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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恋33天第8部分阅读

    下面,我就来再讲一遍这个受欢迎的笑话:从前,有一对幸福的鞋垫儿,一只叫左左,一只叫右右… …” 现在想起来,我窘得一身冷汗,但那时候,那一刻的我,幸福得在被子里簌簌发抖,我的男朋友给我点播了一个笑话,我最喜欢的那个笑话,而通过电台主持人的复述,我们的关系仿佛更坚固了。

    我走下床,打开窗户,看向黑糊糊的夜空,大家都睡着的晚上,我和我的男朋友却在听着相同的节目,甚至能同时发出傻乎乎的笑声,这不是琴瑟和鸣是什么,这不是心灵相通是什么。我清晰地记得,那一刻里,我对着一个星星都没有、大气污染很严重的夜空发誓,一定要嫁给这个会在半夜时给我点播笑话的人,因为,我们就是一对幸福的鞋垫儿啊,他是左左,我是右右。我们永远都不应该分开。

    我一边说,一边眼睁睁地看着王小贱的脸活生生地被憋成了猪红色。于是我停下来问他:“你是特想笑吗?”

    王小贱摇摇头:“特感动。你接着讲。” 说了永远不分开,但过了没多久,我们还是分开了。考高中的时候,他没发挥好,没有考上本校,去了另外一所不太好的高中。我们那个城市特别小,骑着自行车半个小时就能从城南到城北溜达一圈,所以虽然被棒打了鸳鸯,但我们离得并不远,基本上还是属于午饭时可以伺机幽会一下的距离。但是,他因为中考失败,一直埋头于一蹶不振的气氛里不愿抬起头来。午夜的电台节目也不听了,我去他学校等他放学,远远地就看一片朝气蓬勃的人群里,他拖着一条长长的阴影面目惨淡地向我走来,眼神里泣血闪烁着四个大字:天理何在。

    面对这个状态的他,我很是头大。但想到我在那个夜空下发过的誓,便总觉得,这时候对他始乱终弃,怕是将来打雷闪电时,我怎么躲都会中彩。所以,我反而更气势磅礴地一路尾随他,但他却是越来越烦我,常常十天半个月,躲着不愿意见我一面。我觉得这个家伙总会有翻然醒悟的那一天,重新和我变成一对儿散发着二百五气质的默契小情侣。但有一天,在他久久没有出现之后,我给他们家打了个电话,他妈妈听出我的声音后,突然在电话那头怒吼道:别再给我儿子打电话!他变成这样都是你害的,不光他恨你,我们全家都恨你!

    挂了电话,我半天没回过神,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第一个感觉居然是— —轻松了。头顶上一片不大不小的阴霾,就此散开。跟着这片阴霾一起消失的,还有那些听广播的午夜,那个主持人的嘶哑笑声,还有那个关于鞋垫儿的笑话。

    我把初恋回忆讲完,王小贱笑不露齿地给了我三个字做评价:“真凄美。”

    “那第二次呢?”王小贱接着问。

    “第二次太惨绝人寰了,我真不想说。”

    “别啊,我想听的就是惨绝人寰的那个部分。”

    第二次恋爱不光惨绝人寰,而且还很短暂,从确定关系到分手,只有一个礼拜的时间。那男孩高二时转学转到我们班,功课好,长得很美型,小眼睛细细长长,笑起来又风流又甜美,我迷他迷得简直不能自控,他对我也很好,我说什么是什么,他老是摸着我的头问:“你脑袋里到底在想什么呢?”

    但确定了我们两个人恋爱关系的第六天,我突然从他朋友那里听到了晚上卧谈会时,他说的一番话:“黄小仙儿那个人,每天傻不拉叽的真好玩儿,我真想把她脱光了放在笼子里然后挂墙上每天研究她。”

    愤怒的我马上找到了当事人质问,结果他居然也没否认:“是这么想来着,你也别着急,和s情想法没关系啊!就是觉得好奇。”

    我先是平静了一秒钟,但转念一想,把我脱光了天天研究都没有s情想法,这不是更让人愤怒吗?当时,我很想甩手给这个猥亵男一巴掌,但却又鼓不起勇气,于是应该扇耳光的时间段,我用来发了十五秒钟的呆,然后转身跑走,就此结束了一个礼拜的短命恋爱。

    第二段恋爱讲完,王小贱很认真地说:“这人有点儿意思啊?性启蒙很早嘛。” “别说了,这人高考的时候上了人大,学人类学,后来留学去了美国,上次老家同学会的时候听他们说,这个家伙在美国一个大学里做教授,德国跑车也开上了,美国富婆也傍上了,还在海边买了大别墅。”

    “后悔吗?”王小贱眯着眼睛问我。

    “能不后悔吗,原来每个人的人生里都是会出现一个钻石男的啊。”我捶着墙回答。

    “后悔当初没让人家意滛一下了吧?”

