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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错阳差第5部分阅读

孔若绫将人护在身后,往空无人迹的山径喊话:“阁下也跟好长一段路了,你不觉辛苦,要装作没发现的我也觉得累,不如现身一见,不知意下如何?”

    语毕,残雪未融尽的树后走出一人。

    “拓、拓拔碛!”

    她怕他早不是新鲜事,拓拔碛淡淡扫过容楮,目光集中在孔若绫身上。“什么时候发现?”

    “出城之后。”

    这答案让拓拔碛的脸色更加难看。

    本想利用银剑山庄的人引开孔致虚,好让他探进文府,才暗中跟在银剑山庄的人马后头,谁知道还未到文府便发现她俩在洛阳市集,追上来才知自己早被发现,这事令拓拔碛难堪又大大。

    “将她交给我。”

    容楮闻声,吓得缩紧身子藏在孔若绫后头,天真地以为这样就能躲过一劫。

    “我不会让他带走你。”是安抚,也是允诺。

    “真的?”

    “我可有食言过?”

    “我信你。”

    “这才乖。”绝美的笑容欺上唇。

    容楮抬眸瞧着,冷不防红了脸。

    近来怪怪的。她知道自己很奇怪,一日日与若绫姐姐椬处,一日日便觉得她待自己真好,好得无法想象、好得让她害怕失去。

    她——总是专注看着她。不知道打哪来的笃定,但她始终相信那双细长的眸子一直看着她,带着她不明白的笑意看着她,害她在她面前时常紧张得手足无措,不是跌倒就是摔跤,要不是有她出手相救,早摔断脖子不下十次了。

    好几次问她为什么对她这么好,只得到淡淡一笑;今日她回答了,而她却不敢再追问下去,怕这就像一场梦,明白了之后就醒了,就再也没有了。

    好怕好怕,所以不敢问、不去问,宁愿半途停下不再深问。

    什么时候开始这么依赖她来着?她不知道,找不到最初的理由,只知顿悟之后便害怕失去的珍惜她对自己的每一份好,小心翼翼收着,怕忘了、怕掉了,怕找不回来。

    “她是我的。”他一生的志业就靠她完成,怎能放!“还我!”

    “如果她愿意跟你走,我没有话说。”

    “我不要!”容楮说得极快。“我不要!”

    “你瞧,容楮不愿跟你走。”就算想,她也不会准。“阁下可以打消这念头了。”

    “你打不过我。”

    “的确打不过你。”她很有自知之明,也一向懂得进退。“所以我决定——逃!”说做就做!孔若绫将容楮打横抱起,半跑半施轻功相佐。

    “该死!”拓拔碛迈步追去。

    他们逃得掉吗?

    躺坐在孔若绫臂膀间不敢乱动的容楮担忧暗想。

    滴、答、滴——脸颊染上冰凉湿意,困惑天是否降雨。

    抬头望,才发现是带着她逃跑的人所流的汗。

    若不是因为她什么都不会,身边的人不必这么辛苦。

    还是——跟拓拔碛回去,再过以前在漠南的日子?

    “啊!”没预警的轻放吓了容楮一跳,站稳脚才看清孔若绫带着自己,藏身在一处山洞内。

    “嘘。”孔若绫以身挡护,探出头看看俊头追兵未到,才吁口气。“暂时没事了。”以拓拔碛的执念,恐怕还得在这洞里待上一阵子才行。

    “我、我跟他回去——”

    “什么?”她有没有听错?!“你刚说什么?”

    “我不能再麻烦你了,我给好多人添了麻烦,先是致虚而后是文大哥,再来是你——我每到一个地方就是给人添麻烦、惹人讨厌。你看看你,流汗流成这样为了谁?”揪起袖口拭去让她内疚的汗。

    “我什么都没说,一直一直瞒着你们,我根本不值得你们对我这么好——尤其是你,我让你陷入险境对不对?你的武功没有致虚好,明知道拓拔碛武功高过你还是执意保护我,我——我不能再让你涉险,不能再让你为一个不值得挂心的人这般牺牲。”

    “慢着。”扬掌阻断她恐无止尽的自责。“致虚可曾说过你很惹人厌?”

