,练兵开始时都只是基队列,接着才是战阵,之后是进退号令,最后才是战阵变化。

    不过王冲没那么多时间,他也不是要真要把这些人练成一支强军,而是以填鸭方式灌输给这些人一个印象,让他们感觉到自己的落后,加深对华夷之差的认识。

    下午时,蕃兵们照着地上的石灰线,由教头押着列阵,瞧着他们脸上的兴奋之sè,尤其是播州遵义两杨,蛮州宋锡定义及南宁州龙延昊这几个任了都头的头领,正为他们在接受这个时代最先进的军事教育而自豪,王冲神sè淡然,心中却溜过一丝赫然。

    这哪里是皇宋战阵……分明是他由鸳鸯阵改良来的步阵,借这帮蕃兵作试验而已。

    不过这赫然也只是惊鸿一现,接着是感慨,虽然有不少想当然的因素,可这战阵是他结合古今经验,以及西南实情所得,已算是跨时代之作。

    宋时步阵的最大特点就是强调投shè火力,大宋禁军里,一个百人都里就编有八十弓弩手。可投shè兵器需要国力支持,弓弩且不说,只箭矢的消耗就不是小数目,一枝羽箭三十到六十不等,弩矢略少,也要四五十。千人作战,每人十箭,这就是四五百贯。这对小家小业的西南藩夷来说,根消耗不起。另一方面,西南多山,地形崎岖,宋军惯用的大规模弓弩战阵在这里并不适用。

    因此在王冲所定的杂队编制里,降低了弓弩手的比例,不到三分之一,这其实也接近西南藩夷现有的比例。另设的弓弩纯队作为火力补充,将弓弩手集中使用在战场关键处。

    而杂队的战阵编制则借鉴了戚继光的鸳鸯阵,由牌手、长兵和支援兵三层构成小阵,分左右两翼调度。这对士兵作战和军官指挥要求不高,同时方便在狭小战场应对各种情况。

    牌手,也即刀盾兵,在宋军编制里是边缘角sè,但在南方却很重要。原因有两方面,一是南方cháo湿,铁甲不易保养,而且西南也少铁,铁甲很昂贵,极少大规模装备,兵丁防护程度低,以持藤牌木牌或者皮牌的短兵充当前沿防御也是不得已。另一方面,南方地形复杂,强调侧翼防御的密集长兵大阵在这里可施展不开,刀盾组合还能发挥相当战力,这也是西南诸夷将其作为主力兵种的关键原因。

    原西南藩夷作战根谈不上什么战阵,即便王冲所创的战阵有缺陷,可靠着战阵训练,能将军队的组织水平提升上去,战力就能增强一大截。

    所以,王冲那点赫然,很快就被自信压了下去。只要有实战机会,还能对这战阵作进一步的改良。而这个机会,他相信很快就会到来。

    第一百六十三章 借力预推历史磨

    战阵训练是下午的第一课,一个时辰下来,也就是照着石灰划下的线站定,记住自己位置而已。上午是行军队列训练,下午也是站位,却已把这些藩夷汉子累得够呛,没花什么力气,脑子却烧得厉害,还有几十号人挨了鞭子。不是头领们强力弹压,还有一队着甲兵丁虎视眈眈盯着,随时准备行军法,这几百汉子早就闹了起来。

    到了第二课,气氛终于活络起来,这个科目是汉子们最乐意学的,弓术、弩术、枪术和刀牌术,教的是个人战技。

    吴近教弓术,王世义教枪术,刀牌术是种友直遣来的一个亲卫教授,罗蚕娘教的弩术最受欢迎。秀sè可餐是一个原因,跟枪弓刀牌比起来,她所教的弩术更新鲜,藩夷头领们也有眼光,清楚这套弩术的威力。

    头一ri也不可能教多少,不过是看看各人的基础,再解说下概要,定下训练基础。黄昏时散队,众人还意犹未尽,用过餐后,不少人又来了校场继续比划。

    藩夷头领们却没行动zi you,集中在大帐里,听王冲讲课。

    王冲讲什么呢?

    讲三本书,《山海经》、《华阳国志》和《史记》。

    《山海经》自战国时成书,汉时补著,宋时流传的是晋时郭璞《山海经传》,讲天地玄黄,山海河湖,禽兽人俗,物产奇闻。

    “北冥有鱼,其名曰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

    十数盏油灯将大帐映得通亮,十九个头领加十九个亲兵,一共三十八个学生驾着马扎端坐,本以为会是私塾进学那般枯燥,却没想王冲讲起了故事。听到类似鲲鹏这样的典故,不由得心驰神往,慨叹世界之大。自身之渺。

    王冲没有就着一本书说到底,讲了几则出自山海经的典故后,又开讲《华阳国志》。这本书由东晋常璩所著,讲述古梁州地域内的历史变迁,风土人情。《尚书-禹贡》曰:“华阳黑水为梁州”。意为梁州是东起华山之阳,西至黑水之滨,包括后世的四川、云贵、甘肃、陕西乃至湖北一带。

    《华阳国志》除了记述上述地区的地理人俗外,还写了东晋之前的历史变迁,王冲重点讲了夔州路和黔地的内容,头领们越听越入迷,谁不想搞清楚自己故乡的历史沿革?

