递上来的茶水，虽只穿了素衣，却自有一番高贵凛然风姿。
曲淑瑶轻哼了一声，福了福身，道：“臣妾已经知道是谁将臣妾推进池塘了。”
“哦？”苏枕月喝了口茶，连眼也不抬，语气淡漠：“谁？”
“还不是那李贤妃搞的鬼！”曲淑瑶的声音顿时拔高了几分，仿佛要让所有人都听到一般。
苏枕月依旧不动声色，将茶盏放在一旁桌上，挥退了其他内侍宫女后，才淡淡地问道：“可有证据？”
“她怀了身孕却不愿让人知道，可又被我知晓了，便想害死我。”曲淑瑶愤愤地道。
“呵呵，这倒是奇怪了。”苏枕月揉着眉心，像听到什么好笑的话一样，笑着道：“李贤妃若是怀了龙子，应是再好不过的事了，这后宫本就是母凭子贵的地方，她又怎会不愿让人知道？”
“她……我……”曲淑瑶有些口吃，此时才开始觉得李贤妃的举动确实是太过不同寻常。
苏枕月见她这副模样，脸上笑意更深，只见她站起身，来到曲淑瑶面前，凑近她耳边，低声缓缓道：“曲充容，其实不管李贤妃出于何种原因，她不愿将此事说出，对其他妃嫔来说都是好事一件。充容好好想想，若是皇上知道自己的妃妾怀了龙子，定会龙颜大悦，那以后可还会眷顾与你，眷顾于其他人？”
听罢，曲淑瑶恍然大悟。
“臣妾懂了，谢皇后娘娘提点。今日是臣妾鲁莽了，娘娘勿怪。臣妾告退。”她不再多言，朝苏枕月深深施了一礼，便领着侍婢离开了。
苏枕月看着她的背影，讥讽而笑。
这个曲充容，不知该说她聪明呢，还是愚蠢？
不过不管怎样，所幸曲充容并不知道李贤妃腹中之子并非皇上骨血。
只是，她实在不知道，这件事，她还能帮李贤妃瞒多久。
苏枕月吁了口气，正准备唤宫女进来替自己梳洗换衣，却听宫外传来张公公独有的尖细而略带沙哑的嗓音——
“皇上驾到——”
苏枕月心下一凛，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又摸了摸脖间的伤痕，也来不及换衣，只得无奈跪下，恭迎圣驾。
“臣妾拜见皇上万安。”
赵明暄又是一身白色锦衣，配青衿，俊美挺拔而华贵。
“皇后怎地这身打扮，出宫了？”他径直在软榻上坐下，微微斜靠着，眯着深邃的潭目打量着苏枕月。
苏枕月自知无法相瞒，坦然点头，道：“臣妾确实出宫去踏青。”
“踏青？”赵明暄嗤的笑了一声，笑意却未达眼底，“皇宫之中确实没有外边那般自由，想见谁便见谁，对么皇后？”
苏枕月听出了他的话外之意，抬脸凝视他，目光澄澈无垢，“臣妾并未去见兄长，兄长下落臣妾亦不知。”
“你！”赵明暄眼中隐现怒意，一挥衣袖，正欲说什么，却忽然闭上了嘴。
他突然走上前，一手抓住苏枕月的胳膊将她从地上扯起来，一手一把扯开苏枕月刻意拉高盖住脖子的衣领，伸手一摸，然后皱眉看着手指上的血珠，眼中霎时闪过一丝阴寒。
“谁伤了你？”他冷声问道。
苏枕月心头一跳，想要从他近逼眼前的俊颜上看到哪怕一丝担忧，可那双寒潭般的眸子太过深邃无底，什么都看不出。
她垂眼眼帘，长睫挡住眼中掠过的失望，道：“今日遇到一个被追杀之人，臣妾亦被无故牵扯进去了而已。”
她说的简洁，赵明暄心下不信，还欲再问，却见崔小来到殿门口，跪着道：“皇上，娘娘，晚膳已备好，不知皇上是否……”
“朕与皇后一同用晚膳。”赵明暄打断他的话，亦松开了抓住苏枕月胳膊的手。
——
剧情预告：下一章，苏枕月怀孕，也意味着上卷最大之风波即将来临，会比较虐哈，亲们心理要有所准备。
080 皇后有喜
联们保我能联我。苏枕月没想到，这几日一直忙着军政国事的赵明暄会留在锺翠宫用晚膳。
她猜不透他的用意，不知道他究竟是随意这么说，还是别有目的。
想及此，苏枕月忽然觉得有些可笑，可笑他与她虽是夫妻，却在每一件很寻常的事情之间互相猜疑着对方。