    “是,早知道丫这么有出息,别说当初是把我脱光了放笼子里这么点儿要求了,就是把我脱光了刷上一层黄漆然后关进笼子里,让我扮翠儿天天‘啾啾’地叫,我也愿意啊!”

    “嘿,您可真有出息。”

    “这就叫往事不堪回首,都是你,非得问,搞得我现在这么追悔莫及。”

    “这是第二段,那第三段就是刚过去的这段儿了。你想说说吗?”

    “不想说,关于这段历史的档案,起码也得等十年后再重新开封了。”

    窗外的雨还在稀稀拉拉地下着,房间里有一股淡淡的84 消毒液的味儿,空调运转得过了头,我浑身上下汗水欲流不流,好像盖了一层塑料薄膜在上面。阴影里,王小贱开始埋头对抗着他脚下的一块污渍,带着一副咬牙切齿的表情。

    我把地上的垫子向他丢过去:“别装出一副忙碌状啊,该你了该你了,老老实实地都给我交代出来,最近对我这么好,到底是揣的什么居心?”

    王小贱说话前,我先整理了我当下的心情。在若干种答案里,关于“王小贱喜欢我”这个可能性,说我没想到过,也未免显得我太纯洁无瑕了。但是这种可能性,就像今天这种天气背景下的太阳一样,你说它存在吗?确实早上的时候也打东边出来了,但你要说能看见它而且还被它晒得好澎湃,未免也就活得太乐观了。

    而且,很久之前我说过,王小贱在我眼里是个gay,现在我仍然这么想,而且,从打算搬到一起以后,我伺机窥探到了此人的生活风貌,于是,更加这么想了。

    有哪个直男,只要市面上有新出的洗衣粉消毒剂,就马上要买回家来试用呢?

    有哪个直男,会把自己的内裤编号,单号穿哪个花色双号穿哪个花色节假日又要穿哪个花色都分得清清楚楚呢?

    又有哪个直男,会对着广告里奶声奶气的郑元畅同学恨铁不成钢地怒吼: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娘!

    我还在默默总结王小贱的奇怪表现时,他在阴影里开口说话了。

    “小仙儿,你从来没有抛弃过别人吧?”

    我想了想:“别说抛弃别人了,我连被别人追的时候,拒绝一次的机会都没有过。”

    “真的?”

    “真的,村姑的人生就是这么惨淡。”

    王小贱沉默了一阵:“别这么说。”

    “咦,你声音好深沉。”

    王小贱没理我的调侃,开始正式说起了他要说的话。

    “我只谈过一次恋爱,谈了两年,快到第三年的时候,我出轨了。”

    我看着王小贱,王小贱说完这话,嘴角紧紧地抿成了一条线,看上去很严肃很认真。

    “你要是问我关于这段感情,甜蜜的回忆、痛苦的回忆、感人的回忆,我都想不起来了,我只能记得,我出轨以后,给对方造成的伤害是什么,我把对方变成了一个特可怕的人。这是抛弃别人的下场。”

    我忍不住插话:“可是我一直觉得,抛弃别人的人,一般都比较幸福啊。被抛弃的人一旦说:‘我们的心是真的一直疼。’对抛弃别人的人来说,这种话不就像美人鱼跟他们说‘哎呀我游泳游得太多所以鳍好疼’一样难以理解吗?”

