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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时差之分岔路第3部分阅读

    片。

    他愕然,僵立当场,无法反应。

    哭不奇怪,但是认识她开始,他从来没见她掉过一滴眼泪,开心时没有、生病时没有、争吵时没有、分手时更没有。

    他以为,杨幼秦是不哭的。

    犹豫了一阵,还是走上前,抽面纸替她拭去满脸的汗与泪,面纸很快湿透。他转身要再去抽两张,手掌不期然被揪握住,五指牢牢缠握。

    「不要……走……」低不可闻的梦呓声,轻浅,破碎。

    他微讶。

    她握得那么紧,眉心深蹙,像是深深恐惧,害怕被谁抛下那般。

    是梦见了谁?会让她这么难过?

    记忆中的她,总是那般倔傲,他不曾见过这一面的她,如果——

    脑海荒谬地浮现一道想法,那一年,她曾经对他们之间的僵局,流露出一丝丝的脆弱忧伤,如这一刻般的依恋不舍,他们是不是就不会——

    停!想这些做什么?事实是,她结束得干脆潇洒,不曾拖泥带水,他现在也已经有了新的生活,一切都不一样了,再去探讨这些根本没有意义!

    强硬地抽开手,筑起冷硬心墙,让自己背身而去,回他该在的地方。

    不去想、不去看,更不该再过问,她的喜悲,早就不归他管,这道隔帘,是如今的他们,应该要有的分际。

    隔天,余观止下班过来时,没预期会看到空空如也的病床。

    上头的病患呢?

    疑惑的目光望向未婚妻,章宜姮耸耸肩。「早上她家人打电话给她,发现她在医院的事,就立刻赶过来了,好像说他们看病有特定的医院,可以有更完善的医疗照护,所以要帮她办转院吧。」

    所以——她走了吗?

    还来不及厘清心头是什么滋味,身后传来开门声,他回眸望去,先是看到坐在轮椅上的她,目光往上移,是握着把手的修长指节,然后才是男人挺拔秀俊的身形。

    「要走了吗?」章宜姮主动问。

    「嗯,来跟你说声再见。」

    「那,你自己要保重喔!还有,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

    杨幼秦不置可否地点了下头。

    身后的男人随后开口:「事情的经过,幼秦都跟我说了,很抱歉舍妹为你们带来的麻烦,两人的医疗费用我已经付清——」

    余观止张口欲言,对方抬手制止。「这只是一点心意,感谢二位这段时间的关照,也让舍妹心里好过点。」

    于是余观止便默然了。

    这男人……看似文质彬彬,却有种说不出来的气势,让人无从反驳。

    他只得点头,送两人出了病房,一路静默地来到电梯前。

    「余先生请留步,不必送了。」

    他微讶。这人知道他?

    他不认为在这种情况下,幼秦会跟家人介绍得那么详尽,而且这人看他的眼神,也不像第一次见面。

    询问的目光往下移,见她眼睫垂敛,低低启唇:「我没别的意思,昨天……只是以为你喜欢吃,很抱歉让你感到不舒服。」

    余观止疑惑了下,才领悟她是指牛肉面的事。

    他不确定自己表现出什么模样,会让她觉得他不愉快,他其实更迷惑于会为了这种小到不能再小的事情道歉的杨幼秦,让他很陌生。

    当时,真的只是章宜姮在说:「晚餐不晓得要吃什么?」

    她很直觉地想起他爱吃那家的牛肉面,便脱口提议,然后得到对方的附和。事后也想过妥不妥的问题,后来看到他的反应,还有连一口都不愿多碰,就知道自己错了。

    喜好是会改变的,以前喜欢的,未来不见得同样喜爱。

    于他而言,凡是沾染上她的事物,或许都是不愿多提的烂疮,不值得揭起。

    她一直都清楚,自己在他过去的人生里留下一笔多么糟糕的纪录,后来遇到章宜姮,那个善体人意、温婉又美好的女人,鲜明对比之下,才看清自己有多差劲,他应该更希望永远不要再想起,这个带给他太多不愉快记忆的女人。

