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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毒梅香第15部分阅读

    足在竹尖儿上一阵绕圈疾行,步履身法妙人毫厘——

    净莲女尼当那人飘落竹尖时,已能清楚地看见他的面貌,这一看,登时令她惊叫出声,她差一点就要喊出:“捷哥……”

    但当她几乎喊出口的时候,庵里传出一声清亮的钟声,那古朴的声响在翠谷荡漾不已,她像是陡然惊醒过来。她想起:“我已出了家做了尼姑啊!”

    但是那竹尖上的人,那英俊的面颊,蒲洒的身态,正是她梦寐不忘的“捷哥哥”,她怎能不心中如狂?

    她不知道两月不见何以捷哥哥竟增长了这许多功力,这时他双足不停绕圈而奔,身体却不断盘旋而上,最后落在一根最高的竹尖上,他单是微弯,陡然一拔,身体借着那盘旋而上之势,如弹丸般飞弹向空中。

    她不禁大吃一惊,心想:“你轻功虽然好,但要想跃上这危崖,可还差得远呀!”

    她虽然尽力忍住惊叫出声,但那娇丽的面上满是担忧焦急之色。

    可是他却稳落在半崖壁上,敢情崖壁虽说平滑,总不免凹凸重重,是以估量落在凸出的石边上,远看的人尚以为他贴在壁上哩!

    他仍是凭一口真气,施展出盖世轻功,一跃数丈地猱身而上,那潇洒的身形终于小得看不见了。

    若是告诉别人这一幕情形,他绝不肯相信世上有这等轻功,净莲虽然看见了,但她永没有机会说给外人听。

    事实上,这幕神奇轻功给她的震动远不及心灵上的压迫,此刻她呆呆地不知所措,并不是想着那绝世轻功,而是想着那个秀俊的影子。

    “捷哥哥,我们永别了,就像那崖上的云雾,轻风吹来,就散得一丝不剩了……”

    “可是我毕竟再见了你一面,虽然那么匆匆,但我已经满足了……”

    “从此刻起,我将是一个真正的世外之人,一尘不染,心如止水,至于你,你还有许多未了的事,我只能天天祝福……祝福你一切幸福——一切——”

    莹亮的泪珠沿着那美丽的脸颊,滴在地上,霎时被干燥的沙土吸了进去。

    她站了起来,举步困难地缓缓走入,那洁白的影子仍荡漾在深谷中,正如一朵净洁的莲花——像她的法号一样。

    天光一黑,太阳落过了崖壁,谷中顿时幽暗下来,只有西月湖中仍倒映着西天那一角余辉。

    那危崖上,晚风袭人,令人生寒,一条人影如箭射了上来倒不是说他快得像箭,而是他那勉强登上崖边的紧张情形好像是一支力竭的箭矢。

    他那上升之势本来万难上得崖边,但不知怎地,他双脚空荡一下,双臂一拔,身体已上了崖边,虽则有点仓促,但这种势尽反上的身步,实是武林罕见的神功。

    他立定了足,长长嘘了口气,敢情他一口气提住一直不敢放,所以逼得脸部有点红了,他喃喃自语:“这‘诘摩神步,端的妙绝人寰,若不是靠它,我此刻定然已经丧生绝壑了。”

    这时他转过身来,俯身向下望了望,那崖下云雾袅袅,深不见底,只听得谷底山泉轰轰冲击山石之声,方才自己借脚上纵之处,已是云深不知处了,他暗道:“不是那一片竹林,再好的功夫,也要丧生在双煞的手中了。”

    他正在回想方才那一声娇呼,那呼声中充满着焦急,惊讶,是那么熟悉呵!但是方才他正硬提一口真气,无暇旁顾,如今看来,这绝壁深渊下难道有人居住么?不可能的!

    那呼声是幻觉吧?