    内疚的脸左右轻摇。

    “我可曾向你抱怨一句?”

    还是摇头。

    “那你何必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揽?”

    “我……内疚。明明什么事都与你无关,可你却比我这个有关的人还忙还累。你根本没有必要——”

    “有的,我有必要为你这么做。”

    咚!心揪了下。“有必要?”

    绝美的丽颜写着不让的坚毅,黑瞳定定锁住被困在双臂之间的瘦小身子,神情是怜是爱或是两者兼有,也分不清了。

    “你不喜欢我待你好?”

    摇头。她喜欢!好喜欢!甚至希望一生一世!

    沉默并非孔若绫想要的答案。“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喜欢。”虽然两人都是女子,可——在她身边总是安心又快乐。

    “不喜欢在我身边?”还摇头?不怕闪了脖子。“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喜欢。”无法不承认,自己对她好象——

    “那为什么要说出跟拓拔碛走的话?就因为不想拖累我,所以宁可自我牺牲跟他回去?”

    “我并不值得——”

    “值不值得是我的事,我说值得就是值得。再者,你自以为自己拖累我,又怎么知道我觉不觉得你是个拖累。”

    “谁都会觉得我是个累赘。”

    “我不觉得就好。”一向有礼温和的语调掺入一丝霸道。

    容楮突然觉得眼前的人好陌生,不像她认识的孔若绫,变了另外一个人。

    “我——”

    “如果还要再说跟拓拔碛走的话就别开口,免得我生气。”

    “我呜呜……我想留在这里呜……想留在这里……”

    “那就留在这里。”叹息一声,孔若绫百般不舍的将像个小娃娃泫然泣泪的女子圈进怀里。“别哭了,我刚才是凶了点,但我私心并不希望你就此认输。你不说我也明白些许,你一直努力想改变自己的命运吧?否则不会一个姑娘老远想从漠南来到洛阳是不是?”

    呜呜……呜……她知道。她的委屈、她的辛苦、她不敢与人言的秘密——她什么都没说,她却能懂,都能懂。

    懂她的委屈、懂她的辛苦、懂她好多好多——

    “我喜欢你!”冲动逸出口,她不后悔,绝对不后悔。“不管你怎么看轻我都可以,我喜欢你,是真的喜欢你。我——我知道这很奇怪,也知道这不可能,可……我喜欢你,就是喜欢你。”

    “别说了。”发顶降下一句话,声音一反柔和,有点低沉。

    她看不起她了,呜呜……“对不起、对不起呜呜……”

    “你没有对不起我什么。”

    “我喜欢你,对、对不起呜呜……”

    “别再哭了,会换不过气来的。”

    “我、我停不住。”抽抽噎噎的容楮换不过气打着嗝,连说话都变成一件好困难的事。“能不能呃……让我抱着你再、再哭一会?以后、以后我不会——”

    无来由的力道压向容楮背脊,让两人更贴近。“以后不会就糟糕了。”轻轻的叹息飘了下来,一如以往的温柔。

    这是不是表示——容楮不敢想,更怕看见令自己心碎神伤的惊诧神情,不敢抬起的脸一个劲往孔若绫胸口钻。

    啵!头顶触碰胸口,眼泪因这怪声留在眶中。

    这是什么?

    第八章

    坐在书房里的四个人,有两男两女是没有争议的事实。

    然而,其中一对兄妹孰男孰女,才是最最令人起疑的问题。

    拥有俊美兼具、后者为多的丽颜,却是道道地地、确确实实的男人——文商儒一直看着自己的手,就算沐浴过换去一身狼狈,那令他震惊得下巴掉到地上的触感还是褪下去,牢牢粘在掌上。

