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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落日第8部分阅读

中振振有辞。

    “彦骁宇不敢奢望立功,只求无过。如今少佐这杯酒并非在下不识好歹,而是受不起。在此我愿替宇田少佐给在围剿行动中壮烈牺牲的勇士们,敬上这一杯!想必他们在九泉之下,也会感念少佐的恩德!”

    彦骁宇将杯中酒浇洒到窗外,随即向天作出军人特有的敬礼方式。复又转回桌前,重新跪坐下来,他拿起酒壶斟满半杯酒,必恭必敬的将酒杯递向宇田雅治。

    “这杯是在下替亡魂勇士们,还有我自己,一并向宇田少佐敬上的谢意!如果没有您的知遇之恩,也就没有彦骁宇的今日。尽管少佐大人愿意撇开身份,不顾礼数,面对我这样身份低微的部下也毫无架子,友善对待。然而我却万分惶恐,时刻不敢超出礼数没了分寸,更是不敢逾越!少佐只要吩咐一句,哪怕是龙潭虎岤我都甘愿效命。所以请少佐无需褒奖,这本就是属下的职责所在!”

    铁铮铮的话语,宣誓着他对宇田雅治的忠诚。受到情绪震动,清冽的酒水竟在杯中荡起丝丝微澜,转瞬,又恢复平镜。

    宇田雅治接过酒,一饮而尽。现在,他已经得到了满意的答复。不可否认,彦骁宇确实是个很机智的人,收编到自己的部队里,自然是如虎添翼。

    但是——

    “一个万事都如此谨慎的人,难免会令人觉得可怕。幸好,你不是我的敌人。”他舒展眉头,露出一抹笑意。不过这笑,只是瞬间而已。

    宇田雅治坐直身子,正色的说道:

    “我看过你以前的政绩,并无过人之处。可据我了解,你却是个用剑高手,并且具备一定的胆识和智谋。为何要有所隐瞒?我想,你也许是为了避免锋芒太露,才不得已这么做的吧。”

    “真是什么也瞒不过您。没错,确实如此。”彦骁宇颌首,笑容腼腆。

    “是这样最好。如果另有用意,那可就不妙了。有才能,是没必要时时刻刻都崭露出来。就像你剑术高超,可却偏好指点一些不相干的人。总归,还是卖弄了一把。”宇田雅治语调极平缓,仿若是在不经意间道出点无关紧要的闲事。

    但彦骁宇听进耳里,立刻幡然省悟。

    怪道宇田雅治今日好心情招待自己,原来是在绕着弯子责备他。想必自己教授繁韵的事情,已经被察觉。只是他想不通,既然宇田雅治有心责难他,又何必大费周章?

    既然敷衍也无可能,彦骁宇只得把罪名都扣自己身上,希望可以不用拖累繁韵。

    “没想到属下一时技痒,传授他人剑招的事情会被少佐发现。请少佐责罚!”

    “你和她很熟吗?连罪名都愿意替她抗?”宇田雅治盯着他,眉头微蹙。

    “曾经救过她一次!要说熟,其实不然。昨日见她一人在园子里练剑,一时好奇,便上前指点一二。宇田少佐要责罚的话,我身为堂堂男子汉,怎可让一个弱智女流代自己受过?流传出去,我彦骁宇又有何面目立足。往后,只怕所有战友都会瞧不见我!更何谈上阵杀敌!”

    “这倒是句实话。”宇田雅治频频点头,对于彦骁宇的说法也算初步认同。席间,他一直都在密切留意着彦骁宇,从对方每个细微的表情变化来判断,也确无可疑之处。难道,真是自己多疑?就算是,他也有法子以防万一。

    宇田雅治自顾斟满酒,在手中略转动一会儿,忽然仰脖一灌,大呼痛快!

    “好酒!一口干的时候更是有滋味!可惜,只有我能独享了!”他豪气的抹走溢出唇角的酒液,又重新添满。不过这次他并不急于快饮,而是将杯子移到嘴边,有意让彦骁宇看着他咽下。

    “你是个有大志的人,我又乐意看见自己部下建功立业。宜昌那边军情吃紧,你带上我的密函到驻守宜昌的第三司令部报道,协助他们剿灭退守在宜昌的伪军和共匪。任务很艰巨,我先干为敬,愿你一路顺风!”