没有信任的感情，最终又将走向何种结局。
桌上的菜肴并不丰盛，味道清淡，倒也可口。
苏枕月向来胃口不好，这几日更是觉得不甚舒服，所以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
赵明暄看了她一眼，淡淡问道：“你病了？”
苏枕月摇了摇头，却是问道：“皇上今日不忙么？”
赵明暄勾起嘴角一笑，“怎么，皇后似乎不喜欢朕在你这里呆的太久？”
“臣妾不敢。”苏枕月盯着赵明暄的双眼，缓缓道：“臣妾只是不明白皇上今日的态度。皇上若有话，不妨直说。”
赵明暄敛住笑，眼神骤冷，啪的一声放下筷子，冷冷道：“苏枕月，你为何总想挑起朕的怒气！连吃饭都不让人消停，你何时变得这么多事！”
听了赵明暄满含怒意的话语，苏枕月竟笑了笑，秋水般的眸子静静看着他，笑着道：“皇上，何必呢？”
赵明暄一怔，抿紧了唇。
苏枕月垂下眼，看着自己纤细苍白的指尖，低低浅浅地道：“皇上已有许久没有与臣妾好好吃一顿饭了吧，今日突然驾临，臣妾如何能不多想？皇上有话就请直说吧。”
赵明暄缓缓靠向椅背，眸光一凛，终于开了口：“你可识得北蛮狼王？”
苏枕月一怔，“狼王名号略有耳闻，其人却并不知晓。”
“可他知道你。”赵明暄的目光愈渐冰冷，如冰似霜。
他站起身，双手撑着桌面，弯下腰居高临下盯着一脸错愕的苏枕月，逼近的俊美脸庞上阴云密布，可嘴角仍是勾起一抹笑。
他对她说：“北蛮狼王，武艺高强，其座下几万兵马骁勇善战，驰骋整个草原，连北蛮大汗都对他忌惮三分。苏枕月，这样一个男人，就在今早传信给朕，要与朕做一笔交易，你可知他要什么？”
苏枕月心头一颤，不好的预感骤然而生，本不愿问，却仍是忍不住问出了口：“是……什么？”
“他、要、你——”从齿缝中吐出这三个字，赵明暄拿手捏住苏枕月的下巴，冷笑，“公然向朕讨要庆国堂堂皇后，苏枕月，你还敢说，你与他不相识？！”
苏枕月蓦地瞪大了双眼，震惊、屈辱、气恼种种情绪从那双美丽的眼瞳中一一滑过，直至最后，只剩下两汪苦楚与伤痛。
“就算我与他相识，皇上与我说这些，又是为了什么呢？皇上放下国事来锺翠宫，又陪我用晚膳，恐怕不止是要证明狼王与我的关系吧。”苏枕月虽在笑，却悲哀的令人想哭。
赵明暄放下手，直起身体，将手负于身后，不着痕迹地紧攥。
“苏怀武逃到了狼王那里，而他熟知我庆队优势与缺陷，我军与北蛮之战，已是节节败退。”他缓缓道出实情。
“然后？”苏枕月放在膝上的手蓦地紧张地攥紧。
“你既认识狼王，朕便暂且答应他的要求，你去北蛮……”
“可我根本不认识他！”苏枕月再也忍受不了，突来的尖利嘶喊的声音打断赵明暄未说完的话，她猛地站起身，踉跄着后退两步，衣袖下的双手紧紧攥起，微长的指甲刺进皮肉，却并不知道痛。
“明暄，赵明暄，你当我是什么！你当我是什……”她抬手指着他，汹涌的悲愤伤痛愤怒通通瞬间涌上，郁结与胸不得消散。
胸口蓦地一阵绞痛，苏枕月只觉得再也吐不出一个字，翻涌的血腥一遍一遍被她强制压下，却又不断地再次涌上。
呼吸急促间，一丝血顺着唇角溢了出来。
怒极攻心，痛彻心扉！
“赵明暄，你好……好……”
神思一阵恍惚，她闭上双眼，倒下的身体带起一丝微风，仿佛他整个人都如同轻风一般，在划过一道凄美的弧度后，便似再不见踪影。
赵明暄忽然觉得心头一痛，无意识地向前垮了一步，伸臂接住了苏枕月软倒下来的身体。
那么瘦，那么轻，那么的……苍白……
“枕月……”他忍不住唤了一声，却几不可闻。
苏枕月面色惨白，已然昏迷，一丝血挂在唇角，衬着苍白发灰的皮肤，显得那么的刺目。
