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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你不后悔第4部分阅读

,他已再度握住她柔腕,跟着直接将她拉向人群,不容她有挣扎逃离的机会。

    不知不觉间,她已和人们手牵着手,跳起舞来。

    舞姿起初是僵硬木讷的,可不过几分钟,已然奔腾狂放起来。

    是的,这很简单不是吗?只是围着火光来回跳着简单的舞步,只是偶尔放开嗓子,学着哼他们好听的传统歌谣。

    真的很简单。她只需放开胸怀享受这一切,无须担心跳到一半时,会有来自各方登徒子的有意马蚤扰;只需要全心全意,沐浴在蒙眬的月华下,与温柔跃动的火苗同欢,甚至不需要理会靠在她身畔的是何方神圣,因为从她掌心传来的那股热意已微妙地暗示——

    是他。

    伴着她的人是他,看着她的人是他,牵住她手的人是他。

    因为是他,她无须担心任何不愉快的肢体接触;因为是他,她甚至下意识期待起某种电光石火的交流……

    在鼓声逐渐缓下来的时候,男男女女忽地松开了紧紧相连的手,慢慢退离火堆。他们一面唱歌,一面踩着欢快的舞步,寻找眼中的情人。

    很快地,双双对对的青年男女寻到了彼此,手拉着手,四目相凝。

    他同样找到了她。

    在她还弄下清怎么回事时,他已牵住她双手,将她纳入自己怀中。

    她气息微微、心跳颤动,凝睇着他的眸氤氲着水雾。

    另一种舞蹈开始了,由沉浸于幸福中的新郎新娘领衔,跳起属于恋人的舞步。

    在环顾周遭一圈后,她莫名仓皇,颤声唤他,“温泉,我们——”

    他没说话,手指轻轻拂过她耳畔,替她收拢散乱的发络。他静静望着她,那眼神,深湛而沉邃,藏着某种诉不尽的意味。

    她呼吸暂停。

    然后,他忽然动了,牵着她的手,带领她加入情人的舞蹈。

    天边的星子,在她眼中碎成一片一片,每回两人交握的手高高扬起时,她总觉得自己抓到了其中一片。

    她抓到了星星,总是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的星星,她感觉,它们正安静地躺在她手心里,熨贴着她掌间纵横交错的命运纹路。

    她是否,也因此改变了命运?她迷蒙地想,在一声声激昂热烈的鼓声里,在一次次与他眼神交会中,失了心、落了魂。

    他的眼,不是总如阳光男孩一般灿烂调皮吗?可为什么现在凝住她的,却是令她无法把持的、属于男人的温沉深邃?

    他,真的长大了。

    现在的他,脸上不再只是洋溢青春年少的开朗率真,那微微镌刻在眼角的细纹,悄悄染上了岁月的风霜。

    现在的他,眼底下再只有来自阳光赐予的光辉灿烂,那隐隐底蕴在最深处的,是某种幽微惆怅的暗芒。

    他长大了,虽然还是那么爱说爱笑,虽然脾气仍旧温煦相暖,但他已不再是从前那个年少不知愁的孩子了。

    他,究竟经历了什么?想着,莫语涵的心一阵阵、一阵阵轻轻地拉扯,抽疼。

    她不知道自己在痛些什么,只是在这么近的距离凝望他的时候,在与他气息相接、呼吸交错的时候,她忽然感到浓浓的惘然。

    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她用眼神问他,而他,脸色一黯。

    究竟怎么回事?

    他敛下眸,忽地伸手揽过她颈项,在她前额轻轻印下一吻。

    她身子一僵。

    鼓声,也在此刻停了,新婚夫妇捧着一坛酿酒,一一为每位参加婚礼的嘉宾斟上一杯。

    “干杯!”有人带头高喊。

    “干杯!”众人跟着欢呼,一口仰尽杯中表达祝福的烈酒。

    “你能喝吗?”见她也跟其它人一样一口喝尽,温泉不禁微微收拢了眉。

    “放心吧,我酒量没那么差,这点酒还难不倒我。”

    “这可是白酒,酒精浓度很高的。”

    “我知道。”她豪气地甩了甩发,伸手又要了一杯来,“这没什么。我在pub一口气喝三杯威士忌都没问题呢。”

    “pub?”他眉峰更加紧聚,“你经常去那种地方?”