    他们族类并非所居之地的原主。对几百年乃至千年之前的历史变迁知之甚少,这还是第一这么系统地认识自己脚下土地的风云变幻。巴人,夔人,越人。一拨拨变迁,没哪一族能屹立千年。

    《华阳国志》浅浅说过,休息片刻后,王冲开讲《史记》。今天他只讲《五帝本纪》,黄帝、颛顼、帝喾、尧、舜。

    “这上古五帝。即是天下诸姓的先祖,黄帝是中土汉人之祖,而颛顼、帝喾分别是黄帝之孙和曾孙,还是九黎三苗之祖”,当王冲说到这时,众人若有所思。田忠嗣身边的亲卫,一个满面文气的青年恍然一笑,似乎明白了王冲的用意。

    接着王冲丢开了《史记》,随口提到另外三本书,《历纪》、《太平御览》和《尚书大义》。前者是三国时吴国人徐整所著,后者则是本朝太宗年间所编的国典,《尚书大传》则是汉时伏生所著。拜王冲旧为神童时的过目不忘之能所赐,这些书都大致记得。

    “盘古开天辟地,而后有三皇,三皇曰有巢、伏羲、神农,三皇之后乃有五帝……”

    这是把五帝之前的先祖脉络理了出来,说到“盘古”时,王冲故意发音含混,近于“盘壶”,众人都是一愣。

    “盘瓠?我们的盘瓠大王,汉人也认?”

    头领们没说话,亲卫们纷纷出声。

    王冲所聚的这十九家藩夷分布在川东南和黔东一带,从溱州、滋州到播州遵义,都是古时夜郎国之地,其民多是周时楚国先民西迁所形成的五陵长沙蛮。更南面的蛮州、南宁州也是后续迁居之地,渐渐演化为苗、瑶、嘹、獞、仡佬等族。而其中的主体,也即苗瑶,都将盘古或盘瓠作为祖先。

    严格的说,盘古和盘瓠不是一个人,不过除了后世民族史专家会计较外,没人会去在意,基本当作一回事。此时以盘古为源祖的说法,只在苗瑶等族里存在,中原汉民没这个概念,但作为神话渊源,却被文人用来补上《史记-五帝本纪》的先古传承。

    王冲笑道:“《太平御览》是国家大典,朝廷都这么记述,当然是把盘古当作天地之初。”

    这话说得暧昧,《太平御览》只是引用了《历纪》的说法,而盘古开天地和盘瓠为人祖这两件事也有差别,但对盘古的共尊却是没错。

    王冲总结道:“所以呢,即便我们五百年前不是一家,五千年前也是一家。”

    众人微微震动,还绝少见到将蛮夷认为一家的官人。

    一个时辰的讲课时间很快就到了,包括父亲已挤入大宋官僚行列的田忠嗣,以及祖辈长于作入贡生意,因而对中原风物有所了解的龙延昊,这两人都觉得时间太短,其他头领积年困于本族偏狭之地,眼界不开,更是沉醉于王冲所揭开的历史之漾中,当王冲宣布下课时,都还不舍起身。

    没多久,大帐之后的小帐里,播州杨维吉、遵义军杨文辰,南宁州龙延昊等人又聚在王冲面前。原本这三人对王冲还只是面上尽礼而已,此时却有了一丝自心底发出的尊敬。不止为王冲教授兵事,还为王冲对待藩夷事上所显露的姿态所动。

    “此时相聚的十九家,与罗国相比,离朝廷更近,离汉人更近。”

    王冲的开篇语看似废话,意思却很直接。这不止是说藩属关系。更是说血缘关系。罗国是乌蛮,大理是白蛮,自古世居当地,不像这十九家藩夷,历史可以追溯到chun秋战国时的楚越两国,更有白纸黑字的共同祖先。

    “而你们更是汉家英雄之后……”

    再一句话,让三人心头一紧。

    王冲的话没错,南宁州龙氏以五代楚国怀远大将军龙德寿为先祖,播州杨氏奉唐时车骑将军杨端为先祖。

    王冲巡查罗国东面的黔地时。也是以这两家为重。龙氏不提,而播州杨氏,王冲初至播州拜会杨光荣时,听闻上代家主叫杨文广,吓了一跳。下意识地道:“杨仲容何时在此立家了?”

    杨仲容就是杨延昭之子杨文广。与演义不同,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