赵明暄没来由地心里一阵慌乱，低低喊了一声“太医……”
这一声后，似猛地回过神，他搂着苏枕月的身体，大吼出声：“太医！快传太医！快！”
……
崔小敢肯定，自进宫以来，从没见到过皇上有那样的表情。
赵明暄从来都是冷峻、高傲、沉稳且心如磐石的人，他有着帝王不同于常人的冷静与自持，以及霸气与威严。
然而，当崔小与莫嫣听到赵明暄声嘶力竭的大吼声，而奔至殿内时，看到的，却是赵明暄从未有过的惊慌失措的表情。
是的，那是一种不知所措的无奈与慌张。
这一刻，崔小忽然觉得眼角发涩，目光模糊。
因为，他忽然觉得，皇后一直以来的隐忍与付出，终归是有所回报的。就算这样的回报看起来是多么的微小与微不足道，可是，作为后宫的女人，也能有一丝满足的吧。
可怜的皇后娘娘，如何能不让人为她揪心、心疼……
莫嫣也紧皱英气的双眉，抿紧了唇不语。
陈太医仔细为苏枕月把脉，又施了银针，待苏枕月面色不再那么青灰，他才松了口气，面上表情不知是喜还是忧。
“她怎样？”赵明暄目光锁住床榻上苏枕月的脸，话却是再问陈太医。
陈太医躬身施了一礼，似是迟疑了一瞬，才道：“禀皇上，皇后娘娘她……她有喜了。”
话音刚落，几人俱是一震。
皇上与皇后夫妻三年，此时才传来喜讯，着实让其他人惊喜，亦惊讶。
081 只因介意
网情小言的网言。苏枕月怀孕了。
得此消息，几人俱是一震。
皇上与皇后夫妻三年，此时才传来喜讯，着实让其他人惊喜，亦惊讶。
陈太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脸上表情却不知是喜还是忧。
崔小亦是一愣，随即大喜，忙跪在地上，激动地大声道：“恭喜皇上，恭喜皇后娘娘！”
而莫嫣差不多知道苏枕月的身体状况，而苏枕月此时怀孕，说起来，真真应该是忧多喜少。
“她……何时有的孩子？”赵明暄衣袖下的手不着痕迹的攥起，面上却甚是平静，语气亦淡漠。
“已有近两个月。”陈太医答道。
赵明暄抿了抿唇，然后走上前，来到床榻边，看着苏枕月虽昏睡却仍紧蹙的眉尖，忍不住想要去抚平那层褶皱。
心，忽然就在这一刻，温软如春水。
他本并未想要答应北蛮狼王提出的条件，此时他更觉舍不得。
是的，他的女人和孩子，如何能让他舍得？
“她既是怀孕，又为何会呕血？还有，她这样，似是在昏睡，并不正常。”赵明暄终是收回了刚刚伸出去的手，蓦地转过身，负手而立，目光凌厉，“陈太医，告诉朕实情。”他又将目光扫向一旁的崔小和莫嫣，沉声道：“还有你们，知道些什么？从实讲来。”
莫嫣有些惊讶，因为她此时才明白赵明暄似乎并不知晓苏枕月身体的状况。于是，她张了张嘴，想要回答，却又立马抿紧了唇。
也许，苏枕月未将实情告诉赵明暄，是因为有什么顾虑吧。
而崔小听罢却是一愣，想说娘娘一直都很好啊，只不过这段日子睡得比较沉，今天呕血估计应该也是气急攻心。
想及此，他正准备将所想的话说出来，可转念一想，却又觉得不对——
娘娘睡眠向来很浅，稍有响动便会立即转醒，可这几天似乎……尤其是今天，刚刚自己那么大声恭贺，此时几人又都在殿内说话，怎么娘娘还是睡得那么沉呢？
难道，娘娘她……
崔小心头一跳，一丝紧张与不安迅即涌上了心间。
这厢，赵明暄见几人虽神色各异，可又都是垂着脸不言不语，心里一阵焦急烦躁，气急之下，猛地抬掌朝一旁的床栏击去，却在即将触及时猛地停住。
——昏睡的她，苍白的她，实在让人不忍心吵醒。
攥紧掌心，赵明暄冷哼一声，饶过屏风，来到桌边坐下，崔小、莫嫣与陈太医也跟着步了出来。
赵明暄冷冷扫了他们一眼，沉下声，从齿缝中吐出几个字：“怎么，不肯说么？”
崔小见皇上动怒，忙开了口，声音却刻意放低，道：“回皇上的话，娘娘这几日确是身体抱恙，应是劳累的缘故。不过……”