    “不行吗?”她一扯唇角,淡淡嘲讽,“你该不会以为会上pub喝洒的单身女郎,一定都是想找一夜情的吧?”

    “你是吗?”他静静地问。

    “当然不是!”她愤然瞪他,“也许你不相信,但台北还是有那种不嗑摇头丸、不搞一夜情的pub的。”

    见她如此愤慨,他低低地笑了,“我相信。”

    “嗄?”反倒是她一愣。

    “我相信你,语涵。”他温柔地望她,“你也许放肆,却不胡涂。”

    “你——”一股难言的滋味倏地梗在她胸臆,她呼吸凝滞,好半晌才稍稍顺畅,“放肆的人是你吧?”轻轻咬唇,“刚才那个吻是什么意思?”

    “那个啊。”听她乍然提起,他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别过脸庞。

    那缓缓漫开他脸颊的,是红晕吗?她心跳地看着,玉颊也跟着发烧。“别、别告诉我那只是意外。”

    “……是情不自禁。”他忽地哑声道。

    她一颤,“什么?”

    深湛的眸光重新落定她,“刚才我会那样,是因为情不自禁。”

    她瞪着他,一动也不能动,宛如遭魔法冻住身子。“这是……什么意思?”

    “你还不懂吗?女人。”他顿了顿,伸手抚上额,长长地、颇感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因为我喜欢你啊。”

    他喜欢她?怎么可能!心海宛如一阵狂风吹过,卷起千层浪。她直瞪着他,全身僵凝,彷佛连血流也冻住了。

    那么,他之所以提出约会的条件,之所以苦心为她安排了这么一个别出心裁的周末,都是因为喜欢她?她不敢相信。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好半晌,沙哑的嗓音方自她苍白的唇间吐落。

    “十七岁那年。”他低声答。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

    “给我一个理由!”她锐喊。

    他望她,湛眸滚过光影。听闻一个男人表白后,还坚持追问原因的女人并不多,而她正是那少数当中的一位,也算奇葩了。

    不愧是“火玫瑰”啊!他微微笑,淡淡温煦,也淡淡苦涩。

    “好吧,如果你坚持想听的话。”他顿了顿,深深望她,“我想我会喜欢你,也许是因为你看起来总是对一切毫不在乎的样子吧。”

    什么意思?她秀眉一蹙,“说清楚一点。”

    “其实你……并不真的毫不在乎。”

    秀眉更紧。

    看来她还是不懂。温泉一声叹息,双手一扬,捧起她惊疑不定的容颜,“因为你,不是表面上的你。”他幽幽道。

    “什么、意思?”彷佛终于领悟他想说些什么,她容色蓦地刷白。

    “因为你渴望真正了解你的人。”

    “胡说八道!”她惊斥。

    “因为你其实不像表面那么冷淡。”

    “你、你懂什么?”她的眼,抹上真正的惊慌。

    “因为你用一身的刺来武装自己。”

    “你、不要再说了……”

    “因为你在刺伤别人时,同时也刺伤自己。”

    “我要你别再说了!”她尖喊,倏地用力推开他,身子往后一退。

    他却上前一步,再度拥住她双肩,深沉的眸燃起不顾一切的火苗。

    “因为除了我妹,从来没有人能让我这么牵挂;因为我一直想忘了你,却又忘不了你;因为我不停告诉自己不许再打探你消息,却忍不住想那么做;因为我明知道不应该,却又想保护你、照顾你。”他倾诉着,一句比一句激动,一句比一句用情,包裹住她香肩的掌心如火钳,滚烫她细腻的肌肤。

    她好想逃!她承受不了这样的炙热,承受不起这样的表白。

    “因为我……实在放不下你啊,语涵。”他唤她,声嗓那么沙哑,那么痛楚。

    他凭什么这样唤她?凭什么这样扰动她情绪?凭什么在她平静了十多年的心海掀起狂风巨浪?凭什么?