    他迷偶地摇了摇头,低声自言:“梅龄啊!你在哪里呢……”

    那茫茫雾气中忽然现出了一个娇艳温柔的姑娘,深情地看着他,他差些儿扑了下去——

    忽然那美丽的面孔变成了两个丑恶无比的人头,他猛然收住自己往崖下冲去的势子,由于收势过于急促,一块拳大的石块被踢下了崖,片刻消失在云雾中,连落入谷底的声音都听不见。

    他猛地惊起,默默自责——“辛捷啊,辛捷啊,你怎么如此糊涂呢?杀父母的仇不报,满脑子尽是这些纷乱的情丝,还有梅叔叔的使命,侯二叔的深仇——”

    他想到这里,真是汗流夹背,虽然晚风阵阵送凉,但他紧捏了捏满是冷汗的拳头,身形宛如一缕清烟般消失在黑暗中。

    七妙神君的重现江湖,海天双煞的两度施凶,武汉真成了满城风雨的情况。加上武当、崆峒两大派门人的互相火拼,敏感的人都预料到又一次腥风血雨将袭武林了。

    银枪孟伯起和金弓神弹范治成被杀了之后,武汉一带所有的镖局全关了门,大家都以为海天双煞的东山再起必然有更厉害的事件发生,但从范治成被杀的一夜后,海天双煞又身影消失了。

    江湖上充满着人心惶惶的情况。

    又是在黄昏的时候。安徽官道上出现了一个孤单的人影,不,应该说是一人一骑。

    那匹马通体全白,无一根杂毛,异常神骏,马上的人却透着古怪,一身整洁的淡青儒服,在滚滚黄沙中竟是一尘不染,而且背上斜背一只长剑。

    如果你仔细看一下,你定然惊奇那马上儒生是那么秀俊潇洒,而且脸色白中透着红润,真所谓“龙行虎跃”,显然是有了极深厚内功的现象。

    马蹄的的,奔得甚疾,忽地他轻哼一声,一勒辔头,那马端的神骏,刷地一下就将疾驰之势定住,儒生双眼盯在路旁一棵大桦树上。

    那树干上刻着一支长剑,剑尖指向北方。那剑刻的十分轻浅,若不留意定然不易发觉,此时天色已暗,马奔又速,不知那书生怎地一瞥眼就能看清楚了。

    他仰起头看了看天,喃喃自语道:“吴大哥一路留记要我北上,定然是有所发现,只是现在天色已晚,只好先找个地方宿上一夜。”

    那知真不凑巧,这一段道路甚为荒凉,他策马跑了一里多路,不但没有客栈,连个农家都没有,只有路旁一连串的荒土,夜袅不时咕咕尖啼,令人毛发直立。

    天益发黑了。四周更像是特别静,那马蹄扑扑打在土路上的声音,也显得嘹亮刺耳起来,马上的儒生虽不能说害怕,至少甚是焦急。

    忽然不远处竟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声,那声音虽然不大,但送人耳内令人浑身不快,一种紧张心情油然而生。

    喔地一声,那嘶声又起,但从声音上辨出比方才那声已近了数丈而凄厉之声划破长空,周围又是连山荒坟,月光虽有,却淡得很,倒把一些露在外面的破棺木照得恐怖异常。

    那马儿似也惊于这可怖情景,步子自然地放慢下来。

    第三声怪响处,儒生马上瞧见了两个人影。两个又瘦又长的人形,都是一袭白衫,上面全是麻布补钉,怪的是头上都戴着一顶大红高帽,加上瘦长的身材,竟有丈多高。

    两个脸孔都是一模一样,黄蜡般的颜色,双眼鼓出,那阴森森地样子哪有一丝人相?

    两人并肩疾驰,双膝竟然不弯,就似飘过来的一样,所至处,夜枭不住尖啼,益增可怖之感。

    马上儒生强自镇定,但坐下之马却似为这两鬼阴森之势所慑,连连退后。

    两鬼瞬时即至,阴风扑面,儒生不禁打了个寒噤,他双手紧捏马鞍,背上冷汗如雨,但他到底强自壮胆,猛提一口真气,大喝一声:“何方妖人装鬼哧唬人,我辛捷在此!”

    “辛捷”这名字又不是“钟馗”,叫出来有何用?但人到了害怕的时候,往往故意大声叱喝,以壮声色。

    但这一喝乃是内家真气所聚,四周空气却被震得嗡嗡响。两鬼相对一视,己飘然而过,只听得左面一鬼道:“老二,我说你看走了眼吧,人家已做到收敛眼神的地步了,还怕咱们装鬼诈尸这一手么?就是方才那一声‘狮吼’,没有几十年功力也做不到哩!”

    右面一鬼嗯了声道:“咱们快走吧!”声音传时已去得远了。

    辛捷回头望了望这两个“鬼”,心中虽觉有点忿怒,但也有一点轻松感觉,他低头一看,铁镶边的马鞍竟被捏成一块薄饼了。

    辛捷暗道:“这两个三分像人七分像鬼的家伙,轻功端的了得,不知是哪一路人物?”