    噗一声,他的确摸到暖暖的、软软的某种东西,在孔致虚的胸口。

    盯着空无一物的掌心,继续发呆中。

    有一张清秀到近乎平凡的脸、却是活生生铁铮铮的女子——容楮摸着自己的头,就算回来的路上是被人抱在怀里的,她也没有知觉,脑袋瓜里困苦一个问题。

    啵一声,如果头顶的感觉无误,那扑空的一声来得空洞、来得无物,来得让她在一瞬间体认到,可能会吓凸自己眼珠子的事实。

    摸摸脑袋,发呆持续着。

    剩下的一对男女,也是困扰前述两位的始作俑者,一个盘腿坐在炕上扬着下自在的表情,看看发呆的文商儒时而搔头;另一个端坐直身,目光灼灼锁着对面低头不语的容楮。

    好半天,寂静得让人以为四个人要在小小书房内,这么度过一个夜晚。

    脑袋啪啦啪啦渡过困惑之河回到岸上,文商儒叹了口气,转身回看在场三人,责备性地扫过孔若绫一眼,他还曾私下与她——下,是与“他”商量事情,万万没想到他还留了一手。

    若有所思的目光最后凝结于孔致虚身上。

    被注视的人缩了下,有点心虚。

    算他——不,算“她”识时务,还知道自己有错。怨怼的心思这才感到有一点宽慰。

    “你们两个谁要先说。”文大人决定开堂审案。

    “都跟我没关系哦。”孔致虚扬掌挥舞,非常致力于高喊“冤枉啊大人”以声扬自己的无辜。“我也是千百个不愿意。”

    刀子握在手上,人都死在地上了,还直嚷自己没有杀人,简直不知死期将至!

    “你瞪我也没用啊,我早就想说了,只是一直找不到机会。”他——不,是她——真的早想告诉他,只是旁事缠心忘记了而已。

    “不要狡辩,要说你早说了。”根本存心骗他。愈想愈火,这些日子以来对自己该不该爱上个男子而挣扎与自我解嘲,全都成了笑话!

    最可恶的,当属知情不报的孔若绫。

    美人美矣,却包藏祸心,故意不说,等着看他好戏。

    “你瞪我也没用,”只手托腮,孔若绫笑得惬意。“我说过对你的问题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我做到了。”

    “你与她颠阳倒阴的事我却不知道!”

    “你问过我致虚究竟是男是女吗?”他自有反驳之道。“没问的事我怎么说?”

    “我——”文商儒怒气一窒,他的确没问过。“谁会刻意问!”好恼,却有气找不到地方发。

    “不要再瞪我了哦,我跟若绫会这样也是被逼的,不然会死得很难看。”他们也是为了保命不得下出此下策。

    “到底怎么回事?你们两个至少欠我和容楮一个解释。”

    听见自己的名,发呆中的人颤了下,始终维持低头不语的坐姿。

    孔若绫投注的目光复杂一闪,回到正事。“要从致虚嘴里知道事情来龙去脉,就算花上一年也听不清楚——”

    “喂喂,我也是会说话的好不好。”

    “会说话跟会说明是两码子事,”挥手不理人,孔若绫迳自继续:“容偖,我曾提过练武要看身骨资质的,你还记得吧?”

    头上下点了点,还是不看他。

    难怪了……她一直觉得她——不,是“他”的手比她大,肩也宽上许多,总以为是自己多想,只当他是个略显高挑的美人,族人里还有比他更高壮的,怎么也想不到他跟文大哥一样都是男子!

    凝视的眼眸上方两道眉蹙紧。难道她打算一辈子都不看他吗?

    但现下不是谈私事的时候,孔若绫收心回到正题:“我与致虚的身骨资质恰恰相反,从五岁开始练功时我娘就这么说了,我是男身女质而致虚反之;但我爹不信,坚决要我修链他老人家的功夫,让致虚承续我娘的武功。

    “但先天的资质是注定、难以改变的;硬练下来的结果,一开始还好,真正学起运劲调息之后每回总会吐血。不得已之下,只好颠倒阴阳,两人互换身分,由致虚练我爹的武功,而我承续我娘的绝学。”

    “没有人发现?”男与女差别极大。

    “我以前不是说了吗?”她提示过了。“我跟若绫小时候很像,长大后不知为什么就不太像了。他美他的,我俊我的,愈来愈不像,是你自己没听懂——别再瞪我,我不说话就是。”毒蜂嘴认命闭紧。

    “正如致虚所言。所以这件事只有我娘、致虚和我,现在再加上你们两人知道。”