    “别再说了!”握在手中的酒杯落了,酒液洒了一地。她却浑然未觉,只是频频往后退,慌乱地挤过正激昂狂欢的人群,往安静的角落躲。

    他是太激动了。因为这晚宴欢快淋漓的气氛,因为这热情的歌、热情的舞,因为这醇厚中暗藏着猛烈的酒——他一定是喝醉了,否则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我、我们走吧。”眼看着他追上来的挺拔形影,她只觉双腿发软,“离开这里。”

    他只是静静望着她,那眼神,忧郁而深沉。

    她心跳一停,“你……你知道我们之间不可能,我不可能爱上像你这种男人。”

    他闻言,苦苦一牵嘴角,“我知道。”

    “我不可能喜欢你,我讨厌连自己的梦想都抓不住的男人。”她喘着气。

    “我知道。”他连嗓音,也是苦的。

    她握了握拳,“我……不会喜欢只能窝在乡下教书的男人,我不想跟这种人在一起。”

    “我知道。”他闭了闭眸。

    “你——”她迟疑地瞪他。

    为什么他还能如此平静?他难道听不懂吗?她在讥刺他、侮辱他啊!任何有点自尊的男人听到这些都该变了脸色,他怎能依然一派温文?

    难道他一点傲气、一点自尊也没有吗?

    她瞧不起这样的男人!迷惘的雾气在她眸中散去了,取而代之的,是怨恨与鄙夷。

    他看懂了,高大的身子一晃,脸色刷白。

    “你瞧不起我。”他低低地、肯定地道,嗓音梗在喉间,是难以品尝的苦涩。

    她呼吸一乱。“没……没错。”她正在刺伤他,她知道,可她没办法挥去心中的怨念。

    他下颔一凛,别过头。

    片刻,两人只是僵持在原地,他不看她,她也垂敛眼睫。周遭的空气明明是滚热的,但两人胸膛却都冰凉,像随时会落雪。

    终于,他黯然开口,“我们走吧。”

    她没反对。

    正打算悄悄离去时,一声热烈的呼喊却让两人不得已停下步履——

    “老师!”

    温泉深呼吸一口,回过头,满脸笑意横溢,“怎么?你这新郎不乖乖看着漂亮新娘,四处乱逛做什么?”

    “老师,我特地来敬你一怀的。”新郎笑道。他是一位黝黑壮硕的青年,浓眉大目,神采飞扬,让人看了忍不住喜欢。

    “怎么?刚刚还没喝够?我看其它人已经灌了你不少了,你小心醉倒。”温泉端出老师的口吻。

    “再怎么醉,也要跟老师喝一杯啊。”新郎学着广告词,淘气地眨了眨眼,“要是没有老师,就没有今天的我。”说着,他不由分说塞给温泉一杯酒,跟着举起自己手中的酒杯。“来,要干杯哦!”

    于是,师生两人各自将杯中酒饮干,相视而笑。

    “从今天起,你就是有家室的人了,要好好爱护老婆啊,六年二班的老大。”温泉戏谑地唤,顺道赏了他一拐子。

    “唉,都那么久以前的事了,老师不会还记恨在心里吧?”

    “那当然啰。我永远都会记得,是谁让我教书第一年就天天在校务会议挨骂,还当众被校长人人削到爆。”

    “嘿嘿。”提起年少轻狂的往事,新郎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对不起嘛,老师。”

    “好啦,老师没怪你的意思,快回去新娘身边吧。”温泉慈蔼地拍拍他的肩,“我先走啰。”

    “等等,还有一件事。”新郎转向默默在一旁站着的莫语涵,“我要跟莫小姐道个歉。”

    “道歉?”她一愣,不明所以。

    “听说那天你去忠伯家拜访时,被两个孩子整了,他们不但对你丢鸡蛋,还故意把你推到田里,对吧?”新郎充满歉意地望她,“对个起,那两个孩子其实是我的表弟表妹,他们不懂事,希望你别怪他们。”他诚挚地说。

    原来是张伯的孩子们做的。弄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后,温泉目光一黯,他瞥向莫语涵,有些担心她克制不住脾气,可出乎意料的,她竟缓缓摇了摇头。

    “那天是我自己骑车不小心,才摔到田里的,跟孩子们没关系。”

    “嗄?”这回轮到新郎一愣,“真的吗?”

    她点点头。

    “那……他们还是不该对你丢鸡蛋,不好意思,他们只是想为他们父亲出气。其实他们平常都是很乖的孩子,唉。”新郎搓着手,不知该怎么说明这一切,只能叹气。

    倒是莫语涵直截了当问:“他们的父亲怎么了吗?”