“皇上，”莫嫣忽然打断了崔小未说完的话，直直看向赵明暄，淡淡地道：“娘娘身体似有隐疾，而且隐疾于体内时日已久。她恐怕……活不过五年。”
其实，哪还有五年呢？
赵明暄心头一震，“五年？”
忽地，他眸光一寒，双手紧紧捏住椅子扶手，微眯起潭目，冷冷道：“你又不是大夫，又怎会知道得这么清楚？！你这样说，又究竟是何目的？！”
莫嫣猛地抬眼，眼中的吃惊最终被嘲讽所取代。
也许，人只有在真的失去的时候，才真正懂得珍惜吧。只是，即便那时候懂得珍惜了，又还有什么用？
“莫姑娘会武，自是懂得一些医理。”陈太医叹了口气，微微侧过身，却见他朝赵明暄跪下，一脸坚决之色，“皇上，皇后娘娘她隐疾颇深，而且，也活不……”
“皇上。”这时，沙哑而虚弱的声音忽然传来，却是苏枕月的声音，赵明暄身子不由僵了僵。
苏枕月赤着脚，全身仅仅穿着单薄的白色里衣，从屏风后缓步走出，然后跪在了地上。
“臣妾的身体，臣妾自有分寸。本不敢劳烦皇上费心。”她清冷的声音，冷漠的如同一根针，刺得人心为之心寒。
赵明暄双眸微敛，隐现怒气，“你什么意思？”
“意思便是——”苏枕月抬眸，凝视着他，只是那样的眼神里不再有往日的温度，语气间更是七分冷漠，三分嘲讽，“皇上将臣妾当做什么，臣妾心里已经很清楚了。如此，皇上若是再要为臣妾焦虑，怕是不划算了吧。”
在听到他亲口说出要将自己送去北蛮的那一刻，苏枕月便彻底心寒，彻底对他死心了。
虽然这个短暂的过程让她觉得痛彻心扉，虽然此时心中仍觉得纠扯，可既已决定死心，便难再回头。
赵明暄一甩衣袖，念及自己的担忧焦躁竟被她如此冷淡待之，也恼了，冷笑道：“既如此，那么皇后便好好准备准备北蛮狼王事宜罢！”
“皇上，您忘了娘娘怀有身孕了吗？若再劳心劳力，只怕……”莫嫣忍不住开了口。
“何止劳心劳力！”赵明暄冷冷地打断她的话，“朕是要她去北蛮，送予狼王！”
他如此怒斥出声，可话音刚落，便有些后悔了。
其实，从一开始，他便没有想过要答应狼王的条件，即使真的有一丝丝这样的打算，也在知道苏枕月怀有身孕，知道她身有隐疾时便被打消掉了。
其实，狼王提出这样苛刻无礼的条件时，赵明暄心里有的不仅仅是愤怒，更有介意。他无比介意狼王与苏枕月相识，他无比介意狼王对苏枕月的喜爱，无比介意狼王向自己讨要她！
那是他的皇后，他的女人，他永宣帝说过，任何东西都可以相送他人，除了江山和他的女人！
可是，也许就是因为恼怒和极度的介意，他才会失控般地说出那样冷酷而残忍的话语罢。
然而，即便赵明暄是因愤怒而脱口而出，可听者有意。
陈太医、崔小与莫嫣俱是脸色大变。
苏枕月则全身剧颤，摇摇欲坠，那双美丽如秋水的眸子如失去了焦距一般朝前方看去，那两汪秋水，似已然干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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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2 吾乃狼王
联们保我能联我。“何止劳心劳力！”
“朕是要她去北蛮，送予狼王！”
赵明暄的话语如同酷刑加之于身，寒进了心间，痛入了骨髓，却是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莫嫣冷冷地瞪了赵明暄一眼，再不顾念礼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