    “既然如此,在离家之后大可换回自己的身分,何必继续装下去?”累得身边的人白白痛苦挣扎。

    “习惯了嘛!”这时候她可不能不说话了,闭嘴实在是件很痛苦的事,比一指倒立还痛苦。“打小就被当男孩子养到大,突然之间要我回复女儿身是多难的事啊,想想看,我这张脸要真换上若绫的衣裳反而是男扮女装。你穿若绫的衣裳铁定比我适——最后一句话算我没说。”毒蜂嘴反咬自己一口,惨遭火眼金晴怒瞪。

    “而我就算换穿男装也像女扮男装,再加上我娘传授的绝学使用的招式过于女流,也就没想过换装这件事了。”总之,他也习惯了。

    就这一点来看,两个人的确是兄妹。

    “不不,我们不是兄妹哦。”要她叫他哥哥——下辈子吧。“我们是姐弟哦,我可比他早出世一点点。”

    孔若绫颔首,从来没想过跟她争长幼,反正对年纪长在狗身上的人来说,几岁都是痴长,不必计较。

    “我、我累了,先回房。”不待他人回应,容楮说了声便惶惶退下,谁也不看上一眼。

    “我也走了。”孔若绫连忙跟出。

    都溜了?那她怎办?孔致虚惨叫在心里。

    文商儒虽然不会武功,真生起气来也是很恐怖的,她会怕,连毒蛇猛兽都不怕的她就怕他发脾气。

    “站住。”

    啊,慢了一步!

    他是男人,是货真价实、道道地地的男人!

    那、那她的自惭形秽、之前揪心的挣扎,还以为自己疯了、怪了、狂了才会对他动心的自贬算什么!

    还有——她、她还在他面前解衣,让他看见——这世上有什么事比这更离谱!

    气!她气!她好气又好想哭,想哭又好想笑。

    他是男人,不是女人,她喜欢的、爱上的是一名男子,而非女儿身!可是——被作弄得好恼火!

    “容楮!”

    不理不理,打死她都不理他!一个男人长得比女人还美上千倍百倍像话吗?不理不理!

    “别走了,站住。”

    为什么要听他的!她——她是有事瞒他没错,可这么做都是为他好、怕拖累他;而他,他根本不怀好心,故意给她难堪,不然早在那时就该告诉她他是男人不是女人,她也不会傻傻在他面前宽衣解带,丢尽颜面。

    她的身子让他看了一夜,整整一夜啊!

    脚步在撞上梁柱前停下,不是因为听见身后的叫唤,而是想起更重要的事错愕得无法自己。

    那么丑的身子他看了一夜——她已经够丑够难看了,还笨笨地在心上人面前现丑,让他看见她可怕的后背。

    愈想愈委屈,她现在连一根脚趾都配他不上,连说喜欢的资格都没有!

    “呜呜……哇……”

    才刚放心她迎头撞上梁柱的危险就听见哭声,孔若绫的心在瞬霎间七上八下狂揪,疼痛非常。

    当初就是看见她抱膝蜷蹲低泣的模样,心被这样的脆弱扯痛才无法放着不管,一次又一次的帮她,不求回报,只要她别再哭就好,因为——

    如果不管她,谁知道她会偷偷躲在哪里哭。

    之后,愈是相处愈是欣赏她的坚强,明明是弱女子也不甘认命服输,这份强韧他不曾见过。

    疼宠的念头没变过,将她当妹妹似的呵护着,直到看见她惨遭纹刺的背,才真正撼出他的情感。

    不记得了,好久以前的事。我想当时是痛的吧,因为很痛很痛所以刻意忘记,只要忘了就想不起来,就不会知道有多痛了……

    那一瞬间笑着这么说的她,在他眼里比任何人都美,他傻了楞了,相较之下自己除了练功过程比别人辛苦之外,根本没吃过真正的苦头。

    换做是他会如何呢?是否能像她一样?

    答案他不知道,但心动和心痛是懂得的,那瞬间若不是失神、要不是有正事待办,他一定会将她抱在怀里。

    认定了,也就不愿放手,绝不!

    “别哭了。”见到她老是得把这句话挂在嘴上。“再哭下去,致虚又会笑你是水鬼投眙。”

    “管他!”自艾自怜又自怨,她配不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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