    “这个嘛——”新郎犹豫地转向温泉。

    “张伯是个工人,去年他们的工程队接了个桥梁工程。”温泉接口解释,“在除漆焊接的时候,不小心暴露在大量铅熏烟中。”

    “铅中毒?”她立即猜到,微微颦眉。

    “他申请职业灾害抚恤,聘用他们的营建公司却说张伯不是公司内的正式员工,不肯给。”他顿了顿,“据说双城集团就是那家营建公司的大股东。”

    原来如此。所以孩子们才把她当成假想敌。

    一念及此,她忽地胸膛一紧,将他拉到一旁,低声斥他,“那你还敢带我来参加这场婚礼?你在想什么?不怕你的学生恨你吗?”

    “不会的。他够大了,知道你跟双城集团不能混为一谈。”他同样压低嗓音,“而且他方才不是反过来跟你道歉了吗?”

    “可是——”明眸迟疑地流转。

    “别担心自己在这里不受欢迎。”他安慰她,“阿美族一向以热情著名,他们不会排拒前来参加喜宴的客人。”

    “我才不在乎他们怎么对我,我只是——”她一顿,咬唇。

    “你担心我吗?”彷佛看透了她的思绪,他温声问。

    她睨他一眼,“你不怕镇上的人说你被我这个妖女迷惑?”

    “如果他们真那么说,那也……不算谣言。”

    她说不出话来。

    他没再看她,径自走回学生面前,还没开口道别,便瞥见另一道身影匆匆奔来。

    “这回换新娘来敬我?”他半开玩笑,与新郎一同迎视如一只大红喜蝶翩然飞来的年轻女孩。

    可一认清新娘睑上仓皇的神色,两人微笑同时迅速-敛。

    “怎么了?”新郎问她。

    “不好了!你表妹刚刚打电话来。”

    “她说什么?”

    “她说你小表弟好象生病了,你舅舅又不在,她跟你大表弟不知道该怎么办。”

    “什么?”新郎一惊,脸色大变。

    温泉见状,急忙握住他臂膀,“别担心,我现在马上赶过去帮忙。”

    “可是老师……”

    “你是新郎,别丢下客人。放心吧,一切有我。”

    “那就麻烦老师了。”他感激莫名。

    “客气什么?”鼓励性地搥了他肩膀一记后,温泉立刻转身离去。

    莫语涵呆呆站在原地。

    “你怎么了?快跟我来啊。”发现她没随上他,他又急急转回身子,伸手握住她冷凉的玉手。“走吧。”

    “嗯。”望着两人紧紧交握的手,莫语涵鼻间一酸,百种滋味,在胸臆间肆意飘散。

    第七章

    黑夜中,独立于山脚边的木屋显得孤单寥落,油漆斑驳的篱笆、堆满各式铁工具的院落、光线昏暗的门厅……每更细看一分这样的居家环境,莫语涵便更心惊一分。方才热闹缤纷的营火喜宴,与此刻苍凉的月色相比,宛如一场遥远的梦。

    屋内,才两岁多大的孩子捧着肚子哀哀嚎泣,四肢微颤,似有痉挛症状;而他大不了几岁的哥哥姐姐,则围坐在简陋的床边,焦虑慌乱地望着痛苦的小弟。

    见温泉赶来,一对姐弟急急迎上,如蒙大赦。

    “泉叔叔,怎么办?弟弟他好象很难过。”九岁大的姐姐庭庭开口,小脸惨无血色。

    “叔、叔叔救我们。”六岁大的弟弟宣宣笨拙地扯住温泉裤管,求救的声嗓有些大舌头。

    “别怕,有叔叔在。”温泉安慰地拍了拍两个孩子,来到床畔,一把抱起痛哭的小男孩。“语涵,麻烦你。”他一面快走,一面回头示意莫语涵带着两个孩子跟上来。

    “好。”莫语涵点头,朝两个孩子伸出手,“走,我们送弟弟上医院。”

    两个孩子却一动不动,震惊地瞪着她。

    “你是那个女人。”庭庭恨恨磨牙。

    “坏、坏女人,爸爸说、不理你。”宣宣退开一步。

    孩子们控诉的语气微微刺伤了莫语涵,她急忙深呼吸一口,抑制忽然窜?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