    “不是这样的,”王小贱很认真地说,“我记得我跟对方说要分手的时候,对方什么都没说,我还松了一口气,觉得这种事结束起来也没那么复杂。后来,过了三个月,我在一个饭局上看见了这个人,完全变了,从前温柔大方、那么单纯的一个人,根本找不到了,具体的变化在哪儿,你说不出来,但却能实实在在地感受到。尤其是眼神,灰蒙蒙地罩了一层雾,落在谁身上谁都觉得不舒服。我不愿意告诉自己,那都是你,你作下的孽,但我确实心里有鬼,我都不敢看这个曾经和我那么亲密的人。如果你被抛弃了,那是你曾经相信过的一个人、一段感情,被彻底推翻了;但如果,你因为一些你自以为不可抗的原因,去把一个曾经认真爱过的人伤害了,背叛了,那么,在那之后,你都无暇顾及这段感情了,你怀疑的,根本就是你自己,你身上到底有多阴暗的地方,会去亲手毁掉一个人和一段感情,事后再后悔,再挽救,你这个人,也从此变得终生不堪。”

    王小贱说完话,整张脸便彻底埋进了阴影里,看不到他的表情。

    我觉得,关于抛弃别人这个问题,他走得有点儿远,话说得也有点儿狠,可能是他之前的恋人前后转变太过巨大,给他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我仔细想想,突然想明白王小贱在我分手后突然对我关怀备至,是因为什么了。

    “小贱,你是不是一直特别后悔,和那个人分手以后,如果陪对方再多走一段儿路,也许就不会变成后来那样?”

    王小贱果然点点头:“我一直觉得,我应该为对方做点什么。”

    我把手旁边的落地台灯打开,一室明亮里,王小贱看起来格外惴惴不安。

    “王小贱,你突然对我这么好,是怕我也变成那样吗?”

    王小贱吭吭哧哧地徘徊半天,终于开口说:“是这么想的。”

    我站起来走到他面前,然后蹲下,两个人距离很近,鼻尖几乎能撞到一起,我盯着他眼睛看了半天,然后开口说:“你眼神倒不是灰蒙蒙的,又明亮又单纯,但我怎么突然觉得,你陪我过了这么久,做了很多事,效果也确实特别好,但出发点好像有问题啊。”

    我吸着鼻子,上下闻了闻他:“哎,你闻见了吗,我怎么闻到你身上散发着浓郁的救赎我的味啊?”

    “小仙儿,你是生气了吗?”王小贱小心翼翼地问。

    “能不生气吗,我第一次知道原来还有一种见义勇为的出发点,是为了弥补自己的良心不安。”

    “小仙儿,你不要乱激动……”

    我挥挥手打断他:“是,我现在不想激动。我先回家,今天的忏悔礼拜到此结束。”

    走进电梯里,在惨白日光灯的照耀下,我冷静了很多。仔细想想生气的原因,大概是隐隐觉得王小贱利用了我。但是,如果再往下分析,这段时间来,我好像也在利用王小贱,来度过我的困难时期。

    如果不关情爱,那么,是不是所有的男女互助关系都带着一些利用的成分?

    这问题我暂时还想不明白,但直觉却提醒我,这种关系大概是最稳固的一种关系。

    走出单元门,我忍不住往上看了看,我们的那套房子客厅窗口还亮着暖黄铯的灯,落地玻璃上,紧紧趴着一个瘦长的小身影。

    7 月25 日 星期一 晴

    上午到了公司,王小贱就开始在我旁边伺机搭讪,但我目不斜视任他自生自灭,语言上的沟通不能建立,王小贱就开始在sn 上马蚤扰我。

    “别生气了。”

    ……“你把这事都搞复杂了,其实,其实我就是因为你美,所以想乘你之危。”

    ……“我真是出于一片好意,希望你不要被这场浩劫把精气神给掠走了,能像以前一样,每天还能生活得那么咸湿。”

    咸湿?

    我扭头瞪着王小贱,王小贱一脸茫然,凑到我电脑前看了看他刚刚发的信息,大惊失色,抽身回到自己电脑前,接着打:“是闲适,闲适。”

    其实我也没真生王小贱的气,阻止我开口说话的理由成分很复杂,占最大比例的,恰恰是感谢,但感谢中又带着一点被蒙在鼓里的愤怒,愤怒上又细细洒着一层我不愿意承认的失落,五味杂陈之下,我被这个原因噎得好销魂,所以一下子真是张不开口。

    我刚准备在sn 上回王小贱点儿什么,这时,大老王打开办公室门,雄赳赳地扫视工作区一圈,然后把目光落在了我身上:“黄小仙,你进来一下。” 我推门走进大老王办公室,里面除了他,还有一个老头,很憔悴,衣服穿得简单,但是透着一股斯文气。我在老人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大老王指指我,冲着老人说:“这是我们这儿的策划小黄,您要是有什么想法,可以跟她沟通,她脑子转得比较快,要是急活儿,由她来负责比较合适。” 老人冲我笑了笑,我也赶紧点点头,开口说:“您好,我叫黄小仙,您叫我小黄就行,怎么称呼您?”