    他张口想说点什么,身后那男人眼一瞇,沉声道:「余先生,你该回去了。」

    他只能闭上嘴,转身退开。

    回病房的途中,想起男人的脸色不是很好看,不知幼秦会不会挨骂,不放心地又往回走,至少替她说个情,惹出这件祸事并不完全是她一个人的责任……

    沿路找来,电梯前没看到人,廊道尽头的露台,隐约传来对话声——

    「……你是道什么歉?」

    「本来就是我的错啊。」

    「杨幼秦,你的傲气呢?」

    「就是太傲了,才讨人厌。」

    「你——」杨仲齐吸了口气。「你知道你最大的问题在哪里吗?就是比杨季燕更二百五!」

    「干嘛拿我跟她比?!」这是羞辱。

    「这样讲还抬举你了。你根本搞不清楚状况,该软时不软,该傲时不傲,还不够二百五?!」有转圜余地时,她做了什么?已经注定没戏唱了,就该摆出平日的女王姿态,优雅地退场,像个委屈小媳妇是要去谁的脸?

    杨家的女王,谁准她表现得这么没骨气!

    「最重要的是,出了这么大的事也敢隐瞒,翅膀硬还是骨头硬?等我告诉大堂哥,你就知道死了!」

    「仲齐哥……」

    杨仲齐轻叹,蹲身与她平视。「幼秦,哥哥们从来没大声骂过你,你想做什么,我们哪回不是顺着你、宠着你,但是这一次,你真的太过分了,连受伤都不告诉我们,家人是这样当的吗?是不是在你心里,一直都认为我们是外人?」

    「我……不是……是因为……」

    「是不是你自己心里有数,不必跟我解释。你只要记住,一直以来我心里从来没有区分过你家或是我家,只有杨家,你,是杨家的小公主,大家最疼爱的宝贝,这点是永远不会变的。」

    「……嗯。」她心酸酸地点头。

    杨仲齐失笑出声。「装什么可怜,回去等着被大家排队先骂过一轮再说吧!」

    「……」

    看来是没事了。

    余观止不动声色,悄然往回走。

    她回去以后,会有家人妥善照料,本来,她就是人人娇宠的小公主,万千宠爱于一身,那一晚的无助梦魇、滚烫泪水只是暂时的,落寞这种情绪,从来都不适合停留在她眸心,她是杨幼秦,他心目中那个美丽自信、艳惊四座的不败女王。

    他沉沉吐出一口气,同时将心底那抹堵塞,以及最后映入眼帘、那抹欲言又止的落寞,全数赶出脑海——

    从此不再多想。

    什么时候该骄傲?什么时候该示弱?也许真如仲齐堂哥说的,她很二百五,总是表错情。

    那年,脱口说要与他分手,其实不是真心的,她只是在试探,想借由他的拒绝,来确认自己仍被他所重视,还没有失去他。

    她一直在等他的电话,等他气急败坏来骂她,要她不准再说那种话,等了一个晚上,不敢睡。

    他没有任何的动静,她开始不安,用怒气来掩饰心里的恐慌,怕弄假成真。

    谁知,他真的同意了……

    她其实在那一刻就后悔了,不该用这种方式来测试他,她并不是真的想分手,可是……她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

    用高傲的表相包装自己太久,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脱下那一层层的保护色,让他看见她的真心,于是,只好很蠢地,又用了烂招。