    语毕,他酒也喝干,空得不剩一滴。

    彦骁宇顿时明白,原来宇田雅治仍是对自己心存猜忌,否则也不会将他派遣到武汉以外的城市。

    先前因为围剿行动的事情,他一直被很多同志认为是日本鬼子的头号汉j,杀他还来不及。此番又派他去战火最凶猛的地区,就算他有心手下留情,敌对的国民军也不会领情。而他如果要保住性命,就必须同中国的将士们厮杀!无论谁生谁死,得到莫大好处的只有日本人。

    更何况他如果真那么做了,这条卧底路怕是越陷越深,再也不容易洗清。

    因为知道他真实身份的人,除了繁熙,就再无一个活人。

    这一次,彦骁宇是真的迷茫了。

    送走了彦骁宇,宇田雅治先前的疑虑也随之消散。如今他目的已顺利达成,这连环套一设,他还有什么不保险的。

    宇田雅治细啜着剩余的清酒,悠然自得。

    这酒,始终唯他能独享啊!

    他浅笑,抬眸望见山本进来,事情想必已经办妥了。

    “少爷,彦骁宇遵照您的指示,已经赶赴宜昌了。”山本如实复命。

    宇田雅治意会的点点头,微醺的眸子泛着朦胧醉意;他慵懒的将脑袋歪放在左肩上,右手支撑在背后,闭目养神。

    山本见状不便打扰,轻手轻脚的悄悄退下。不料刚一转身,便被他叫住。

    “现在几点了?”宇田雅治忽然问道。他似乎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已经是晚上六点半了。少爷。”

    “糟了!”宇田雅治蓦地睁开眼,人也从榻榻米上弹了起来。他这副异于平常的样子着实令山本吓了一跳!

    “少爷,你……”山本张口结舌,少爷几时会有如此欠缺冷静的时候,他完全弄不清状况。

    宇田雅治可没功夫跟他解释那么多,匆忙撂下酒杯,飞速奔出偏厅。直接赶往雅文的房间。

    门一推,却只看见雅文的身影。她呢?去哪里了?!

    “繁韵在哪里?”他没好气的责问,明知道她是个完全不相干的人。

    雅文深深望了他一眼,收回目光的同时,起初激动的心情也陡然遏止。她不以为然的冷笑,继续对着梳妆镜盘弄着尚未打理好的发髻。

    “你不是不想见到她吗?我昨天倒是听她说过你们的赌约。本来还担心她会命丧黄泉,不过现在看来,她一定没有输吧。”她轻描淡写,说得平静,偏字字句句透着酸味。

    宇田雅治不想和她耗费时间,更不想玩文字游戏。现在他已经急不可耐了,没兴趣听她卖关子。

    “你只用回答她回来过没有!”

    “不知道。”雅文回得干脆,十分不给面子。

    既然问不出名堂,他就自己去找!要不是现在没时间和她计较,就冲她刚才的态度,自己也不会轻饶了她!

    宇田雅治压抑住怒火,转身离开这个鬼地方。

    “是喜欢吧!因为喜欢,所以才会百般留情;但因为不能喜欢,所以千方百计想逃避。”雅文盯住镜中蓦然停住的背影,笑得格外灿烂,仿佛连眼眸都闪耀着点点星光。现在,她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虽然这个答案,来得太快。

    “是这样对吧?你喜欢她。”雅文轻轻的说,细若蚊嗡。

    其实,宇田雅治也不明白为何会停下来,他本来一直不想明白。但现在他忽然发觉,原来有些事情,是注定迟早都要面对的。

    也许,他不应该再回避了。

    宇田雅治心一横,夺门而出。

    从头到尾,雅文都看穿了他的心思,他的困惑。注视着他的背影彻底从镜中抹去,走得决然,她也不禁喃喃自语:“宇田雅治,你一定会后悔的……一定会后悔的。”