    老人突然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上前一步,握着我的手:“黄小姐,这次要给你添麻烦了,我免贵姓陈,陈书坤。” 我被陈大爷吓了一跳,慌忙也站起来:“陈大爷,您这是干吗,我们坐着聊,新人今天没一起过来吗?”

    大老王在我身后说:“是给陈先生和他夫人办,你眼前站的就是新郎官儿,这次咱们办金婚仪式。” 我心里发自肺腑地高兴:“祝贺您,这真是大喜事儿,您打算怎么办呢?夫人怎么没一起来?”

    陈大爷眼神一暗:“她现在行动不方便。” 我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您放心,只要你们老两口把想办的仪式风格告诉我们,我们来负责所有的操作环节,不会劳你们操心。

    日子呢?日子定好是哪天了吗?“

    陈大爷在沙发上坐下来,有点儿无助地来回搓着双手:“越快越好。黄小姐。” “越快越好?”

    大老王又在我们身后做画外音解释了:“小黄,陈大爷的老伴儿,身体很不好。”

    我在心里琢磨,身体很不好,仪式越快办越好,那就是说,陈大爷的老伴儿,没剩下几天了?

    我心里一惊,转头看向大老王,把疑问用眼电波传达给他,结果大老王瞪我一眼,我赶紧又重新看向陈大爷。

    “那好,陈大爷,我们就抓紧一切时间吧,您看,您是全权代表了您夫人呢,还是需要我们去和她沟通一下?”

    陈大爷露出一个特别单纯无邪的笑:“你最好问问她,这个人哪,意见特别多,我可全权代表不了她。”

    我点点头:“好,那我一会儿就跟您去见见夫人?”

    陈大爷一犹豫:“她现在在医院呢,上个月住的院,住院之前就嚷嚷着要我跟她办个金婚。住院以后,精神不好了,这事儿就没再提,但是我想给她办了。你要是想问问她想法,得赶在早上六点到九点去,这时候她清醒,天气一热起来,她就有点儿迷迷糊糊了,到了下午,基本上就一直是昏睡。” 我顿时忐忑了,这么个状态,要是真操办起来,别管有什么想法,都得以老太太的精神状态为中心轴,向外开展,难度实在是有点儿高不可攀。

    送走了陈大爷,我冲回办公室咨询大老王,打开门劈头一句话:“头儿,咱们以后不做生意啦?”

    一般的婚庆公司都喜欢接金婚的仪式来办,因为金婚在我们这一代人心目中,和“奇迹”、“神话”一类的词基本上是一个意思。四处觅食的小情侣们但凡能顺利交往上五十天,就恨不得击掌相庆满城裸奔以示自己不再是单身了,但同一个世界里,居然也有一男一女吭吭哧哧地埋头搭伴走过了五十年,想到这样的事实,总是能让许多人包括我在内,偷偷汗颜。

    所以许多婚庆公司在给新人办结婚仪式时,都不忘捎上一句:“两位的金婚典礼也要在我们这儿办哟。”新人们一听这话,总是要俗套地咧开大嘴作眉开眼笑状。

    但这次的案子,我实在想不通大老王为什么要接,是金婚没错,但是金婚典礼过后没多久,可能其中的女方就要过世了。这事儿放在哪个婚庆公司,都是不用动脑筋便会拒绝的案子,如果传出去,以后办结婚典礼的新人,怕是要觉得很丧气。

    我盯着大老王,等着他回答我,大老王靠着他的老板椅,手里拿着个紫砂壶,又摆出了一副天降大任于他的模样,迎着阳光说:“老头儿不容易,跟我磨了三天了。别的婚庆公司不接啊。”

    “是