    那一次,他们系上办活动,有人约她,她对活动根本没兴趣,她是为他而去的。

    他是主办人,要忙碌打点很多事情她了解,可是会忙到连跟她说句话的时间都没有吗?他连视线都在回避与她接触。

    几乎是赌气地,她连灌了不少酒精性饮品。

    交往时,他一向不太爱她碰酒精类的东西,每次都不太高兴地念她。

    「你是我爸喔?有够爱碎碎念。」嘴上是这样说,但心里其实很开心他那么注意她,连她喝多少都知道。

    「……算了,你喝吧,我会照顾你。」后面还附加但书,他如果不在身边,不可以喝。

    她刻意把自己搞得烂醉,朋友不知道他们分手的事,只知道最近闹得不太愉快,有意帮他们和解,敲边鼓要他送她回去,帮他们制造机会。

    她其实没有醉得很完全,只是六分硬装出九分醉罢了。记不得他当时是什么表情,只是沉默半晌,推说要收拾场子,转身叫两个女同学帮忙送她回去。

    这是拒绝,她知道。

    他不想跟她复合。

    那一天,她一个人在被子里哭了一个晚上,脸色憔悴、眼睛肿得没办法见人,连跷了三天的课。

    基于心底一股气恼,冲动地答应了一个学长的追求。

    她其实连那个学长叫什么名字都想不起来了,当时完全是做给他看的,刻意出双入对、在前男友面前耍亲密,除了赌气,心里也有一点微弱火苗未灭,想说如果他还有一点点在乎她,或许……

    没有或许,他从头到尾,什么表示都没有。

    她也知道这种行为很幼稚,可是除了这种笨拙又无脑的方式,她当时真的完全不知道还能怎么办。

    最后,心慌地看着两人真的成了不交集的并行线,愈走愈远……

    她后来知道了,不是真心想分手,无论基于任何理由都不该轻易让那两个字出口,可是那时的她又哪里会知道?她也是第一次谈恋爱,第一次那么在乎一个人,因为害怕失去,想牢牢地抓紧他,不安地时时要确认他的目光仍在她身上,谁知道,抓得愈紧,失去得愈快。

    她抓不住,无论是谁,她都没有成功留住过。

    她想,或许是她真的太糟糕,每一个人总是不想在她身边停留。

    所以,她就假装自己没有受伤,说服自己、也说服所有人,她本来就想分手、她一点都不在乎、她都快要忘记余观止这个人长什么样子了……

    久了,真的连自己都深信不疑。

    那道武装起来的保护色,将她裹得太牢,一层又一层,她都快要记不起,藏在最里头那个真实的自己究竟是什么模样。

    直到认识章宜姮,与他再相遇。

    看见他,心还是会痛,那种无法呼吸的感觉,和分手那时没有两样,时间不曾淡去,只是将它往心底压抑得太深。

    章宜姮让她看见太多以前的自己不曾看到过的事物,她才知道,以前的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对他苛求太多,只为了一次又一次,确定自己在他心目中的重要性不曾淡去,一旦他忘了她的生日、忘了他们有约、为了其他事情而将她摆在后头,她就会恐慌,害怕自己是不是不再重要了?

    后来才看清,那些浮面的表述,从来都不能与自己在那人心头的地位划上等号。不过重要节日、老是为了工作的事放女朋友孤单一人,可是在最需要的时候,这个人会二话不说,丢下一切赶来自己身边,那才是最重要的。

    要讨女人的欢心很容易,手段稍微高明一点的男人就办得到,但是会在自己最需要的时候赶到身边,义无反顾扛起一切的男人,才是真正在乎她的那一个,她为什么没能早些明白这一点?

    她当年那样,一定让他很累吧?因为疲于应付,最后才会跟她分手。

    她太倔强,从不肯居于弱势,是因为怕被看见她的在乎,然后面对不被在意的难堪,以及旁人怜悯的眼光。

    可是宜姮姿态再低,也不曾为此而受过伤害,反而得到男人更多的怜惜。

    如果、如果她当时肯放下身段,诉说她的在乎,会不会——今天的结果就完全不一样了?她当时为什么不肯相信,就算她卸下一身的防备,观止也不会让她狼狈地哭着求他?!

    一直到今天,才真正看清,自己做错了什么、失去了什么。

    她的防备,同时也将爱情阻绝在心门之外,从来都不曾真正相信,自己已拥有它,这样的患得患失,让她失去了这辈子辣文的男人……

    由睡梦中醒来,枕畔湿了一大片。

    「别走……」她当时,多想跟他说这句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爱的人,总是会离开她,她已经没有信心能留住任何人了,所以,一直没有告诉他、告诉他……