    她冷笑,不再空念着这个无情无义的人。

    重新握起眉笔,继续画眉。

    依稀记得当初还有人夸奖她,说她眉毛画得比任何人都精致。现在她得重新学习,可却连眉笔都握不稳;纵使再小心翼翼的描着轮廓,奈何就是画不出原先的神采。

    一时负气,甩过眉笔再也不肯画了。

    是的,她再也不会画了!除非,到死的那天。

    已经过去多久,繁韵自己也不清楚。

    从练剑室出来,她就一直呆在园子里;在那个遇见彦骁宇的角落,背靠着未被风雪侵蚀的墙壁,望天发呆。

    这么一站,便是数小时。

    她不知道自己在这段时间里想过什么,为何而烦乱,脑中如同眼前的景致般,苍茫一片。

    气温越变越寒,她环抱住发寒的双臂,试图说服自己能够继续挺下去。明知道很为难,但是现在,她真的不想回使馆。

    非常不想。

    当夜幕逐渐黯淡,几乎快要湮没她身影时,悬挂在楼宇的照明灯准时亮起。受到灯光反射,遍地似乎全是雪的影子,白得有些刺眼。

    她想闭起双眼,却在不经意间,看见了他——宇田雅治。

    只见他毫无规律的喘着气,好像是一路跑来的。呼出的暖流一接触到冰天雪地的氛围,快速衍变成白雾,一缕缕弥散在空气中。

    恍惚间,繁韵似乎透过迷雾看见他在微笑,泛着一种说不出的安心笑容。再一定眼,她又什么都不曾看见。或许是她眼花吧,一定是。

    繁韵绷直身子,不再望向他,也不想和这个人交谈一句。她固执的选择绕道而行,宁可多走几步路,也不愿和他有擦肩而过的机会。

    她讨厌他,只要一看见他,她就烦得厉害!

    可是繁韵越不想撞到一块,宇田雅治就偏要和她牵扯在一起。

    终于,他还是追了上来。

    宇田雅治使劲拽住她的胳膊,一言不发的扭头直奔练剑室。无论她如何反抗,他就是铁了心的不肯放手,反而握得更牢了。

    “你到底想怎么样!”练剑室一到,繁韵才得以挣脱他的禁锢。她怒视着这个言而无信的小人,实在找不出多余的语句来痛骂他。

    宇田雅治料到她会是这等反应,所以并不在意。反正多说也是无益,他不想和她打嘴巴官司。

    宇田雅治径直走向剑架边,抽出一把竹剑抛进繁韵的怀里。

    “我说过,如果你胜了我,就会放你走。那么现在,我们比试最后一次。”他神色肃然,显然是非常认真。

    繁韵见他还在有意戏弄自己,先前憋屈已久的怒火骤然爆发出来!她恨不得拿起手上的竹剑,狠狠敲碎他的痴心妄想!

    “真是笑话!我们先前比试过,胜负早已分出,何须再比!你自己反复无常,言而无信,我没有必要陪着你耍!况且向你这样出尔反尔的人,还有什么资格提出重新比试的要求?!不要再说这些奇怪的话,想戏弄我何必大费周章!反正我已经是阶下囚,生死不都在你一念之间!”

    “那么,你要如何才会相信我的诚意?”宇田雅治望着她,正色地问道。

    “半句都不会再信!你根本就毫无诚信可言!”上过当,她不会再受欺骗。

    宇田雅治垂首略一迟疑,忽而从剑架末端取下一把武士刀。他将自己左臂袖子高高撩起,蓦然刀光一闪,古铜色的皮肤上霎时血流如注,一片触目的殷红。

    他举起自己的胳膊,任由血色蔓延。

    “那这样呢?用我的鲜血向你证明。这样的盟约,可以了吗?”

    繁韵不曾料他会这么极端,顿时心头一惊。此时此刻,她更确定他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极度的疯子!

    宇田雅治不需要她答复,随手甩掉沾染过鲜血的武士刀,他重新抽出一把竹剑,聚精会神地瞄准着目标。

    这次,换他先下战书。

    “准备好了,就开始吧。”他无惧臂上的刀伤,屹然站到她的对面,高深莫测的诡笑,令整件事情愈发扑朔迷离。

    繁韵看出了他的偏执,也深知箭在弦上,已不得不发。尤其眼前这个人是发狠心要让自己难堪,她又何必要显得胆怯。

    繁韵握好自己的武器,全身高度戒备。无论他想玩什么花样,她都不会惧怕!