    他一面想,一面手中不知不觉加劲提着缰绳,白马撒开四蹄如飞疾驰。

    辛捷自从获得世外三仙之首平凡上人垂青后,功力增了何止一倍,这时虽然月光黯淡,但他目光锐利异常,早瞥见左面林子里透出一角室宇。

    这一下他不觉大喜,连忙策马前去,转弯抹角地绕入林子,果见前面有一所庙。

    林子里更是黑得很,辛捷把马拴在一棵树干上,缓缓走近那破庙门时,竟自迟疑住了,迟迟没有去推——

    终于他一指敲了下去,那知呀的一声,那门自打开,原来根本就没有上锁。

    庙内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而且透出一股霉烂的味道,哪像是有人住的地方。

    辛捷后脚才跨入门槛,伸手正待掏取火摺子,忽然呼地一声,己有一物袭到——辛捷伸进杯中的手都不及拿出,双脚不动,身子猛向后一仰,上身与下身成了直角,那袭来之物如是暗器的话,一定飞过去落了空但是并没有暗器飞过的声音。

    辛捷身形才动,腹下又感受袭,这一下辛捷立刻明白那连袭自己之物乃是敌人的手,而且可以辨出是双指并立如戟的点岤手法。

    他一面暗惊这人黑暗中认岤居然如此之准,但手上却毫不迟疑地反把上去,要拿对方的脉门,这种应变的纯熟俐落,完全表现出他深厚功力及机智。

    如果不是在这漆黑的房子中,你定可发觉辛捷这一抓五指分张,丝毫不差地分扣敌人脉上筋,单这份功力就远在一般所谓“闭目换掌”的功夫之上了。

    黑暗中虽看不见,那动手袭辛捷的人自己可知道,对方随手一抓,自己脉上五筋立刻受伤,只听他哼一声,接着砰的一下闷声——

    辛捷不禁惊骇地倒退两步,因为他的一把抓下,竟抓了个空,而且对方不知用的一记什么怪招,竟如游鱼般滑过自己五指防线,拍地打在他小腹上——

    而更令人惊奇的是这一掌打得极是软弱无力,是以他只感到一阵微痛,根本一点也没有受伤。

    他正呆呆退立时,对方已喝道:“无耻老贼,还要赶尽杀绝么——”声音尖嫩,似乎还有一点童声,接着一阵剧烈的喘息。

    辛捷怔了怔,但他的眼晴已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廊,敢情是他已渐渐习惯了黑暗的缘故。

    虽然看不真切,但他已看出那人半躺在地上,竟像是身害重病的样子。

    “擦”地一声,火摺子近风一晃,屋内顿时亮了起来,辛捷因为火在自己手里,而那人在暗处,是以一时看不见那人,而那人却惊呼一声。

    辛捷将火摺向前略伸,立刻发现躺在地上的乃是一个蓬颈垢面的少年,看样子有十五六岁,身上的衣衫更是脏垢斑斑,更兼全是补钉,一副小叫化子的模样,这时正睁着大眼瞪着辛捷,似乎无限惊讶的样子。

    辛捷心中一直惊于方才他那一记怪招,这时不知不觉间持火走近一步,细细一打量此人,更是暗中一惊。

    原来此人虽然蓬头垢面,但细看之下,只见他双眉似划,鼻若悬胆,朱唇皓齿,脸上虽都是尘土,但颈项之间却露出一段十分细嫩的皮扶,一派富家公子的模样。

    这时那少年开口道:“你是厉老贼的什么人?”

    辛捷怔了一怔道:“什么?什么厉老贼?”

    那少年摇了摇头又道:“你真不是厉老贼派来追——啊,我问你,你进来时真不知道我在里面么?”

    辛捷暗笑道:“就是我真是什么厉老贼派来追你的,也不一定就知道你在这庙中呵!”

    但口上却答道:“我哪里认识什么厉老贼的。”

    那少年似乎是勉强撑着说话,这时听辛捷如此说,轻叹一口气道:“那我就放心了。”忽然一阵痉挛,扑地倒在地上。

    辛捷咦了一声,走近去一看,只见那少年双眉紧蹙,似乎极为痛楚,辛捷不禁持火弯下腰去看个究竟。

    那少年想是痛得厉害,不禁眼泪也病了出来,两道泪水从脸上流下,将脸上灰尘冲洗干净,顿时露出两道雪白的肤色。

    辛捷看这少年分明还是一个富家大孩子,但不知怎地竟像个小叫化般躺在如此荒凉的破庙中,而且身受重伤。这时他见这少年秀眉紧蹙,冷汗直冒,心中不禁不忍,伸手一摸少年面颊,竟是冷得异常。

    这时忽然身后一声冷哼,一人阴森地道:“不要脸的贼子还不给我住手?”接着一股劲风直袭辛捷背后。

    辛捷一手持有火摺子,只见他双足横跨,身体不动,头都不回地一指点向来人“华盖”要岤。

    那人又是一声冷笑,那阴森森的气氛直令人心中发毛,但辛捷却奇怪他何以对自己反而一点毫不理会?