    观止,不要离开我。

    她将脸埋在被子里,压住声音,无声呜咽,狠狠地,哭出压抑在心底四年、无法宣泄的分手痛楚。

    不知哭了多久,她呼吸不顺,脑袋发昏,断断续续喘息,眼前忽然一亮——

    掩在头上的被子被掀开,她昏昏沉沉抬眼,看见坐在床畔的大堂哥。

    杨伯韩看着把自己缩成小虾米、躲在被里哭的小堂妹,轻轻叹息。「哭那么用力,都快没气了。」

    从小到大,这习惯真是一点都没变。

    老是爱装坚强,然后再自己躲到被子里,用棉被压住哭声不让人听见,大家其实都知道,只是装无知,成全她要的尊严与骄傲而已。

    「大堂哥——」一张口,声音哽咽,索性放声大哭。

    杨伯韩无奈,将她捞进怀里像个小娃娃般拍抚。「好好好,你哭你哭,哭完就没事了。」

    「才、才不会……没事。」余观止已经离开她,变成别人的了。

    杨伯韩也没开口安慰什么,只是有耐心地陪着她,等待她哭声渐歇,才抽面纸替她擦眼泪。

    「擤一下鼻涕。」

    「人家不是小孩子了……」可怜兮兮地咿唔几声,还是听话用力擤出鼻涕,哪还有一点江湖上传说的冷艳女王模样。

    「讲话臭拎呆,哪里不是?」随口敷衍两句「好乖」,反手将那包馄饨扔进垃圾桶,然后坐正身体,准备好好跟她谈一下。

    「仲齐都跟我说了。」开门见山,毫不迂回。

    转院后的那一个月,她身体还很虚弱,需要好好养病,他也就没多说什么。出院之后,他一直想找时间与她聊聊,这件事情其实早在她初恋结束时就该说了,但一个不肯承认自己有伤的人,哪能跟她谈这个伤该如何治愈?

    她总算肯面对,那很好,他等的就是这一天。

    他将搁在旁边的纸盒递去。「喏,还你。」

    「这——」那天不是叫仲齐堂哥丢了吗?

    「你出院回来那天,差点把整个储藏室翻了过来,不就是在找这个吗?」

    「……」她那时好懊悔自己的冲动,那是余观止留给她最后的纪念了,抱着微乎其微的希望,期待仲齐堂哥太忙还没丢,以前所有待清理的物品都是往储藏室里扔的,没想到在大堂哥那里。

    「现在,你懂了吗?真舍不得,就不要装洒脱,一不小心真的会让你给扔掉。一个真正不在意的东西,它是否存在,对你来说根本不痛不痒,了不起就是占个小空间而已,你会扔掉它,只是想证明你不在乎,可你愈刻意去否定什么,不正表示你愈在乎?我们懂你,不会把你一时的气话当真,可是别人不尽然懂,有时候,你说不要,他就真的当你是不要了,幼秦,你懂吗?」

    杨幼秦怔怔然望向他。

    所以,余观止不懂,就真的转身走掉了。

    是她说不要的,当年,她确实亲口说了不要他,他当真了。

    可是、可是那不是真心的啊,她只是……怕被抛下而已。

    因为怕被拒绝,所以先假装是她不想要,然后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她好蠢!明明不想失去他,为什么要撑那不值几两钱的傲气自尊,为了一时的意气之争,连自己最在乎的爱情都输掉了。

    输得一败涂地。

    「太晚了……对不对?」她捧着纸盒,心酸酸地问。

    「不晚。」

    「可是……他已经有别人了。」来不及了。

    「不晚。」杨伯韩还是这么说。「就当是学一次教训,这个男人没有了,把他放在心里,当成回忆,我们往前看,你的人生还那么长,以后会有下一个让你心动的男人出现,然后你要记得,不能再犯同样的错。爱一个人,要坦然一点,你才有机会得到幸福,知道吗?」

    「知道。」她乖巧地点头。

    杨伯韩伸手摸摸她的头。「这才是乖小孩。」

    往另一个角度想,幼秦这回受伤,也不算没有收获,至少这让她肯正视自己。

    发泄有时并不是坏事,太多情绪在心里压抑久了,很不健康。她肯哭一哭、痛一痛,然后从跌倒的地方爬起来,痛定思痛,才能有所成长。

    第五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