    可正当她欲先发制人,攻其不备之时,宇田雅治却倏然出手,招式比上次刁毒不说,且招招紧逼。几番拼杀下来,她已经快被他逼出了比试场。

    猝不及防,繁韵顿感吃力。宇田雅治来势太凶猛,全然没有半点破绽可寻。再这样下去,她必败无疑。

    情急之下,她只有故伎重施,或许能暂时摆脱被动的困境。谁知她刚一反击,宇田雅治已经先一步转到她旁边,繁韵突感腰下一松,低头一看,却惊觉自己的腰带不知何时跑到了宇田雅治手里。还不待她理清突发的变故,一把竹剑已经正中她的胸口。抬眸一望,便看见他满眼笑意,掩饰不住的戏谑。

    “你真卑鄙!居然用这么下流的招式!”繁韵气结,对于他的流氓行为,简直恨得跺脚。

    与她气急败坏的责骂相对比,宇田雅治倒对她慌于拉拢散开的衣衫更有兴趣。瞧着不时从衣缝中乍露的秀色,他还真没给她配错衣服。和服挺适合她的。

    “我们两个,不过是彼此彼此。”先前她使诈巧胜了他,现在他不过是将计就计,就算是占了她的便宜也不为过。

    他觉得理所当然,可繁韵一点都不甘心!

    “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啊!说什么比试,无非就是要从我身上加倍找回你败阵的耻辱!输不起又何必信誓旦旦的向我立约!太卑鄙了!”

    “没错,我就是这样的人。” 他不反驳,出乎意料的照单全收。往前一步,繁韵便离他方寸之间。

    宇田雅治手轻抬,染血的食指便在繁韵的眉心留下一点红斑,仿若古代女子装饰在额前的花钿,格外显眼。

    而这记艳媚的红晕,是用他的血所凝集,注定只为她一人渲染。

    “我不会让你死,也不会放你走。”他缓缓垂下手臂,眸子里折射出的不再是嘲弄的神色,而是迥然不同的目光;一股不断扩张的柔情。

    “因为,”他顿了顿,似乎在寻觅属于他的勇气。

    见眼前的女子正诧异于他古怪的行径,胸臆中不断翻滚的心潮终于不受控的破茧而出,揭示出他隐藏的绝密。

    “我喜欢你。”轻轻淡淡的四个字,却令整个空间陡然凝固,似乎连呼吸都被遗忘。

    繁韵怔在那里,用一种仿佛听到千古奇闻般震惊的眼神瞪着他。她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出现了幻听。如若不是,他为何要说出这番莫名其妙的话。

    难道他不知道这句话代表的是什么吗?难道他不记得,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不共戴天的仇怨吗?

    还是,她压根就听错了?!

    不,她没有听错,宇田雅治也没有说错。一直以来他始终不肯面对的事实,就是如此简单。

    本来还觉得忐忑不安,责备他不该显露出自己的心迹,可现在一切都已明了,他才觉得并非想象中那般难以启齿。

    如果一切无法成为定局,他有信心可以改写他已预知的未来。无论要遭遇多大的难堪都好,他只想她能明白。只要,她还在。

    繁韵还在,她还没有离开,可是现在她已经不再震惊。或许在她看来,这不过又是一出调戏自己的戏码,目的就是为了扰乱她而已。

    “你是个疯子!”她恨恨的推开他,仓惶逃离现场,惟恐慢下一步。

    宇田雅治没有回身去追她,有些事,终有一天她会明白。

    他凝视着顺延指尖滴溅在地板上的血液,望见那一点点酒红,傲然盘踞在他脚下。平添了几许魅色。

    他发誓,今天的血不会白流。

    她的人,

    ——誓在必得!

    那次事后,转瞬,便到了阳春二月。

    久不闻周遭事,繁韵都不知外面是个什么景象。想必,仍旧是一片愁云惨淡吧。

    此时此景,身居日本领事馆内的她,又何尝不是度日如年,备受煎熬。

    她怅然长叹,将那扇与外界相连的窗门合拢,严密得不透一缕阳光。

    这一个月里,宇田雅治倒是没有再刁难她,可能是他自己军务缠身,不得空来整治她。只是发了话,调派她白天清理他的睡房,再拨一小时的空闲给她去观摩日本士兵平日的训练。

    由于时间十分有限,所以每次繁韵都格外集中心神去学习最基本的技能。尽管没有上场的机会,她倒也懂得如何正确使用机枪和手榴弹之类的常规武器。

    趁着宇田雅治连日来不停在外处理事情的空挡,繁韵倒在他房间多了几分自由。连管事的山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