    哪晓得电光火石间,呼的一声,又是一股劲风抓向辛捷左肩,辛捷若是伸指直进,虽能点中对方华盖,但肩上一掌都是致他死命,而这一招发出显然不是背后之人,一定对方另有帮手,而且两人配合得端的神妙无比。

    辛捷仍然双足钉立,背对敌人,腰间连晃两下,单手上下左右一瞬间点出四指。

    只听呼呼两声,袭击的两人显然无法得逞,跃身退后,而辛捷手上持的人摺子连火光都没有晃动一下。

    辛捷这才缓缓转过身来,这一转身,三人都啊了一声原来那袭击辛捷的两人竟是路上所遇扮鬼的两人,却不知两人何以去而复返?

    那两人瞧清楚辛捷,因此大吃一惊。

    只见左面一人冷侧侧地干笑一声,黄蜡般脸也上凸出一双满含怒气的眼珠,火光照在大红的高帽子上,更令人恐俱。

    右面一人长相与左面完全一样,只是面色稍黑,这时冷冷道:“厉老贼的狗子还要赶尽杀绝么?”说着呼地劈出一掌,将身旁一张楠木供桌整张震塌。

    辛捷早见过两人轻功,却不料这家伙掌力也惩地厉害,又见自己三番两次被人误为什么厉贼的狗子,心中虽知是误会,但他抬头一看这两人凶霸的样子,立刻又不顾解释了,只重重哼了一声,转头望了望地上的少年,根本瞧都不瞧那两人一眼。

    这时地上的少年似乎苫苦熬过一阵急疼,已能开口说话,望着那两个七分似鬼的凶汉竟见了亲人,哇地一声哭出了声:“金叔——”再也叫不下去,眼泪如泉涌出。

    那两个怪人似乎一同起身抢了过来,把那少年抱在怀中,不住抚摸他的一头乱发,口中唔唔呀呀,不知在说些什么。

    辛捷抬眼一看,只见那两张死人般的鬼脸上,此时竟是怜爱横溢,方才乖戾之气一扫而空,似乎头上的大红高帽也不太刺目了。

    那少年像是饱受委屈的孩子倒在慈母怀中倾诉一般,哭得双肩抽动,甚是悲切。

    那脸色稍黑的不住低声道:“好孩子,真难为了你这个孩子,真难为你了——”

    那少年抬起头来,睁大泪眼对他望了一眼,说道:“我总算没有让老贼抢去那剑鞘——”

    旁边那面如黄蜡的汉子接口大声道:“好孩子亏你躲得好地方,叔叔方才都走过了头又回来找到你哩,真不愧为咱们的帮主。”

    声音虽尖锐难听,却雄壮得很。

    那少年转头望着他,脸上泥垢被他在汉子的怀中一阵揉擦,早已揩得干干净净,露出雪白的皮肤,顶多不过十二三岁。但这时小脸上却流过一丝坚强的神色——但那只是一刹那,立刻又哽咽着说:

    “可是,可是那些老贼啊,他们一路上轮流追我,追得我好苦……那个厉老贼打了我一掌,一动就疼得要命……”

    那两个汉子见少年伤成那个样子,不由怒形于色,两道丑陋不堪的浓眉挤在一起,更显得丑得怕人。

    面如黄蜡的汉子一掌拍在一个土坛上,泥沙纷飞中大声道:“老二,厉老儿这笔帐记下了——”又转身对少年道:“鹏儿,看叔叔替你出气,快别哭了,丐帮帮主都是大英雄,不能轻弹眼泪的,来,叔叔先看看你的伤势。”

    奇的是辛捷从那极为难听的怪音中,居然听出一丝温和的感觉。

    两个怪汉揭开少年的上衣一看,脸上都微微变色,显然少年伤势不轻。

    面如黄蜡的一个忽然运指如风地在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